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尋找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用心良苦確成空(2) 文 / 行觴
第一百五十八章用心良苦確成空(2)
兩人沒來由的保持了一段沉默,蘇仙兒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袁素是給些時間讓蘇仙兒接受,幾分鐘後,袁素繼續裊裊而談。
「後來他從威尼斯回來了,反正我是不太清楚他是怎麼再遇上你的,也不知道你們之間又發生了些什麼事,我只知道有一天,他突然一反常態,接管了本來很排斥的他外公的企業,成了總經理,這事令我和他爸爸非常驚訝,一度以為他是不是在威尼斯受到了什麼打擊,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中間,他與他外公有一筆交易!」袁素說的時候,滿臉哀切之色。
袁素停下來,喝了一口微涼的奶茶,潤潤嗓子,「他外公你肯定認識的,就有間廣告的董事長!你曾經任職的公司。」
董事長?蘇仙兒想起那個時而溫和,時而嚴肅的老者,那個親手把她推進地獄始作俑者,她深呼吸了口氣,波濤起伏的心裡不動聲色的生出一絲黑芽,是如墨一般的漆黑,那叫仇恨。
眼間時明時滅,蘇仙兒繼續保持著沉默,只是頭垂了下去,那一句話成功的勾起了她心底久埋的恨和怒意,讓她一瞬間又想起自己人生中最黑暗最難捱的日子,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無助與恐怖。
袁素沒多追問,她沒有看到蘇仙兒臉色和眼神間的變化,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進過看守所。」
蘇仙兒抬頭瞟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袁素,她一臉平淡,似只是問起一句無關痛癢的事情一般,而她心裡頭卻風起雲湧,如刺鯁喉,那是一段讓她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就像貞子一樣,深藏在井底,一旦被世人提及洩露,就開始像瘟疫一樣蔓延。
那是她的傷痛,她的不堪,她不敢提,甚至連想都不敢想,可是在袁素口裡,在那個親手把她推下深淵的罪魁禍首女兒的口裡,竟如問起天氣一樣,輕鬆而自在,那是一種對她的漠視與褻瀆。
「是的!」蘇仙兒緊咬唇舌,壓住即將爆出口的憤怒。
「很快就被放出來了!」是一個肯定的疑問句。
很快?!很快是個什麼概念,那一個多月對她而言,度日如年,抬頭不見天日的時光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怎麼可以用「很快」兩個字就概括?當然,一個月對於袁素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藝術家而言,可能也就是這麼快,洗洗手,泡泡奶茶,看看風景,畫幾幅畫,就過去了,她,如何與袁素相提並論?!怎麼敢和袁素相提並論呢?
「那麼……」袁素放下杯子,揚頭看著蘇仙兒,她還有沒有察覺到蘇仙兒的異樣,更不會知道蘇仙兒的心底是如何憤怒與扭曲,可能是她整個沉浸在自己的解說裡未曾自拔,所以才會如此,她接著問了蘇仙兒一句,「你難道不曾懷疑過,你到底是怎麼出來的嗎?」
「怎麼出來的?」蘇仙兒疑惑問道,看守所的女教官曾經跟她說過,是因為查清楚了事實,證明她是被冤枉的,所以就放她出來了。可是如果事實真是如此,袁素這麼一說,難道其中有隱情?
「是嚴駿的外公,噢不,確切地說,是嚴駿,是他把你救出來的!」袁素微笑著,「當然,你可能也不會相信嚴駿會有多大的本事,能從看守所裡把你撈出來,可是我要告訴你,嚴駿的外公以前在部隊有好幾個兄弟,而且,恰巧的是,其實一位正好在檢察院,而且,更巧的是,那件案子剛好放到他手裡!」
「你的意思是,董事長救了我?」蘇仙兒唇間勾著一抹不屑的笑容,「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嗎?他親手送我進去,再把我撈出來,他是把我當老鼠了,還是把自己當貓了?或者說是一把年紀老骨頭,整天閒著吃飽了找事幹?」
袁素輕輕皺眉,她能從蘇仙兒話裡聽出來她對袁昱的排斥與怒恨,當然,這是人之常情。
「不,他並不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你蘇仙兒的生死與他有何干,只是你們之間,有一個嚴駿在維繫著!」袁素道。
「嚴駿?」蘇仙兒大概明白些什麼了,但還是不敢確定,疑惑道。
「對,嚴駿,他為了救你,答應了他外公,勸他爸爸入贅袁家!我是獨生女,我爸沒有兒子,所以……」袁素一時間也無法和蘇仙兒說明白袁昱的一種近乎偏執的成見,想半天,只好無力道:「你是農村人,大概也應該明白重男輕女是什麼意思吧,其實我爸的想法和那個差不多。」
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兩人無言,直到袁素覺得蘇仙兒應該把她之前說的消化了,才又開口道。
「嚴駿,他在他爸的房門口整整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我都難以想像一個人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堅持三天。他爸爸是個作家,而且,他爸爸的父母,除了他爸爸以外,還有一個兒子,但是因為年幼的時候曾經高燒,導致現在三十多歲的智力還如孩童一樣,所以,你也可以想像出來,他爸爸要答應這個無理的要求有多難,可他爸爸還是答應了。」袁素說著,臉上動情,眸間水意盈盈,似是要哭出來了。
蘇仙兒半窩在沙發上,臉上寫滿了感動,這個時候,她才開始覺得自己當初對嚴駿的一切,實在是沒良心透了。一個男人默默為她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她不僅不知情,還自得其樂地拒絕著他,傷害著他,一直活在自己虛偽的世界裡,蘇仙兒覺得,她才是那個應該被凌遲一千刀的人!
「仙兒……」袁素見蘇仙兒一臉淚水,哽咽不成聲的樣子,眉間微皺,一旁抽過紙巾,遞給她。
「伯母,你說……我是不是太壞了,他為我做了那麼多的事情,我竟然都不知道!」蘇仙兒抓過紙巾,胡亂地擦著臉上的淚。
袁素輕輕拍著蘇仙兒的背,然後又絮絮地說了很多關於嚴駿的事情,蘇仙兒坐在一邊聽著,一時感動得無以復加,良久,她才開口問道。
「伯母,嚴駿他現在在哪裡?你能告訴我嗎?我很想見見他!」蘇仙兒臉上隱隱現出一團紅暈。
袁素輕輕歎口氣,道:「可憐你們這對有情人啊,只可惜,嚴駿……」
剛說到這裡,電話突然響了,袁素看了一眼,是嚴駿,她又抬頭朝蘇仙兒笑笑,道:「我去接個電話!」然後拿起電話,起身離開。
「媽,我現在在市中心醫院,小意突然暈倒,我在照顧她!」嚴駿的聲音傳來,「那個……她還在嗎?」
袁素朝客廳裡張望一眼,小聲道,「還在!」
「叫她走吧,就說我祝福她和張瑞謙幸福……」
「可是嚴駿……」袁素剛想解釋說蘇仙兒其實愛的是他而不是張瑞謙,嚴駿又出聲打斷。
「還有,不要把我結婚的消息告訴她,我想她也沒必要知道,就這樣,我掛了!」嚴駿急急掛斷電話,他看著手機,心裡默默道,其實我是怕她會傷心,只是怕她會傷心,即便可能她並不在乎,或者還能笑意盈盈地祝福他和李小意。
袁素看著被急急掛斷電話,想了一晌,只好搖搖頭,這孩子的事情,她也不跟著瞎摻和了,或者,嚴駿與李小意結婚,會解開這一團糾結的亂麻。想到這裡,她突然開始慶幸自己剛剛還差一點就要把嚴駿要結婚的消息給洩露了,幸好沒有。
走回去坐到沙發上,「仙兒,實在不好意思,嚴駿已經回威尼斯了,他說,他祝你和張瑞謙幸福!」袁素想了半天,終於只說出這麼一句話。
蘇仙兒小臉煞白,手裡緊緊地握著奶茶的杯子,奶茶發涼,涼入手指,沁入心脾,他終究是不肯原諒自己了,終於在受夠了她源源不斷的傷害之後,選擇了離開,可是,誰能給一個迷途知返的人一次愛的機會呢。
似遊魂一般走出那個小區,蘇仙兒手裡抓著包,漫無目地地朝前走著,走著,這條路,竟看不到所謂的盡頭。
……
病房裡,嚴駿正守在病床旁邊,他凝視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小意,眉頭緊鎖,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怎麼老是會出現仙兒的幻像。
而另一邊,盧偶正坐在那裡,有一刀沒一刀的削著蘋果,一雙眼睛時不時地打量了下嚴駿,臉上憂慮重重,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小意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嚴駿那張放大的俊臉,鼻頭一酸,抱了過去。
嚴駿輕輕安撫著懷裡的李小意,他的聲音對李小意來說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心頭激盪的李小意抬頭側眼看著他的下頷,心間的五味雜陳,擔心害怕,一瞬時全化成了蜜糖。而盧偶坐在一旁,看著兩人這般模樣,頗是欣慰,嘴角也勾起微微的笑意。
可是這一抹笑意,在她想起蘇仙兒的時候,又突然間轉成一股苦澀,淡淡流轉於眸間,這邊自是皆大歡喜,那般卻是哭哭啼啼,這世上,最傷人的莫過於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