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尋找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平地驚起一聲雷 文 / 行觴
第一百五十六章平地驚起一聲雷
如過街老鼠一樣回到自己住的地下室,雖然現在身上有錢了,但蘇智不知道是對這地下室住出感情了還是缺乏安全感,他一直沒挪窩。
陰暗而潮濕,且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霉變的氣味,他藉著從通風口透進來的一點點光,依稀辨別出床的位置,然後一屁股坐下。
忽然就不知道怎麼了,自己竟淪落到如此地步!蘇智回憶起這些天來的一點一滴,從打群架被學校開除,到自己獨身一人跑到這座城市裡,被源輝集團錄用,然後莫名其妙得到張瑞華的賞識,以及和張瑞華廝混,喝酒,吸毒,再突然由峰底掉落谷底,被自己愛的人拋棄,掃地出門,無錢無房,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整天蝸居在這巴掌大的小小地下室裡,靠著搶幾個未涉世過深的小毛孩子的零花錢度日。
要不是那天失手殺了人,竟不知道還有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地。看看現在,他居然一點也不後悔,甚至覺得,這樣的日子,才叫做過日子。
他雙手背到腦後,直挺挺地倒下去,床上鋪滿了報紙,這幾天他每天都要買一份報紙,然後在報紙上看到關於惡性殺人搶劫事件,看到這些新聞的時候,他總有一種自豪感。
他知道只要被抓住,他就是死路一條,他突然又回憶起第一次殺人的那天晚上。夜黑風黑,天公作美的殺人夜,他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回味著當時的一切。
那晚的每一幕,就像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在他的臉海裡回放一遍,他能看到自己意識到殺了人之後那種呆若木雞狀以及拔出匕首之後那種從容不迫,人,在特定的情況下,偶爾會有不合常理的反應,他就是。他把刀上的血跡在金毛的身上擦乾淨,然後匆匆從一條小巷裡逃走,他看那一片荒蕪之地,然後瞅準了一棟房子的房頂,用力一拋,所謂的作案工具,就只能永遠躺在屋頂上經受風吹雨打了。
至今,蘇智仍為自己當時的舉動不由鼓掌。
雖然他後來知道,那個金毛是個便衣警察!警察……真是笑話!
陽光從透氣窗裡照進來,蘇智伸出手,放到那一束光線下,太陽照得他的手暖暖的,有一種透明的粉色,而不是血紅!
窗外隱隱約約能聽得見有車子飛馳而過,或者是按喇叭的聲音。他半躺在床上,想起了張瑞華。
到底,自己是不是真的愛張瑞華呢?還是只愛她的錢?蘇智很弄不清楚自己的內心。
若說他只是愛錢,那麼,那天看到那張支票,他就不會氣憤得撕成碎片,可是他真的是愛張瑞華嗎?他不知道真愛的滋味是什麼樣的,只知道,他只要一想到張瑞華,心口堵得慌,索性就不想了。
兩手插進褲兜裡,他的手感覺微微的硌手,他掏出來,是一張紙,對折成四分之一,他想起來了,這是下一個要做掉的目標。
他打開,可是屋裡很暗,一個字也看不清楚,他掏出打火機,一邊咒著一邊點燃蠟燭,然後,他慢慢湊近蠟燭,把那張資料也放在光源之下。
紙上寫的字很潦草,但蘇智早已習慣了癩子的筆鋒,他湊近一看,第一行赫然寫著幾個字。
目標名字:蘇仙兒!!!
蘇仙兒?!蘇智當時有點發傻,怔怔地拿著那張紙,手有點發抖,然後一不小心,紙靠近火舌,燃燒起來。
直到火燒到自己的手指,蘇智感覺到一陣刺痛,他這才意識過來,手一鬆,由著那張紙靜靜地掉到地上,幽藍的火苗似鬼魅,瞬間吞掉一切,只餘黑色灰燼。
這個蘇仙兒,是他姐嗎?
蘇智呆坐了半晌,密封的屋裡突然湧起一股氣流,類似風,地上黑色的灰燼悠悠揚起,飄落在床上。
蘇智看著那一點一點的黑色,「騰」地一聲站起身來,拉開門,急急跑了出去。
撥通癩子的電話,蘇智狠狠道:「癩子,這一票的主顧是誰?告訴我!」
癩子當時有點傻,半晌沒有反應過來,拿著電話,結結巴巴道:「兄弟,怎麼了這是?」
蘇智不管那麼,只咬牙切齒道:「主顧是誰?」那聲音最後一個勾尾,仿似地獄裡的惡鬼在咆哮。
「嘀嘀……」蘇智站在馬路中間,對面有一輛車朝他使勁地按著喇叭,不久,車窗裡伸出個人頭,衝他罵道。
「他媽的不想活啊,神經病,快點讓開!」
蘇智兩眼發紅,手裡緊緊抓著電話,大步朝那車子走過去,他一把揪著那人的頭髮,狠狠一下把他的頭撞到方向盤上,然後丟下一句話。
「不想活的人是你!」說完又大步流星離開,車上那人揉著發暈的頭,一時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癩子,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蘇智沖電話裡吼道。
癩子停了停,道:「我在酒吧,4404包間裡,正和幾個哥們談點事呢!」
蘇智想了想,「我十五分鐘後到!在我到之前把你的事談完,然後,我有點事要和你談!」蘇智把和你談三個字咬字十分重。
「好!」癩子爽快答道。
掛斷電話,蘇智伸手招了輛出租車,直奔酒吧而去。
白天裡酒吧依舊是暗暗的,打著五彩但是光線並不大的燈,舞池裡人不多,跳得也軟耷耷的不帶勁,蘇智掃過一眼,匆匆往4404包間而去。
來不及敲門,蘇智推門而進,癩子和另幾個人坐在裡邊,正在乾杯,見到蘇智來了,癩子臉上一陣尷尬的笑,道:「來來來,我來介紹一下……」
話正說著,蘇智一口打斷,「你們有事先談!」說完橫眼瞪了一下癩子,轉身出去了。癩子僵著一張笑臉站在門口,半晌才收住嘴角的弧度,回到座位上。
「大哥,這是誰啊?這麼囂張,不給你面子,要不要兄弟叫幾個教教他什麼叫規矩?」一個眉角有一道疤目露凶光的男人湊近道。
癩子搖搖頭,然後吧了口氣,「不用和他鬥氣,他是不要命的主,我們犯不著拿自己的命去較勁。」
「可是,這窩囊氣大哥你嚥得下,我們都嚥不下?」另一個爆炸頭的人道,他嗓門較粗,聲音很大。
蘇智站在門外,把他的話聽在耳裡,然後他從口袋裡拿出刀,重重地一下,把那扇塑料門竟捅了個對穿。他嘴角笑笑,揚聲朝裡道。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練練手勁,打擾你們談事了,真是抱歉。」
房內五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掛著一絲驚恐,癩子搖頭,道:「好了,你們先走吧,我有點事要和他處理一下!」
「好好!」四人點頭哈腰,匆匆離開,拉開門,看到凶神一樣的蘇智,一個個都耷著頭,噤若寒蟬地小心走過。
「我說兄弟啊,這門壞了,你可要賠的啊!」癩子喝了口酒,抓起面前小几上的瓜子慢慢剝起來,笑道。
蘇智收好匕首,走進來,一腳勾上門,道:「癩子,這活的主顧是誰?」
癩子把一顆瓜子肉放進嘴裡,然後看了蘇智一眼,道:「你的老相好!」
你的老相好?我的老相好?蘇智只覺得有兩根深深地扎進了自己的眼睛裡,而且,還必須要自己用雙手,把那兩根針拔出來。
怎麼會是?瑞華?
「不,不可能!」蘇智臉上寫滿了不敢相信,只是不敢相信,不是不相信!他恨恨地盯著癩子,眼裡滿是詢問,他希望癩子能可憐可憐他,告訴他,之前說的是假的,是開玩笑,是騙他的。
癩子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更不是愛悲天憫人的主,他搖搖頭,「就是張瑞華!」
天打雷霹,大堤決口,蘇智滿心滿眼的喪氣,這一瞬間,他真的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瑞華與姐姐,天平的指針應該指向誰?
「哎,張姐也不知道我會找你幹這活,沒事,不用內疚,這活你該幹嘛幹嘛,做活撈錢,天經地義,還管是誰的錢吶!」癩子繼續剝著瓜子,一邊用他覺得是寬慰與開導的語氣和說辭,來勸著蘇智,「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跑,你和張姐還不是夫妻呢,現在又分了,還管那麼多幹嘛,感情這回事,過了就永遠過了,你找不回來,大丈夫要成事,還用顧忌那麼多?」一顆瓜子放進嘴裡,癩子細細咀嚼著,好似在吃人參一樣。
「顧忌你個王八蛋,你知道蘇仙兒是誰嗎?是我姐,我親姐,我一母同胞的親姐姐!」蘇智聽完癩子這一番長篇大論,不由怒火中燒道。
「嗯,咳咳……」癩子瞬時被瓜子卡住,咳了半天,滿臉通紅,他「刷」地一下站起來,一臉嚴肅道:「天地良心,我他媽真不知道啊,我當時見著是個姓蘇的,可也沒往你身上想啊!」
蘇智長舒口氣,他慢慢走到沙發旁,坐下,拿過一瓶開了的啤酒,咕嘟咕嘟一口喝光,臉上抹上一層紅暈,良久,他拍拍桌子。
「這活我不接,你也不許接,你敢動動我姐,我讓你全家為她陪葬!」蘇智放下狠話,然後用力把酒瓶摔在地上,隻身一人離開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