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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四章 文 / 皇家爬蟲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大廳裡的人第二喜好就是談資。股民大都不賺錢,如果少了談資就少了在證券市場的身份,既不賺錢又少了談資,還在大廳裡混個什麼勁兒?

    不要小看這證券市場的談資,這談資說是娛樂就是娛樂,說輕就輕,但如果小覷了談資,你就可能失去了賺錢的機會。這談資可以說就是捕風捉影,甚至連娛樂八卦都不如,但卻有著對股價的左右功能。

    小散戶指著這談資來維持自己的信心與消遣,莊家也利用著談資來決定是吸貨還是震倉。小散戶看著自己的錢每天縮水時,就利用談資來消磨時間與發洩情緒,而莊家恰好就在小散戶娛樂自己時,已經利用談資來玩把戲了。

    證券市場的談資就是緋聞,是錢的緋聞。

    在周老爺子的這個圈子裡,談資自然是紅藍股份,而紅藍股份的緋聞莫過於楊德康與岑冰倩的關係,可這些談資與紅藍股份的三個漲停板比起來就小巫見大巫了。周青山在楊德康與岑冰倩的談資上多少有些尷尬,他不是很清楚,他本來對這樣的談資就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紅藍股份的漲停,而他對紅藍股份的漲停感興趣卻源於秦伊茜。

    周青山27歲才得子,45歲就喪妻,這個在政府部門工作了30年的公務員,隨著老婆的離去也喪失了仕途的鬥志,在機構精簡中毫不猶豫就辦理了內退,55歲,用老革命的話來講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正是為革命奉獻黃金年齡的時候,他卻不奉獻了,看著兒子從大學畢業,又有了他認可的好工作,他就乾脆回了家,在四合院裡開始養鳥了。

    他在30年的工作生涯中收穫了兒子,也收穫了一處三室一廳的房子,可他不願意住鴿子籠,他喜歡這老宅子,他喜歡與老鄰居在一起有說有笑,還喜歡麥大林家裡的鹵煮火燒。也正是麥大林的攛掇,讓他走進了股市,當時他只投了5000塊錢,可也正是這5000塊錢,讓他認識了秦伊茜。

    每一個證券公司的大廳裡都有著若干的圈子,周青山走進這個圈子主要是聽評書,其實股市的談資就如評書,是錢的評書,而講評書的人卻是那個毛頭小伙子顧侃。顧侃年齡不大,卻人如其名,能侃,侃得人云山霧罩,侃得人都忘了個股的紅綠變化。周青山就笑瞇瞇聽著。他不在乎自己的5000塊掙錢還是賠錢,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玩,比玩鳥刺激,比玩鳥來勁兒,可秦伊茜卻聽得認真,甚至拿著小本記著,還像個學生一樣詢問著操作技巧。顧侃對這些更是門清,他本身就是大學生,對技術函數與k線研究都瞭解透徹,有了聽眾就如站在講台上一樣,把枯燥的理論都講得娛樂化,讓這些大多人到中年的股民在笑聲中,走進了顧侃的談資世界。

    股市大廳的故事總是從圈子開始的,北京人講究圈子,股市大廳就有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子,每一個圈子都大同小異,都有著不同的意見領袖,講著類似的故事,賺著差不多的錢。即使同一個圈子也有人歡喜有人愁,意見領袖推薦或者評述的某一隻股票並不會給圈子裡的人帶來相同效果,有人只是一笑,有人卻按部就班,所以就有了意見領袖的譏諷:「看看你們不聽我的,漲了吧?」或者是:「我說要你們趕緊拋,跌了吧?」或者是:「不要急,莊家比我們急,他手裡持有多少,咱們才多少,咱還怕跌?」

    顧侃的股票推薦從來沒有一個准過,可這個圈子卻沒有散,這主要是顧侃的談資好,尤其是他說呂梁坐莊,說得繪聲繪色,就如他是呂梁,把莊家分析得完全透徹,還把k線的各種理論都加在上面,有理有據,形象生動,這是這個圈子的核兒。而這個核兒卻讓秦伊茜臉一直沉著。

    秦伊茜的不開心與周青山的笑呵呵形成鮮明對比,這就不能不讓周青山走到前面來。秦伊茜問:「周老爺子,你是不是賺了?」周青山還是笑呵呵的。「我按照顧侃說的做沒有一次不虧的,你怎麼就賺了?」

    秦伊茜可憐兮兮的表情讓周青山有些憐惜,可秦伊茜的故事更讓周青山感動,這個把房子都抵押給高利貸的婦女眉清目秀,怎麼看都不像胡同裡操著粗話在股市裡混個熱鬧的婦女,加上軟軟的吳音,她的故事就香艷了:「我女兒隨我,也愛唱歌跳舞,我這輩子就算了,沒有條件,可她不行,說什麼也要她開心,可你知道上北京電影學院不僅是成績的問題,還要錢啊。曉得不啦,錢,要很多的錢。」

    「掙錢的事情也不能都讓你一個婦道人家來做。」

    秦伊茜忽然哽咽了,說:「她爸死得早,我還能指望誰?」

    「對不起。可股市風險太大,如果虧本,你們住哪裡?」

    「為了女兒,我豁出去了。」

    江南女子如果拿出狠勁兒就有了「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大義凜然,可這種大義凜然多少都帶著江南的細雨斜織,這一織就把周青山給織進去了。

    把周青山織進去的不僅是憐惜,多少還帶著一種佩服。他多少年都不再動過憐惜,這種不動聲色與他的工作有直接關係,在信訪辦裡,他的情感消磨太多,尤其是老婆離去後,他的情感就只對兒子了,他看著周寂就開心,看著周寂的成績就是自己的成績,退休之後的周青山更是把所有的樂趣都轉移在鳥上。他不懂鳥,就連他養的鳥具體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因為是在官園市場上被花言巧語的鳥商哄著買的,花了他300塊。他就始伺弄鳥兒,先是稱呼,教鳥兒說你好,接著就教打招呼,再下來就是對話,可這對話就難了,直到現在鳥兒也只是會說「你好」、「再見」、「辛苦了」,除此之外,就再也說不出其他句子。

    他現在卻動起聲色了,首先他說話了,他安慰著秦伊茜。憐惜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怎麼能承受如此大的壓力,甚至對她的冒險行動給予了否定:「小秦,你這樣好比花木蘭,勇氣可嘉卻把自己置於死地而後生,男人可以這樣,可你是女人。」

    秦伊茜說:「我必須完成我先生的遺願。」她的話總是帶著城市味道,稱呼也很都市化,這種稱呼多少都帶著優越感。市井女子要是稱自己的男人為先生,那就是顯擺。周青山聽了也多少有這種感覺,可秦伊茜的江南細語還是軟化了他。

    他似乎有了一種責任,就是幫助秦伊茜完成她「先生」的遺願。他回家問了周寂,周寂就說了紅藍股份,之後紅藍股份的老闆跳樓,紅藍股份開始下跌,可很快紅藍股份就又開始漲停,這讓秦伊茜看周青山的目光都帶出了一種顏色,就連顧侃都看出這種顏色的意思。

    「秦姐,你憑什麼就相信老周頭?舉倉殺入?」

    「你們都是苦臉,只有他是笑臉。」

    「笑臉就能有這份信任,就沒有點別的?」顧侃的話雖是調侃,卻帶著試探。

    「只有賺錢的人才是笑臉。」

    「可這樣的賺錢消息都是密不告人的,說了就假,可他為什麼說了,還大大方方地說,還只有你自己信了?」

    「不要太開心吆。為什麼你們不相信?」秦伊茜扭捏了,她為自己剛賺的十幾萬扭捏起來,原來賺錢也是可以害羞的。

    「我們怎麼相信?為什麼相信?」

    「可是你天天說不就是為了讓大家相信你嗎?」

    軟刀子殺人是最厲害的,秦伊茜的軟語讓顧侃立刻從領袖神壇上跌落下來,接著周青山就上了台。即使他不願意也不行,眾人擁著他就上了台,他想沉默都不行,你一言我一語的崇拜式咨詢讓他不得不開了金口。他第一次站在這樣重要的位置上,一開口就說了一句自己認為最失敗的話:「我也是瞎說的。」這種話在周青山多年的講話中是最失敗的一句,他的話一直像打太極,講究的是握虛若實、務實若虛,可今天他開口就說了實話,實在得不能再實在。

    這樣的實在話卻受到了懷疑,所有人都不信,他怎麼會是瞎說呢?說得那麼準,即使楊德康跳樓了還不斷地漲,今天還漲,這樣的話怎麼會是瞎話?「一定有內幕,快給我們說說內幕。」

    這樣的提問不再是擁躉,是慫恿,慫恿著周青山犯錯誤。至少在當時周青山就是這樣想的,他無奈地把從顧侃那裡聽來的再重複一遍,可這種重複簡直就是畫龍點睛,秦伊茜說:「看看人家分析的,顧侃,再看看你,你就是會說大道理,可到了個股就搗糨糊了,人家就實在,老爺子,我什麼時候賣?」

    「今天就賣!」在不斷對話中,周青山忽然找到了一生都在尋找的感覺,他一揮手就做出了決定,這樣的姿勢很熟悉,他回憶了好久才發現這個姿勢是他以前領導用的姿勢。當年領導這個姿勢他暗自揣摩好久,還在無人的時候模仿過,卻從沒用上,今天一用就上手,還真挺有感覺。這之後,他再說起話來就順溜了,就剎不住了,說得顧侃都直了眼,說得秦伊茜毫不猶豫就下了單。

    第二天紅藍股份的調整再一次驗證了周青山的偉大英明,秦伊茜甚至拉著他的手跳起舞來。秦伊茜的手很嫩,嫩得讓周青山回家就開始修理自己的手,把指甲修了,把老繭剪了,然後從周寂的屋子裡拿了大寶sod蜜,在手上開始打磨。塗了一層之後不到片刻工夫就感覺又糙了,就接著塗,他用了半瓶才算了事。手上的功夫做足了,他才想起問周寂關於岑冰倩的故事。

    「你關心這個幹嗎?」

    「我不是炒股嗎?這紅藍股份的楊百萬不就是因為她才跳樓的?」

    「不全是,你不就投了5000塊嗎?幹嗎著急?」

    「就是好玩。」

    為了老爺子好玩,周寂就給房天曉打電話,房天曉一聽就樂了,說:「你讓老爺子拋吧,過十幾天再買。」

    「老爺子拋了,他想問還買什麼?」

    「你為了討好老爺子就把我賣了,你要知道這可是掉胳膊的罪。」

    為了不掉胳膊,房天曉告訴周寂他很看好紅藍股份,房天曉看好,周寂就看好,周寂看好,周青山也看好。這就是路徑,這條路徑讓周青山眉開眼笑,哼著小曲去逗鳥了。

    岑冰倩有關紅藍股份的緋聞並未廣受關注,而美琪時尚的地產廣告卻在各大媒體開始了,包括在《中國大財經》上,也是整版的廣告。廣告詞寫得曖昧,說:「玩的是美其名曰,住的是時尚天地。」這句話瞬間就成了年度熱語。

    馬回也是美滋滋說著這句話,見了周寂還問寒問暖,周寂還是忍不住問了紅藍股份的事,馬回說:「都過去了,以後要看證券板塊,現在的證券板塊在幾家國營公司上市的情況下已經形成,如何發展可是以後重點探討的問題,證券公司如何逃避大盤火業績就火的輪迴、如何開闢更好的產品,這些都是我們要跟蹤的。周寂,加油!我看好你。」

    周寂也看好自己,可他還經常拾起紅藍股份,不知是因為那醉人的酒窩還是職業敏感。可是無論他多敏感,關於紅藍股份的各種新聞就如石沉大海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越是這樣越讓周寂懷疑,他經常問自己,難道這都是真的?

    當他再次來到州府時,發現這一切就是真的。岑冰倩還是坐在老座位上淡雅地品著木瓜鮮蛤,還是如原來一樣自然,笑容也依舊迷人,酒窩裡裝的絕對是真實笑容,似乎與上次的鐵大門毫無關係。再想想最近岑冰倩的新聞,她參加了一個電影的拍攝,也出演了一部電視劇,還為一個化妝品做了代言,這樣的工作仍沒有讓她忙得忘記品嚐州府的美味,這不能不說她懂生活,懂得美味才是最高的享受。

    對於周寂來說,州府的美味不是享受是難受。他不時就要捏捏自己的錢包,計算著剛才要的那兩道菜的價格,還有偷窺醉人的美女,這種冰與火的世界讓他的眼睛與腸胃對立起來。其實還是老話講得好,什麼都不如偷,這偷眼看比直面正觀要過癮。吸煙的老男人都知道,這媳婦要是管著,躲在廁所裡的那支煙才是過癮,抽起來才滋味兒更濃,要是在聚會上,少了老婆的管教,煙也就是一種道具。周寂這種偷窺也有著同樣效果,他幾次都把菜滴落在胸前,而他胸前的餐巾與這種地道的中式菜餚並不匹配,可他必須這樣不倫不類,因為他的t恤很貴,三百多塊不能因為又花了一千塊錢吃飯就扔進垃圾箱。

    周寂不顧服務小姐的偷笑還是執意把餐巾放在t恤的領口上,他沒有任何理由來浪費自己的工資。他的偷窺早就被岑冰倩發覺,不過她對這種偷窺已經毫無感覺,只是一笑了之,這種笑不是特意給周寂的,順便也賞給了窗外的粉絲。

    紅藍股份的平穩上漲與岑冰倩的淡然都讓周寂心裡更加疑惑:一個上市公司的老總跳樓了,但僅僅幾天的時間就風平浪靜,這不得不讓人懷疑有內幕存在,即使有宏達實業的進入也無法解釋疑問。更讓周寂懷疑的就是岑冰倩,從各種消息上看,她就是楊德康的女友,說是包養也好,說是小蜜也罷,據說兩人除了沒有結婚,一直是以夫妻相處,面對鏡頭說自己還是單身,卻過著非單身的生活。一點都不落的你情我愛與這種高質量的生活讓岑冰倩不僅紅透了,也讓她拿下了很多獎項,這些應該都是楊德康的功勞,即使無情,有著這樣功勞的男人還不值她的幾滴眼淚?

    可岑冰倩臉上就是沒有淚,酒窩裡倒是裝滿了酒,醉人又迷人,她吃飯不喝酒,吃完後就開上保時捷走了。周寂這次沒有跟蹤,他很快就明白自己的錢不夠花了。岑冰倩幾乎每週來一次州府,他漸漸地發現了規律,每週二她肯定來吃木瓜鮮蛤,大都是晚上5點多,差不多一個來小時,然後就離開。岑冰倩這樣的規律讓周寂也有了規律,可周寂的錢包也漸漸癟了。

    周寂的錢包癟了,周青山的腰包卻鼓了,跟著周青山的腰包一起鼓的還有秦伊茜。當周青山走進營業部大廳的時候,秦伊茜的熱情讓他鬍子都樂得飛上天。秦伊茜不僅拉著他的胳膊,胸也不時碰著他的手臂,這樣的溫柔讓周青山得意地笑起來,他得意地再次揮舞起手,感覺有領袖的風範,可李老太太卻哭了,哭得悲悲慼戚,哭得圈子裡所有的人都愣了。

    「我為什麼就不聽老周的,他讓我賣我卻偏又買,這下可好,今天一下就跌了5%,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霉?」

    顧侃笑了,說:「老太太,人家可是讓你賣,你買了賠錢還哭?」

    李老太太說:「還不是因為你?」

    顧侃急了,說:「老太太,你賠錢與我何干?」

    「如果不是你說別人越說賣就越要買,我會買嗎?」

    顧侃的確說過,股市的變化就是這樣,他說的是大道理,可這種大道理到了普通老百姓手中就是技術手段,就是方法。李老太太還是覺得顧侃說得對,憑什麼老周就好心,就把這麼秘密的事情白白地告訴大家?他要我賣我就偏要買,結果今天開市就跌,跌得她心裡這個疼啊。

    顧侃說:「老太太,你的股本不大,跌了5%算什麼?」

    「不大?我是舉倉殺入,今天開市我就虧了一萬塊。一萬塊,夠一年的伙食了。」

    看著大家都很吃驚,李老太太有些扭捏,懊喪著說:「我看著小秦幾天就賺了十幾萬,就把養老錢都擱進去了。」

    「眼紅,這就是眼紅,你怎麼不看看莊家,人家莊家一年都賺幾個億,你怎麼不把房子抵押了?」

    股市不相信眼淚,即使這個圈子已經存在快一年了,大家不僅都熟悉,甚至還一起聚過餐,現在主講人變了,周青山愣是把毛頭小伙子顧侃給攆下台,自己坐了上去。周青山說:「這裡面我歲數最大,可股齡卻最年輕,可老李我真的要說你,股市最怕的就是眼紅,看著人家買什麼賺錢就跟風,你知道人家是什麼時候買入的?等你看到人家賺錢的時候正是人家要賣的時候,你連抬轎子都不是,就是去賠錢的角兒。」

    「那可怎麼辦呢?」

    李老太太看著周青山的顏色已經不再是懷疑,那種崇拜讓周青山吱溜一口茶水之後才笑著說:「拿著,先拿著,到時候我再告訴你。」

    顧侃堆著一臉的笑容湊到跟前說:「老爺子,你是怎麼看這波行情的?」

    周青山看看顧侃,手忍不住又揮了一下,才講大盤走勢,只不過這些嗑兒都是他從證券類媒體得知的,為了這種演講,他已經訂了七報一刊,另外還必須有兒子的《中國大財經》,他也習慣了每天看電視裡的財經節目,這種通篇都是廢話的閒嗑從周青山口中再說出來意義就不一樣了,因為他準確判斷了紅藍股份的漲跌。有了這種準確的判斷,同樣的話說出來份量就不一樣,大家聽著也就不枯燥。這些信息每個人都看過,甚至都能背出來,可從周青山的嘴裡再聽一次時,就好像多了內涵,這種內涵裡隱藏著錢的味道。

    整個大廳裡,所有人都在使勁嗅著這種味道的走向,看著大屏幕上的數字變化,從大到小、從小到大,從紅到綠、從綠到紅,這種氣味也就多了濃淡不同的色彩。

    股市中流傳的「127定律」(10%的人賺錢,20%的人平,70%的人賠錢)是有一定的概率的。

    隨著錢包的癟,周寂的州府之行也就少了,他沒有必要跟自己的錢包置氣,更何況他既要溫習功課,又要面對馬回佈置的任務。

    周寂一走進辦公室,馬回就笑了。周寂不喜歡馬回的笑,馬回如果笑肯定又是難啃的骨頭來了。馬回的年齡不大,卻是財經圈裡數得著的人物。在財經記者的行當裡,有著南張北馬之說,南張說的是財經大記者***聲,在江南一帶,***聲的聲音幾乎代表著一種趨勢,這種趨勢誰也看不見,可只要他說話就會帶動一種趨勢,這種看不清的趨勢有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效果。雖然這種效果沒有人認可,但對於廣大股民來講卻有著《聖經》的味道。而北馬指的就是馬回。

    《中國大財經》是家新媒體,與七報一刊比起來還很年輕,可有了馬回就不一樣了,馬回在北方的影響力就如***聲在南方的影響力,這個在中國幾大財經媒體混過的大記者不僅有著名牌大學的碩士學歷,還因為主持每年一次的《中國a股走向》受到廣大散戶的擁躉。馬回比***聲更加出彩的地方就是《中國a股走向》,每到年末,《中國大財經》就成了搶手貨,甚至出現打印的白皮書。馬回說:「《中國a股走向》要的就是公正公開,要的就是給股民提供一個科學翔實的投資參考,不偏不倚,要在信息不對稱的今天給股民一個有價值的數據。」馬回每次說這段話臉都是紅的,臉上的粉刺都冒出白色的點,恨不得立刻鑽出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所以「馬糞瘤」自然就成了他的綽號,當然這個綽號還源於他對報社老闆的溜鬚拍馬。這樣的大記者本來在周寂這種小記者心裡應該是一個耿直的形象,可馬回對上司的表現卻恰好相反,馬回從來不反駁領導意圖,即使領導的意思與財經無關也點頭,嘴裡不停地說好。有了著名記者的認可,領導自然就有了自信,說起話來更加頭頭是道,對馬回的信任也就加了砝碼。從記者升到總編,可是許多做記者的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這不僅是能力的證明,更是對自己專業的最高追求。馬回做到了,他不僅有著「南張北馬」的一席之地,還有著《中國大財經》總編的頭銜,這樣的位置還這樣精通拍馬,「馬糞瘤」這個綽號,不戴在他頭上才怪呢。

    周寂想不明白為什麼馬回對領導這樣點頭哈腰,尤其他對下屬同樣是點頭哈腰,不僅謙恭,還關懷備至。馬回給周寂佈置任務時總是笑容可掬,開始時周寂有些毛骨悚然地接受著,習慣之後還是覺得心裡發慌。「小周呀,這次對十大名嘴的採訪是《中國a股走向》的重頭戲,你的擔子可是不輕呀。」

    「是不是補助就多了?」

    「跟著馬回,你就不要擔心自己的錢。」這是《中國大財經》的人都知道的一句口頭禪,馬回還是重複了一遍。有了這句話,周寂幹勁十足,立刻直奔上海,他第一個要採訪的當然就是「南張北馬」中的另一個人——***聲。

    採訪***聲相當順利,這是周寂沒有想到的。都說同行是冤家,可見到***聲時,雖然他臉色清冷,但有問必答,對周寂的招待也頗熱情。這種熱情讓周寂都感覺到不適應,更讓周寂嘗到了自從做財經記者以來的首次「甜頭」。

    這「甜頭」是一個紅包,採訪名嘴還有紅包,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天方夜譚卻發生在了周寂頭上。***聲說:「小周呀,馬回我們很熟,你千萬不要客氣。」

    周寂就坡下驢,說:「馬總編經常提起您,說您是我們的榜樣。」周寂想吐,馬回真的沒有說過這種話,他更是不知道馬回與***聲很熟,可***聲的熱情使他必須這樣應付。讓周寂感到困惑的是***聲的臉上不笑,即使話語都沸騰了,臉還是冷的,他就更加琢磨不透。他只好笑著說:「張老師,你看什麼時候咱們工作?」

    「不忙,先吃飯,咱邊吃邊聊。」

    ***聲讓他的秘書準備著資料,帶著周寂去了一家餐廳。餐廳是老上海的調子,周璇的《四季歌》咿呀唱著,走進包房裡還旋律纏綿,在這樣的環境裡吃喝倒有些穿越的感覺。***聲要的都是老上海的經典菜品,周寂吃著就不停地誇,可嘴裡卻沒有滋味兒。老北京都是重口味,吃魚喜歡松鼠魚,吃菜喜歡多放鹽,即使現在流行麻辣,那也是嘬著牙花子的濃重。上海菜清淡,淡出個鳥來,周寂不停口,誇的時間比吃的時間長。

    一瓶紅酒差不多下肚,***聲開始了他的演講。他的臉還是冷著,語言卻多了色彩,說實話***聲演講水平比馬回高,馬回的語調無論多笑都感覺硬,***聲的臉無論多冷卻都感覺柔,這柔聲細語就讓人感覺暖。周寂的錄音筆放在桌子上,筆卻不停,錄音是必須的,而動筆卻是最尊重的。***聲說:「小周呀,不用記,我會給你資料的。」這樣的突然採訪也有準備?周寂不得不佩服馬回,難道自己首先採訪***聲他都提前預料到了?

    ***聲除了大盤,還著重講了證券板塊,說證券板塊是新興的,也是中國股市成熟的一種表現。如果一個成熟的證券市場都沒有一隻證券行業的股票豈不是笑話?那簡直就是自己都不認可自己,現在證券板塊的興起恰恰就是證明中國證券市場的逐步成熟,不僅是對證券公司的認可,更是對財經記者的認可。

    ***聲說得精彩,可臉色還是冷淡。他繼續講各個板塊的趨勢,周寂聽來覺得還是有些新意,他開始記錄重點。***聲說:「小周呀,你很認真,前途無量呀。」其實***聲年齡與馬回差不多,四十多歲的語重心長多少有些勉強,但被這樣的前輩誇著,周寂心裡很舒服,更讓周寂舒服的是***聲秘書的到來,她不僅給了周寂一沓子資料,還有一個厚厚的信封。

    這些東西***聲沒有讓周寂在飯桌上看,甚至帶著些命令的口吻,周寂很無奈,可採訪依舊順利,而且是從未有過的順利。他一口一個老師,一口一聲謝謝,等回到賓館以後,還是大吃一驚,信封裡是整整一萬塊人民幣,他毫不猶豫地給***聲打了電話。***聲這次是笑著的,說話的語氣也更加軟了:「小周呀,出差不易,就當我們交個朋友。」可朋友也不是用錢買來的,***聲就有了另外一種解釋:「小周呀,我知道你們出差的花費高,再說你們的《中國a股走向》發行量很大,也是給我做宣傳,就當是車馬費好了。」

    記者拿企業的車馬費已經是公開秘密,從任何一個企業的發佈會上都會拿到一個信封,這個信封裡裝的就是車馬費,多的幾千,少的幾百,給的不說,接的心知肚明。這樣的信封周寂不是沒有拿過,可一下就是上萬,還是同行給的就是頭一次了。

    「小周呀,我現在是工作室,你的宣傳我是有賺頭的,不感謝你感謝誰?」

    「可馬總編那裡……」

    「他是一個大忙人,怎麼會關心這樣的事情?再說了誰採訪不拿些車馬費?哦,對了,關於證券板塊的趨勢,紅藍股份的功勞是不可小覷的,這可是民營的證券公司,必須有更多民營公司的加入才會有更美好的證券市場的未來。這些資料裡都有,你仔細看看。」

    周寂忽然來了精神,立刻拿起資料就看,當看到關於紅藍股份的表述時,他的心跳不規律了,是激動,這種激動是莫名的。紅藍股份與他已毫無干係了,它在市場上已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楊德康的跳樓新聞已經偃旗息鼓,楊德康包養岑冰倩的新聞在網上搜索都有些費勁了。可這個大名鼎鼎的***聲卻再一次提起了紅藍股份,不僅提起,還大書特書,在證券板塊這個趨勢總結與預測上,把紅藍股份提到了重中之重的位置,這不能不讓周寂對紅藍股份再次感興趣。

    如果不是紅藍股份,那信封裡會有一萬塊錢嗎?一萬塊錢有沒有別的意思?

    周寂把***聲關於紅藍股份的描述仔細斟酌了好久,才敢讓自己的思緒進入遐想,從***聲的文字裡,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楊德康的錢哪裡去了。楊德康所有的資料都是一個人,即使是他的葬禮也只有岑冰倩出現,他的家人呢?難道他是孤兒?即使是孤兒,他的遺產該如何處理呢?宏達實業進入紅藍股份主要是購買了楊德康的股權,這種交易速度之快是前無古人的,這樣的交易速度又是在楊德康死後完成,各種貓膩不言自明,但為什麼所有的消息都沒有說?

    如果其中有內幕,為什麼***聲要這樣大樹紅藍股份的旗幟?對於槍打出頭鳥這樣的道理,***聲這樣的大記者不會不懂,難道***聲也要借此機會來揭示紅藍股份的內幕?可從文字上看不像,反而是對紅藍股份的讚歌,唱這種讚歌的人肯定是有好處的,好處絕對不是一個蘋果平板電腦,更不會是區區一萬塊,究竟什麼樣的數字才能讓***聲這樣的大記者嘴裡吐出這樣的象牙?

    想要瞭解這些,絕對不是周寂所能辦到的,周寂有這份自知之明,他回到北京立刻向馬回作了匯報。周寂的匯報只是表面上的,他心裡想的只能藏著。馬回聽了微微一笑,說:「小周呀,很好,***聲已經給我說了,你的採訪很成功,接下來九大名嘴的採訪任務還很緊張,加油!」

    周寂接下來要採訪的對象就是老朋友房天曉。房天曉的名氣很大,比「南張北馬」不差,只是少了「南張北馬」的稱號。不過作為大證券公司研究所的首席分析師,房天曉的名氣甚至超過「南張北馬」,只不過他年齡更輕,只有三十幾歲,可博士頭銜卻讓他少年老成。房天曉的老成與他的戲謔是矛盾的,他工作的時候老成,生活上卻戲謔,用老北京話來說就是胡同串子。不過房天曉是博士胡同串子,多少都帶著學問,和他熟的人都說房天曉是個真實的人,同事卻說他是個嚴謹的人。周寂眼中的房天曉就是一個能說會道的嘴皮子,對朋友也不錯,尤其是對周寂。

    周寂與房天曉的交情源於一次股評會,那是在首體舉行的一個大型股評會,是由很知名的一家證券公司組織的。這樣的會正是周寂這種剛出道的小記者必須要去的,這種會不會有很多車馬費,卻讓周寂認識了房天曉。房天曉從廁所出來時滑了一跤,哪裡都沒有傷,只是西裝髒了,弄得渾身污漬。可接下來就該到他演講,眼看大紅領帶上沾著地面上的污漬,西裝上大面積的水痕更是難以見人,這讓房天曉左右為難,正好周寂這時也去了廁所,他毫不猶豫就把自己的西裝領帶都換給他。這是一次很成功的演講,可就是領帶不夠紅,這是過後房天曉說的。他走下主講台拉著周寂就到了賽特,說:「兄弟,你:「房老師,不要謝我,要謝運氣,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我們身材差不多,如果不是我特意穿了西服,也幫不上你,是老天幫你。」

    面對這樣實在的小兄弟,房天曉除了把自己知道的說給他之外,還一起喝了酒。以後他們就成了朋友,幾乎無話不談,這樣的交往才讓周寂在很短的時間裡,就進入了錯綜複雜的證券市場。

    周寂發房天曉的稿子次數很多,可這樣一本正經的採訪還是頭一次,剛坐下就笑了,說:「這樣採訪我怎麼感覺都彆扭,老哥,你就隨便說吧。」

    「你丫的就是事多,你給我個提綱不就得了,還用這形式?」

    「老哥,這可是我第一次主編《中國a股走向》,尊重我自己才能尊重股民。」

    「好,你尊重,說吧,哥哥我絕對配合。」

    周寂咳嗽一聲,說:「中國證券市場走了這麼多年,你認為中國證券市場是已經成熟了還是仍需假以時日?」

    房天曉「撲哧」笑出來,說:「兄弟,你要的是實話還是官話?」

    「哥哥,當然是實話,這可是《中國a股走向》,一年一次,現在已經是10月,訪完你們10個,也就差不多了,我必須在元旦發行。」

    「說實話?」房天曉長歎一聲,「實話就說給你聽,你也就是聽,你可以聽完之後摻在官話裡面,不許錄音,不許記錄。」

    「哥哥,你只是一個分析師,怎麼還來了政治?」

    「兄弟,也就是你,我才說實話,你看過哪個分析師說實話?」

    「難道那些分析與薦股都是假的?」

    「哈哈哈哈……」房天曉笑得前仰後合,「你會把掙錢的招數告訴給別人?如果你知道哪只股票漲,你為什麼不自己買?你可是在這行業五六年了,怎麼還問這個幼兒園的問題?」

    周寂不是不知道,可他還是相信分析是有科學道理的,他訕訕笑著說:「那你們主要分析什麼?」

    「味道。」

    「味道?」

    「錢的味道。」

    「錢的味道?錢也有味道?」

    「就是嗅出錢的味道,然後把這種味道做成一盤菜,卻放在文字上,讓你看得見、聞得著,卻吃不下。」

    「太極?」

    「還不僅僅是太極,再過5年,你就知道了。」

    周寂笑了,他知道這種說不出的道理是需要時間也需要實踐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到了證券市場是否就延伸了?」

    「兄弟,不說這個了,說市場。這個不許錄音記錄,我今兒就給你說說實話。」房天曉重新換了兩杯茶,都是那種青山綠水的,茶葉在玻璃杯裡很快就舒展開,淡綠色染了水也染了杯,卻看得清清楚楚。

    「從年頭上計算,中國股市已經20多年,用人的生命痕跡計算是已經成年了,可從發達國家的證券市場計算,它還只是嬰兒。不要說美國的證券市場有著200年左右的歷史,即使是我們鄰居韓國,也比我們早得多,你說中國證券市場是成熟的嗎?拋開年齡不說,單說上市公司,僅僅2002年紐約證券交易所一家就有掛牌交易的上市公司2783家,發行總股本3499億股,市價總值為萬億美元。今天的中國證券市場,a股公司不過2000多家,市值不過30萬億人民幣。再說投資品種與融資渠道,中國證券市場可以說還是單一的,投資產品更是少得可憐,這與美國這種發達市場比起來只能說剛起步,說得不客氣的話就是蹣跚學步。」

    「可是今天最流行的話就是不差錢,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中國證券市場的成熟?」

    「兄弟,你錯了,你能說一個幼兒園的孩子拿著十億百億的錢就說明他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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