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章 文 / 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第四百一十章
這個錢李家濤當然不能拿,他把卡小心翼翼包起來,放好,腦子裡已想好送回去的辦法。董月此舉,讓李家濤在她名字前大大畫了個問號,這女人到底跟向明***是啥關係,他需要進一步確證。不能任憑黃耀祖寫在他手心的那個潘字和郭守則那句含含混混的話,就給她某種地位,將來一旦有閃失,那是說不清的。
想了很久,李家濤抓起電話,很多事只能請教尹雪花,梅英在他的生活中,已越來越充當起教母的角色。電話通了,李家濤先是客氣一番,就最近幾個批下來的項目跟尹雪花說了一通謝,然後就奔主題,問梅英認不認識一個叫董月的女人,省城海石的。
「問她做什麼?」梅英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緊張,好像李家濤不該提及這個人。
「也沒事,她剛到我這裡來過,還放了點東西。」
「你缺東西啊,缺什麼跟我說,我馬上給你送去。」尹雪花就急了。
「姐別生氣,東西我會送回去,但人我卻送不回去,她到湘市來是有目的的。」
「廢話,沒目的她去觀光啊,你湘市有什麼風景?」尹雪花沒好氣地說
「我也納悶呢,她是跟鐵四局彭大炮一道來的,前一項工程就是她跟彭大炮合作的。」
「用得著你告訴我,省城有幾個董月?」梅英搶白了一句,又道:「算你聰明,問得及時。」
「我想知道得清楚一點。」李家濤進一步說。
「這人背景複雜,你要小心點。」
「聽說她跟……」李家濤猶豫著,要不要把苟天***說出來。梅英頓了一會,道:「不管她跟誰有關係,你都要掌握一個原則,甭為了別人把自己搭進去,不值,適可而止便是。」
李家濤如釋重負,心一下輕鬆。通完電話,剛要把董月拿來的一大堆資料送交辦公室,手機蜂鳴了一聲,打開一看,是尹雪花發來的短信:那條關係很密,千萬謹慎,心照不宣便是。
李家濤頭麻了一下,緊跟著,全身就都麻了。
尹雪花這條短信改變了李家濤對柳桐公路的一些想法,再次跟黃耀祖坐一起時,他就毫不避諱地把意見講了出來。
「我們的方案設計有問題,讓鐵四局當工程總承包人,然後再一個標段一個標段二次包出去,你想過沒有,萬一鐵四局拿了整個工程,不願再吐出來呢?」
一語點到要害,黃耀祖臉色變了,驚愕半天,道:「我也擔心這個,彭大炮這個人,看著大度,但心裡怎麼想,難測啊。鐵四局六公司自從到了他手裡,做法跟以前是不大一樣了。」
「不是他心裡怎麼想,是別人心裡怎麼想。」
黃耀祖若有所思,自從董月出現,事關柳桐公路的諸多問題上,大家一下變得敏感,也更加謹慎。
誰心裡都有一本帳啊,如果董跟苟天的關係屬實,那麼鐵四局這次來桐江,就只帶了一塊殼,裡面的核卻是董月。
你千萬別信海石只做建材,如今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事多得是,能修路的公司多得是,董月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有了鐵四局這個殼,她還怕找不到幹活的?原來黃耀祖跟李家濤的計劃是,招標工作還是按舊有方式,不招風不起浪,讓幾家都投標,重點傾斜鐵四局、東方路橋、巨龍三家,這樣以來,就把主要幾方都照顧到了。
當然,為了進一步避嫌,可以通過暗箱操作,讓鐵四局多中點,畢竟它是中央企業,就算把整個工程拿走,別人也不會說什麼。
問題是現在董月出現了,這女人水到底有多深,他們都不掌握,一旦二次分配中,她不按舊有規則出牌怎麼辦?
「馬上調整方案,把一切做到明處,該誰得的讓誰得,盡量降低二次分配的風險。」李家濤說。
「這樣操作起來有難度啊,那幫專家,習慣了給鐵四局打不靠譜的分,反正對他們來說,把工程給鐵四局是最沒風險的。」
黃耀祖說的是實話。苟天到桐江三年,只要修路,工程基本都是鐵四局六公司在中標。負責招投標的專家們早已有了惰性,每次都是閉著眼睛打分,反正人家是中央企業,牌子硬,至於鐵四局中了後再怎麼二次分配,不管專家的事。現在突然在第一道程序上就把項目切開,的確有難度。
「專家是指揮部定的,先做工作,實在做不通的,換!」事到如今,李家濤也不敢拖泥帶水。
「太明顯了,苟天***會不會……」黃耀祖壓在舌頭底下的話終於道了出來。
李家濤不語了,這一點他不是沒想過,問題是僧多粥少,就一個項目,幾家都來爭,幾家都要照顧到。只考慮了苟天***這邊,仇羅鄺那邊怎麼辦?羅副省長秘書於海洋為此還專程來了一趟桐江,說柳桐公路能順利批下來,省裡還追加那麼多投資,羅副省長不發話能行?
三一三剩一,三家平均拿,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也是最好的折衷方式,到頭來就算誰有意見,也只能在其他項目中再把落差和平衡找回來,柳桐公路只能這麼辦。
很快,新方案調整好了,李家濤拿著方案來到仇羅鄺辦公室,仇羅鄺正在為這事發急,柳桐公路遲遲不招標,已經引來各方非議,最近苟天又不在,他主持全盤工作,此事再拖下去,怕是不好給各方交待。
「都弄好了?」仇羅鄺問。
「在原方案基礎上調整了一下,變動相對大一點。」說著,李家濤將方案呈給仇羅鄺。
「行,你先坐,我抓緊看。」
仇羅鄺看方案的時候,李家濤眼睛一動不動盯著他那張國字臉,心跳也比平時快了許多。柳桐公路對仇羅鄺來說,是道大餐,這道大餐如果做好了,是很能給他添份量的。
仇羅鄺前兩年幹得不錯,時機抓得准,點也選得正確,連著做了幾個大手筆,在市級領導中威望一下升上去不少,省裡影響也很好。如果不是歐景花園和天都時代城兩個敗筆,前兩年的工作可謂完美。
但那些政績還不足以讓他鶴立雞群。官場的競爭從來不是在同一條水平線上的競爭,要想在一大堆人中勝出,要麼你政績比別人突出許多,要麼你有別的制勝法寶。而仇羅鄺沒別的法寶,這點李家濤十分清楚,他的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是埋頭幹出來的。也許正是因為這點,才讓他對仇羅鄺充滿敬意。
仇羅鄺臉上的表情變化著,忽而陰鬱,忽而晴朗,眉頭一會兒鬆開,一會兒又緊住,李家濤心撲撲亂跳。跟了仇羅鄺這麼長時間,仇羅鄺的做事風格還有心理他自信已揣摩得差不多,雖不能說一張嘴就知道說什麼,但至少,他是能跟上仇羅鄺節拍的。特別是在重大問題的處理上,還沒讓仇羅鄺失望過。
不過這一次,李家濤真的吃不準,因為二次方案是在他的主張下調整的,事先並沒跟仇羅鄺通氣。
這種氣他覺得不應該通。
什麼氣該通什麼氣不該通,是考驗一個下屬是否真正成熟的一種標誌。該通的氣你不通,領導會認為你手太長,越權行事,或者你有擅自替他作主的嫌疑。不該通的氣你亂通,弄不好會讓領導尷尬。比如柳桐公路,這氣你怎麼通,難道要跟仇羅鄺挑明了,苟天都已***手來?
很多事能做,但話不能明著講。很多話能講,過分一點也無妨,事卻不能做。有些事一定要等領導點頭了你才去做,有些事則要搶在領導點頭前就把它做好。箇中奧妙,有味得很,啥時咀嚼透了,你在官場,也就如魚得水了。
仇羅鄺終於將方案看完,抬起頭,目光疲憊地在李家濤臉上擱了很久,李家濤心裡七上八下,這目光如針、如刺,扎得他難受啊。另一個心裡,仇羅鄺的疲憊立馬又讓他想到沉重兩個字。
項目有時候是巨大的負擔,少了它不行,多了它你便多了一層折磨,這還是能把它做好的前提下。如果學歐景花園和天都時代城那樣,大張旗鼓的來,灰不溜秋地逃走,留下一大堆擦不淨抹不掉的問題,讓人追著打你屁股,項目兩個字,就成地獄了。
「看來只能這樣了,你說呢?」仇羅鄺總算開了腔,不過語氣裡明顯有一股無奈。
顯然,李家濤考慮到的所有問題,仇羅鄺也一一想到,似乎除了手中這個方案,再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市長如果沒意見,我們就這麼做了,招標工作是拖了段時間,不過後續我們會趕上去,請市長放心。」
「不是我不放心,是這些來來往往的人還有莫名其妙的事,讓人心不安啊。柳桐公路是要抓緊,其他項目也不能停。對了,前天省發改委尹司長跟我說,去年沒批的污水治理項目,省裡最近又有新政策。」
李家濤馬上接話道:「消息可靠,省裡已經上了會,最遲下個月就有結果,補充資料我們已經報了上去。」
「你該去趟省城,不能讓尹司長白辛苦,市裡麻煩人家的地方太多了,我們不能不近人情。」
李家濤點頭道:「謝謝市長提醒,等柳桐公路進入正常,我專程去一次,向梅主任轉達您的心意。」
「沒辦法,現狀就這樣,任何時候都是幹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搗亂的,風氣使然,市長還是消消怒吧。」見仇羅鄺的臉色有些難看,李家濤也歎了一口氣。
「你不能這樣,不管怎麼,金融危機這場硬仗,你要給我打贏。工業企業不能滑坡,新項目一定要夯實基礎工作,要把風險降到最低。」仇羅鄺一氣講了很多,講到後來竟然激動了,說他現在最頭痛的就是項目,爭取來的越多,是非就越多,哪一天被是非徹底絆住了腿,他這個市長也就當到頭了。
一席話說的,李家濤忽然有了悲愴感。就他到發改委這三個月的親身感受,湘市現在真是陷入了一個怪圈,所有的人目光都盯著項目,但不是盯著項目建設,而是盯著項目到手後的那層利益,苟天平時是對項目不聞不問的,一旦批復和資金到手,立馬便表現出濃厚興趣,仇羅鄺這番牢騷,發得真實,也發得尖銳。
但它說穿了還是牢騷。
仇羅鄺也意識到了這點,苦笑幾聲,轉而又道:「牢騷話不外傳,家濤你聽聽就行,我這心裡也瞥屈啊。這麼著吧,董月到桐江,我還沒見她面,怎麼說人家也是奔著湘市建設來了,改天你代表我請人家吃頓飯,表表我的心意,到時讓秘書陪你去。」
仇羅鄺讓李家濤請董月吃飯,無非就是給苟天一個態度。從這層意義上說,有關董月跟苟天的那層神秘關係,也就是真的了。
這對李家濤震動很大。李家濤甚至懷疑,苟天選擇這個時機外出,帶著故意,這點想必仇羅鄺早已意識到,要不然他不會想到請董月吃飯這麼細微的事,沒有理由。
仇羅鄺這個態度當然不能明著給,畢竟他還是五百萬人的市長,只能借李家濤曲線表達。單一個李家濤也不行,表明不了是政府出面為人家設宴,副秘書長劉澤江一到,這頓飯的意義就顯顯的了,連董月都有些吃驚。
吃飯之前,李家濤派楊智去酒店請董月,順手帶了一份桐江未來五年發展規劃,再三叮囑要親自交到董月手裡。
楊智不明就理,以為李家濤真要讓董月把桐江未來五年嚼透,其實不,李家濤將兩張卡夾在裡面,不顯山不露水還給了董月。
等酒店見了面,董月那張臉就不怎麼好看,怪怪的,跟李家濤說話的口氣也不太自然。李家濤全然裝作不知,一個勁地把場面往熱鬧裡招呼。
一頓飯就這麼樂樂呵呵吃過了,仇羅鄺的心意算是表達,李家濤也算是更進一步瞭解了董月。他覺得董月並沒那麼可怕,不過這女人眼裡還是有東西,心思計謀藏得很深,自己還是小心為妙。能打拼到這份上的女人,哪個簡單啊,李家濤深深歎口氣,竟又想起了常敏敏。自己最近好像在有意躲著她,為什麼呢?
董月尚未盡興,這麼早散場,有些不捨,眉宇間流露出一股渴望,一心想拉李家濤去喝茶,說昨天她在江邊發現一家茶府,挺有特色,不如去那兒坐坐,這麼早就回賓館,她無聊。
李家濤說:「那就讓美女陪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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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良很快來到湘市,李家濤親自趕到機場去接,跟離開時相比,陳嘉良消瘦許多,也老出許多,看來妻子的死對他打擊沉重。一見面陳嘉良就抓住李家濤的手:「傷心啊李主任,我對她那麼信任,她居然……居然做出這等事來!」
李家濤心裡一震,忙問:「發生什麼事了陳先生?」
「你還不知道啊,李主任,這次我可是傷心透了,這個女人,可惡!」
「你是說何碧欣?」李家濤吃不準地問過去一句。
「當然是她啦,別人怎麼會讓我生氣呢,這女人瘋了,拿著我的家業亂搞,傷透心了啊李主任。」
「亂搞?」李家濤越發糊塗,沒聽說何碧欣惹什麼亂子啊。
「回去說回去說,孟主任你還好吧,金融風暴對湘市影響大不,我可一直擔心著呢。」
「是有些影響,但總體講形勢還不是太糟,我們正在想辦法拉動內需,你看看,湘市仍然熱火朝天不是嘛。」
「看到了看到了,比我想像要好,好許多,島上形勢很不好啊孟主任,中小企業都關門了,島上的民眾叫苦連天,政府措施不力,企業處在水深火熱中啊孟主任。」
「陳先生何不到這邊來呢,湘市可是永遠歡迎你的。」
「我這不來了嘛,李主任,還是你關照我啊,對了,仇市長也好吧,我在島上收到過他一封電子郵件,他日理萬機,還能記得我,你們讓我感動啊李主任。」
「應該的應該的。」李家濤跟陳嘉良一路寒暄著,感覺他有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等到了酒店,一切收拾妥當,陳嘉良支走兩名隨從,一把抓住李家濤的手,哽咽著嗓子,就把心中的痛道了出來。
何碧欣跟別的男人有姦情,對方就是高中秋!
李家濤先是吃了一驚,隨後他就想到了何碧欣看高中秋時那怪怪的眼神。他悵然地望住陳嘉良,陳嘉良的痛苦是真實的,他說他家何碧欣,很愛,一到湘市就喜歡上她了,為此他也花了代價,給她買房,買車,在她身上花那麼多錢,還把公司交給她打理。
「她答應過我的,不跟我要名分,也不另外找男人,一心一意跟著我。」
「女人們最初都這麼答應。」李家濤說,他是想把陳嘉良的痛苦減輕一點,但這種痛苦,外人實在減輕不了。
「她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她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她重感情,真的重。她說過,她是真心愛我的。」陳嘉良忽然像個不諳世事的小男孩,前言不搭後語,忽而說何碧欣好,忽而又說她是一騙子,弄得李家濤想附和都附和不了。
感情這東西真是魔鬼,把一個好端端的人楞是折磨得頭三不知道腦四,連自己姓什麼都能忘掉。一個商業上如此精明如此強悍的男人,在感情面前卻談得如此蒼白無力。
李家濤沉默著,實在找不出語言來安慰他。陳嘉良訴了一陣苦,忽然翻出一沓照片:「你看看,李主任你看看,這對狗男女不知廉恥到什麼程度!」
李家濤接過一看,頭上的冷汗涮就下來了。照片露骨得簡直不能看下去,全是高中秋跟何碧欣赤身裸體糾纏在一起的,有賓館照的,也有在何碧欣那幢小洋樓裡照的,大部分是床上,兩人或瘋狂或繾綣,也有衛生間裡照的,有兩張甚至在車上,兩人摟抱在一起,非常親密,也非常肉麻。還有一張誇張到了極點,比網上傳的黃色照片還要黃。李家濤這才發現,外表文靜柔弱的何碧欣,到了床上到了男人懷裡,卻也像母獅子一樣能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