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秦國華來了 文 / 皇家爬蟲
第一百六十二章秦國華來了
「秦總,你可食言了啊,這麼晚才來,看來我惠泉市太小了,容不得你這尊大神……」方勇笑著迎了上去。
秦國華也是一臉帶笑:「方老弟,這可是取消我了,前段時候省裡在一直在召開商業會議,實在脫不開身,這不,一有空,我就急著來了,你看,我連莎莎都給你帶來了。」
朝後看去,果然是在南京時候和自己度過了一晚上的莎莎,兩人相見,彼此之間都有一些尷尬……
「吃飯,吃飯。」方勇趕緊打斷了這樣的尷尬,連聲說道。
拉著秦國華、娜娜、莎莎去了早就訂好的飯店,進去,兩人彼此心裡有數,絕口不在女人面前談論任何和李夢晴之間有關的話,只說些風花雪月的事情。
喝了會酒,方勇忽然說道:「我說秦總,你來的正好,明天呢,我讓人陪著娜娜、莎莎一起好好的在惠泉玩一玩,別的不敢說,這惠泉可是旅遊城市,玩的地方多,哎,咱們可說好了,不在這裡玩上十天半月的,誰都不准走……」
「成,成。」秦國華一迭聲地笑著說道:「既然來到了你方老弟的地盤上,那一切就都聽你方老弟的安排……哎,聽你的意思,好像你方老弟有別的任務安排給我?」
方勇笑了起來:「可算你秦總猜對了,我明天得去下宜興,離著不遠,我去收點東西,一點古玩……」
「你方老弟什麼時候玩起古玩來了?」秦國華有些好奇,正好這時候娜娜和莎莎一起去上洗手間,秦國華趁機問道:「怎麼,你收的這個古玩和李夢晴之間也有關係?方老弟,你在這做的事我可都聽說過了,做的漂亮,李夢晴現在被你逼得很死,再加把勁咱們就能成了……」
「玩,玩,你秦總來這次就是玩的,旁的咱們不說。」方勇笑著說道,隨即面色一正:「不過秦總你放心,等你離開惠泉市的時候,我一定能讓你看到你想要的……」
秦國華似乎對方勇非常之的信任,點了點頭,忽然不懷好意地笑道:「老弟,這次莎莎我可給你帶來了。至於你怎麼做,那可不是我的事了……」
方勇笑的時候又有一些尷尬,這寧媚、錢衛紅可都在惠泉,現在莎莎又來了,可當真讓自己有些頭疼……
一頓飯吃了個把小時,秦國華推說自己開了一路車,有些累了,先帶著娜娜回到賓館房間,只把莎莎扔給了方勇。
兩個人默不出聲的回到房間,方勇順手關上了門,坐下,點著了一根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等到一根煙抽完,方勇按滅煙蒂,站了起來,忽然走到莎莎面前,有些滿橫無理的一把把莎莎抱了起來。
天知道兩人在這一晚上有了多少次激情,方勇的身子終於疲倦的睡著了。
莎莎面孔紅彤彤的,如果說在南京的那次是突然到了,那麼這次完全就是兩個人自願而帶來的激情……
從這一刻開始,自己身體上下的每一個部位。都屬於身邊的這個男人了,莎莎一邊想著,一邊不知不覺抱住了方勇,然後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秦國華親自開車,和方勇一起去了宜興。
秦國華有些好奇,方勇莫名其妙拉著自己去宜興做什麼?難道什麼古玩之類的,真能引起方勇那麼大的興趣?
方勇什麼話也沒有說,眼睛只管盯著車窗外面,在車子停下加油的時候,方勇順著車窗看到了一個人。
方勇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這人看上去跟方勇的年齡相仿,二十多歲。頭上戴一頂已經毛了邊的麥秸草帽,穿一件地攤上幾元錢就能買到的普通上衣,腳下還踩著一雙黃膠鞋。這人騎在一輛自行車上。那是一輛28寸的載重自行車,車胎上沾滿了泥巴,一看就是剛剛經過了一番長途跋涉還未來得及擦洗。
自行車的後座上綁著兩個荊條編織而成的大簍子,裡面塞滿了各種酒瓶和廢舊塑料製品。
這個人的裝扮在城鄉接合處很常見,多是些收購舊貨破爛之人。
方勇卻覺得這人有些怪異。那些收購舊貨的人多是些上了年紀的人,大都騎著自行車或是蹬著三輪車走街串巷吆喝著收舊貨。很少有年輕人去收酒瓶子和廢銅爛鐵,收舊貨賺錢很少,怕是收十幾年的舊貨也攢不夠娶媳婦的錢,賺錢少倒還是其次,關鍵是丟面子。
還有,這人的衣服和鞋子雖然不值錢,卻很乾淨,儘管那件上衣幾乎快要被洗得褪色了……
這是條非常難走公路,路上堵著車。秦國華加好了油,把車子開了出去,前面正好堵車,兩人停下了車,點著了根煙……
這時候那個收破爛的人,騎著自行車在兩條車隊中間鑽進繞出,停在了方勇的車窗外。自行車前面是兩輛大貨車,兩排寬大的車胎死死地夾住了馬路分界線。若不是自行車後面有兩個大簍子,這人就能輕巧地從大貨車旁穿過。可惜他的自行車後面現在有兩個大簍子,過不去,只能停在方勇的車窗外等著前面的兩輛大貨車挪動著錯開。
方勇隔著車窗望著這個人。
方勇現在敢跟任何人打賭,賭這個人不是收破爛舊貨的。方勇輕易不打賭,若他要跟你打賭時,那就說明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贏你……
因為方勇看到這個人還戴著一副太陽鏡。這個人探出頭去朝前方探視時,太陽鏡就從麥秸草帽下露了出來。
方勇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副太陽眼睛正經的香港蛤蟆鏡,在正規商場裡得賣好幾十塊錢……
方勇望著車窗外的這個人,尋思著這人到底是幹嗎的?身上的衣服鞋子加起來也就二十來塊錢,卻戴著一副價值幾十元的眼鏡。難道他是走私眼鏡的不成?戴副眼鏡大搖大擺地從海關進來,脫手後返回國外再戴一副眼鏡進來?他這副裝扮,即便是國外的海關不攔下他拒絕入境,咱國內的海關也得把他攔下來,這樣出去實在是有辱國風,況且,這裡是內地,走私一副眼鏡跑大半個中國,那還不得賠死。那他是幹嗎的?眼鏡發燒友?可也沒見過也沒聽說過有這樣發燒的人。
更讓方勇驚訝的是,這人皮膚白淨,嘴唇薄紅,胸脯隆起,幾絲長髮從草帽裡飄出來,縈繞在修長的脖子旁。方勇眨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車窗外這個收破爛的竟然還是個女孩……
方勇幾乎想要搖下車窗或是打開車門直接大聲地問問這個人究竟是幹嗎的,為什麼讓人這樣費心思。若是在自己的前生,方勇一定敢這樣直接坦白地問人家,只要是他感興趣卻又不明白的事情,他就一定要搞明白,他不會在乎別人怎麼看。
他會打開車門下去跟這人攀談,談得來就會跟人家稱兄道弟邀請家去喝酒,談不來就直接告訴這人這樣的裝扮太另類,不像是地球人。但是現在不會了,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的方勇,他變得成熟了許多,心裡有這樣的衝動,他也會忍著。
他已不再衝動。
至少車窗外的這個打扮怪異的女孩子不能讓方勇像以前那樣衝動行事。
這個人依然不時地朝前方探視。偶爾她也會朝車窗望一眼,但卻看不透車窗,車窗上貼了反光膜,她只能看到印在車窗上的自己。她不知道車窗裡有雙眼睛望著她。或許,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習慣了車裡的人躲在反光膜後朝外窺望,而拒絕車外的人朝車內望一眼。或許,她根本不在乎反光膜後的眼睛,她只在乎前面的路何時能通暢。
前面的大貨車終於移動了,亮出了一條寬寬的縫隙,足夠這個人穿行。
方勇和這個人就這樣擦肩而過了。一個朝南,一個朝北。
他們還會再見面的,如果他們有緣。
緣分跟機會不一樣,機會是唯一的,錯過後會讓你後悔一生。緣分卻是無論多少次擦肩而過後仍然能與之相遇……
方勇指揮著秦國華開著車朝西一直走,到了宜興市區後又朝西南方向駛出了幾十公里,進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老村子。
這個村子看上去什麼都老。若是你白天來了,就會看到村子的四條青石板路的周圍規規矩矩地分佈著明清時期的老房子,老房子都是二層閣樓,青灰色的大磚壓著筆直的已經泛出黃褐色的石灰縫兒,一層層的一直壓到了閣樓上的雕花木窗上。幾乎每戶的院門前都蹲著兩隻石獅子,村子中間用來粉碎糧食的石碾子旁除了石獅子還有一對大石鼓。村子東頭的祠堂前還有個大石龜馱著一面青石碑。
村子裡至少有五六棵巨碩無比的大槐樹,這些槐樹至少都有五六百歲,樹冠鬱鬱蔥蔥,樹幹中間卻爛出來個碩大的空洞,能容得下幾個孩童捉迷藏。走進這村子,讓人宛若穿梭回到了古代,能喚醒你的只有青石板路邊的水泥電線桿子和幾輛農用拖拉機。若不是這些電線桿子和三輪車,你穿一身運動服站在這老房子和老樹中間都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怎麼著也得套件長衫心裡才覺著舒坦。
現在已是晚上,村子裡靜悄悄的,村口站著一個人,身穿一身不合身西服,腳蹬皮鞋,背著手,嘴裡叼著煙卷,不住地踱來踱去,像一幅明清山水畫上壓了一個會動的玩具唐老鴨似的。
方勇讓秦國華把車停了下來,搖下車窗,叫了一聲:「姓真嘉!」
姓真嘉急忙把煙頭啐在路邊,慌慌地鑽進了車裡。
「方總,我接到你的電話就趕來了,我姓真嘉這人特守事兒,讓我給您跑貨您算找對人了。」姓真嘉笑嘻嘻地跟方勇打著招呼。
「貨在哪裡?」
「就在村子最北邊的那戶人家,到了村子中間朝北拐一直走就到了。」
車朝著村子開去。
給秦國華介紹了一下姓真嘉,又說了幾句話,車子已經開到了村子中間,朝北邊拐彎時,姓真嘉朝車後窗望了一眼,卻沒說話。
車停在了村子最北邊的一戶人家,院門和院牆是一排樹枝紮起來的柵欄。姓真嘉跳下車,站在院門口朝裡喊道:「老張,出來開門,老張……」
喊了幾嗓子也沒見裡面有人出來開門,姓真嘉沖方勇笑道:「這老張歲數大了,耳朵不好使,聽不到,咱們進去吧。」
說完,伸手探進柵欄門內,撩開鐵絲擰絞成的小門搭,雙手提起柵欄門朝裡走了幾步,露出了一個大門縫。方勇和秦國華鎖好車門,跟著姓真嘉進了院子。
院子裡面還有兩道院門,一道直簷雕花如意門後面是一堵八角屏風牆,屏風後面是一道卷簷金柱垂花門。這是個一進三院的宅子,院子早已破落,如意門內的廂房早已變成了一堆瓦礫,屏風牆斑駁不堪,搖搖欲墜,兩道內門也不見了門扇,門楣上精緻的木雕花裂開一條條的縫隙,門墩石中間的門檻不見了蹤影,只留在門墩石上兩條寬寬的縫壑。這院子雖然破落了,但仍然試圖向來訪的客人講述它的過去,牆角凌亂堆放的雕刻精美如藝術品般的石雕不過是幾塊縛馬石,院門上綠色的琉璃瓦告訴你這家以前的主人身份顯赫,西牆腳一塊凹陷下去的地方曾經是池塘,裡面曾經有一群錦鯉在池塘中間的假山下來回游動……
堂樓裡透出昏暗的燈光,姓真嘉嘴裡邊嚷嚷叫著老張,邊伸手推開了屋門。燈光確實很暗,方勇盯著燈泡看了一眼,能看清楚燈泡中間橙黃色的燈絲。
一個老人坐在大磚炕上,見到有人進來,瞇著眼睛仔細地望了姓真嘉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姓真嘉,你怎麼來了,我知道,上次我問你借了十塊錢,但現在我真的沒錢……」
姓真嘉走近老人,附耳過去大聲說道:「老張,我不是來跟你討饑荒的,我是來給你送錢的。」
「啊,救助金髮下來了?昨兒個村會計才說救助金快發下來了,今兒就能領了……」
「什麼呀,不是,不是救助金。你不是讓我給你賣掉那個祖傳的罐子嗎,我給你找了個有錢的大老闆,人家想要你的罐子。」
「罐子……我尋思過了,罐子是祖傳的,我這麼大年紀的人了,變賣老祖上傳下來的物件兒,不合適,死了也沒臉見祖先呀……」老人沉默了一陣後朝姓真嘉說道。
姓真嘉顯得有些尷尬,招呼著方勇坐在屋子中間的老爺桌旁後,走近磚炕坐在老人身邊說道:「話不能這樣說,老祖上留下來的東西就是留給後代的,你孫子快要上大學了吧,那要好多學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守著罐子一輩子沒人說你,可你要耽誤了你孫子上學……」
「別說了……我給你拿去……」一提到他孫子上大學,老人便急了,顫巍巍地從炕上下來,踢踏著布鞋走到炕對面的牆壁前面。牆壁上嵌著個棗紅色的大櫥櫃,櫃子上釘著暗黃色的如意紋銅環,銅環中間本應該是銅鎖,現在已變成了一把普通的鑄鐵鎖。老人伸手在兜裡摸索了一陣,摸出了一把白鋁鑰匙,晃晃悠悠地打開了鎖,拉開櫥櫃門,伸手進去一陣摸索
姓真嘉急忙跑過去說道:「你告訴我在哪兒,我給你拿,你別不小心給摔壞嘍。」
「沒事,我能拿穩,我有力氣,昨天還下地鋤了半畝草來著。」老者一隻手捂著櫥櫃門,一隻手在裡面摸索,卻不移動腳步,用自己的身子把櫥櫃露出來的空隙擋了個嚴嚴實實。
姓真嘉雖然著急,卻也無奈,轉頭沖方勇無奈地笑著搖搖頭說:「我家張大伯怕我看到他的寶貝。」
老人的手晃晃悠悠縮了回來,手掌緊緊地握著一個青花罐子的口沿。姓真嘉急忙伸過去雙手,一手托住青花罐的底端,一手握緊罐口,小心地從老人的手中把罐子接了過來,走到屋子中間,把罐子放在屋中間的老爺桌子上,邊招呼著方勇過來看罐子,邊又朝老者走去,說道:「蓋子呢,上次我看的時候還有蓋子來著。」
話音沒落,老人又從櫃子裡掏出個青花蓋來遞給了姓真嘉,然後閉緊櫥櫃,落了鎖,朝方勇和姓真嘉走了過去。
方勇提起罐子,湊在微弱的燈光下看著這個青花罐子。
那罐子大約有一尺左右高矮,直口,短頸,罐身長圓,圈足。罐口稍下處繪有一圈二指寬的青色纏枝花,罐身一周通繪青花纏枝蓮,罐子近底處也用纏枝花裝飾。青花色調淡雅,繪畫筆意生動。放在桌上的罐蓋呈半圓形,蓋子頂端繪有鳳穿牡丹的花紋。將罐子掉轉過來再看,罐底有青花篆書大清康熙年制六字。
方勇看完罐子,輕輕地把罐子放回了桌子上,問姓真嘉道:「你問問他要多少錢。」
姓真嘉便轉頭大聲問老人:「你想賣多少錢?」
老人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半天不語,顯得有些黯然神傷,眼角似乎泛出了老淚,折射著星星點點昏暗的燈光。過了會兒,老人才開口說道:「這罐子是我家祖傳的東西,老祖上在朝廷裡做尚書,我沒本事沒出息,給我老祖上丟臉了……」
姓真嘉笑道:「話不能這樣說,不是每個尚書的後代還能做尚書的。」
老人咬咬牙,說道:「我孫子快要上大學了,我要拿錢給孫子交學費,還得給孫子娶媳婦,蓋房子。我沒本事掙那麼多錢,全指望著老祖上傳下來的這個罐子了。」
「人家方總問你要多少錢呢。」姓真嘉在一旁說道。
老人又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三十五萬,一分都不能少。」
方勇也沉默了一陣,轉身走到屋子門口,沖姓真嘉招招手,等姓真嘉走近後,小聲跟姓真嘉說道:「你問問他能不能再便宜一些,我是爽快人,不願意跟老人磨來磨去地談價錢。」
姓真嘉答應了一聲,返回老人身邊一番勸說後,過來跟方勇說:「他說,低於三十塊就是要了他的老命都不賣。」
三十塊是行話,一塊錢就代表一萬,通常在買賣上萬的物件兒時會用塊來代替萬。這是防止交易時隔牆有耳,聽到數額巨大後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方勇聽到三十塊,笑著點了點頭,沖姓真嘉說:「行,三十塊就三十塊吧,看老人也怪可憐的。」說完,方勇走到桌前提了提青花罐,朝老人說道,「老人家,那咱們就說好了,三十塊錢成交,誰也不准反悔!」
老人無奈地點了點頭,口裡喃喃道:「拿去吧,拿去吧……」
方勇伸手在褲兜裡掏出錢夾,從裡面抽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在姓真嘉和老人的眼前晃了晃,然後放在桌子上,說:「這是五十塊,你倆找給我二十塊。」
姓真嘉驚呆了,張著大嘴結結巴巴地說道:「您是在開玩笑嗎?」
「不是開玩笑,我問過老人家了,三十塊錢成交,誰也不准反悔。」
「可……可那是行話呀,您該不會不知道吧,三十塊就是三十萬。」姓真嘉大聲說道。
方勇笑瞇瞇地望著姓真嘉,慢慢地說道:「一個農村老漢,他怎麼會知道古玩行當的行話?我說三十塊錢成交,他分明應該著急才是嘛。呵呵,你們應該趕快找給我二十塊錢,我還要趕路。」
說著,拍了一下姓真嘉的臉:「小子,你是我的手下,還和我玩這套虛的?我收留你的時候,已經和你說的很明確了,你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都別怪我和你翻臉……」
方勇說著笑了笑,轉向那個老頭:「我想給你三十塊,因為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錯,比電影演員還要專業,我都看到了你眼角的淚花,這三十塊錢我當作是買了一張電影票。」
老者不說話了,忽然轉身奔到門口大喊了一聲,隨即便聽到院子裡一陣急促凌亂的腳步聲跑了過來,五條大漢魚貫而入,站在屋子裡,圍住了方勇。大漢們手裡都拎著各式各樣的傢伙,
一個看上去像是領頭的大漢上上下下打量了方勇幾眼後,揚了揚手裡將近二尺多長的活口鐵扳手,說道:「這位朋友,事情既然如此,你也是明白人,今兒……」
話音沒落,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小白領著十幾個手持砍刀的人跑了進來,把刀架在了姓真嘉、老漢和那五條大漢的脖子上。
小白湊到方勇身前,笑呵呵地說打破:「方總,我沒有來晚吧,早到了,呆在豬圈裡面,那味道著他媽的不是人聞的。」
「辛苦你了,小白哥。」方勇指了指桌上的五十元鈔票,對嚇得臉色發白的姓真嘉和老漢說:「找我二十塊,我不是開玩笑。」
在這剎那那老頭和屋子裡他的幫手都被嚇的面色發白,根本說不出話來。
古玩這一行,能讓你一夜之間富甲京城,也能讓你一夜之間變成個負債纍纍的窮光蛋。
專門做假的人,花不到一百元錢買個新仿瓷器,用糯米水煮泡幾天,用破棉絮蘸藥水擦拭幾天,再花幾百元到農村租一院老宅子,一幫人到城市裡四處散風拉買家,騙局就這樣上演了。老宅子是真的,昏暗的燈光是真的,那老人眼角的淚花說不准也是真的。可惜這瓷器是假的。那青花瓷罐方勇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假的,這樣的罐子在假貨裡面也是下等貨色,根本不需要拿在手中仔細地觀看。
可惜還是有人上當,上當的人還不少。若要把這瓷罐子擺在琉璃廠,上當受騙的人當中,絕大多數人的眼力能夠分辨出這瓷器的真偽,可這瓷罐子挪了挪地方,大家就被蒙住了。
原因還是一個貪字……
這瓷罐若是真的,價值上百萬。若不是奔著這上百萬的價值,上當的人也不會被騙三十萬。
「方總,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姓真嘉一迭聲地說道。
方勇沒有容他把話說完,擺了擺手,對那個老頭慢慢說道:「你叫牛志力吧?」
牛志力害怕的點了點頭。方勇揮了下手,讓小白押著那幾條大漢出去,等屋子裡只剩下自己、秦國華和老頭的時候,方勇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以前是跟著一個叫李夢晴的人的吧……」
牛志力面色大變,這人是怎麼會知道的?
「東西拿出來吧……」方勇伸出了手。
「什麼,什麼東西……」牛志力的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了。
方勇笑著搖了搖頭:「青花瓷盤,當年你從李夢晴那裡偷走的青花瓷盤……李夢晴對什麼都不在乎,唯獨對這個青花瓷盤愛不釋手……李夢晴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找你,要是被他知道了你的下落,你活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惡魔,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一定是個惡魔,他什麼事情都知道。
牛志力顫抖著站了起來,顫抖的走到了櫃子前,顫抖著拿出了他那個視若珍寶的青花瓷盤……
「方老弟,你究竟在那搞什麼名堂?」回來的路上,秦國華一頭的霧水……
「別急,秦總,還有好戲看呢,明天咱們就去見兩個古玩專家……」方勇神秘地笑了一下……
被方勇親來的幾位古玩專家,視線都落到了這個青花瓷盤上。
靜悄悄的大半天後,有人說話了,可他說的話卻令屋子裡的人大跌眼鏡。
那人叫白國鋒,是位有名的收藏家。他盯著盤子甕聲甕氣地說:「這青花盤的胎、釉、形倒是沒問題,可這青花的髮色可說不準,看上去有些地方發暗,不像是進口鈷藍料,另外盤子上畫的這條魚,不像是宋朝時期的風格,這鱗片和魚唇,倒像是元末明初時期的風格。」
他這話一說完,屋子裡更安靜了,大家的眼光都從盤子裡拔了出來,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
這古玩界的規矩,若是有人剛得到了一件古玩,沒有開口說讓你鑒定,只是說讓你欣賞,那你就老老實實地欣賞,即便面前的東西是贗品,你也不能說,想說只能在日後旁敲側擊地說,還不能直說……
因為在別人剛花了大價錢買了件古玩,正沉浸在幸福中呢,你卻告訴人家是假的,這對人是極其沉重的打擊,心臟承受力差的說不準會當場犯病。再說人家也沒有要你鑒定,只是讓你欣賞。這就像你去參加別人的婚禮,新娘子再不好看,你也不能在婚禮上當著眾人跟新郎說……
這白國鋒年紀也有五六十了,整天在古玩圈子裡摸爬滾打的,這些規矩他自然知曉。可他為何還說出這番話來呢?難道他自恃自己的眼光看得比這裡的任何人都准、都細?大家摸不著頭腦,不曉得他為何說出這般瘋話來打擊人……
終於有人氣憤不過,站出來反駁他說道:「話可不能這樣說,看一件物品不能只看一樣便妄下定論,形神韻皆要品。這青花盤的造型胎釉都是宋朝時期的代表風格,決計錯不了。至於這青花的色澤,我想你應該再仔細多想想,唐朝時期的青花所用的鈷藍料是進口的,那是阿拉伯商人從絲綢之路帶來的蘇麻泥青料,雖然這鈷藍料燒出來的色澤藍艷惹人喜愛,但它的價格卻不菲。
到了宋朝時期,金、遼、西夏、蒙古割據一方,通往西亞的絲綢之路不再通暢,鈷藍料的來源也漸漸斷絕。但是,一些窯場像磁州窯、吉州窯的工匠們還留存著少部分鈷藍料,由於當時連年戰亂,這些工匠們從北方南遷至安徽、浙江、江西等地繼續燒製瓷器。當然,吉州窯的工匠們就不用南遷了,吉州窯就在江西,想必牛老弟你比我更清楚,我說的南遷主要是指磁州窯和鞏縣一代的窯工們。這些工匠們遷移至南方後,隨身攜帶的鈷藍料雖已存留不多,但還沒有到了完全斷絕的地步……
至於髮色不均勻這一點,我實在是想不通牛老弟你為何說出這樣外行的話來,這髮色勻不勻不僅取決於青料,還要看施用技術和爐火溫度,要看畫工的技術怎麼樣,畫線用力均勻燒出來是一種顏色,用力時輕時重燒出來的顏色那肯定不一樣,爐火溫度的高低也會直接影響青花的髮色。牛老弟好歹也算是個收藏家,居然說出髮色不勻是疑點這種話來,真是貽笑大方。它是宋青花,咱們大家看了半天還不知道究竟用的是什麼青料呢,你以為是現在景德鎮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青花瓷,髮色倒是勻稱,價錢也下來了,一個盤子五元錢。這種問題即便是剛入行的小玩家也懂得……」
說話反駁他的是頭髮花白的陸教授,陸教授跟方勇的外公是至交,多年來一直在研究陶瓷,是國內陶瓷研究的權威人士,這次也被方勇請了出來。
陸教授邊說,邊用手扶了一下眼鏡,又伸出手指觸指著青花盤上的幾處微顯剝釉的瑕疵說:「我想你作為一個收藏者,應該是見慣了明清時期的精美瓷器,這樣的青花盤跟明清瓷器比起來,自然顯得拙笨了許多,你眼大了,這盤子不入你的眼了。但是你要知道,頂級的明清瓷器那也不過是件藝術品,而這青花盤的身上卻承載了填補沒有發現完整宋朝青花瓷器空白的重任,它的使命價值遠遠高出了藝術的價值……」
大家紛紛點頭認同陸教授的話。白國鋒卻依舊不依不饒,指著青花盤上的鯉魚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對這鯉魚的顏色和畫工有看法。」
陸教授抬頭瞪著他說道:「你還有什麼看法,倒說來聽聽。」
白國鋒搖頭晃腦地書道:「這鯉魚的鬍鬚和魚尾就不能伸出盤子外!這不是那個時代的風格,我見過類似的青花盤,可那是清朝光緒年間的物件,還有,這探出盤口邊沿的鬍鬚和魚尾的髮色跟盤內的髮色有很大的差異……」
白國鋒邊說,邊伸手拿起了盤子,指著盤外的圖案朝大家說道:「盤外的色澤極為翠艷,跟盤內的顏色形同陌路,並且上面的一處釉子無開片,這是什麼道理?大家說這是怎麼回事,趙老您倒是給解釋一下。」
大家仔細地朝盤外的圖案看過去,可他把盤子拿在手中,看也看不清。陸教授湊近了白國鋒,手扶著眼鏡,俯下身子仔細查看。白國鋒就說:「趙老,您自己拿著好好看看吧。」說著,伸手把盤子朝陸教授遞了過去。
陸教授抬手去接,可就在將要接住的一剎那,青花盤從白國鋒和陸教授兩人中間滑落了下去,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碎瓷聲清脆如磬,餘音裊裊……
屋子裡的人全傻了。
足足有十幾分鐘,屋子裡靜悄悄的,屋子裡所有的人腦子都天旋地轉的。大家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幾百萬的青花盤剛下汽車沒多久,便在眼皮子底下摔碎了。
陸教授嘴唇顫了大半天,才吐出一句話:「我……我還沒接!」
白國鋒愣了愣,呆呆地說道:「我遞出去了啊……」
這古玩行的潛規矩,一個人在交給另一個人一件古玩時,絕對不會手把手地交到對方手中,而是把古玩穩妥地放置好後,鬆手,做手勢請另一人自己再去拿起來。為的就是避免二人在交接古玩時不小心把古玩掉在地上摔壞了,是誰的責任都說不清。陸教授和白國鋒兩人都是行家,爭執中竟將這入門就需知曉的規矩給忘了。兩人誰也脫不了責任。
方勇這時候忽然站了起來,一點也沒有因為青花瓷盤的破碎而惱怒:「你的戲也算是演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