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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零八章 文 / 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第四百零八章

    柳桐公路表面上是由公路建設指揮部負責,李家濤只在指揮部擔任一虛職,事實上,柳桐公路諸多事,都是由他說了算。這就是發改委跟別的部門的不同之處。

    表面看,發改委跟公路局、城建委這樣的單位是平級,都是政府序列部門,可內質上,卻有很大的不同。

    發改委是綜合部門,綜合兩個字,學問大著呢。從中央到地方,發改委不但有擬定並組織實施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戰略、統籌協調經濟社會發展等宏觀職能,更有調控價格、運用各種經濟手段和槓桿干擾經濟的權力。

    價格權和槓桿權,是發改委掌控的兩項大權,對某些行業來說,簡直就是生殺大權。特別是調控,肉價過高,發改委要調控,菜價過高,發改委也要調控,房價炒得過高,發改委當然也要調控。至於調控到啥程度,那是另一說,但調控權卻在它手裡。另一項重大職責,就是深化投資體制改革、理順投資管理體制,特別是固定資產的投資和政府投資的重大項目,其職權更是大得驚人。

    發改委的職責中明確寫著這麼一條:承擔規劃重大項目和生產力佈局職責,提出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總規模。安排預算內建設資金,研究確定和管理重大建設項目,協調解決重大項目建設中的問題,組織開展重大建設項目稽察;按照規定權限審批、核准、審核重大建設項目、利用外資項目、境外投資項目等,因此,只要跟項目有關,只要跟投資相關,發改委都有權說話。

    這個說話權不同於一般說話權,發改委是說了就算。

    柳桐公路成立項目領導小組和指揮部時,仇羅鄺一心想讓李家濤擔當重任,市委市政府確定由仇羅鄺出任該項目總指揮後,仇羅鄺徵求李家濤意見,想讓他擔任副總指揮。李家濤認為不妥,仇羅鄺問為什麼,李家濤直言道:「一個項目,您市長做總指揮,我做副總指揮,那些想像力豐富的人,可就有話說了。」

    「這有什麼,一切從工作出發。」仇羅鄺似乎不信這個邪,還保持著一貫的認準就做的風格。

    李家濤笑道:「邪有時候還是要信的,再說了,我們沒必要讓大家心裡不舒服,您是市長,統領一切,至於具體工作,我會盡心盡力的。」

    聽他這樣一說,仇羅鄺才不再堅持,細一想,他這番話還是頗有道理。已經領教過桐江厲害的仇羅鄺現在做事也比剛來時慎重多了。

    可是等討論整體指揮部組成人員時,矛盾又來了,各方力量都想往裡擠,都要在裡面佔一個角。

    這天仇羅鄺又把李家濤叫去,徵求項目指揮部辦公室人選,李家濤毫不猶豫就推薦了公路局長黃耀祖。

    「讓他當啊?」仇羅鄺顯得猶豫,李家濤知道他的擔憂在哪,在桐江,誰都把黃耀祖當苟天的人,原因是黃耀祖當這個公路局長,是苟天到桐江後打出的第一張牌,而且是在常委會上直接提出的,事先沒走組織部這個程序。

    李家濤只好解釋道:「黃耀祖同志本來就是公路局長,他不幹這個說不過去,再說他對公路也確實熟悉,讓他幹,可以省不少事。」

    仇羅鄺猶豫一番還是點頭同意了,市委那邊其實早就流露出這層意思,之所以聽李家濤意見,就是想讓李家濤再號號脈。

    辦公室主任定下後,副主任又成了問題,誰跟黃耀祖搭檔配合呢,連著提了幾個人,都覺不太合適,不是這裡彆扭就是那裡不太舒服,最後李家濤大膽地提出了楊智。

    「讓楊智去吧,他也該鍛煉鍛煉了。」李家濤笑的很隨意。

    仇羅鄺沉思良久,終於明白過李家濤的用意,原來之前他曲裡拐彎提出那麼多人,都是為楊智做引子,讓楊智參與到柳桐公路中,才是李家濤真正的意圖。

    仇羅鄺沒說什麼,點頭同意,不過對李家濤用人上的縝密還有往木板裡釘釘子的能力,卻不得不佩服。

    李家濤最終在柳桐項目領導小組中掛了一個小組成員的虛名,一開始他連這個虛名也不願掛,後來市委那邊提出讓鄒游進來,仇羅鄺拿著名單說:「你要是不參加進來,我只能讓鄒游同志進了。」

    李家濤這才覺氣味不對,婉轉中又帶著果決,道:「鄒游副主任是有這個熱情,積極性蠻高,但今年發改委工作量大,金融危機不好對付啊,把這麼一員大將抽走,發改委的工作就要拖後腿。我看這個擔子就不給他加了,我挑吧。」

    仇羅鄺聽了這句,會心地笑了。一盤奧妙無窮的棋,就這樣被他們擺好了。

    現在,李家濤開始下棋了,這盤棋再要是不下,棋子就會被別人控制住,李家濤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李家濤和黃耀祖再次來到三江口,三江口在湘市很特別,一則它是個交通彙集地,南來北往的人都要通過這兒進入湘市。這些年它又成了湘市夜女郎產業基地,也有人把它叫作湘市紅燈區,湘市著名的夜總會帝皇和鑽石就在這裡。

    另外三江口又是假貨氾濫的地方,不管是電子產品,還是化妝品,只要全國叫得響的品牌,在三江口都能找到。有人說,湘市一半的經濟是假貨支撐的,也有人說湘市除高新產業區外,還有一個特色產業區,這個產業區就是三江口。

    李家濤很少到三江口來,黃耀祖喜歡這裡,李家濤也就裝作喜歡了。兩個人來到黃耀祖小舅子開的茶樹下酒吧,他小舅子之前因為詐騙坐過牢,出來沒什麼事可幹,在黃耀祖的幫忙下投資弄了這家酒吧,生意還算不錯,特別是那些特色服務,幫酒吧招攬來不少生意。

    時間還早,酒吧人不多,熱鬧要等到午夜時分,脫衣舞還有人妖表演會讓酒吧的氣氛達到高潮。

    黃耀祖開玩笑說:「有興趣沒,有興趣給你叫倆妹妹陪?」

    李家濤說:「好啊,只要你黃大局長敢要,我怕什麼?」黃耀祖擂他一拳:「你故意啊,明知是我小舅子開的,還讓我找死。」

    李家濤壞笑道:「小舅子怕啥,這世上只有小姨子可怕。」

    黃耀祖三年前跟小姨子鬧出過一段笑話,差點把老婆逼得跳了江。李家濤說這話絕無捅他傷疤的意思,男人拿小姨子說事,是一種習慣中的習慣,李家濤自己還經常讓人拿小姨子開涮呢。

    黃耀祖自然不會介意,好了傷疤忘了痛,是天下男人的通病,黃耀祖這方面病得厲害。這家酒吧表面是他小舅子開的,真正的股東卻是他,但是不幸得很,他現在跟舅子媳婦有那層意思了,三天兩頭往這跑,是舅子媳婦在深情召喚。誰說兔子不吃窩邊草,黃耀祖這只狡猾的兔子,專吃窩邊草呢。

    窩邊草吃起來過癮、刺激,而且肥水不流外人田,大不了這家酒吧的利潤全算他們的。

    兩人還沒坐定,黃耀祖舅子媳婦一身妖嬈跑來了,遠遠就笑嗲嗲的,花枝亂顫。李家濤瞥了一眼,扭過目光,他怕這種女人,這種眉態間儘是勾引之相的女人,對男人來說是禍不是福。可黃耀祖偏是愛死這味道,還未等舅子媳婦發嗲,他就先浪上了:「穿這麼少,也不怕客人把你吃了?」

    「你是客人,那你吃啊。」舅子媳婦飛個野眉,軟軟地笑了下,就望住了李家濤。

    黃耀祖向舅子媳婦介紹了李家濤,不過沒把他官職說出來,只道是他大哥,很牛逼的人物,讓舅子媳婦以後關照點,千萬別慢待。

    「好啊,我就怕李哥不來呢,我這地方小,就怕李哥看不上,不過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熱鬧,只要來,包李哥滿意。」說完,殷切地等李家濤回話。

    舅子媳婦叫蔡慧,李家濤只好說:「蔡姐的地盤,當然要勤來了,只要黃大局長不介意,我天天來。」

    「我介什麼意,你天天來,最好在這裡辦公,今天就說定啊。」兩人說著笑出了聲,蔡慧也跟著笑,她一笑,全身就都動了,還蠻妖精的,李家濤心裡說了這麼一聲。

    玩笑開足了,蔡慧興奮地走了,兩人掩上門,開始說事。

    在湘市,像黃耀祖這個層面上的領導,大都跟李家濤關係要好,一方面李家濤平時注重維護這層關係,雖然不在酒桌上來往,但只要對方有什麼事,求他頭上,能辦就盡量辦了,實在辦不了,也會給對方一個滿意的解釋。

    這年頭,感情都是在辦事中建立起來的,很難想像一個不會辦事或沒有能力給別人辦事的人,會受到別人尊重,權力的可愛之處大約也在於此。

    不過黃耀祖很少找李家濤辦事,倒是李家濤之前托他辦過不少事,當副秘書長那會,李家濤總有很多事要攤派到他們頭上,他們一邊辦著,一邊心裡妒著,辦事的是他們,功勞和人情卻要落在李家濤身上,這就是官與官的區別。

    黃耀祖倒不吃醋,相反,他在積極維護跟李家濤的關係。黃耀祖是那種有遠見的男人,他似乎從李家濤的現在看到了李家濤的明天,早投資早受益,免得將來有一天,李家濤上去了,你再拿熱臉去蹭,人家還不定掉給你屁股呢。

    還有,黃耀祖知道,自己這個項目指揮部辦公室主任,是李家濤爭取來的,儘管之前苟天曾向他透過一點風,說想讓他參與到項目建設中來,但黃耀祖跟仇羅鄺關係一直不咋的,好幾次,仇羅鄺在相關會議上都不點名地批評他,讓他抬不起頭,心裡更是惶恐一片。***跟市長,惹惱哪一個你也甭想有好日子過。

    湘市儘管風傳他是苟天的人,黃耀祖卻十分清楚,他跟苟天還遠沒到那份上,苟天到桐江,第一個調整他的位子,將他從原來宗教局副局長提升為公路局長,一方面是還他人情,苟天曾欠他一個人情,這人情是個秘密,跟誰也不能說,必須死死地壓在心底。

    另一方面,大約也是那人情的緣故吧,苟天對他是有點好感,也想把他當作自己的人培養。人到某個位子上,總是要急於培養自己的力量,哪一級領導也脫不開這個俗。黃耀祖心裡高興,但也有憂慮。

    黃耀祖的憂慮其實是每個為官者的憂慮,官有大小之分,台階也有高低之分,身處官場,決定你陞遷的因素很多。有時候你抓住一根稻草,一步就上去了,有時候往上爬半步,你都得把吃奶的勁使出來。對黃耀祖們而言,他們的命運並不真正掌握在自己手裡,搖控他們升降開關的,是比他們職位更高的人,比如苟天,比如仇羅鄺。

    跑官要官無非就是想辦法討好這些有決定權的人,讓他們信任你,進而打消顧慮用你。一種可怕的情況是,你剛把這條線搭上,上面一紙文件,這人又挪了窩,你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黃耀祖吃過這方面的虧,從區裡往市上調時,他瞅準當時的市委***,不遺餘力在***老婆身上花了大把錢,總算把堡壘攻了下來,***親熱地抓住他的手:「小黃啊,好好幹,桐江需要你這樣的幹部,你的事我會認真對待。」可是還沒等***跟組織部門暗示,一紙文件把***調走了,原任市長屁股一挪,到了市委那邊。這下好,他們幾個往***那邊跑的,立刻上了黑名單。

    報復也好,打擊也好,黃耀祖最後被安排到宗教局,正職都沒輪上,楞是坐了三年冷板凳。

    更可氣的是,原來***高昇了,要是他被貶,或者平調,興許送的那些錢還能討回來,他一升,你連想法都不敢有。

    不知道官場有多少這樣的冤大頭。

    黃耀祖再也不想做冤大頭了,從暫時看,他抓住苟天這根稻草沒錯,但從長遠考慮,仇羅鄺和李家濤才是他真正需要抓住的。

    誰能保證苟天不挪窩呢,苟天的心思別人不清楚,黃耀祖清楚,他是拿湘市當跳板的,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再上一層樓。苟天一挪窩,湘市立刻就姓仇,到那時……

    「方案都弄好了?」李家濤問。

    「按你和市長的意見,拿出了第一套方案。」黃耀祖說。

    「甭說按我的意見,是市裡的意見。」李家濤糾正道。

    「是,是,市裡的意見。」黃耀祖老是嘴笨,講話總是不嚴密,為這他已恨過自己不知多少次了,什麼時候能到李家濤這境界,那就燒高香了。

    「考慮周到了?」李家濤又問。

    「應該是吧,幾個方面都考慮到了,原來打算分十二個標段,現在看起來不夠,增加了三個,僧多粥少,只能這麼拆著做了。」黃耀祖說著,將已經草擬好的方案雙手遞給李家濤。

    李家濤說:「方案我就不細看了,精神都在,按精神走就是。」

    「明白,明白。」黃耀祖馬上點頭,但他還是希望李家濤能看看方案,只有李家濤看了,他才放心。

    李家濤的心思不在方案上,寫到紙上的東西已經不再重要,無非是把領導的意圖描繪了出來,相信黃耀祖也描不歪,他急於要知道的,是壓在苟天舌頭底下的那些話。

    時至今日,有關柳桐公路,苟天連半句暗示都沒有,每次談起,都是原則性很強地要求他。當下屬不怕領導暗示,就怕領導原則。領導一原則,你就兩眼摸黑了。默了一會,他問:「苟天***這邊,再沒別的指示吧?」

    「沒,有指示你大領導還不知道,用得著我當傳話筒。」黃耀祖顯然知道李家濤最近正在苟天***身上用力,話也說得格外直白。

    李家濤心裡一冷,黃耀祖這句話不是他要的,恭維也好,討好也罷,這些清湯寡水的東西無用。不把苟天***的心思吃透,招標工作就不能往下開展,仇市長那邊又急不可待地在催,整個項目也不允許再拖,尹雪花那邊也不答應,怎麼是好呢?

    他歎了一聲,又提醒般問過去一句:「你再想想,還有什麼沒考慮到的,尤其向明***這邊,千萬不敢馬虎。」

    黃耀祖認真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什麼,苟天真的沒跟他說什麼,連原則話都很少跟他講。

    「沒了,真沒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再去請示一次?」

    李家濤不高興了,黃耀祖此話差矣,如果他能請示,約黃耀祖出來幹什麼?當他確信黃耀祖沒跟他玩貓膩時,發自肺腑地說了一句:「老黃啊,這項目對你我而言,就類同於考駕照,哪頭輕哪頭重,你可得拈量好了。」

    黃耀祖頓然變了臉色,到這時候他才清楚,李家濤難在哪裡,為什麼要一次次找他?但李家濤解不開的謎,他黃耀祖能解開?

    他又仔細把跟苟天匯報工作時的每一個細節翻騰出來過了一遍,仍然找不到李家濤要的東西,無奈地歎息道:「罷罷罷,我算是弱智透了,還是你大主任安排吧,你怎麼說我怎麼來。」

    「如果我真能安排,你我的日子就都好過了。」李家濤丟下這麼一句,起身往外走,這茶喝得沒味道。

    週二下午五點,李家濤剛從常敏敏那邊過來,黃耀祖就將電話打了過來。

    「大主任,下午沒應酬吧,有個飯局你得參加,我應付不了啊。」黃耀祖的聲音聽上去蔫嘰嘰的。

    「什麼飯局能把你黃局難住,又不是鴻門宴。」李家濤笑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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