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和諧的酒宴 文 / 狐雲
枉咱太湖好漢了,甭以為有個寇啊賊啊匪的名頭,就取鬧。
而且李清的感覺沒有錯,從剿匪到酒宴,一直都非常和諧,那些太湖好漢們很是好客,而且與廂軍一樣,都是本鄉本土人居多,言語上也沒多大差別,而且好些個廂兵的號衣還都沒烤乾呢,只要沒著號衣的,和好漢們混在一起還真分不出誰是誰。
最讓李清滿意的,是人家個個臉上都是笑容,可有人歡喜有人愁,這爭執,還就是因為這笑容而起的。
比如張九,他就很不喜歡這笑容!
他覺得今天他是最冤的,咱明明是奮勇殺敵跑第一來著,怎麼個個都不待見咱?
幾百廂軍狼狽不堪的從湖裡爬上岸,被人笑話了,心裡窩火是自然的,窩了火肯定就得發洩一下,這發洩就必定要找個目標人物,知道啥叫同生共死、同仇敵愾、榮辱與共不?憑啥咱們都成了落湯雞,就你張都頭一個人好好的?
咱大宋人還是講道理的,並沒人認為棧橋是被張九震垮的,可不管怎麼說,張九想和橋垮扯開關係,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你瞎嘈嘈個什麼?誰不知道今兒剿匪是做戲來著?就你顯能,你跑第一,還賣弄的大喊「衝啊殺啊」的,本來小白手下這些個廂軍們一致認為劉三劉都頭是最大的馬屁精,現在這論點有些改變,論據是張九張都頭今天的表現比誰都騷包!
你要不逞能跑那麼快,大伙能跟著一起瞎起哄麼?大伙不一起瞎起哄亂擠。這棧橋能塌!
可憐的張都頭。平時頗有些囂張地,如今自己也覺得心虛,反正沒陪著一起掉下水就是沒義氣。他都主動幫著手下兄弟烘烤衣服了,可好像人家還是不領情地樣子,兄弟們不給好臉色就算了,最叫人惱火的,是那些個水寇個個見了他都是笑咪咪的。
而他認為那都是不安好心地嘲笑!
法不責眾,這嘲笑麼大傢伙分分也能輕些。反正剿匪的官兵掉水裡,還得被剿的水寇搭救是件很沒面子的事情,可畢竟人數眾多,誰也不覺得誰就該多受點嘲笑,而惟獨張九不這麼認為,他認為所有這些太湖水寇都在嘲笑他!
嘲笑他沖了第一!嘲笑他一個人對著上百號水寇還舞刀弄槍大喊!而白指揮使你罵我兩句成不?就是當眾責罰我也好啊,居然也對我張九笑,靠。老子不活了!
所以當酒宴越來越沖和諧方面發展時,張九心裡的怨氣還越積越大了,正趕上一個太湖好漢為他斟酒,斟酒就算了。好死不死的還對他極燦爛地一笑,張九這怨氣一下就爆發了。將酒杯裡的酒劈頭潑了人家一臉,而且還沒等人家衝他發火,他倒上前一把擼著人家的衣領,氣勢洶洶的問道:「潑賴的賊寇,有何可笑的!今日是我家大人有好生之德,莫以為官爺奈何不了你!」
這話一出,想人家再有笑臉,亦不可能了,傲嘯江湖的人,怎能無三分火氣?
儘管預著到人屋簷下要低低頭的,杜先生也早和各頭領打了招呼,一開始忍氣吞聲也是沒奈何地事情,可畢竟眾好漢不是被官軍壓服的,而且目的,也不是要歸順朝廷。
連陸老爺子都親自出來向大家明說了的,這次是要準備做筆大買賣,而要做這大買賣,就得先投官軍,這可不是稀罕事,甭以為強盜都是嘴裡叫嚷著要買路錢地,一行都有一行的門道。
比如《水滸傳》裡就有這麼一回,智取生辰綱,有一個智字在裡面,就不是蠻幹了,那裡面不管晁蓋、吳用,還是阮家兄弟,可是個個都化裝扮做客商地,這次麼,咱太湖好漢
就得先扮成官軍,只是時間要長那麼點。
儘管在太湖上討生活,日子過的並不寬鬆,長江水道上油水多,可一來那邊漕司勢大,等閒也不好下手,二來陸老爺子近年來進取精神可是不行了,老約束兄弟們別去長江上惹事,可就是不寬鬆,好漢們也看不上做官軍,何況還只是廂軍。
江南已經是富庶之地了,就算上官不剋扣餉錢,一個普通廂軍一個月的收入,也不到三百文,而且干的活還不輕,即便像李清曾經那樣,到香水行裡做個敲背的,收入也比做廂軍高,唯一就是做了廂軍,算是這年代的鐵飯碗了,窮是窮一點,好歹過的安心而已。
要說北宋初年,為生計所迫而落草為寇的百姓並不多,有走投無路的,也並不是混不上口飯吃,大多是在別處惹了事,又不願意被官府發譴,因為獲罪而判充軍,多是發往邊關,反正就得背井離鄉,這也是太湖好漢大多是本鄉本土人的原因。
做好漢有做好漢的自在,儘管強盜也有強盜的等級制度,可畢竟沒那麼森嚴,張九的這都頭,在好漢爺眼裡可不值錢的很了,再說,這官軍麼,嘿嘿,落湯雞的官軍,還牛皮哄哄的做什麼?難道咱真是被你們剿服的麼?
何況張九氣極之下,還罵出了賊寇!
其實張九也是有眼色的,他就再不爽,也不是逮誰就罵,比如那個叫莫風的,和咱白指揮都是稱兄道弟,那是絕對得罪不起的,眼瞅著頭領摸樣的人都在和李公子說話,他以為在個小嘍囉面前發發威,應該沒有大問題。
可惜,平時好漢們都不太在意他的都頭身份,今天官軍又是丟了個大臉,想要人家尊重可就難了。
那個被張九擼住衣領的漢子可不幹了,被人潑了一臉酒已經氣不打一處來,何況張九嘴裡還不乾淨,咱笑臉相迎難道還錯了?爺爺本來就賊寇!怎麼了,就憑你們這些落湯雞,你能奈我何?他伸手去掰張九的手。無奈張九氣憤之下。還抓得很緊,於是他也反手擼住了張九的衣領,兩人拉扯之下。撞倒了桌,砸爛了碗。
這麼一拉扯,自然兩邊都有人相幫,幸好都還克制些,沒立刻打起來,只是嘴裡罵地話那就什麼都有了。一大串
寇」「狗才」的,再加上些「爺爺」「孫子」的稱呼氛一下就蕩然無存了。
眼瞅著兩邊人都斗眼雞地互相瞪著,曹孔目和小白將軍也早就過來看個究竟,小白將軍臉上有些訕訕的,是非曲直可是不言自明,不過他倒沒怎麼怕,和莫風一起搶菜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不信莫風會立刻翻臉。
可曹孔目就不這麼想了,這可是在賊窟啊,雖然官軍的人數比太湖好漢還多了一倍,而且又是在岸上了。可經過白天這麼一幕,曹孔目對官軍可是失望的很。就靠這幫廂軍,能拿得下人家麼?現在他才覺得李清這剿而不打是對的,難怪蘇州和湖州數次發兵就奈何不了人家,這官軍根本就不能打!
這李公子和白指揮還是嫩啊,這節骨眼上怎麼能不說話呢?這要是那些水寇又反悔,即便不當場翻臉,但只要不願意歸順朝廷,咱這次不就白忙活了?剿匪可就得恩威並重,這威不存在了,就得趕緊示恩啊,曹孔目情急之下,忙拿出副上官的摸樣,開口斥責起張九來。
李清沒說話,並不是他想拉偏架,當然是張九不對,行為和言語都太出格,李清對尊卑之分本不是太在意地,按說也是要懲治張九,可李清覺得,這畢竟是軍隊,總得有些規矩才行,張九即便不對,可一個小嘍囉也隨便敢和上官動手,這以後兵還怎麼帶?
要是太湖好漢們都是這麼極度輕視官軍,就算有莫風壓制,以後在一起的日子可長著呢,早晚要出大亂子,等在江寧城裡要是打起來,那不是添亂麼?
「張都頭,你可是心有不服?心有不順也不該隨便找人撒氣,古之名將也講究個愛兵如子的,豈能輕易辱之?」李清插口打斷了曹孔目的訓斥,輕描淡寫的說了張九幾句,然後話鋒一轉,衝著剛才問問題的那幾個頭領說道:「幾位好漢怕是心中也不服的,正好,我李清心中也不服,適才各位問了在下許多問題,便知各位水性雖好,手底也硬朗,卻需知大船互相爭戰,便如攻城略地一般,與江湖廝殺可是不同的,李清還想瞧瞧各位地手段究竟如何!」
「這麼著罷,趁著現在糧米也充足,好漢歸好漢,官軍是官軍,明日便依舊分做兩班,結結棍棍的見個真章。」
曹孔目一聽就急了,李公子你這不是存心火上澆油麼,明知道人家心裡不服,就該好生安撫才是,怎麼反挑著人家開打,以後不就結上仇了?還結結實實的打上一仗呢,咱這官軍能是對手麼?到時候死傷慘重怎麼辦?「李公子,不可啊,如今既然眾位好漢願意歸順朝廷,當以和為貴才是,不可啊!」
李清擺擺手笑道:「曹大人,不妨事的,分高下又不是論生死,明日兩邊各用兩艘船,都不使兵刃,徒手相博罷。」
「敢問公子,如何定勝負?」一個太湖頭領問道。
規矩麼,很簡單,互相把對方往水裡扔,等到哪邊船上沒人了,就是哪邊輸了,這可不是官軍抓強盜,既然想要做海盜,就得把人家地船攻下來。
另一個頭領有些遲疑的說道:「就這麼分做兩班,卻是有些不公平,官軍他們人多。」
李清輕笑一聲,「官軍幾曾不是人多勢眾?恐怕日後地營生也是如此,若這位好漢哥哥只想人多欺負人少,便還留在太湖上,在小漁船上討生活好了,日後天高水闊,風急浪,省得說我李清誆你!」
又一個頭領問道:「若是我等贏了便如何?」
李清衝他翻了一個白眼,贏了就贏了,很了不起麼,想做海上巨盜,打贏幾個官軍算什麼?反正日後要是真成了氣候,官軍一樣也剿你們,少不得要經常打的,「休將大話說在前頭,如想日後討個好生計,明日便使出些手段來,這還是太湖上風平浪靜的,幾百個官軍便拾掇不下,如何去見大場面?我李清還不如帶著官軍們去發大財呢!」
曹孔目自然是不明白為什麼打仗和發大財連在一起,可他對李清的安排還是不放心,雖然不用兵刃了,可把人扔到水裡,這也有風險啊,李清笑嘻嘻的安慰他,「曹大人休要擔心,這不還有許多船家在麼,便許上些糧米,叫他們明日依舊還來救人罷。」說完近前湊到曹孔目耳邊說道:「非是李清挑事,這人心不服,遲早也要鬧事,在這太湖上鬧鬧,豈不比日後在江寧城內鬧,要省事的多?」
曹孔目不言語了,一直在邊上不做聲的杜先生搖頭歎息道:「想必三郎又是不安心了,莫非明日也想一試身手?」
李清這會頭搖得的頻率可比杜先生快多了,挑事就是挑人家打啊,把自己兜進去怎麼成,咱在水裡可泡多了,再說春天的太湖水,肯定不暖和的,咱才不幹這傻事,不過口中還強自說道:「我若下場調度,確定贏的,人多打人少,有何能為!我才不幹呢,莫要壞了我李清的名聲。」
然後趕緊扯開話題,衝著張九說道:「張都頭,這臉面兒是自己掙出來的,若想日後不給人笑話的,便瞧你明日如何施為了。」
至於咱自己麼,當然和杜先生、曹孔目一起和陸老爺子在樓船上觀戰了,當然沒事了可以敲敲鼓助威,酒是一定要喝的,小白將軍偷偷把李清扯到一邊,強烈申請明天他也上樓船觀戰去,李清一口就否決了,這哪像話,手下弟兄都去開戰,你個頭兒卻想躲一邊?再說,少了你,那些官兵們聽誰號令去啊?
小白臉苦得像個茄子,咱從小到大都是乖孩子,根本就沒認真打過架啊,一般都是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