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14章 洪凌波,恩仇纏結 文 / 碧海思雲
陸無雙見到李莫愁委頓在地,欣喜若狂,笑道:「李莫愁,你害我一家的時候,想不到也有今天吧?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楊過覺得有些奇怪,他知道李浩然純心要李莫愁的命的話,她根本無法堅持這麼久。想來李浩然另有打算吧,所以,安安靜靜呆在一旁,並沒出聲。
洪凌波眼淚滾滾,她自知無法善了,哀聲求道:「師妹,請你看在我們姐妹往日情份上,就饒過師父一回吧!如果你想解恨,我願意一命抵一命,只求你放過師父。」
陸無雙想起洪凌波如母、如姐的照顧,心裡也很難受,但是想想父母的慘死,怒上心頭,於是狠下心腸道:「師姐,李魔頭名義上是你師父,但是這些年來她是如何待你的?她什麼時候把你當作徒弟來看了?想打則打,想罵則罵,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師父?你就不要為她求情了,我放過她,她也不會放過你的。」
洪凌波泣道:「師妹,你不知道,師父的心裡其實很苦。被人冠上魔頭之名,又何嘗是她所要的?不管她如何,總是我的師父啊!如果沒有她,也就沒有我了,師妹,求求你放過師父,好不好?我願意抵命,以消除師妹一時氣恨。」言罷,丟下寶劍,跪在地上不住嗑頭,淒楚的神情讓人憐惜、感動。
陸無雙咬緊嘴唇,鮮血流下兀自不知,她恨李莫愁,恨不得碎屍萬斷以雪心中的仇恨。但是,她又忘不了洪凌波的情誼,若非洪凌波,恐怕自己早就屍骨無存了。她想狠心一回,但是卻做不到,她想一全洪凌波,卻知以自己的修為,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報仇雪恨,心裡為難之極。
良久,她見到洪凌波額頭鮮血直流,再也忍不住了,跑將過去,抱起洪凌波,哭道:「師姐啊,你這又何苦呢?你讓我該怎麼辦呢?」說到傷心處,不由放聲痛哭。
突然,李莫愁瘋狂大笑道:「要殺就殺,何必假惺惺的。我李莫愁早就活夠了,遲早都是死。小賤人,你不是一直想要殺我報仇嗎?我現在動彈不得,你動手啊!」
洪凌波驚叫道:「師父,不要再說了。我求師妹饒過師父的,師妹心地善良,一定會答應的。師父,求你別說了。」
李莫愁繼續笑道:「凌波,我一生殺人如麻,仇人多如牛毛,哈哈哈哈……死到臨頭了,我也實話實話吧!我不但是這個小賤人的滅門仇人,同樣也是你的滅門仇人。」
洪凌波大吃一驚,呆呆的望著李莫愁,無法置信的道:「師父,你胡說什麼?你怎麼會是我的滅門仇人呢?師父,你一定記錯了是不是?」
「哈哈……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又何必騙你呢?你本是農戶的孩兒,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這沒有錯。但是你們不該在我面前炫耀幸福,是你們勾起我的痛楚,既然你們讓我難受,我為何要讓你們好過?」
李莫愁縱聲狂笑著,笑聲淒厲,只聽得李浩然掌心發冷,他從未想到人們的笑聲之中也會包涵著這許多悲哀淒淒的意味。
李浩然歎息一聲,突然出指,解除了李莫愁身上的封印,淡淡道:「李莫愁,你是我制住的,我自主放你一回,你走吧!」
李莫愁有一種死後重生的感覺,聽得此言不禁呆了。不可置信的望著李浩然,似乎在懷疑他話裡到底有幾成真實。
李浩然臉色平靜,悠然的說道:「莫要以己度人,你無情,並不代表你的徒弟無義,她們此刻斷然不會出手要你性命,這次就當還你多年來撫養的恩情,下次相見將是不死不散之局,來日方長,若你不服氣儘管找我,現在你可以走了!」
哪知--
他話音尚未了,李莫愁突然縱聲哭將起來。
突地--
眾人只聽「轟」然一聲,木石塵砂,漫天飛起。
一驚之下,眾人定睛望去,只聽李莫愁慘厲的笑聲越去越遠,這女魔頭竟以深厚內家真力,在牆上穿了一個大洞,脫身而去,遠遠傳來她淒厲的歌聲:「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聲音漸行漸遠,終至絕響。
李莫愁走了很久很久,洪凌波還自呆呆的站在地上,瞪著失神的眼睛,絕望的望著漸漸平息的砂塵,她僵立著的身軀,漸漸也起了一陣顫抖。
終於--
她再也忍不住激盪的心情,失聲痛哭了起來,陸無雙只見她身軀搖了兩搖,然後便像是一縷柳絲般虛弱的落到地上,她心頭一跳,再也顧不得別的,縱身掠了過去,一把摟住她的纖腰,惶聲問道:「師姐,你怎樣了……」
但是洪凌波又怎會聽得到她的聲音,她只覺心中有泰山一樣重的悲哀,北海一樣深的仇恨,要宣洩出來。
但是她此刻除了痛哭之外,她什麼也不能做,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她有記憶以來,就一直照顧她、教她武功的師父,竟會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不管在別人眼中,對她的師父如何想法。但是那麼多年,師父在她眼裡,卻永遠是慈藹而親切的。
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所有她一生中全心倚賴著的東西,全都像飛煙一樣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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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李浩然歎息道:「生死愛恨一念間。錯過一步回頭已經太難,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李莫愁可恨不假,同時她也是可憐之人。然而,她濫殺無辜卻是可惡了。」
三人中除了陸無雙若有所思,楊過不解的望著李浩然,他從來不認為李莫愁這女魔頭有何可憐的地方。至於洪凌波已經被陸無雙製作穴道,此刻正沉沉而睡。
剎那之間,四下又已歸於寂靜,只有四人的呼吸之聲,在這寂靜如死的夜色中響起的一些聲音,但卻又只是那麼微弱。幾人無言相顧,等那天光破曉,便悄悄離開這個城鎮。
一路之上,氣氛極度沉悶。李浩然見陸無雙抱著洪凌波十分吃力,於是道:「陸姑娘,你行走不便,且抱你師姐上馬行走吧!」
楊過眼珠一轉,抱著白鶴的大頭,玩笑道:「白鶴老兄,兩位姑娘美若天仙,能夠駝住她們你可是艷福不淺啊。」
陸無雙卻瞪了楊過一眼,神色間十分奇怪,不過她卻也乖乖地坐在白鶴的身上。路上,三人分別做了介紹,楊過也知道陸無雙就是小時候自己認識的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而陸無雙也想不到今生還有見到楊過的機會,多年不見,想不到楊過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此次重逢,兩人無不感歎造化弄人。邊走邊敘說別後之事,都在為自己對方的經歷而感動、憤怒、高興、悲傷……
李浩然在旁,聽著兩個人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卻也沒有打擾,只是默默前行,靜靜聆聽他們的喜怒哀樂。
楊過、陸無雙說完後,才發現李浩然獨自一人,默默前行,似乎心事重重,眼中的憂鬱、落寞讓人心疼。
楊過視李浩然為兄弟,但是對於他的來歷也很好奇,於是快步上前,嘻嘻笑道:「大哥,我們現在是同條船上的夥伴了,我所有的糗事你都知道。能不能也滿足一下小弟的好奇心,說說你的光輝歷史?」
李浩然呵呵笑道:「其實也沒什麼,相對於你們來說,我的生活更加單調,十歲之前學精琴、棋、書、畫、醫、花、機關戰陣,十歲之後學武,十八歲武學小成,然後出山。」
楊過、陸無雙面面相覷,一會兒突然爆笑而出,陸無雙笑道:「李大哥,你真好玩。你的生活怎麼可能就這樣?最少比我們幸福多了。」
「幸福?什麼是幸福我找不到答案,你們還見過自己的父母親,少年時在他們的呵護下成長。而我呢!自己父母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我在一個冰天雪地的山谷裡長大,那裡人很多,但是他們認為我是災星,剋死父母。除了我的一位姐姐,沒有人願意理會。姐姐說,我父親送我去的時候,我被人下了奇毒,昏迷不醒的,差點就死了。這些年來,文學武功都是姐姐教的,可以說如果沒有她,世間也就沒有我這樣一個人了……」李浩然想起還在冰川雪地的段素素,心裡泛起一陣柔情。
是啊!在這個世上,自己幾乎和楊過一樣,沒人疼沒人愛的。然而自己除了段素素,再無親人。而楊過比自己卻要強了很多很多,不但有生死相隨的小龍女,還有歐陽鋒、郭靖的真誠憐惜。
話夾子一旦打開,李浩然再也沒有隱瞞,將自己所經歷的事情都一一道來,說完之後,出山後就一直沉悶的心情倒是鬆了起來。
心,跟著思念一道飛向天山縹緲峰,那裡有他最深刻的記憶,那裡也有他牽掛的人,儘管他自己現在也不知道他對她是懷著怎樣的感情,總之,對於自己唯一親人,李浩然把所有思念都交給了她。
半晌,李浩然自回憶中醒過來,卻發現楊過雙目圓睜,閃閃的目光中,突地流下兩行淚來。
而陸無雙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李浩然道:「真奇怪,你們怎麼哭起來了?」一伸手一拭眼瞼,眼中卻也已滿含淚珠。
然而,他們的淚珠卻都是晶瑩而可貴,就正如明亮的珍珠一樣,價值連城,無法估量。
秋波如水,燈光如夢,誰也不知曙色是在何時爬上地平線,於是東方一道金黃的陽光,衝破沉重的夜幕,昨夜碧空上的星與月,也俱在這絢爛的陽光下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