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四十二章重任在手 文 / 唐斬帶刀
第四十二章重任在手
仍然是那麼喜慶。只是在所有的光頭走完之後，庭院中無權進入大殿觀禮楊易入內門儀式的眾位仙人在表面上的歡顏笑貌下，開始湧動著劍拔弩張的暗流。
隨著玉清聖人元始天尊前來的兩位弟子中，就有一位是那欲作天庭至尊候選人的黎昇真人。於是在沒有講話權也不適合有講話權的佛界賀客離開後，庭院中昊天上帝和黎昇真人那不經意交錯而過的視線，就成了將喜慶、至少是表面上的喜慶氣氛慢慢拖入凝重對峙暗流的引子。而隨著在場仙人察覺到異樣後開始選邊站位，無形中的渦流開始愈來愈大，也愈來愈湍急。庭院中的歡聲笑語也逐漸沉寂了下來，不多時，當場已是一片鴉雀無聲。而這反過來更為現場增添了令人不適的渦流，空氣中開始瀰漫出殺意，仿似是只要一顆小火星，就能將場中隱隱的對峙引發為衝突。
正是仇人相見，份外眼紅！雖然昊天上帝和黎昇真人沒有舊怨，可這核心權力與利益爭奪所帶來的仇視，卻不是其他類型的仇恨所能夠比擬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對昊天上帝和黎昇真人來說，那天庭至尊大位就是人眼中的財、鳥眼中的食，有人欲與之相爭，焉能再和顏相向？
揚湯止沸，只要這湯多，還是能起到良好效果的。楊易和一眾太清入室弟子隨在三清聖人的身後，從大殿裡走出來，瞬間就沖淡了場中的火藥氣息，只殘留住火藥氣息散盡後那濃濃的敵意。武鬥苗頭未開即罷，文爭趨勢隱隱待發，轉而成為主流。
此時若是那黎昇真人的一方再不趁機於三位聖人面前挑起戰火的話，怕是此次清微觀典禮就要如此落幕。各歸各去後，一切還將全如往昔。
昊天上帝的想法正是如此！不是希望，而是在潛意識中，他就不認為對方會在此時挑起決鬥。這不是因為昊天上帝自持聚攏的人氣要好於對方，實際情況是，雙方現在還難分高下、相差彷彿。但對昊天上帝來說，此時現場的形勢他要遠優於黎昇真人。概因為除了黎昇真人和另一位玉清聖人弟子外，只有兩位上清聖人帶來的妖仙和自己及雲水真人，不屬於太清門下。
鑒於上清門下的兩位妖仙從來都是秉持著通天教主的意願，不干涉、不插手、保持中立，而太清門下則因為昊天上帝是老聃當年指定的天庭管理者，大都同意支持他留任。如此一來，現場能在聖人面前說得上話的權力仙人，屬意昊天上帝的一方要遠多於黎昇真人的一方。在此時清微觀這一小範圍內，昊天上帝在人氣上佔到了局部優勢。在他想來，『三位聖人中，通天估計又是發言語。而老聃大多會支持自己，那元始天尊就算支持黎昇真人，總計來說還是自己的勝算高。』
可讓昊天上帝掉落眼鏡的是，『這黎昇真人就這麼挑開面紗，引發決戰了！在場面上處於頹勢的時候，以己之短，博我之長，他是瘋了麼！』
昊天上帝會驚詫，卻是在楊易等太清入室弟子簇擁下的三位聖人步出大殿，來到庭院中後。不待太清聖人道出送別之意，那黎昇真人就迎上前去，朝三位聖人施禮後言道：「三位掌教真人，弟子黎昇有些話語，欲要稟報給三位老師知曉。」言畢之後，那黎昇真人就長躬不起，等待聖人發話。
雖然驚詫，也不清楚這黎昇真人為何會突然犯了糊塗，但昊宇真人卻對這意料之外的決戰時刻極為歡迎。遂心下歡喜的立在一旁，與那黎昇真人一同期待著聖人的反應
老聃一直走在三清的中間，此時看到黎昇真人排眾而出，也不驚訝，只是轉頭朝左右看了看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
通天教主那醜臉上仍舊是一副與我無關的神情。至於元始天尊，則面無表情，仿似這站在下方的黎昇真人不是他的弟子一般。
老聃轉回頭來，以手撫鬚，眼神仿似是若有所悟。他又捋了兩把長鬚後說道：「既如此，你且說來就是。如若不想為他人知曉，可以隨我三人進殿再言。」
楊易站在老聃身後的入室弟子群中，透過縫隙看著那躬身立在三清面前的黎昇真人，發現這位意圖爭奪天庭管理大權的仙人是四方臉、眉目周正、身形高大，卻也有股子領袖群倫的風範。
老聃回言之後，那黎昇真人將深躬的上身直了些起來，看向三位聖人，言道：「弟子願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建言！」
又捋了捋長鬚，老聃環視了一圈簇在周圍的大羅金仙後道：「那汝道來。」
黎昇真人又朝三清拱手施禮後才開始話入正題，說道：「三位老師定下由昊天真人負責管理那天庭事務已有萬年。雖不能說昊天真人這萬多年來做得不好，可弟子偶爾和其他仙人聊起，都感覺這天庭的官僚氣息越來越濃厚。更重要的是，天庭內部有排斥異己意見、往一言堂方向發展的勢頭。這讓人不安吶！再者，眾所周知，昊天真人只是代表著三位掌教老師管理仙界罷了。現下仙界諸仙人卻只知敬畏昊天真人，對三位掌教老師反而時有不敬，看來是昊天真人這管理者在位過久之故，喧賓奪主之勢已萌！因此弟子今日懇請三位掌教真人考慮將天庭管理者的人選定期輪換、保持流動性，以免天庭猶如一潭死水，弊端暗生其中。」
說完之後，黎昇真人長躬不起，恭謹異常。
『誅心之言！危言聳聽！』這是楊易的第一反應。『那昊天真人自從萬年前被喚作昊天上帝之後，由於身處重職，卻又在三十三天裡沒什麼勢力，連個聖人弟子都不是，哪敢跳脫飛？怕是一直謹小慎微的夾著尾巴做官才是！又豈敢藐視聖人？要說天庭是一言堂，這換了誰去當這個上帝，怕是都免不了的。至於仙界有仙人敢於調儻聖人，想來也不敢過份，除非是活膩了。否則只是輕微的異議，這在所難免，任何一個上位者都會碰到，不至於蓋上如此大的帽子。』
似是在場的所有仙人都知道這只是托詞罷了，因此無人對黎昇真人的一番誅心之言動容，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老聃身上，等待著聖人的反應。
沒等聖人做出反應，昊天上帝從旁側閃出身來，擠進場中，向三清施禮後言道：「昊天有話要說，還請掌教真人應允。」
老聃點點頭，說道：「講來就是。」
昊天上帝好整以暇的環顧了周圍的群仙後，才再度看向太清聖人，出言辯解道：「昊天自被三位掌教真人指定為天庭管理者之後，無時不刻不憚心竭慮治理天庭，唯恐有負三位掌教真人的厚望。因此或許在萬年的執政中也有些許疏漏，但昊天自問還算稱職。至於黎昇真人建議由其他人來代替昊天，輪流執政。首先要承認，這出發點不錯。然而理論上不錯的建議在實際實行中會否起到反作用，昊天有些疑慮。這天庭管理者的位置萬年一輪換，豈不是讓天庭上上下下的仙官全都要去花時間重新適應新管理者的行事風格？如此一來，會否在交接後的相當長一段時期裡造成天庭上下溝通不暢、整個管理機構停擺？很讓人懷疑！再者說來，一個合格的管理者，不是一日兩日的執政經驗就能夠培養起來的。昊天自己有體驗，坐在這個位置上，事務管理也是慢慢的才由陌生到逐漸熟悉，一直到五千年前，方能做到得心應手。因此，昊天認為這天庭管理者的人員流動，還是要盡量謹慎些才好！」
楊易縮在後面，仿似是在現場觀摩大專辯論會，正方辯完後輪到反方回辯。等雙方都辯過了之後，接下來就輪到裁判了。
一眾仙人包括兩個辯手兼候選人都拿炙熱的目光看向三位裁判，等待著激動人心時刻的到來。
看著有些勝卷在握模樣的昊天上帝，楊易悲哀的想著，『他還想等聖人的意見平票後，再由場上觀眾投票來決定勝負。豈不知，無論觀眾的小票他能增收多少，卻都不如裁判退讓的效果！』其實按照喜好來說，楊易更希望昊天上帝留任，而根據適才雙方的辯論，從客觀上他也覺得還是昊天上帝留任道理足些。奈何這些對聖人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聃在其他四位聖人面前露過大臉後，作為長兄，不得不給遭受了挫敗的弟弟一點撫慰。而這點撫慰，就比昊天上帝再多的理由，都要來的充分！
在眾位弟子眾目睽睽之下，聖人也不好拖延，須得當場做出定論。因此老聃再和通天以及元始天尊對視過一眼之後，根本沒給在場觀眾投票的機會，出言道：「既如此，鑒於玉清乃是人教之主，而且天庭管理者也須向玉清負責，此事做何種定論，就由玉清師弟來決定好了。」
雖是拋棄了昊天真人，但老聃終究不願明著表示在此問題上退讓，遂來個金蟬脫殼，置身事外。
躊躇滿志的昊天上帝聞太清聖人如此言語，猶如當頭一棒，信心百倍的神情就那麼凝在了臉上，再無半分生氣。仿似是被突如其來的寒流冰凍住了的模樣。
不僅是昊天上帝，就連在場的其他仙人，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只是不敢在聖人面前喧嘩，紛紛通過眼神來交換彼此的詫異。只有楊易和那黎昇真人，面色平靜，似是早有定數。而且這先知先覺的兩人，還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老聃將皮球踢倒了元始天尊的腳下，雖然是退讓，卻也將惡人和包庇親傳弟子的惡名栽到了元始天尊的頭上。做惡人得罪昊天真人，玉清聖人絲毫不以為意。實力相差太多了！元始天尊可不信這昊天真人能如楊易一般有望突破仙聖之隔。不過這惡名，或說是私底下流傳的惡名，雖然同樣無損聖人分毫，可仍舊會讓他心裡不爽。
於是在眾位仙人將目光由老聃轉移到他身上之後，元始天尊卻沒有立刻做出反應，只是來回掃視著在場的仙人，若有所思。
元始天尊的這一思，可讓急壞了黎昇真人。他在納悶，『老師怎地猶豫了起來？不是在我向老師尋求支持的時候，他還指點可以藉著此次清微觀慶典的機會力壓那昊天真人的嗎？』正如蘋果就在眼前，卻始終不見人伸手去拿。也不知這蘋果會不會因此而飛掉！這種同時夾雜著『希望就在眼前』與『希望可能要飛走了』的感覺，讓黎昇真人頗為難熬。
老聃的這一撇清，確實讓元始天尊頗為難過。『雖然最終結果一樣，可卻將三人的共同決議，改為了由自己一人獨裁。如此，惡名歸我，他則置身於事外。真是個小氣的兄長，一點虧也不肯吃！』
元始天尊的遲疑不決，不僅讓黎昇真人著急了起來，就連那已解凍並化作了蔫菜的昊天真人，也如同抓到了最後的一根稻草，雙目炙熱的盯著玉清聖人，期待奇跡的發生。
奇跡可以說是發生了，也可以說是未發生。似是要考驗在場仙人、特別是兩位當事人的耐性，元始天尊將老聃踢過來的皮球輕輕一撥，又傳到了其他人的腳下。而這個新的接球人，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不是通天教主，而是今日裡已經大出過風頭的太清新晉入室弟子——終南真人楊易！
元始天尊在黎昇真人和昊天真人的凝視中，終於從若有所思的狀態裡回轉神來。他看了看身前兩雙期盼的眼睛，正顏說道：「我為人教之主，焉能以自己的喜好來選擇天庭的管理者？而兩位候選人中有老道的弟子，因此，老道不適合做這個選擇。而太清師兄既已將此事交由老道決定，我此時自然不好再推回。至於通天師弟，向來少理會俗務，老道也不敢貿然相擾。」說到這裡，元始天尊唇角帶笑，「思來想去，老道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位適合做此決定的恰當人選。他，就是今日慶典一半的主角，終南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