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05章 論絕藝,一燈托付 文 / 碧海思雲
段素素一路跑向客廳,只見師父和一位面色慈善,鬚髮俱白的高僧對坐相談,於是記憶中的往事泉湧而至,一下子撲入高僧的懷裡,喜極而泣道:「爺爺,素素想你好苦啊!」
一燈大師慈愛的看著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段素素,欣慰道:「多年不見,小素素竟成長至斯,老納著實欣慰。這些年來素素承蒙叔父關照,小侄在此感激不盡。」
虛境寒看著祖孫其樂融融的一幕,再聯想自己和李浩然的關係,不由得難受之極。人,一旦上了年紀,只望兒孫歡聚膝下,無論他曾經如何英雄瞭解,都期盼親人的溫暖,看著這情形,虛境寒不由得心酸。
突然,只見李浩然正大步而來,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李浩然,欣慰的同時又不知從何說起。見李浩然一進來就只看著段氏祖孫,而將自己這個祖父視若無人,心中有的只是頹然和後悔。
李浩然看那僧人,他身穿粗布僧袍,兩道長長的白眉從眼角垂了下來,面目慈祥,眉間雖隱含愁苦,但眉宇的雍容華貴神色,卻是一望而知。一燈見到有人打量自己,含笑示意。不過此刻的佛心卻是驚佩之極,瞧這進來的少年不過弱冠之齡,到了自己數丈開處方始發現,對方身手著實不凡。靈鷲絕學果然名不虛傳,他日成就不可預測。
良久,段素素平靜下來,看到不遠處的李浩然,想想自己剛剛之態,芳心下有些難為情,再看到李浩然正興致勃勃的打量自己的祖父,於是介紹道:「然兒,這是我祖父,人稱一燈大師的便是。」繼而看了虛境寒一眼,繼而道:「爺爺,這,這是我師兄的兒子,李浩然。」
一燈聽得如此介紹,不由一怔,不過他畢竟是得道高僧,隨即道:「原來是師弟的兒子,難怪如此了得。當處一見,如今卻人鬼殊途,著實世事無常,不過賢侄有此成就。師弟、弟妹泉下有知也應含笑九泉啦。」
李浩然想不到自己輩份居然如此之高,也不禁一呆,於是道:「世伯多慮了,人生在世,有始有終。弟子倒也不在乎很多,雖然這些年來獨自一人,但是有素素姐陪著,倒也不至寂寞。」
一燈聽此豁達言語,不禁刮目相看,暗自點頭。心想:此子似乎與世叔有所矛盾啊,難怪世叔有此佳孫,反而頹然無著。
虛境寒見自己好像成了一個外人,坐不住了。於是道:「素素,你且陪著智興,宮中有事,為師且先處置一下。」
段素素情知他們之間的矛盾,倒也沒有勉強,帶著一燈、朱子柳、李浩然逕自往自己的院子。
走到院落,朱子柳見李浩然面容挺秀,英氣咄咄,實是千中難挑的美男子,正和自己一樣百無聊賴的,再發現他深不可測的能力,不由好奇道:「李師弟,為兄著實好奇,不知師弟一身修為是如何練來的。」
李浩然笑道:「一切都是素素姐教的,算來她是我的師父呢!」
「可是小公主的修為不如師弟啊!」朱子柳覺得糊塗了,他不是笨蛋,反而聰明無比,自然看出虛氏祖孫的情況了,而且也看出段素素與李浩然的差距。
「有何奇怪的,小弟天縱英才嘛!青出於藍而青於藍有什麼了不起的。」李浩然玩笑道。
朱子柳不禁無語,又道:「看師弟的修為,老哥不禁手癢,不如我們切磋切磋。」
李浩然點點頭,帶著他走向練武場,於是道:「朱師兄,你我學的都是『一陽指』,沒有好比的。聽素素姐說,師兄有一套從書法中悟出的武學,可謂獨創,不如讓小弟見識一番。」
說到自己得意之處,朱子柳卻也高興之極,師兄弟幾人,只有自己獨創一門武學,兄弟們都羨慕之極。於是說道:「師弟有興致,那老哥且使出來,好教師弟指點。」
李浩然笑道:「師兄客氣了。」
朱子柳走到場中,拿出毛笑大笑道:「師弟且看我的『房玄齡碑』。」朱子柳是大理第一書法家,文武雙全,將「一陽指」與書法融為一法,自成一家,此刻只見他筆鋒在空中橫書值得斜釣,似乎寫字一般,然內力所至,卻絲絲著響,當真是銀鉤鐵劃,戲峭凌厲,而雄偉中又蘊有一股秀逸的書卷氣。如此百餘招,驀然,招式一變,用筆起來越是醜拙,但勁力卻也逐步加強,筆致有蛛絲絡壁,進而復虛。突而招式大開大合,猶如石破天驚一般,無數筆鋒瘋湧而至,地下十餘個小洞宛然可尋。
朱子柳見洋洋得意的看向李浩然,待見其表情,不由一陣發呆,只見雖然看得津津有味,卻似乎並沒有什麼驚歎之色,反而有不屑之狀,心中不服道:「還請師弟指點。」
逍遙派的收藏李浩然無緣一睹,但是段素素出入禁地乃是常事,一些武學上的問題總是和他一起瞭解討教,久而久之,李浩然眼界大開,論武學見識之豐,豈是朱子柳所能比擬?朱子柳這路筆法雖然漂亮,如此對手比他差倒也把對方打得措手不及,但對手換成李浩然的話,十招即可打得他找不到北。
怎麼說,朱子柳也和自己有淵緣,看來自己還是應該說明,不然終有一日他會追悔莫及的。沉吟道:「朱師兄的武功著實精妙,不過小弟有一言不吐不快。」
見朱子柳做認真聆聽狀,於是又道:「學武,是為了什麼?防身、傷人,既然一招可以打倒對方,為何要拐彎抹角給對方機會呢?要知臨敵過招,那是生死繫於一線的大事,全力相搏,尚恐不勝,哪裡還有閒情逸致,講究什麼字帖。除非對方武功跟你差得太遠,你才能將他玩得團團轉。但如雙方功力相當,你再去寫字,簡直是自己把勝算讓於對方,須知獅子捕兔,尚且全力一搏啊!」
朱子柳初時聽李浩然如是說,極度不爽,他不是氣量狹小之人,並沒有因此喪失理智,冷靜思量李浩然的話,越想越覺他的說話十分有理,自己將書法融化在判官筆的招數之中,雖是瀟灑,筆上的威力畢竟大減,若是真的面臨著比自己強的對手,恐怕真是自尋死路了,想到此處,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片刻,顫聲道:「那師弟對武功有何追求?」
李浩然淡然道:「武,非舞;過招乃過程,傷敵是本意。說難聽點,學武的目的就是殺人,既然能夠一招致敵,何必浪費自己的精力?」
「這是人能夠做到嗎?」朱子柳疑惑問。
「有,有一人能夠做得到。」李浩然腦海裡不禁出現一個名字。也許過後不久,此項神功就要面世了吧!
朱子柳悚然道:「中原五絕?」
「不是,此人也許現在籍籍無名,不過他的確風光一世。他就是劍魔--獨孤求敗。此人一生只用九式劍法,分別為總訣式、破劍式、破刀式、破槍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氣式,如此九式合稱『獨孤九劍』,除了總訣式乃心法總綱,餘下八式破盡天下武學。『獨孤九劍』,有進無退、招招都是進攻,攻敵之不得不寧,雖只一劍一式,卻是變化無窮,學劍的精要所在就是『無招勝有招』。」李浩然解釋道,反正楊過是有希望學到「獨孤九劍」的,自己提前來說也不算胡言亂語。
朱子柳不可置信的道:「無招勝有招,這等神人真的存在嗎?」
「劍若無招,他人如此能破?料敵之先機,看整時間,一擊而破,才是真正絕學。」李浩然心中暗想:自己是不是先去把「獨孤九劍」給學了。
朱子柳道:「師弟一語,讓老哥無地自容,以前種種之疑惑終於豁然開朗,見識到武學之正道。招式多不算英雄,萬端變化融成一式方是真的絕藝,老哥受教了。」
「師兄見笑了,小弟不過紙上談兵,師兄別放在心上。」李浩然笑著說,自己雖然學會了幾項神功,但是還真沒有出手對敵的機會,平時也是和段素素戲耍而已。
朱子柳暗想:這可是金玉良言啊,靈鷲不愧是百年前武學之聖地,師弟小小年紀居然有此見識,自己未來之路還是很長啊,千萬莫學坐井觀天之事。
之後數日,兩人說文論武、彈琴弄弦,好不投機,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朱子柳勝在見多識廣,而李浩然雖然大門不出,但他勝在口齒伶俐,並且多了幾百年的知識,不時冒出的經典看法讓朱子柳大有深得我心之感。
這些時日,李浩然除了陪朱子柳說話之外,也抽時間向一燈大師討教「一陽指」的經驗,一燈大師倒也沒有藏私,盡數傳授,讓李浩然一日千里,而朱子柳在旁聆聽,卻也受益非淺。
同時,李浩然也知道一燈大師為何不學「北冥神功」了,原來留在靈鷲宮的只是孤本,而段譽那書獃子認為此功有傷天和,並沒有傳給段氏後人,讓段家白白錯過雄稱武林的機會。一燈大師擔心「六脈神功」絕傳,於是將段素素送來縹緲峰,學那傳說中的「北冥神功」。
這日午時,朱子柳、段素素、李浩然坐在院中,正傾聽一燈大師訴說段家「六脈神劍」之秘事,聽他一燈大師沉聲道:「老納祖父宣仁帝無意學得逍遙絕學『北冥神功』,而後多次奇遇,吸得數百年功力。祖父乃武學奇才,僅僅看過一次『六脈神劍』劍譜,便將六脈學成。素素曾言,賢侄亦練過『六脈神劍』,想來也知『六脈神劍』最基本的要求,不過賢侄是否猜出老納不學『六脈神劍』的原因?」
「『六脈神劍』博大精深,要學此項神功,必須擁有兩個基礎,一是個人悟性。其二就是內力深厚,創下這門絕學的段家前輩必然天質過人。依小侄猜測,這位前輩要麼得了什麼奇遇導致功力大增,並創下如是絕藝,然奇遇之所以為奇遇,就是萬年難得一見,段氏先祖斷不會將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奇遇,進而導致絕藝失傳。所以,一定留下了修練心法。」
一燈大師心道:世侄真是聰明無比,如此都猜測出來,想再探探李浩然的底,於是不露聲色地問道:「觀世侄神色,似乎尚有話說,莫不是有了什麼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小侄這也是推測,不盡不善之處還望世伯見諒。」深吸了一口氣,李浩然正色道:「段家心法應該與『六脈神劍』有共通之處,然而『六脈神劍』譽為世上第一奇功,霸道無匹、劍出傷人,而大理段氏歷來信佛,不忍多造殺戮,於是段家的祖先在心法上動了手腳。大理『一陽指』威力遠不如『六脈神劍』,然其至剛至陽之氣恰恰是邪派武學剋星,若將『一陽指』練至大成,段家足以威震武林。這一點,我們可以從世伯名列『中原五絕』看出。我想,段家心法被故意歪曲了一段,然而並無危險,只是功力增長的速度放慢,如果在某個年齡階段能夠突破瓶頸,或者『一陽指』練至一品,想來便能直接修煉『六脈神劍』了,否則,這絕世武學豈不有失傳的危險?」
李浩然是個武俠迷,看《射鵰英雄傳》的時候,對一燈大師沒有修練「六脈神劍」感到奇怪。於是進行各種推測,最後他將一切問題都歸結在段譽身上,因為無論從段譽的性格、信仰等方面來分析,他都不願意讓後人隨隨便便就學成霸道無比的「六脈神劍」,然而,依他孝順的本性也斷不會讓先祖心血毀於一旦,至此,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故意曲解了部份心法。此刻李浩然說來,倒也頭頭是道。
至此,一燈大師真是衷心佩服李浩然了,他也是在五年前,無意中在天龍寺牆壁夾層中,發現祖父(段譽)留下的遺卷,說明了「六脈神劍」的來歷與修改,而李浩然的猜測與此相差不遠。
李浩然見三人聽得出神,又道:「素素姐曾說,第一次華山論劍,中神通王重陽以絕對的優勢壓倒你們東邪、西毒、南帝、北丐。論劍之後,王重陽自知大限以至,生怕無人克制歐陽鋒,故而將『先天功』傳於世伯。也由此,使您原本能夠學到得六脈神劍的一點希望,變得絕望!」
「為何學得『先天功』,反而無法學得『六脈神劍』呢?賢侄,說說你的理由。」一燈大師不自覺地,臉上不期然的浮現一絲訝然。昔日王重陽強行運用『先天功』傷了經脈,自知時日不多,生怕歐陽鋒在無人克制的情況下,在武林掀起血雨腥風,而自己的徒弟無法承擔大任,這才不得已將鎮教神功傳給一燈。
一燈大師臉上那抹訝然,讓李浩然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斷,於是歎息道:「說句大不敬的話,要怪只能世伯急於求成了,顧名思義『先天功』當屬純陽一脈。然而『孤陽不長,孤陰不生』,『先天功』的霸道全然違背了『六脈神劍』運行心訣。人體六脈有陰有陽,陰陽二氣合同而行大有可為,若單一內力運行『六脈神劍』只會經脈盡毀。要不然,以世伯如今功力,即使不能六劍齊發,兩三脈卻完全可行。最重要的是修練者之心境,段譽祖師心性善良,事事隨心,反而練成?」
聽至此處,一燈大師道:「不錯,以老納如今的內力本是足夠,然而正如世侄所言,已經沒有資格再行修習『六脈神劍』了。若老納當年有你這份機智,斷不會因小失大。現今段氏一脈只餘素素一人,而她卻無法習此絕世武學。今日,老納便以段氏家主身份,正式允許素素將『六脈神劍』傳授於世侄,還望世侄不要仗此絕藝濫殺無辜。老納所有子孫,老衲唯一牽掛的就是素素,望世侄代為照顧,讓她一世無憂。」
段素素是李浩然當今世上唯一親人,關於她的幸福安然,李浩然自然是責無旁貸,氣氛有些壓抑,於是玩笑道:「世伯但請放心,也許下次相見,素素姐不但為您相中一位人品俱佳的孫女婿,而且正等著您為他們的孩子取名字呢!」
段素素聽李浩然調侃,大是羞澀,扭怩之態可掬,氣得在李浩然腰間重重一扭。李浩然裝模作樣的叫道:「唉喲!哎喲!素素姐,幹嗎?居然掐我,哎呀!疼死人了!」
一燈大師好不容易見到孫女如此神色,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聲直衝雲霄。半晌方才止住笑聲。定下心神,赫然發現,多年沒有絲毫進境的先天真氣竟然渾厚了許多,隨即明白,是自己放開心境,暫卻多年煩惱,心與神合,神與氣通,故而內力瞬間有了突破。
是夜,一燈大師將「先天功」秘籍交給李浩然,說道:「『先天功』是重陽真人一生心血,老納不忍故友之後全真再無能人。『先天功』應該有它的榮耀,他日賢侄若有機緣,還望轉交全真。」
李浩然內功大成,他知道自已的武功最適合自己,心裡已經失去翻閱的興趣,於是二話不說的就接了過來。此時一燈大師的精氣神遠非白日可比,李浩然知道他已經放下多年來的執著,瞬間提升了一個檔次。無論是親人朋友,都不應是他「道」途絆腳石,阻他成佛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