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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一章 文 / 皇家爬蟲

    第四百五十一章

    花二滿眼都是笑,心想,一根筋好啊,月紅酒店裡缺的就是一根筋。一根筋聽話老實,給他點報酬,他恨不能把心掏出來,一本萬利的買賣都讓我花二尋到,日後花妖鎮的天肯定非我花二莫屬。花二一陣盤算,跟著來到一家小店面,裡面的特色食品是水餃。所謂特色水餃,其實是餡的不同,韭菜雞蛋蝦仁瘦肉組合的三鮮餡、茄子肉餡、芹菜肉餡、酸菜肉餡、魚肉白菜餡、雞肉青椒餡等,這些水餃皮薄餡大,每天招徠進很多食客。老闆娘笑津津地迎進花二,還不斷對花二使勾魂眼色,花二極力迴避開老闆娘的媚眼,找了個空座位先自坐下。花騾子、花鐵隨後跟進來,老闆娘立刻變了臉,剛剛還是滿臉桃花、滿面春風,如今吊眉立眼、面孔板成殭屍,轟小雞似的趕他們出去。花二伸出胳膊阻止住老闆娘:

    「老闆娘,他們是我的客人,放他們進來吧!」

    老闆娘恢復了桃花面,扭動著腰肢,兩個飽滿的大屁瓣一前一後地跟隨腰肢擺動著,看上去有些要爆炸的感覺。花二的話順風流進老闆娘的耳朵,老闆娘的腰肢、屁股頓時停止搖擺,讓開橫在門口的身子,隨後折轉回身來到花二跟前,一根胖乎乎的指頭劃了花二的臉頰:

    「喲,大兄弟哎,沒看出來你還有副菩薩心腸,這鎮子裡的大小商販還沒誰請過叫花子白吃白喝呢!」

    花二皺了下眉頭,手一揚說,別囉唆了,上五斤三鮮水餃、五斤雞肉青椒水餃。

    半個小時後五斤熱騰騰的三鮮餡水餃擺在餐桌上,花二拍了下花鐵的頭,說了句「趁熱吃」,話剛落音,花鐵眼珠子發直,一改先前一根筋的狀態,嚥了幾下口水,沒來得及拿筷子,瘦成雞爪般的手從盤子裡一次抓了四個餃子全都塞進嘴裡,腮幫子鼓脹得像掛兩個球。花騾子急了,欲用筷子敲花鐵的腦袋,花二一把攔住花騾子,要花騾子、花鐵祖孫倆盡情吃。花騾子見了香味四溢的三鮮水餃也沒能控制住粗鄙動作,花二的話無疑是一種催化劑,不同之處,是他比孫子進步一層,他用了筷子,但吃相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他餓了大半輩子,也對付了大半輩子,肚子裡除了酸腐食物,就是粗得割嗓子的陳舊玉米面和山上那些苦得牙齒打戰的野菜。這會兒燒高香般吃上油水食物,他根本沒來得及品味,三鮮水餃在口腔裡折了個就被他吞進肚子,不到十分鐘五斤三鮮水餃全部被祖孫吃光。祖孫大眼瞪小眼地互望,這才反應過來,花二沒動一筷子,花騾子漲紅了臉,老臉一發紅,臉皮便有了亮光,他把那亮光靠近一些花二,解釋說祖孫倆好多年沒沾葷腥,見了葷腥難免撂不下筷。花二擺擺手,要花騾子別再講下去,臉側給花鐵,問花鐵願不願意做他的員工,說只要花鐵願意,他會讓花鐵每天吃到三鮮餃子。

    花鐵吃得滿頭淌汗,眼睛處於發直階段,顯然,他沒吃足性。聽了花二的話,頭點得跟搗蒜似的。五斤雞肉青椒水餃上來,祖孫倆瞅了眼花二,花二用目光示意他們快吃。祖孫倆又是一通狼吞虎嚥把十幾盤餃子吃得精光,盤子裡的餃子湯也被花鐵逐一端起來喝光,淌出的半截鼻涕被他連湯吸到肚子。花二噁心一秒鐘,隨即喜上眉梢,覺得自己又找到一隻金飯碗,五臟六腑都在發笑。送走嘎嘎打嗝的祖孫倆,花二方覺出肚子有些空落,就地坐下,吩咐老闆娘上半斤豬肉酸菜水餃,一盤花生米,一瓶上好白酒。老闆娘正對祖孫倆的饕餮感到吃驚,覺得極有可能遇到鬼怪,正常人誰能吃那麼多東西?花二發話時老闆娘處於發呆中,花二拍了下桌子才把老闆娘的魂魄震回來。老闆娘換上笑臉,問花二想吃什麼,花二不耐煩地重述剛才點下的食譜,老闆娘乘機問花二:

    「那兩個是不是人哪,居然吃了那麼多水餃,我那水餃可是皮薄餡大,足足十斤哎,全都進了他們的肚子,腸子沒給撐冒,不是怪事嗎?」

    花二不願意答理多嘴的老闆娘,起身離開,老闆娘追出來喊說菜單都下到後廚了,做好了給誰吃啊?老闆娘喊說這話的時候,花二早已七拐八拐坐進停放在鎮子裡空場地的奔馳,奔馳一溜煙繞街開去,引來不少羨慕眼光,花二有些得意揚揚,心想,幸虧去省城當了投機商。起初,他把搞裝潢的積蓄全部拿出來,一共有二十幾萬,想在省城重打鑼鼓另開張創建一個裝潢店,偶然的機會讓他改變想法,一則廣告吸引住他,一個二手樓房只十二萬出售,他動心了,按著廣告地址和賣家聯繫上,看了賣家房子,兩居室一廳,且房子敞亮,地點又在鬧市區,賣家只要十二萬是想急於出手,他感到賣家不是傻狍子,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果然被他猜中,賣家是個在逃犯,犯事後東躲西藏,根本沒法回家,就僱人賣掉此房。花二走了狗屎運,花十二萬買下房子,沒過幾天又以兩倍的價格出售給一個外地人,他手裡的二十幾萬一下子變成五十幾萬,花二從此一發不可收,愛上倒賣房屋的行當。由於手氣好、敢談價、出手快,買賣房屋成了他游刃有餘的事情,轉眼把五十幾萬變成一百多萬。看著手裡不斷加碼的鈔票,花二經常自言自語地說,錢這東西真他媽是個怪東西,多時打滾地翻,讓你運性高漲;少時,一分錢你得攥出滿手心汗,讓你生不如死。

    像培養花六一樣,花二以極高熱情培養了花鐵,花鐵沒辜負花二的培養,吃技一點不遜花六,消化功能也特好,吃到十層飽,肯定會捂肚子跑廁所,廁所裡的糞便也肯定堆成小山。花六在花鐵之前來到月紅酒店,自然要當吃喝首領。花二專程為花六、花鐵開個小會,要他們短期內吃喝更上一層樓,突破原有水平,不局限某種吃喝上,達到吃喝多樣化水準。花二對花六、花鐵的期望值很高,高到超過對其他營業項目。說完激進鼓勵話,花二把花六、花鐵摟抱在寬大的腋下使勁夾了夾,以示親暱。自從花二摟抱了他們,他們每當進出酒店都把頭仰得不能再仰,這一點尤為突出的是花六,花鐵只是有樣學樣,看花六那樣走路,他也把頭使勁往後仰,有次仰得過分,險些撞到門框。花六比花鐵年長十多歲,個子也比花鐵高半頭,這一高一矮現世,引逗得酒店其他員工看直了眼。收銀員忘記找顧客錢;服務員忘記給客人開房間;大廚把糖當成鹽……花六、花鐵兩個現世活寶身影剛消失,背地裡便展開議論,說花老闆真能想掙錢道眼,兩個要飯花子硬是給他廢物利用上,難得的腦殼啊!有人有了相反議論,說花老闆每天吩咐大廚為花六、花鐵兩個大胃弄許多好吃喝,那些食物都是為上等貴賓準備的,料貴不說,還要花費大廚們許多時間,大廚們經常加班加點運做,花老闆自然得給加工錢,仔細算算,花老闆每天的開銷大得無邊,萬一兩個現世活寶中途出了問題,花老闆那是血本無歸。有人插嘴說,胡亂放屁,花老闆那麼精明的人,沒把握的事他從不幹,吃技比賽搞好進入吉尼斯紀錄,那是一本萬利,退一步說,就是不進入吉尼斯紀錄,比場吃賽贏家也會獲得很大利益,上次花六不就為花老闆賺回五十萬嗎?你們哪,不要狗眼看人低,走著瞧吧,下次吃技比賽,花老闆會得雙倍利益。

    花二一向對優秀員工大加獎賞,於是月紅酒店每個崗位都晃動忙碌的身影。花二一陣得意,臉上卻毫無表情。花二覺得當幾十號人的老闆,舉手投足要深沉些,喜怒哀樂最好不要溢於言表,要是員工瞭解他,他在員工間會失去老闆威信,當老闆的靠什麼贏得員工敬畏?一靠籠絡人心,二靠威嚴,這兩樣是成功老闆必不可少的信條。這是花二在一本《成功秘訣》裡看到的,花二沒事就翻閱那本書,從裡面獲取很多價值語句。但花二從不販賣給別人,不像有些人掌握點小知識就往出兜售,花二絕不兜售半個字,覺得有肉埋在碗裡吃才叫精明人。

    花鐵在吃喝方面和花六如出一轍,無論吃什麼都沒夠,別人看一眼起膩的食物,到花鐵嘴裡那是妙趣橫生。打比方說花鐵吃餃子,不管餃子餡是否油膩,也不管吃多少,只要中途拉出去,回來後照樣吃得有滋有味,嘴巴同樣跟老鼠咀嚼食物那樣快,幾斤餃子很快被他風捲殘雲般吃光,末了還能喝幾大碗餃子湯。沒到半個月花鐵長了膘,渾身肉乎乎,活像肉磙子。花六還是老樣子身體如麻稈,一天吃到黑也不長膘。這年秋天花二又舉辦一次吃技表演,比上次規模要大,在花妖鎮的空場地設了擂台,應邀十幾家擂主,也就是吃技比賽者,輸贏都在五十萬之間,不像上次,自己擺擂,和投資商下了賭注,由投資商說出食物數量,贏了,投資商拱手出讓五十萬,這次花二輸贏都有份。

    吃技比賽場地圍觀群眾可以說人山人海,會場被圍得密不透風,圍觀者中有人抻脖子踮腳,後面的圍觀者視線被擋住,有樣學樣地抻脖子踮腳。花六、花鐵自從被花二聘為員工,很少邁出月紅酒店,有好奇者為見他們不惜繞道前往月紅酒店,更有甚者準備好午餐等在那裡。花六、花鐵每天起床後都要練習倒立,使胃不至下垂,練習個把小時,大廚們也給他們做好食物。他們通常是吃喝完,就去跑廁所,跑完廁所繼續吃,直到實在吃不動為止。

    比賽上午十點正式開始,花二作為主方代表講了話,這是花二頭一次面對成百個觀眾發言,所以作了充分準備,花錢僱人寫了長達半小時的發言稿,本來說幾句場面話即可,受雇者和花二想法吻合,也想就此突現才華,結果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報告寫得不倫不類,本該主要說一說比賽規程,更多文字卻是些無關痛癢的拽詞,什麼秋風送爽,陽光普照大地,花妖鎮一片生機,就連「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這樣的詞句都運用上。花二抑揚頓挫地讀著,台上台下開始騷動,議論紛紛。會議主持借給花二倒水機會說明情況,要花二簡短些,主要說下和賽會有關的就行。花二這才覺出花三百元讓人寫的東西不咋樣,之前讀的時候覺出有些不對味,至於哪塊不對味,他一時還難以判斷,經會議主持提醒,他才恍然大悟。花二屬於一點就透的聰明人,撂下稿子,馬上轉到正題,他對著不太好使的麥克風說,由於時間關係,他就說到這裡,下面有請會議主持。主持人交代了比賽時間和食物數量,就宣佈比賽開始。場內場外一陣喧嘩,人們再次呼出口哨,舉手喊了花六、花鐵的名字。

    十幾名賽手中,有七名外地賽手是日本相撲運動員體型,給人感官是吃場勇將。其他幾名都是高頭大馬,身上長滿肌肉塊的賽手。賽手們一一亮場,場內一陣喧嘩。最後走出來的是花六、花鐵,這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的筋脈突起,胖的個頭矮小,給人感官印象是湊場子來的補缺。場外觀眾起哄了,有的吹口哨,有的大喊大叫,拳頭握得緊緊的,似乎在為花六、花鐵打氣加油。比賽食品是麵包,每個參賽者面前都擺放著堆成小山的麵包,裁判吹響口哨,這些吃客的腮幫子眨眼間鼓脹,人們甚至沒看清他們往嘴裡送吃食。人堆裡最小的花鐵以一分五秒的速度吃進肚子三十多個麵包,全場嘩然。花六也不示弱,半分鐘吃進肚子四十個麵包,人們再次嘩然,口裡喊著他們的名字。花六、花鐵這兩個曾經被人瞧不上眼的叫花子,如今成了花妖鎮的名角,一時間,他們明星般有了諸多粉絲。

    其他賽手的氣焰很快被花六、花鐵的饕餮鎮壓下去,比賽基數是八十個麵包,花六差九個,花鐵差十三個。此間,花六不斷放屁,臭氣散得台上台下全都摀住嘴巴,只有花二沒在意,花二的心被緊張氣氛死死揪住,唯恐最後時刻花六、花鐵出什麼故障,因此嗅覺基本失靈,他知道它們被精神攫去。花鐵也犯下平日裡的毛病,直想大便,跑去廁所肯定會耽誤比賽時間,他穿的是緊腿肥褲,褲襠老大,他充分利用上這條腿窄襠肥的褲子,屁股一鬆,沒費半點力氣,一大堆屎尿順流而下,最後全都堆積到褲管裡。下面排得順暢,上面吃興大增,很快攆上花六。屎尿打濕半截褲子且臭氣熏天,周圍人熏得直嘔嗓子,花二被感動得鼻子發酸、眼窩濕潤。場內除了花六、花鐵,還有兩個高頭大馬的參賽者,他們太投入,和花二幾乎一樣沒了嗅覺,只顧往嘴裡塞麵包。眼看攆上花六、花鐵,花六最後一個麵包咕咚咽進肚子,花鐵接著咽進肚子最後一個麵包,跟著兩個參賽者其中一個咽進肚子最後一個麵包,另一個剩下五個麵包時捂著肚子去了廁所。比賽結果很明朗,裁判宣佈花六獲本次吃技比賽冠軍,花鐵獲本次吃技比賽亞軍,另一個高頭大馬取得本界比賽獲獎資格,就是銅牌得主。

    花二激動得蹦跳起來,與此同時花妖鎮的鎮民也蹦了幾個高,好似迎接縣上領導那樣歡呼雀躍,待花六、花鐵下了比賽擂台,人們齊頭並進地喊「好樣的」,花六驕傲地伸出瘦胳膊向人們揮手致意,走路姿勢慢得跟蝸牛一般,幾乎是在蹭步。花六是想給自己多一點展示機會,從小到大,花六沒被人正眼瞧過,自從親爹攜帶後媽離開花妖鎮,他每天過著乞討生活,看人眼色乞討,直到後來,他覺得當個強盜要飯花子比當文明要飯花子要有油水,起碼能混飽肚子,他也因此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眼下人們對他投來崇敬目光,親切地叫他花六,他被感動得說話都岔了聲,那情形好似人們在叫他花六總統,或者花六將軍,他聽了一股甜甜的東西穿腸過肚在他心裡忽悠來忽悠去,把他弄得果真不知天高地厚,回月紅酒店,老多天沒過足被人欣賞的癮,見了誰都沒改掉擺手習慣,服務員、大廚們背地罵他是花癡子。花鐵則因為褲子裡有屎尿不好久留現場,向人們齜下牙閃身沒了影,一口氣跑到鎮北小河旁,三兩下扒下褲子,放到水裡來回洗打著,周圍的水很快渾濁。洗淨褲子,他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半晌沒露腦袋,之後是在窄窄的河裡來回蛙泳。第二天,他穿戴整齊地出現在鎮民面前,把沒張揚的傲慢補回來,見人就問看沒看見他比賽實況,人要說看見了,你好棒,一口氣能吃掉那麼多麵包,他便向人胡說八道一氣,說自己學會快速消食法。人問啥快速消食法,能教俺不?他編扯說,老闆為培養他花許多錢才學到,哪能著仰巴著臉走掉;要是人家回答他說,去去去,閃一邊去,沒看見忙著嗎,哪有時間看你那驢皮影。他一陣咂嘴巴舌說出讓人後悔的話,告訴人家說只要到場的觀眾都有份大禮,有成箱的麵包、汽水、糖果,不去看就是傻老帽。對方果然被花鐵說得後悔不迭,停下手裡的活計,臉上擺出一副乞求神色問花鐵還有沒有機會,魚上鉤,花鐵露出得意神情對人家說,經常溜著他點,沒準下次內部消息,他會先放出風。

    花二獲得一筆數目不小的收穫,花六為花二贏得五十萬,花鐵為花二贏得二十五萬,兩人分別得了一萬到五千的獎金。花二加緊步伐衝刺官位了,三天兩頭宴請老關,給了老關五萬元,說五萬元啥也不是,就是給老關個買酒錢,老關不收就是瞧不上他花二。老關果然盛情難卻,不知不覺成了受賄者。不到半年,也就是又一年春天到來花二入了黨,接下來是連連當納稅狀元,又向殘疾人基金會捐贈五十萬,以愛心大使和納稅狀元當上縣人大代表、區人大代表、省人大代表,其間,花東興功不可沒。每隔一段時間跑花妖鎮的花東興,被花二服侍得渾身上下散了筋。花二調著樣款待花東興,花東興每次光臨月紅酒店都能品嚐到不同靚女,每次都是天快亮時偷摸離開,他怕鎮委會的人看到,尤其怕金福看到。金福是個善於算計人的傢伙,要是給金福捏到把柄,金福會拿著把柄不依不饒地向他討官。

    花東興暗箱操作,花二順利當上各種人大代表,眨眼成為知名企業家,不少縣城記者、省城記者紛紛來到花妖鎮對花二進行專訪。花二成為各種代表後,經常坐在椅子上發呆,出神地想某一天記者採訪他,他該用哪種姿勢面對記者。坐得繃繃直顯得緊張少見識;坐得歪歪斜斜顯得沒素質沒品位;坐得耀武揚威顯得很流氣。怎樣才能既突出文明又突出他花二的風格呢?花二每天都在琢磨這件事,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反覆操練坐姿,一會兒雙手搭放在膝蓋上,雙腿微微分開,露出憨笑,這個姿態把他原始的鐵匠形象充分體現出來,缺少一種人們敬仰的東西,也就是後來他在報紙上看到的感召力;一會兒身子仰靠在椅背上蹺起二郎腿,眼睛直視前方,似乎在思考什麼。他很滿意這姿態,對著鏡子照了照,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眼睛不眨一下地盯著鏡子,幾分鐘後,他找出問題關鍵。問題關鍵在於他太冷酷太傲慢,冷臉面對觀眾,肯定引起觀眾反感,觀眾一跳台,他勢必缺少收視率;缺少收視率,知道他的人就會很少,也就等於費時費力的採訪宣佈泡湯。太憨、太傲、太冷都不入眼,最後花二決定放棄做自己去學別人。

    花二去音像店買回一套專訪名人的碟子,回到酒店,來到自己房間,打開當時盛行的vcd,把碟子放進去。碟子裡有醫生、公安幹警、教師、農民企業家等,他主要看了農民企業家的專訪實況,農民企業家穿著樸素,襯衫挽了袖子,一雙陳舊旅遊鞋刺眼地呈現在觀眾面前,要多窮酸有多窮酸,坐姿更沒個看。農民企業家的身板偏離椅背足有一尺,兩雙黑裡放紅的大手反覆揉搓著,看上去沒半點可效仿的地方。花二皺著眉頭逐一看下去,那些被採訪對像千奇百怪一點不適合花二,花二要的是獨一無二、一炮打響花妖鎮的鏡頭,像他的裝潢設計一樣獨特。沒有,全都是些爛蝦爛蒜,沒一點品位。只有醫生看起來很順眼,沒蹺二郎腿,也沒把身子完全靠在椅背上,而是斜倚在椅子上,一隻手拄腮,冷靜又智慧,可是醫生的細嗓音破壞了這種獨到美感。最後一組是專訪歌星的,張三、李四、王老五逐一露相,他們多是面孔白皙的奶油小生,面對鏡頭自然又活潑,有自己的談話方式,他們的坐姿更是隨意,經常是兩腿略微叉開,雙手要麼放在坐椅扶手上、要麼交叉在腿前、要麼平放在兩膝上,顯得自然不落俗。人家雙手分別放在膝蓋上咋那麼洋氣自然?自家雙手搭放在兩膝上咋那麼憨蠢?針對這個問題,花二進行一番仔細研究。研究來分析去,花二找出癥結,癥結在於自身的五大三粗,再就是一張與生俱來黑裡透紅的鐵匠臉,這兩個身體上的不足點,使他的坐姿很難擺正位置。花二索性去了省城美容院,回來時果然臉色有了改觀,臉色不再黑裡泛紅,介於灰白,符合紳士臉。

    經過一番折騰,花二最終的坐姿是像醫生那樣半倚在椅子上,一隻胳膊拄在椅子扶手上,另一隻手自然搭放在一條腿上。花二對這個獨特創意很滿意,既突出傲慢,又平易近人。要是像先前那樣蹺起二郎腿,則是另一番情調。看來凡事都得精巧細琢,好比人造衛星的計算差距,少分毫都會引起不良後果。萬事俱備,只欠「記者」這個東風的日子,花二經常是滿面春風進出月紅酒店,還破天荒地和花鐵匠嘮扯起家長裡短,唯獨不提花大。花鐵匠盼望花二心裡能惦記花大這個兄弟,好比沙漠上的駱駝盼望水源一樣迫切,花二彷彿在和花鐵匠玩迷藏遊戲,話裡話外全是些花鐵匠不感興趣的話,比如他說,爹,等月紅酒店賺下大錢,我帶你出國遛遛。再比如他說,爹,你老要是悶得慌,我花上幾千元買給你上等藏獒,也像省城的闊佬那樣整天帶著寵物遛街,多滋潤啊!

    花鐵匠虎著臉,猛地朝鞋底磕了下煙袋鍋子,悶聲悶氣地回道:

    「我滋潤不起。」

    「爹,你咋老和兒子過不去呢?兒子說東,你跑西,這叫外人聽見多笑話呀,咋說你兒子現在也是花妖鎮有頭有臉的人,要是給那些記者們鑽了空子,你兒子還咋在花妖鎮混下去?」

    花鐵匠白了眼花二,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嘲笑:

    「打小,我就看你小子不老實,老是背地鼓搗事,哼,這是用著你爹了吧,讓爹多動嘴皮子給你吹牛皮,往臉上抹油才過來沒話找話吧?」

    花鐵匠一語道破花二的心機,花二的臉刷地變紅,美容過來的那點淺白全被紅潤蓋住。花二的確是想讓花鐵匠在記者面前說些好聽的,才忙中偷閒找花鐵匠嘮扯,放在平常花二除了去酒店的食堂吃飯和花鐵匠碰面,其他時間是能躲便躲。花二很怕花鐵匠沒完沒了的嘮叨,尤其是在嘮叨中提到花大,提到花大,他會情不自禁想起月鳳。要不是花大惹是生非,月鳳和肚子裡的孩子現今都會滋潤地活著。雖說花大神經出了毛病,可他就是無法原諒花大,花大入院三年之餘,他除了匯款給醫院,從沒看過花大。花鐵匠逼急了,他就往後拖日子,拖到不能拖的日子,他就行使欺騙手段,哄騙花鐵匠,人一天不著面。其實是去了別的地方躲起來,躲到天黑才返回月紅酒店。

    花鐵匠坐在月紅酒店的台階上眼巴巴望著奔馳開過來,花二一下車,花鐵匠磕了煙袋鍋迎上去。花二不緊不慢下了車,隨手拿下一個長條盒子遞給花鐵匠,說是從省城買回來孝敬老爹的香煙。放在平時花鐵匠見了煙,臉上總能笑出一堆燦爛皺紋,還會拿到鼻子前仔細聞著,要是煙好,他會一絲不苟聞出香味,激動地豎起大拇指。而今對花二遞過來的煙不理不睬,繼續往煙袋鍋子裡裝旱煙。花二因為心虛,煙撂到花鐵匠面前,說了句「是好煙」,打算轉身溜掉。花鐵匠吧嗒下煙袋,眼內射出一道光,問了花二無法回答且心驚肉跳的話:

    「花大咋樣了,見好沒?」

    花二的手哆嗦下,永不離手的公文包險些落地。花二一整天逛在縣城裡,根本沒去省城看花大。早晨從花妖鎮出發來到去省城的公路旁猶豫片刻,在去不去省城的事情上動了很大腦筋。去,意味著和花大見面,和花大見面他的心會立刻粉碎。自從月鳳因花大而死那天起,花大在花二心目中不再是兄弟位置,甚至從小到大和花大那些天真的童趣也被無形的仇恨吞沒。小時候家裡窮得掉了底,花大經常帶他去山上采蘑菇、打野雞、砍干樹枝,遇上雨天路滑得跟在冰上走差不多,每走一步都要趔趄幾下身子,尤其是雨天下山,更像走冰川一樣艱難,花二跟在花大身後,每向前邁進一步,腳底下哧溜滑出老遠,一不小心腳脖子嘎嘎給扭到,疼得花二一屁股坐到泥地上再也不想起來。天逐漸暗下來,倘使不趕在天黑前下山,會很危險,狼群會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花大彎腰背起花二,一隻胳膊挎著籃子,一隻手拄了木棍,小心翼翼地邁著步。上小學那陣,家裡幾乎頓頓馬鈴薯燉白菜幫子就玉米面窩窩頭,吃得兄弟倆見了窩頭嗓子就幹得要命。那時候能天天吃到白面、大米的人家幾乎為零,城鎮那點供應糧有限,有半大小子的人家只吃到中旬就斷了口糧。為不至於斷頓,花鐵匠晚上從不吃干食,用山芋、馬鈴薯、野菜煮一大鍋菜粥,等鍋裡的菜七分熟,往鍋裡撒上一層玉米面,鍋裡的菜粥立刻黏稠,吃起來少了幾許冷清。看著日漸消瘦的弟弟,花大做了只強悍彈弓,每天放晚課去林帶附近打鳥打山雞,鳥是每天都有收穫,山雞則是十天半月沾不上邊。花大把打回來的鳥放在手心裡撫摸一陣,狠狠心,用大拇指和二拇指掐住鳥的脖子,不到一秒鐘鳥就耷拉腦袋閉上剛剛垂死掙扎過的小眼。花大把死鳥放在用爛樹枝籠起的篝火上,待鳥肉焦黃地冒出香味,花大捧在手裡顛幾顛遞給花二,他則在一旁眼巴巴望著花二吃香噴噴的鳥肉。這種時候花大下決心多打幾隻鳥自己也拉拉饞,到了下次,依然打落一兩隻鳥,花大也就從根上打消吃鳥念頭。

    花大的愛心花二一樣沒想起來,腦袋裡只想到花大如何害死月鳳。想到深愛的月鳳,花二牙齒咬得咯崩響,腮幫子印出魚樣鼓動的瞬間,猛地掉轉車頭朝縣城開去。花鐵匠的逼視,花二有些措手不及,措手不及間花二來了謊言,爹啊,這回你老可有盼頭,我哥他都認人了,醫生說再過一陣我哥就能出院,到時我把哥安排進月紅酒店當副總,哥倆共同打天下,那時爹就偷樂吧。

    花大「病情好轉」,花鐵匠眉毛舒展開,聽花二說要把花大安排進月紅酒店,一煙袋鍋子砸在床頭上,臉都憋得紫青:

    「淨說不著邊的驢屁話,你哥是讀書人,咋能去當商人,你哥得去京都繼續念大學,做學問當先生,你哥哪裡是當奸商的料啊,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你心裡頭有你哥,你爹我是打心眼裡高興,兩腿一伸那天也能閉上眼了。」

    花鐵匠說完吧嗒起煙來,花二知道這關總算矇混過去,至於日後花大是否出院,以及花鐵匠是否追究花大病情,花二全沒在意,花二想現在說花大病情好轉,不等於日後永遠如此,花大遲遲不出院,他可以向花鐵匠解釋花大病情復發。花二自從去省城倒賣房屋,練就一身嘴皮子功夫和說謊本領。花二在說實話上吃了幾次虧,之前按實際情況介紹的房屋全都低價出售出去;說謊誇大其詞,把死角說得天花亂墜,以裝潢頭腦替買家設想,再把舊房屋裝潢一番,不但為他賺得不少利益,而且還抬高了他的知名度,說經他花二出手的房屋個保個像新房子,儘管有些住戶住進去不久發現房屋弊端,可卻說不出什麼來,之前從花二那裡接手房屋時已經看個遍,滿意得大牙直往出齜,如今發現被花二裝潢掩蓋進去的鐵管子往出滲水,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往肚裡咽。

    花二在縣城裡兜了幾圈,挨家商店轉了轉,買了幾條好煙,給花鐵匠留下兩條,剩下的兩條給了花東興,那會兒縣裡正在掀起學習孔繁森熱潮,花東興是學習小組長,大會小會向領導班子演講孔繁森事跡,會上演講得聲情並貌、熱淚盈眶,說孔繁森如何廉潔、如何對黨的事業忠心耿耿,拍桌子發誓一定要向孔繁森那樣,為黨為人民鞠躬盡瘁。會議一散,花東興完全忘記說了什麼,孔繁森的光輝形象逐漸在眼前暗淡,取而代之的是物質和美女。花東興平常日子除了向上巴結,就是結交像花二一樣的生意人,為那些生意人開綠燈,從而獲取滿兜鈔票。花東興兜裡有了錢,從不積攢,拿了錢人不知鬼不覺地去高檔場所消費一番,錢多時,他就找機會去省城花銷;錢少時就去花二的月紅酒店花銷。去省城的酒店或者高級會館,他拿出假身份證遞給服務員,一臉平和,絲毫沒有緊張。假身份證是他花費很多工夫獲得的。他在電線桿子上看到一則做各種證件的小廣告,於是找到公用電話打了那個電話,結果那個電話讓他一連撲幾次空,電話有震鈴聲,卻一直沒人接,他感到唐突,索性一直打下去。十幾分鐘後電話裡終於有人搭上話,那人要他去獅子口街等他,要了他的聯絡方式,他想了想還是把手機號碼告訴給對方。他打車去了那地方,結果什麼人也沒等到,只好氣急敗壞地離開。離開的半路上,那人來了電話,要他返回獅子街口,他為了假身份證只好聽人擺佈硬著頭皮返回獅子街口。那人這次果然現身,用黑布捂了他的眼睛,費了很長時間帶他來到一個棚戶區。他的眼睛始終被蒙著,但憑借七拐八拐且坑凹不平的路,他知道自己已不在市區。不久,那人帶他進了一間房屋,裡面很悶,還有股霉味。他被那人按坐下,那人就再沒理他。那人辟里啪啦打開什麼,問了他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他逐一做了回答,只是沒說真名實姓。那人問完就再沒聲音,他知道那人在製作假身份證,身子仰向椅背迷糊一覺,不知過多久,那人推醒他,說了句「走吧」。那人帶他離開製作場地,摘了蒙布,亮出假身份證,要他付一千元,他立刻明白自己挨了宰,可是為隱名埋姓取悅生活,他只好掏出一千元買下一張假身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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