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決定 文 / 枉為鼠
第二百四十八章決定
「董老?」秦傷的眼睛微微瞇起,想起了那個似乎睿智得幾乎堪稱看破紅塵的老人。
「我不知道讓你學習這個練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所謂功法到底是對是錯,你也不必要特意去練習它,因為就算你刻意去練習它,也多半練習不出什麼東西來的。」當秦傷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和董老談起自己只有幾年的壽命過後幾天,董老來到他的面前,將一篇寫滿短短口訣的字條交給了他,「這只是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獲得的,雖然不知道對你有沒有幫助,但是我希望有。」
「其實,年輕人,有時候能知道自己何時死亡,何嘗不是一種幸福。」秦傷依稀記得董老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那抹悄然閃過的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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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說,還真的有這個人?但是山哥你卻什麼東西也沒得到,這不就是說,山哥你四年的牢白坐了?」田風有點徹底憤怒了的感覺,或許是秦輝和秦雨先前的話給了他太多的希望,但是最終,當希望化為失望時,反而更加顯得憤怒難耐。
秦傷輕輕地搖了搖手,示意田風不要多說,然後閉上眼睛沉默起來,其餘的人都看著他,等他做出最後的決定。
良久過後,秦傷輕輕低睜開眼睛,直視著秦輝:「你們的做法,我很不贊同,不管何種理由,當你們的決定是以我的自由為前提時,至少,我有知道並且選擇的權利。」
「如果讓你選擇,你絕對不會選擇這一條路。」秦輝靜靜地回答道,他的目光,終於不再閃避秦傷的視線,實行了四年來兩人首次的對視。
對視中,兩人皆是平冷而淡然,但是莫名的,旁邊的人隱隱感覺到有些火花生氣。
「既然你知道我不會選擇這條路,那麼你的行為就如同背叛。」雖然目光淡然,但是秦傷的話中卻尖銳漸起,「背叛了我對你的信任,我將後背交給你,並不是需要你以一種我並不認同但是在你的觀念中卻是在保護我的一種做法。」
「我討厭甚至是厭惡別人如此做法,任何人。」秦傷的話一點也不重,至少語氣上平淡的沒有任何波動,但是給人的意味就似乎是他想將自己的話闡述成一個真理般,一個不容任何人質疑的真理。
但是秦輝就這麼直直地和秦傷對視著,也不說話,氣氛就在這般靜靜的對視中漸漸低凝重起來,如同四年前經常出現的一幕。
終於,秦輝的目光中率先出現了一絲變化,當這絲變化慢慢變濃後,他終於開口了:「如果你堅持,我同意!」
平靜的語調就如同回答路人的問路般自然而順暢,但是熟悉他的人卻感到了莫大的驚訝,譬如旁邊的冷鳴以及秦雨,在他們的印象裡,秦輝從來沒有因為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情後退過半步,也沒有為自己既定的事情猶豫過分毫,但是當這句我同意三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後,已經代表著他從自己的原則上放棄了堅持。
「如果你堅持,我同意!」秦輝的聲音如同初雪般,絕對的平靜下面已經出現了一絲微弱的軟化跡象,在重複著自己先前一句話的時候,眼光卻越來越亮,異樣越來越濃,似乎四年的壓抑與那絲不知結果的惶恐在秦傷出現後的這段時間內悄然轉化成的歉疚讓他的終於做出了在秦傷面前的第一次讓步,哪怕這種讓步或許只是表面上的軟弱,「雖然我堅持認為自己的做法沒錯,但是我畢竟是在拿你最美好的四年強迫你去賭那一絲微弱的可能性,所以我不能理直氣壯,所以如果你堅持,我同意。」
深深瞭解秦輝是何等傲然個性的秦傷也稍稍有點詫異秦輝的反應,但是此刻的他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思考或者驚異秦輝的轉變,而是將目光轉向了秦雨:「小雨!」
「嗯!」秦雨從鼻孔裡發出了個輕輕的回應,目光一閃一閃地盯著他,猶如以前準備聆聽秦傷說話的模樣。
「你們的話,我相信。」秦傷看著秦雨的目光中卻隱然閃出一絲痛苦,一閃即逝,其隱蔽性就算和他直視的秦雨也沒發覺,「但是我不能,也不想現在做出任何決定,你明白麼?」
「我明白,」秦雨輕輕低點了下頭,目光中儼然流露出一絲晶瑩,「我明白,對任何人來說,這都需要一個過程,一個適應與消化的過程,我不會勉強你,我也會給你時間,只是我不希望這個過程太過漫長。」
「因為,我們都等不起!」秦雨的最後一句話低沉下來。
「那好,便給我三天的時間吧,我需要好好想想,」秦傷微微點了點頭,他這句話落到秦雨兄妹兩耳裡就代表了某種承諾,「我需要好好想想,想想這條路,到底該怎樣走法!」
說完這句話後,秦傷便舉步向外走去,腳步已經穩沉有力,沒有和任何人打聲招呼,甚至看也沒看眾人一眼,似乎在此時,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任何人的存在,就在即將跨出門檻的時候,他抬起的腳步一下子停在了半空:「或許這對你以及對我那個沒有見過面的女兒,都太不公平,但是……」
「你不用顧慮。」秦雨切斷了他的話,聲音中有著一絲微微的顫抖,「在我們的立場上,你的任何決定都是絕對正確的!」
聲音雖然顫抖,但是依舊面帶微笑地注視著那個背影,眼中那抹晶瑩終究是忍住了,沒有滾落出來。
秦傷的腳步一頓,心臟也是一頓,但是一個微微的停頓後,便繼續向外走去,只是兩個字從外面輕輕低飄了進來:「謝謝!」
「山哥!」易虎身子一動,就要追出門去,秦傷的表現讓他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懼,但是他的手一緊,已經被站在他旁邊的田風拉住了腳步。
「別去,山哥此時要做的決定沒有任何人能幫他,而且他也不希望受到任何人的打擾。」田風微微搖了搖頭,臉上卻露出一絲他以前絕對不曾經擁有的表情,「對山哥來說,有些事情已經對這些事情的情緒,他不希望任何人看見。」
那絲表情,是種深入骨髓的擔憂以及痛心。
「但是……」易虎一愣,還待說話,旁邊的隨風卻是微微歎息一聲開了口,「易虎,算了吧,秦傷他需要為自己的抉擇做一番慎重的考慮,這一點,我們幫補上忙,也不能幫忙。」
說完,隨風看著轉頭秦輝再次發出一聲歎息,臉上卻露出了一個不知道所然的微笑:「劍之尊,我不知道是該為秦傷有你這個兄弟高興好還是歎息好,雖然你的所作所為無論任何人都不能說你做錯了,但是偏偏這樣,秦傷這個當事人才更不知道如何自處。」
「要知道,在他知道自己的隨時有可能會死去之後,或許他對自己剩下的生活早就做了一個規劃,一個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內容很完美豐富的規劃,所以,你這一做,不吝變相改變了他的後半生。」
「或許當初你將事爽爽快快地告訴他,他也未必不會選擇和現在這樣一條相同的路,但是奈何,你用一個任何人都不能說是錯誤的選擇,造成了如今的場面。」
「用對的方法卻做一件確定是不對的事情固然不好,但是用一種錯誤的做法去做一件對的事情,又何嘗不是一種悲哀。」隨風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搖頭連連歎息,邊說邊向幾人點點頭,然後朝田風幾人說道,「走吧,我們所能做的,只能是靜靜地等待結果便好。
田風,易虎,雕翎,嫣然相繼而起,跟著隨風走了出去,只是幾人的表情都各有不同,其中屬於田風和嫣然表情最為複雜,但是嫣然的面上有面具遮面,所以並不明顯,唯有從她那似乎走路都有點稍顯顫抖的樣子可見端倪。
而田風,則是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秦輝兄妹後,嘴唇動了幾動,終究是什麼也沒說,跟著走了出去。
一會過後,房間裡就只剩下了秦輝兄妹和冷鳴三人。
「我沒錯!」秦輝的聲音在略顯空曠的屋內響起,似乎在為自己辯解,有似乎是在徵求某種同意,「為了這一切,我放棄了多少,我不用說,可是這一切的目的為的是什麼?我怎麼會錯?」
「哥哥,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魏岑更沒錯!」秦雨的話似乎在回答秦輝,又似乎在自言自語,「我們也不是以一種錯誤的方法去做對的事,我們只不過是遇到了一個錯誤的時間而已。」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方法,或許,還有錯誤的人把!
冷鳴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這兩兄妹,想起了他們為此付出的一切,心中黯然歎息!
或許這一切,只不過因為秦輝與魏岑的性格是在是太像了,有時候,他們的行事方法根本就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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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老大,為什麼我感覺這件事並不能怪劍之尊兄妹兩個,難道他們真的錯了麼?」走出這個小酒館後,雕翎終究是忍不住了,出聲向隨風問道,「難道他們為了朋友,為了愛人,忍受了那麼多委屈,這樣的做法有什麼不對麼?
「怎麼不怪他們,要不是他們自作主張,山哥怎麼會去白白坐了四年牢。」話,旁邊的易湖便冷哼著說道。
雕翎哽了一下,隨即反駁道:「不管怎麼樣,他們的出發點是為了山哥啊,而且他們為了這個肯定付出了很多我們不能想像出的代價,就算不感恩,也不能責怪他們吧。」
隨風淡淡地看了易虎一眼,然後對雕翎搖了搖頭說道:「他們自然沒錯,甚至可以說,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們的做法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那為什麼山哥他會如此不高興呢,既然他們的做法沒有錯,為什麼山哥還要考慮,難道還真不能原諒他們麼?」雕翎也早將跟著田風和易虎稱呼秦傷為山哥了。
「你不懂的!」隨風搖了搖頭,輕聲歎了口氣說道,「秦傷考慮的不是原不原諒他們的問題。」
「那他要考慮什麼?」雕翎皺了皺眉頭問道,「他已經有了一個女兒了,難道還會有什麼別的心思?」
「山哥要考慮的,是今後如何和他們相處。」田風在旁邊接口道,對於秦傷,在這些人中,談無疑最具有發言權,「不要忘記了,如果沒有奇跡,山哥的日子並不多了,你說,他能不考慮清楚麼?一個知道自己只能活多久的人的心思,你能理解麼?」
雕翎一頓,張了張口,終究是沒有再說話。
「我想,秦傷最初的意思,未嘗不想在最後的時光裡,默默地度過,不再去管以前的一切,但是,終歸是時間緊迫,出於對自己所剩下時間的擔憂以及心中那抹自從事件開始便亙久存在的疑惑,讓他也始終有一個去尋找答案的衝動。」道,「但是具體的答案得到了,或許這也是他心中隱隱希望所得到的答案,又因為某種原因犯難了。」
「兩年,或許只有兩年,山哥就隨時會……所以,為想他以前的打算是就算知道了雨姐姐他們並沒有對不起他,他也會選擇靜靜離開,但是,現在雨姐姐給他生了一個女兒。」田風的眉頭輕輕皺了下,在他想來,以秦傷的性格,或許這才是他最大的阻礙,「那意味著什麼?這已經不僅僅是原諒與否的問題了!」
「說來也真的不容易。」隨風的眉頭低了低,一分自嘲在他的眼中已閃而過,抬頭說話中卻微微有種佩服的味道,「要知道,秦家也算一個大家族了,可是秦雨她硬能挺住家庭的壓力,為秦傷把女兒生了出來,我想,其中的艱辛,她雖然不說,你們也可以想像得出來。」
「是啊,」田風抬頭朝著前方微微一歎,想起那個最疼愛自己的雨姐姐有可能經受的艱辛,心中一痛,然後便有一種莫名的憤怒充斥心中。
「只有兩年!秦傷,你會如何選擇呢?」誰也沒注意,旁邊的嫣然臉頰微微向上,貌似在對著天空輕輕地對某個人發問,「還有,我該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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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傷走出酒館後,也不選擇方向,隨意選擇了個能行走的街道,順著走了過去。
他的心中,此時卻是前所未有的紊亂。
「保護我,為什麼要保護我,這就是所謂的保護我,你們難道就不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麼麼?」
「你們不知道,在看見你帶著一群人闖進我的住所,告訴我因為我侵吞公款的時候,我的心中是感到如何的滑稽與心痛麼?」
「從小,在孤兒院,我便受盡了冷眼,忍受夠了那種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就渾然似乎彼此屬於完全不同的種類,所以我才帶著小瘋子逃了出來,我發誓,餓死也不回去,也不回去那個為沒有任何歸屬感的地方,本來,我才剛剛把自己的眷戀放在你們的身上,可是,你們卻再一次把我丟到了那種地方,而且那裡比孤兒院更加的孤寂與寒冷,人與人之間完全是弱肉強食的關係。」
「本來,本來這四年應該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但是就是在你們所謂的好心之下,被決然打破,那聲碎裂聲,幾乎夜夜在我夢中響起,你們想過沒有。」
「可是,最可惡的是,我還不能因此責怪你們,不能因此厭惡你們,因為你們的所有出發點都是為了我好,都是為了幫為爭取那點微不足道的希望。」
「還有,小雨為我生了個女兒,本來,這四年我是應該陪在她身邊,當一個盡職的男朋友和父親的,但是這期間,我除了感受著鐵窗裡的冰冷外,甚至根本不知道為有了個女兒,我根本不知道,他們讓冷鳴來看我的時候也不告訴我,這僅僅是因為那個狗屁約定麼?」
「你要我怎麼相信,怎麼可能相信?」
「但是我又怎麼可能不相信,其實,在他們開口的剎那,不,應該是說出現的剎那我便相信了吧。」
「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的時間並不太多了!」
「放下一切,重新開始?但是我們的關係能回到從前麼?這件事情就會像一根鋒銳的刺緊緊地紮在我們中間吧。」
秦傷帶著心中雜亂的思緒走在街道上,已經失去最基本的警覺心,渾然沒有發現身後一道淡淡的影子跟著他,目光裡儘是柔和與憐惜——
「他的心中,現在一定很矛盾,很痛吧!」
秦傷走在街道上,面上一副冷漠,整個心神盡沉默於內心世界裡,渾然忘記了閃避迎來的玩家,讓諸多玩家一邊給他讓路,一邊指指點點,議論不已。
就在不知不覺間,秦傷已經順著街道走到了城門口。
看著城門口那兩個敬職敬業的npc,秦傷微微歎了口氣,稍微猶豫了下,還是沒有停下自己的步子,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