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21章 真漢子，恩怨分明 文 / 碧海思雲
想不到事情居然演變成這樣，實在是出乎李浩然的意料，事已至此，想阻擋也來不及，心裡暗想：也許這是一個轉機也未可知，畢竟楊康不明不白之死一直是楊過心中的痛，若他早日知道說不定能改變一些事情也說不定呢。
楊過呆了半晌，突然瘋狂的衝了上去，一把抓住郭靖的衣襟，大聲道：「郭伯伯，你騙我，你為什麼要這樣騙我？我知道你心中愧疚想以死來還，我楊過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也恩怨分明的男子漢，我斷不會胡亂的傷害郭伯伯的。」
郭靖臉色蒼白，緊閉雙眼，任由楊過用力的搖晃。就是不說一句話，他心裡直想：人死如燈滅，楊康兄弟雖然罪有應得，然而卻不能讓過兒得知，就讓他心裡樹立一個英雄的父親吧。
黃蓉仰起慘白的俏臉，聽完楊過的話後，她更加無地自容，從話裡她聽出楊過的意思，如果郭靖此時隨便說楊康死於任何一人的手，楊過肯定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這是男兒的情、男兒的義。不過她心裡也知曉郭靖的為人，如果郭靖會撒謊，那他就不是郭靖了。
看著郭靖了無生趣的模樣，黃蓉心萌死志，平淡道：「你郭伯伯說得沒錯，楊康的確死於我之手中。不過即使再次選擇，我也會殺了他。我殺楊康，從來沒有後悔過，這也是我為何不喜歡你的原因，換成是你，你會真心的對待你的仇人之子麼？這天下除了你郭伯伯這頂天立地的漢子，沒有人能夠疼愛仇人子弟勝於自己的親身骨肉。」
黃蓉想起舊事，心裡忽而高興，忽而甜蜜，忽而憤怒，暗想：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就是遇見了郭哥哥，但是我卻一再騙了他，他每次都以男兒的包容來原諒我的任性，而我卻一錯再錯，罷罷罷，既然郭哥哥不再要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慈愛的撫摸著肚子裡的結晶，道：「過兒，你父親是因我而死，與你郭伯伯毫不相干。你要報仇雪恨只管殺了我，不過還望你看在我肚裡你郭伯伯的孩子，還求你寬限些時日，等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出世了。你再殺不遲，若我黃蓉稍有抵抗，永世不得超生。」
黃蓉弱孕後容顏憔悴，此刻更顯得弱不經風，楚楚可憐，但是神色間卻透露著一股不容輕辱的決然。
楊過心裡堅持的信念不禁動搖了起來，暗想道：難道我父親真的是十惡不赦的人，不然依著郭伯伯的為人，為何寧願死都閉口不提父親的死因呢？而郭伯母，黃蓉都明說父親命喪她手，事情以至此，她也沒有騙我的必要。突然想到黃蓉的手段，心裡冒出一絲冷汗，又想：我差點被她苦肉計打動了，好個黃蓉，居然把著以退為進的手段。
想到此處，心裡已經不再懷疑，心裡殺氣上湧，雙目惡狠狠的瞪視黃蓉，良久良久，竟是一瞬也不瞬，臉上充滿著憎恨怨怒，便似比重的痛苦不幸，都要在這刻發洩出來。
丘處機一直沉默不語，此刻見楊過神色如此可怖，即使以他的道心也不禁暗自生懼，他斷喝道：「楊過，你父親是我最喜愛的徒弟。他的死，我應該承擔大半責任，而且他是什麼樣的人，在座的除了你和李師弟，沒有人不知道的。」
恰在此時，李浩然也道：「楊兄弟，不若聽我一言如何？」
楊過除了小龍女，最信任的就是郭靖、李浩然了，本來他已經打算死完黃蓉，然後在郭靖面前『自殺』謝罪，至於丘處機的話，他是一句都聽不進去的。然而自己敬重的李大哥的話卻不能不聽，於是深吸口氣，顫抖著嗓音道：「大哥，有話請但說無妨。」
李浩然道：「你是我的兄弟，你現在的心情我瞭解。不過你好好想想，郭大俠是一諾千金的英雄，他性情如何，你比我更加清楚，你想想他都死到臨頭了，還有隱瞞的必要嗎？也許你心裡會說，郭大俠以退為進，博取你的同情。這樣的人，肯定視自己的生命為第一，然而他卻不發一言。『中原五絕』的北丐是他師父、東邪是他岳父、南帝似乎與他平輩相交，此三人無論武功才智堪稱世之奇葩，他又如何能夠騙得了他們？也許郭大俠大奸似忠，騙過天下人眼睛，然而連三絕都受他欺騙，我斷然不信。北丐統率天下十餘弟子；東邪才情似海；南帝終日面對群臣的詭計，然而在他退位數十年後，臣民依然念著他的好，由此可見他的厲害。說句大不敬的話，也許你父親的死另有原因。所以，郭大俠寧死不說。」
楊過雙眼血紅，一時間他心痛如割，大吼道：「大哥，連你也相信他？」
李浩然歎息道：「楊兄弟，你看似性情怪異，唉，這不過是你的表相罷了。若他日你得知事情完全錯了，依你個性一定會『自殺』謝罪，我不想我的兄弟有此下場。我不是幫他，而是不希望你錯殺萬人讚頌的好人而已，我這樣說只希望你冷靜思考。而且，天下間也沒有值得我去討好的人呢！」
楊過心情稍安，他此刻恩怨難分，差點瘋了，死命的抓著頭髮，突然，他跪在郭靖面前，砰砰砰……連磕數十個響頭。然後大聲道：「郭伯伯，你說句話啊！大哥的話你聽見了嗎？你真忍心眼睜睜的看著我們一家人同歸於盡嗎？」
郭靖全身一震，眼裡終於有了生息，虎目中的眼淚終於滾滾而落。歎息道：「楊康兄弟已經化為黃土，我，我實在說不出來，我不忍心。」
李浩然暗想，這郭靖真是條漢子，不愧是說出「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英雄。他見到楊過快瘋了，於是道：「楊兄弟，你稍安片刻。今夜，我一定要讓真相大白於天下，還你個公道。」
「大哥，你有什麼法子，快快道來。」楊過也夠厲害，換作他人，明知郭靖、黃蓉就是自己的殺父仇人，恐怕早就拚命了，然而他卻硬生生忍住了，著實是人中之傑。
「方法其實很簡單。」言罷，李浩然偏若驚鴻，化成無數虛影，一下子制住全真三子、郭靖、黃蓉的麻啞二穴。
想了下，李浩然乾脆利落的再點郝大通、孫小二的昏睡穴，兩人身子一軟，躺倒到椅子上。
李浩然微閉雙眼，依著「九陰真經」，運行移魂**，心息相依，綿綿密密，心神若有意，若無意，已至忘我境界，驀然睜開眼睛，大聲道：「丘師兄，對不住啊！他日小弟定向你磕頭謝罪。」
丘處機一時不察，於瞬間中招，心裡想不通李浩然為何如此，此刻聽到此話，不解的望著李浩然雙眼。
李浩然不語，只是淡淡一笑，臉上儘是抱歉之色，丘處機也跟著李浩然歉然一笑。
「移魂**？」郭靖、黃蓉、楊過三人異口叫出，不過郭黃二人則只是在心裡叫著而已。
黃蓉聰明機智，乍然見到「移魂**」，再綜合李浩然那番話，卻也知道李浩然是在幫助自己。而楊過卻也如是想著，暗道：大哥畢竟向著我，中了「移魂**」只能任宰割，此時我問什麼，丘道長自己會在潛意識中回答什麼的。
李浩然微微一笑，對楊過道：「你想問什麼就問什麼，一個時辰內，丘師兄是你問什麼他答什麼，你不用擔心其中有假。」
楊過重重點頭，問道：「丘道長，楊康是你什麼人？」
丘處機道：「楊康是我愛徒。」
「楊康在哪裡死的？又是怎麼死的？」楊過終於問出這話，問過之後，他比任何人都緊張，
丘處機老實道：「他死在鐵槍廟。那天，他為了殺人滅口，想殺那黃蓉，一掌拍在黃蓉肩膀上，黃蓉身上的軟蝟甲有歐陽鋒的毒藥，軟甲都是尖刺，他手掌流血，於是中毒而亡。」
楊過心裡難過，流下淚來，顫聲問道：「楊家和郭家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為何要滅了黃蓉的口？請你把他一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丘處機此刻完全沒有意識，別人問什麼，他回答什麼，他道：「楊康的父親楊鐵心和郭靖的父親郭嘯天是異性骨肉，楊康和郭靖也曾義結金蘭……」。
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丘處機當下把楊家郭家的關係及楊康、郭靖的事跡原原本本的說了，說了自己為了保護兩家血脈，如何與江南七怪打賭，又說楊康和歐陽鋒狼狽為奸如何害死江南五怪，如何在鐵槍廟中要殺人滅口，如何自取其死……
書房內靜悄悄的，很靜，此時真的很靜，靜得讓人害怕、無法呼吸。
楊過急促的呼吸，拚命的呼吸，突然他坐倒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他悲憤難言，想不到自己的父親竟是如此奸惡，如此……
楊過又回想起結識郭靖之後，黃蓉對自己的萬般戒備，千般憎恨，一切的一切在此刻終於得到了答案，原來一切都是自己父親種下的因，卻讓自己這個兒子來承擔這份苦果，但是若無父親，自己又從何而來？
郭靖自從丘處機開始說話，眼淚就不停的流著，現在見到楊過痛不欲生的模樣心裡痛惜不止，然而人不能動，口不能言，縱有萬種心疼也無法去安慰，更何況他本是不善言詞的人呢？
黃蓉也露出溫柔疼愛的神色，她眼中充滿著憐愛之情，想著自己雖然聰明，對人卻過於苛刻，比起郭靖的敦厚、真誠，自己真是十足的小人，總以自己的臆斷強加給人，回思這些年來的所做所為，後悔萬分，看到楊過的神情，她更加無地自容。
李浩然沒有阻撓什麼，他知道楊過會做出正確選擇的，雖然很痛，但是他不得不作出選擇，於是點了丘處機的睡穴。
過了大半時辰，李浩然道：「楊兄弟，還要用這法子麼？」
楊過呆呆的看著李浩然，搖搖頭，慘然道：「大哥，我錯了，我都錯了。我相信這都是真的，我也終於明白郭伯伯為什麼寧死也不說父親的死因，他不是怕我報復，他是怕我傷心啊。我這樣逼迫郭伯伯，我真是禽獸不如，比起我父親來，我更加不是人。我們父子都是大惡人，郭伯母不喜歡我也是對的。我對不起郭伯伯，就讓我以死來謝罪。」說罷，舉動右掌，毫不猶豫的便向自己的天靈蓋劈落。
李浩然早有防備，一指點住他的穴道，制住他的武功，接著也解了郭靖、黃蓉的穴道。
郭靖一旦自由，猛然躍起，緊緊的抱著楊過，這位頂天立地的漢子，這一刻如孩子般放聲痛哭，喃喃道：「過兒，過兒，我命苦的孩子，我沒有怪你，一點都沒有怪你。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啊！」
黃蓉一下子撲過來，淚泣連連的抱著郭靖、楊過，她心裡百感交集，有後悔、有疼愛、有改變、有慈愛……總之，她知道她錯了，錯得離譜，現在她心裡好生羨慕穆念慈，竟然生得楊過這樣恩怨分明的兒子，再想想自家女兒，兩人的智慧真是不在一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