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九章 何去何從(下) 文 / 高月
只見村口的老槐樹下叉腿坐著一人,大腦袋,肩膀寬厚,一臉的橫肉,他坐在村口的一塊大石上,右手拎著一根碗口粗的木方子,輕輕在左手掌中掂擊,兩道凶殘的目光正冷冷地盯著楊恆,他就是黑妞的弟弟黑三|com|
楊恆明白了,剛才他一定也坐在楊文強的車上,不用說,他回家後聽到了黑妞的挑撥,來找自己算帳了,楊恆不由捏緊了車把手。
「哥哥,我們從小路繞過去吧!」楊妮有些害怕,黑三的凶名在全鄉都十分出名。
「不!」楊恆不願意黑三衝擊到自己的家人,他搖搖頭平靜地說道:「你從小路回家,我和他有點誤會,要講清楚。」
「哥哥不走,我也不走。」楊妮雖然害怕,但她不想丟下哥哥一個人。
「那好,你幫哥哥看著自行車。」
楊恆將自行車丟在一旁,快步走了上去,他小時候被黑三狠揍過幾次,所以他才一定要進少體校武術隊,他走到黑三的面前,平靜地說道:「黑三,我不想和你打架,我沒有動你姐姐。」
「誰說你動我姐姐了,我聽說你能打架,特來拜師學藝。」黑三笑得十分邪惡,他站起來扭動了一下粗壯的脖子,骨節嘎嘎作響,他走了兩步,裝模作樣地鞠個躬,「拜見師傅!」
忽然,他跳起來,掄起手中三尺長的木方子劈頭向楊恆的腦門砸去,大吼道:「打死你這個逼養的,敢動老子的姐姐。」
楊恆早有準備,他一側身閃過木方子,厲聲道:「我再給你說一遍,我沒有動你姐姐。」
黑三一棍打空,木方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地面竟砸出一個小坑,這時遠處的楊妮驚叫一聲,「哥哥,小心。」
黑三聽到了喊聲,目光一挑盯著楊妮邪惡地一笑,「嘿嘿!還有一個。」
黑三的威脅激怒了楊恆,他不想和黑三打架,但他決不允許此人欺負到自己的妹妹,他身子一旋,右腳閃電般飛出,精準地踢在黑三的手腕上,『啪!』地一聲,黑三手中的木方子被踢飛了,楊恆的身子並沒有停頓,左腳連環踢出,這一腳正踢中黑三的下巴,黑三『嗷!』地大叫一聲,一個狗啃屎栽倒在地上,楊恆一步上前踩住了他左腿彎,冷冷道:「我給你說過了,我沒有動你姐姐,是她來勾引我,我沒有睬她。」
黑三打了十幾年的架,從來沒有吃過這種虧,他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跡,口齒含糊不清地惡喊道:「楊老二,我要殺了你全家。」
楊恆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意,他一言不發,腳下卻加了勁,黑三頓時痛得呼天搶地,拳頭在地上亂砸,「楊大哥、楊爺爺,饒了我吧!我不敢了。」
「好功夫!好厲害!」旁邊忽然有人鼓掌走上來,只見此人約四十餘歲,身材瘦小,皮膚黝黑,穿一件青色西裝,撒開扣子,裡面是一件黑色高領毛衣,臉上斜掛著一幅墨鏡,上方露出一雙白多黑少的游蛇眼,他左手中指上戴著一隻碩大的純金方戒,身後不遠處還跟著一個妖治的年輕女人。
此人就是落崗村赫赫有名的大老闆楊文強了,據說是在除楚市做土方生意,賺了大錢,楊恆並沒有因為他的到來就放開腳,他依然冷冰冰地問黑三道:「你不是想殺我家人嗎?」
「楊大爺,我用祖墳發誓,我不敢動你家人一根毫毛,饒了我吧!」
「用誰的祖墳?」楊恆在細節處毫不含糊。
「用我的祖墳,我黑三的祖墳。」
用祖墳發誓是當地最大的重誓了,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敢輕易發這個誓,也可見黑三已經痛入骨髓了,楊恆這才放開了腳,對楊文強笑道:「楊二叔,你回來了。」
楊文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讚賞之色,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楊恆的肩膀,一豎大拇指道:「想不到我們楊家竟出了這樣的人才,人才啊!」
楊恆微微一笑道:「楊二叔,拳頭硬不是人才,書讀得好才是人才。」
「讀書有屁用,你楊二叔大字不識一筐,不也一樣混得風聲水起嗎?」
楊恆不想和他多說什麼,他點點頭,便走到妹妹面前,扶起自行車,對妹妹笑道:「我們走吧!」
「哥哥,你好厲害。」楊妮小聲讚揚。
「讀好書才是本事,哥哥的希望可就寄托在你身上了,你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
兄妹倆慢慢走回了村子,黑三這才一瘸一拐地走上來,衝著楊恆的背影重重地『呸!』了一聲,楊文強卻反手給他一個大嘴巴,大罵道:「沒有的東西!連人家一腳都擋不住,你還有臉說打遍東坎鄉無敵手。」
別看黑三長得凶橫無比,但在身高只有一米六,又瘦又小的楊文強面前卻軟得跟綿羊一樣,他低頭哈腰,一聲不敢吭。
「二哥,好歹黑子跟你兩年了,給人家一點面子吧!」妖艷的年輕女人走上前嬌聲嬌氣地道。
年輕女人是楊文強的情婦,名叫王芳,楊文強肆無忌憚地帶她回家,對外則說是他的乾妹子,他老婆也不敢吭聲。
楊文強見王芳求情,他呵呵一笑,又轉頭向楊恆的背影望去,眼睛裡充滿了十分的興趣,可就在他轉過頭時,王芳卻偷偷地捏了黑三的手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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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恆回到家,直接在廚房裡找到了父親,「爹,我和你商量件事。」
「什麼事情,你說吧!」楊老漢見兒子的表情很嚴肅,他放下了手中的稻草。
「我決定不參加高考了。」
「為啥?」楊老漢很是驚訝,兒子每天熬更守夜地拚命學習,就這麼放棄高考了嗎?他不理解。
「我考不上的,我的英語和數學差得太遠了。」
楊老漢沒有說話,他不懂什麼英語,但他知道兒子是一個很成熟懂事的人,不像童家小子那樣衝動,他既然決定,肯定是反覆考慮過的。
「那你想做什麼?」
「我想出去闖蕩一番,可是我有點放心不下爹。」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十幾年都這樣過來了。」
楊老漢笑了一笑,安慰兒子道:「你去吧!你九歲就離開家門,爹爹放心呢!」
就在這時,院子裡傳來了妹妹楊妮的聲音,「爹,哥哥,楊二叔來了。」
只見剛剛才見面的楊文強快步走進了院子,他兩手作揖道:「文富大哥,老弟好久沒有來看你了,對不起大哥啊!」
楊老漢的大名叫楊文富,和楊文強一樣都是『文』字輩的,但到了楊恆這一輩,就不興按家譜起名了,而且都是起單名,像楊文強的兒子叫楊田,女兒叫楊玉,都是一個字的單名,楊文強和楊老漢雖是一輩,但兩人的血緣卻很遠,好幾輩前就不是兄弟了,不過大家都是楊家人,叫聲大哥也很正常,村裡人見到楊文強都是點頭哈腰,楊老漢卻沒有什麼激動,平平淡淡地應了一聲,叫楊妮給他拿個凳子坐下。
楊文強瞥了旁邊的楊恆一眼,歎息道:「現在實在是太黑了,像二子這樣的省冠軍,按規定,退役後國家是要安排工作的,現在卻回家務農,不用說是被人黑了,要是我早知道,我在縣政府裡有幾個朋友,說不定能幫上這個忙,唉!這事就怪大哥了,不給我說一聲。」
楊老漢沒吭聲,低頭燒他的火,楊文強見沒有起效果,他乾笑一聲,又道:「我今天來是有好事情,是關於二子的。」
楊老漢抬起頭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什麼事?」
「是這樣,我的事業做大了,就想著招幾個得力的幫手,我琢磨著最好找幾個楊家的後生,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樣也算我給楊家列祖列宗一個交代,今天看見了二子,我覺得他行,如果大哥信得過我,我想帶他走,你是我大哥,對族人我不敢亂說,一個月我開他三千塊工資,怎麼樣?」
旁邊的楊妮驚呼一聲,楊恆的心也怦怦跳了起來,一個月三千塊,他們少體校的老教練也才一個月一百多塊,他的腦海裡忽然一閃,一個很久以來的疑惑豁然間開朗了。
不料楊老漢卻搖了搖頭道:「我家二子要參加高考呢,這件事你找別人吧!」
楊老漢雖然病弱,心裡卻跟明鏡似的,一個月三千塊錢,這是要去做什麼事情,天下會掉餡餅嗎?
楊文強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楊老漢竟拒絕了,但楊恆剛才打黑三時露出的真功夫,在他看來比鑽石還要珍貴,他怎麼肯輕易放棄,他笑了笑便道:「明天我才回徐楚市,大哥好好想一想再答覆我吧!這種機會你去哪裡找?」
楊文強走了,楊恆卻對父親道:「爹,我想去!「
就在剛才聽到『三千元』那一瞬間,他忽然想通了許久以來一直迷茫的一件事,什麼事情對他才是有意義,賺錢,他想通了,賺錢才是最有意義的事情,有了錢他可以不讓父親過苦日子,可以供妹妹讀大學,可以好好照顧師母,讓小倩去北京做手術,這些都是要錢。
他既然不能通過高考改變命運,那他就通過賺錢來改變,他想通了,眼前這個機會他絕不能放過。
楊老漢呆呆地看著兒子,從兒子眼睛裡他看到了一種男人才有的堅毅,他忽然感覺到兒子真的翅膀硬了。
他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已經二十歲了,自己作主吧!爹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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