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66章 道忠義，許下承諾 文 / 碧海思雲
霧氣茫茫，秋雨秋風盡情吹著。整個天空被烏雲壓得很低，讓人倍加壓抑。
郭靖的心情，一如這陰鶩的天氣，他思索良久，才說道：「李兄弟，聽聞蒙古鐵騎緊逼襄陽，近日我將舉家前往，和全城軍民一同抵禦外敵。李兄弟你年紀雖輕，但武功高強，不知你們是否願意和郭某前往襄陽，共舉盛事？」說完，雙眼殷切，滿是期待的望著李浩然。
李浩然低頭沉思，他在想著應該怎麼來拒絕，並且不讓郭靖寒心，半晌才抬頭道：「大宋的軍隊能戰麼？趙氏連忠心耿耿的岳武穆都無法容納，他們容納得下以武犯禁的俠客？你再看看大宋朝的人在做什麼？官員不思進取，皇帝沒有勇氣、沒有志氣、沒有信心與北方民族打一仗，朝中的大臣只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爭權奪勢，他們生怕武將爭奪他們的地位，只會盡情壓迫、殘害。天下能人不少，但是誰又願意做第二個岳武穆？仁人義士從不斷絕，但是宋庭不但沒有褒獎，反而做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試問，這樣的朝庭值得天下人的信任麼？平民百姓不會在意誰是皇帝，誰是對他們好，他們就會擁護，反之他們在走投無路之下會鋌而走險，畢竟宋廷沒有給他們活路了，這樣的事在當朝出現的次數還少嗎？」
去為這些寄生蟲賣命？門兒都沒有。在李浩然的心裡，只有大一統的中華民族，而不是或蒙、或漢的朝庭。哪個民族政治清明，哪個民族就有資格來統御天下。
郭靖素來忠君愛國，萬想不到李浩然反應如是激烈，這和他的理想是截然相反，他心中不悅，臉色一沉，怒聲道：「李兄弟怎麼能說這樣的話？怎麼說你也是宋人。」
李浩然深吸一口氣，淡然道：「我從小生活在天山，天山是我的家，我從小就沒有受過宋庭的恩惠。我且問郭大俠一句，宋朝還有救嗎？」
郭靖呆然，半晌才道：「最少我們也要盡力挽回吧！大不了捨身成仁。」
李浩然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戰國末期，六國征戰，秦國最強。秦王嬴政懷著一統天下的抱負，卻成為眾多刺客的刺殺目標。威名素著的趙國俠客長空、殘劍、飛雪是秦王嬴政前進途中的絆腳石，同時，也讓秦王嬴政緩下統一天下的大業，但殺戮並沒有就此停止。因為有一年，殘劍飛雪攻入秦宮，三千衛騎，竟不能擋！所以他顧忌，所以他命令秦國死士四出，抱著寧殺一萬，不要錯過一人的想法，使中華大地血流不止。」
郭靖、黃蓉、段素素聽得出神，這段故事在正史並無記載，三人想著殘劍、飛雪在千軍萬馬、戒備森嚴的秦宮裡的瀟灑，不由大是神往。見到李浩然突然止住，郭靖不禁問道：「後來呢？」
李浩然腦海裡現出殘劍飾演者那落寞的眼神，他的眼中滿是被愛人憎恨的痛苦、被朋友唾棄的痛苦、被趙人懷疑的痛苦，沉聲道：「殘劍不僅是刺神、劍神、刺癡，還是劍癡、書癡。因為江湖俠客都說，殘劍的劍法是從一套書法中悟出。所以，他的劍法才與眾不同，難以模仿，難以捉摸，難以擊敗。那一次，他不是失手，而是自願放過了刺殺秦王的機會。」
郭靖疑惑道：「這卻為何？為何白白放棄這樣的機會？」
李浩然悠閒道：「因為他的心裡裝著的不是趙國、秦國、魏國、齊國……而是歷經戰亂的天下蒼生，他知道天下只有早早統一，人們才能過上幸福安康的生活，縱觀天下七雄，唯有秦國的秦王具備一統天下的能力和氣魄，所以，他放棄了刺殺，獨自一人背付著萬人唾棄、愛人不解的痛苦活著。他不但自己沒有殺秦王，反而在暗中幫助秦王，努力勸說阻攔趙國俠客的刺秦計劃，因為趙國末期，政治腐朽，趙王沒有信心、沒有勇氣給趙人帶來一個和平的天空。」
郭靖若有所思，他喃喃低語，連續不斷的叨念著「天下」這兩字。三人相顧一眼，他們沒有打擾，因為一切只有他自己想通了才行。
黃蓉的看向李浩然的眼神多了一縷尊敬、一縷理解、八縷感激。因為蒙古鐵騎的厲害，她太瞭解了，丈夫的性格她清楚得勝過自己的。她深知郭靖決定守護襄陽，絕對是一輩子的事情。古語有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黃蓉自然不會離開自己的丈夫，生同衾，死亦同穴。
……
暮色四合，陰雲密佈，雨滴飄灑，那雨寒冷了秋天，也淋醒了深深思索的郭靖，他滿臉憂鬱，神色也厚重了許多，獨自一人走出涼亭，憑欄而望，他平靜言道：「天下？天下百姓真的苦了很久，因為不斷的抵抗，更多百姓白白遭殃。但是我們就此放棄嗎？」他向是在問別人，但是大家知道他更多的是問他自己的心。
郭靖一臉茫然，然後抱拳朝李浩然正色問道：「李兄弟，我等都是大漢之子，郭某實在不明白兄弟為何不願意起兵為君效力，難道你和殘的想法一樣麼？」
李浩然淡淡一笑，言道：「郭大俠說得不錯，我們都是大漢之子，但皇帝呢？他又是什麼？難道是天生的主人嗎？這些仁人義士浴血奮戰難道就為了他一個人？」
郭靖露出驚詫茫然的神情，李浩然的話封建社會想都不敢想的問題。他們從一出生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慢慢的在潛意識中使他們將忠君當成了理所當然的真理，違背這一原則的言行很自然地會被當成大逆不道。
郭靖雖然震驚李浩然所說的那番驚世駭俗的話，但也出了思忖的神情。
李浩然實在不願郭靖像原著那般，橫死襄陽城頭，弄得郭氏斷絕香火，一看有門兒，接道：「太祖皇帝奪得大好江山，難道真的是所謂的天命所歸嗎？如果真有天命，那這天命又是什麼？天命是有，但天命不是神，更不是命，而是民心。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現在天下不寧，黨派之爭、造反起事等流毒無窮，其根源就是趙氏一族已經忘記了王朝的根本就是百姓，目前的趙氏一族和漢末靈帝同樣腐朽了，甚至尢有過之。我想問一下郭大俠，你是為天下百姓而去襄陽，還是為趙氏一族而戰？」
郭靖的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不願意接受李浩然的這番言論，但卻不得不承認這番言論是非常正確的。
一邊是他自小所接受的教育，而另一邊則是他心底深處嚮往的東西。郭靖的臉色很難看，他的內心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李浩然沒有再說什麼了，靜靜地坐著，喝著茶，等待著。他該說的已經說了，就看郭靖能不能接受了。
好半晌過後，郭靖終於有動作了，一臉嚴肅地問道：「李兄弟，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人若無忠義，何以立世？」
李浩然微微一笑，「『人若無忠義，何以立』此言很對，我也贊同！你想過沒有，這種對一家一姓的忠是真正的忠嗎？如果這是所謂的忠的話，那麼現在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忠誠，因為江山本身就是太祖從後周搶過來的，要做忠誠就應該忠於柴氏一族才對。」
李浩然頓了頓然後問道：「郭大俠，咱們應該怎樣做才是忠？」
郭靖頓時愣住了，這個問題他可是從來沒想過。是啊，宋王朝是在後週身上站起來的，可後周王朝上面還有李唐、楊隋、劉漢、贏秦、周姬，然而周姬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照這樣推下去的話，到哪才是個頭啊！他的腦海中亂成了一鍋粥。他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他突然感到他一直堅持的東西是那麼的可笑。
看到郭靖迷惘的神情，李浩然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於是趁熱打鐵道：「郭大俠，忠誠乃是一個人立身之本，若無忠誠之心與畜生何異！但你將忠誠想錯了，真正的忠誠應該是對我中華一族和我華夏百姓，為了他們的利益和福祉奮戰才是真正的忠誠！這才是真正的大義！這也是新王朝能夠取代舊王朝的根本原因！」
郭靖心頭一震，他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一席話，讓他覺得所謂的忠君顯得那麼的渺小與可笑。他語氣莊重至極地說道：「若不是李兄弟一席話，我還不知道真正的大義為何！是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李浩然笑問道：「郭大俠，你還要舉家遷往襄陽嗎？」
郭靖正色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不過我是在為天下百姓而戰，不是為那不爭氣的趙氏一族。」
李浩然心中佩服，出言稱讚道：「郭大俠為國為民，實在讓人佩服，不過我希望在事不可為之時，多考慮一下你的妻子兒女，令尊生下你，相信他在九泉之下亦不願郭氏一門至此而已矣。」
郭靖心中一震，神智一清，轉首看向一生相隨、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的愛妻，但見她真情躍然，明眸含笑而堅定，似是與他無逆於心。剎那間，他的心緒飛到以前，她還是一樣的柔情蜜意，千萬縷情絲一齊纏在他的身上。
郭靖心裡想到：「我和蓉兒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大半心血都花在天下、武林之中，對她實在過於冷落，若我一旦出事，她決不獨活，孩子們呢？他們應該怎麼辦？他們會放棄自己麼？不會的，郭家的孩子斷然不會。這樣一來，豈不是絕了郭氏一脈。」想到此處，不禁冷汗直流，心裡覺得虧欠黃蓉太多太多。
黃蓉看到久違的溫柔，心中充滿著說不盡的愛慕眷戀之意。他夫妻相愛，久而彌篤明白他此刻的心她讀懂了。
良久，郭靖歎息道：「蓉兒，我答應你，襄陽城破之日，就是我們離開大宋之時。我們去桃花島教兒育女，不再管理紅塵世事。」
黃蓉高興之極，眼淚不斷滴落，她語不成聲，只是重重的點頭。這個承諾她等得太久太久了，這個承諾讓她不再擔心，不再害怕失去他的惡夢。
李浩然亦笑道：「那一日，也是我來接應郭大俠之時。」
郭靖朗聲長笑，高聲道：「這一刻，我已經明白你的苦心，天下和郭氏一家都是你的苦心所在，我也答應你，我會堅持到你的到來。」
兩人相視一笑，惺惺相惜，男兒的友誼不分年齡大小，他們沒有說什麼，但是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信任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