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百九十四章 花開別處 文 / 狐雲
清的確有些興奮。
這可是能超越小范老子的事情,范仲淹如今官兒小,俸祿有限,雖說築堤是個肥缺,奈何這老哥可不是貪墨之人,儘管並不知道范家的內情,也能推斷他此時萬萬拿不出千畝良田來,也就是說范家的義莊現在還是沒影的事情,咱先弄了,讓他拾咱的牙慧。
並且范氏義莊原則上只是為族人排憂解難,而咱的這個可是替那些為國灑熱血的退伍軍人謀福利,從大義上,要勝過許多了,日後那些史官要想拍范仲淹馬屁時,就不能不提咱李清了,到時候來上一句「三郎之心,日月可昭矣!」豈不妙哉?
最關鍵的,就是這義莊也能延續上八百年才是正經,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咱後世那麼多的經營之道啊,哪能不拿出來賣弄一番?只是對著兩個老軍漢,頗有些對牛彈琴的感覺,民主集中制?股東?古董這東西大相國寺那邊才有的賣,李家莊沒有,乾脆,公子您便吩咐罷,您怎麼說我們怎麼辦好了。
這要是啥事都聽吩咐的,還說什麼民主集中制?
興致高的時候被人打斷,當然有些不耐煩了,咱院子裡怎麼了?大槐樹上新築了個鳥窩咱昨兒已經偵察過了,估計才下了蛋,小鳥還沒孵出來呢,顧忌著形象問題才沒爬上去掏,就是想看你家三郎爬樹,這當口也不合適啊!
只是再不耐煩,對著自己後世打燈籠也難找的淑女媳婦。李清還是沒有起高聲地壞習慣,一邊向張、袁二位做介紹,一邊斜著眼睛小聲問道:「這不瞧著我正說經濟學問呢,外面有甚事值當大呼小叫?」
居然眼前這個素素淡淡裝扮的就是三郎娘子,昔日名滿京城的狀元紅?兩個老軍漢慌忙起身行禮,心裡頗有感慨,咱公子委屈可是受得不小,想當初水雲莊是何等富貴。如今這般簡陋起來?他們哪知道李清就愛這個調調。黑臉的才要拚命塗脂抹粉呢。麗質天然的,費那勁幹嗎?
若英一邊還禮讓座,一邊小聲的和李清說道:「三郎暫且消停下如何?外邊站了不少人呢,想必都一、二個時辰了,要不請進來坐坐?」
外面有人?李清瞧瞧這兩老爺子,心裡也釋然,不是說準備為咱劫大牢麼。自然帶著幫手,還真說上興頭忘了時辰,叫人家在外面站了這麼久,確實不合待客之道。
李清對張叔笑道:「外邊便是二位帶來的兄弟罷?一路勞頓的,何不叫進來坐坐?」
張叔笑道:「行得匆忙,先前想著行事也需些幫手,便叫了些莊內子弟同來,犬子也在裡頭。公子且休要客套。年輕輕地娃兒,多站些時辰累不著他們。」
哦,居然還帶兒子來了。那更要見見。
見李清堅持,張叔提聲叫道:「小四,叫哥幾個都進屋來,公子要瞧瞧你們。」外面一人高聲應道:「是!」
不多會,進來八個精壯漢子,一色地葛衫皂褲,頭上紮著武士巾,李清一瞧,霍,好精神地子弟,來到屋內,八個漢子分成前後兩排,整整齊齊一起躬身施禮,「見過公子。」說完,挺身全是標準的立正姿勢。
這情形李清可不陌生,軍人得不能再軍人了,見著李清神情有些疑惑,袁叔笑道:「怕是難入公子眼了,與龍翔軍可是沒得比,因怕這起子後生年輕不曉事,閒了就會惹事生非,便依公子的法子,尋常也教他們操演,近得一年,風雨不綴。」
怪不得一站在這裡就不同凡響呢,李清點頭應道:「不錯,果是軍旅子弟風範,莫非二位老人家想子弟進龍翔軍麼?這確不難,依我看綽綽有餘,待我知會陳全一聲,想必這點體面還是有的。」
張叔笑道:「公子說笑了,既然承蒙公子給了田地,生計有著,如何還願意從軍的?只是幾十年下來,老漢等亦未曾忘本,因此閒了帶子弟們胡鬧下。」
李清站起身,轉圈打量了一番,訓練的不錯,也不說在外面站了多久,現在在屋內個個都是紋絲不動,一副受檢閱的樣子,李清有些感慨,果然是幾十年軍旅生涯地老軍人,和尋常農夫就是不同些,可惜在咱大宋當兵不是光彩事,這麼好的素質不能從軍,實在有些可惜。
正準備好好誇獎一番呢,門外一陣喧囂,人還未見,便聽得有人高叫著:「三哥,今兒飯食可要多備些,兄弟餓壞了,莫兄弟,一會可不能和我爭,如今我可是上官了。」
說話間嘻嘻哈哈進來五、六個人,小白將軍和莫風帶著陳彪、張九,後面還跟著杜先生,一進了屋,見著標槍般立著的八個人,笑聲嘎然而止,蹭飯吃的來了,李清起身迎上,指著張、袁兩人介紹道:「你們來的正好,這二位是我
的故人,卻是行老了軍伍的,且來親近親近。」
才收了幾百號人進廂軍,這要安排的事情可就多了,因此這幾天小白不得空,一等到安排地差不多,就惦記起李清家可口地飯菜來了;許是才從軍營裡來,都是一身的軍伍裝扮,只是剿匪的事才上報朝廷,處置還沒下來,莫風這號主動投誠地盜魁,先便委屈只做了個都頭,不過他也不是很在意,瞧見沒,咱這上官指揮還擔心我等會和他搶菜吃,都頭就都頭吧。
陳彪這傢伙還因禍得了福,為著給李清屁股一腳踹進長江的因果,反和李清還親近起來,這也不算錯,要沒他這一腳,後面的事情便就發生不了,咱太湖好漢也不能和李清稱兄道弟起來,因此他爬了很多弟兄的頭,做了個虞侯。不過和莫風一樣,做慣了好漢地,等級觀念就是不強,比如他就喜歡和張九抬桿,一點沒把人家這個都頭當回事。
李清平素自己也沒正形,和哥幾個也玩笑慣了,陳彪和張九都是隨意向李清行了個禮,莫風抱個拳。而小白嘴裡叫著三哥。自是一副疲賴像了。只有杜先生先和李清見了禮,聽得李清介紹,又和張、袁二人見禮。
這兩老軍漢可不真敢以李清故人自居的,軍營中幾十年啊,等級服色當然明白的很,一瞧小白將軍還是個指揮呢,哪敢托大。兩人都是恭敬的行了個禮,「小老兒見過各位大人。」
那八個子弟也是一齊行禮,「見過各位大人。」說完,也不在屋中間站著了,八個人立到房腳處,不過依舊排得整整齊齊。
這般做派可有些顯眼了,方纔還在和陳彪鬥嘴的張九也收了聲,小白將軍也是驚疑未定的。屁股在椅子上尚未坐穩。便沖李清問道:「三哥,你這兩位故人究竟是何來頭,這幾個人又是怎回事?我瞧著有些蹊蹺呢。」
李清還未答呢。張老漢起身抱拳答道:「小老兒如何敢做公子故人,只是有幸,也曾在公子帳下聽令。」
小白一聽可興奮了,「在三哥帳下聽令的?可曾是在天宇山見過仗的?說說,那仗究竟如何打地?我卻是有些想不周全,五百步卒又是怎生盡殲一千鐵騎地,快和我詳細說說!」
張老漢使勁搖頭,「回這位大人,小地無福,不曾隨公子上過天宇山,詳情我亦不知,只是此事軍中言之銼銼,斷不會有假的。」
這個小白將軍早就追問過李清了,奈何李清總是輕描淡寫的說道:有什麼好說的,生死一線,豁出命去打就是了;小白以為李清是不願意賣弄的,其實李清何曾不是個愛賣弄的傢伙?只是從血雨中親歷而來,李清根本不覺得有什麼好賣弄的,他幾乎不願意自己想起那些場面和經歷罷了。
小白又問道:「我明瞭,收拾龍衛軍肯定便是你等了?怪不得呢,我瞧著怎地器宇不凡。」
張老漢拿眼瞟了李清一眼答道:「回大人地話,與龍衛軍見仗,小老兒本是在帳下的,奈何公子瞧我等不上眼,說是年老體衰,因此沒福。」
見人家現在還委屈呢,李清忙道:「張叔錯怪了,我幾曾是看不上眼?因慮著龍翔軍當初要做太子親軍,覺著張叔等休要再吃那些苦頭,如今不也挺好麼?」再看小白將軍的神色似乎有些失望,他可不想這些個老軍人被人看輕了,又道:「小白你休要小看了,收拾龍衛軍只是兒戲罷了,天宇山亦不過小場面,張叔當年守過靈州,打過檀淵,幾十萬人的大陣仗都見過,何需再與我去胡鬧?」
收拾龍衛軍是兒戲?不是說龍衛軍是上四軍之首麼?據聞天宇山是以五百廂軍盡殲一千黨項鐵騎,難道人家都是和你假打?小白覺得自己這三哥太牛皮了,也不怕把天捅破?
杜先生一旁接口道:「是極,老人家亦何須與龍衛軍操演,瞧這般子弟氣勢,便知不凡,只是聽聞你等已退出軍中,何不休憩頤養天年,奈何又這般勞苦做甚?另則這便是三郎練兵之法麼?京中聽得多時,卻未曾一見,今日見了,確是叫人讚歎。」
這話一出,還鉤起李清個擔憂來,老軍漢們不忘本,當然是情有可緣,再說自己的這一套居然有人學樣,得意也是有些,可瞧著這些子弟的架勢,分明便是狠下了一番苦功夫的,這也有些過了;對了,大名府在河北,不就靠近幽州麼,那些契丹人還經常過來打草谷麼?
這打草谷一詞,雖見後人多處使用,說的就是遊牧民族對漢族進行劫掠,其實這是契丹人地專利,遼國立國初期,軍隊出征,「人馬不給糧草,日遣打草谷騎四出抄掠以供之。」軍人自籌給養,擄掠民間糧草財物的方式,被遼人
打草谷」;別的遊牧民族雖然也有同樣行為,叫法卻地,不過遼太宗滅後晉,領兵佔了開封,本就有長居中原的意思,只是打草谷這方式叫中原人民不堪忍受,紛起反抗。使遼軍在中原難以立足。遼中、後期,對軍隊後勤保障方面有所重視,在邊境地區設置屯戍之兵,種植糧食,供給軍餉。以後,在戰爭中,遼軍打草谷的現象雖然沒有完全絕跡,但是縱兵大掠地作法已不多見。
只不過李清擔憂錯了。
「契丹人?打草谷?回公子話。大名府不曾來契丹人。如今邊境息兵多年。打草谷已是少聽聞的了,我等操練子弟,一則是舊習難改,二則是應付些須蟊賊,別無他意。」張叔答道。
;|賊就不少,連杜先生都沾邊了,當然,人家不能算蟊賊,人家是大賊!李清忍著笑問道:「附近蟊賊多麼?可曾到莊上襲擾?」
袁叔嘿嘿笑著說:「先前有幾個,如今卻是不大見了,公子休要擔心。」
瞧這老傢伙的笑容就知道裡面有故事,偏李清問起。人家還越發低調了。只說不過三兩賊,自然是討不了好,咱可是公子操練過的兵呢。收拾幾個賊有啥可說的?
恩恩,謙虛是美德,隨便拍馬匹也很受用,不過咱打小還就愛聽打仗故事啊,不說可是不行的,見這兩個老爺子不肯細說,李清大聲叫道:「小四!」屋角那群人排頭一個高聲應道:「到!」
不錯,身板兒紮實,個頭也不矮,要入伍也是進禁軍的料,李清一揮手說道:「你便是小四?那好,將這一年與蟊賊交手的經過詳細說來,不得有半點隱瞞!」
既然說是按咱地規矩操練地,那還就得來這一套。
不說不知道,一說還嚇一跳,原來李家莊這一年剿地匪,比李清浩浩蕩蕩遊戲太湖還多!
大名府地處河北東路,所轄與契丹接界,幾十年前就是與契丹爭鬥的前線,檀淵之盟後邊境已經不見刀兵了,可境內卻是不大寧靜,邊境上麼,自來治安都要差些,當然也並沒有象《水滸》中的梁山那樣的公然扯旗造反的,不過,綠林好漢們,卻比別路要多些。
在山吃山,靠水吃水,反正大家都要活,好漢就愛干沒本錢的買賣,這也是常情,當年這莊子屬於高小公爺名下的時候,雖然官府照應著,可與這些好漢們搞好關係總是要地,反正這莊子當初是賜來的,又不要上繳賦稅,因此莊上管事也拿點錢出來打發,以求買個平安罷了。
只是好漢們並不知道這莊子已經換了主人,並且換了主人還算了,關鍵是這些莊客換了,按照往常的習慣,到了收穫季節,便派人來到莊上索要財物,正是這幫老軍漢接手李家莊不久,也甭管是因為說話不夠客氣,好漢麼,自然要霸道些,不過就是好漢們改了性,說話客氣也沒有用,因為這幫老軍漢壓根不想給。
於是好漢們就很憤怒,習慣養成了,覺得就像收稅那麼理直氣壯,突然人家不給了,總覺得自己吃了虧,這事也沒法到官府去說理,好漢們就使出好漢招來,不給,那咱就搶!明晃晃的刀子架脖子上,看你給不給!
老軍漢們也乾脆,你來搶,咱就打。
其實好漢們經常都是人數佔劣勢的一方,仗得並不是總體力量多強大,仗得是平常老百姓都怕事,仗得是平常老百姓都自己顧自己,一般一個莊子,少說幾百人,大了就是幾千,憑什麼屢屢得手呢?
這會撞到硬釘子上了,李家莊初初人並不多,只有二、三百號,卻是心齊的很,像張叔這樣的,人雖五十多歲了,水雲莊操練都楞沒淘汰下來,豈是尋常老頭可比?
首先來犯的十幾個好漢就徹底栽了,他們那會還大馬金刀地直接進了莊,拿出刀子就唬人玩呢,「給不給?不給咱就砍人了!那可不是玩地。」
玩刀子?這些老軍漢見得少了?並且最初來的,都是按李清要求,必須是上戰場殺過敵的,好漢們算是遇上行家了,沒費多少功夫,全部縛手就擒,一律押到官府大牢去了。
一聽說這個才改名地李家莊居然敢不給好漢面子,這還了得,要是莊戶都成了這樣,咱好漢們吃什麼啊,於是第二次來的是河北東路鼎鼎大名的「過天星」潘虎,帶著五十幾個弟兄過來,還先禮後兵呢,下書到了莊裡,言明李家莊需賠禮道歉,並出上多少銀錢以彌補上次兄弟的損失,如若不然,殺進莊來,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