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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百六十七章 敲背 文 / 狐雲

    行行都有自己的規矩。也有自己門道,否則怎麼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呢。甭以為自個混過的浴室多就和我較真,那玩意能叫按摩?亂摸就差不多!你得去個正經地方,李清後世裡曾經在一個中醫院開的浴室裡捏腳,別看人小姑娘秀秀氣氣。兩個小手指一下去,李清疼得就像殺豬樣的尖喊鬼叫。

    這捶背一樣有講究,只是名稱是這個,實際上就是推拿。不過浴室裡的推拿,它的含意、內容、手法、方式、作用等,與醫療上的推拿正骨相比有許多不同之處。浴室裡的推拿實際包括敲腿、捶背兩上部分,有推、拿、點、滾、敲、壓、揉、拍擊八種手法。

    比如推是用右拇指按住人體某一部位經絡往前移動。拿是用五指捏住筋肌,一拉一放。鬆動肌肉。通過推拿達到舒通血脈,活絡筋骨,消除疲勞,怡神保健的目的。

    李清哪懂什麼穴位和經脈啊,何況行內的分工也嚴的,想怎麼就怎麼著那不得亂套,再說他心裡也有疑問,你說沐春堂名聲那麼響,生意又這麼好,怎麼著也應該有異性按摩吧,咱個老爺們湊什麼熱鬧。

    那老頭也是沐春堂的常客了,見李清不出聲,他可不知道李清壓根就不會推拿,以為李清顧忌著規矩呢,沖跟堂的一揮手,「這位小哥去將你們管事的請來。」

    敢情這老頭還真是個人物的,管事地很快就來了。在這光溜溜的老頭面前神態還甚是拘謹,怎麼曹老爺子今兒洗得開心了,要這干身的小哥捶背?沒問題啊,您老怎麼說怎麼好。

    這管事的薛頭是個大胖子,也是會來事的人。雖然他當初對李清地第一印象並不怎麼好,這也難怪他,一個奴僕小廝打扮的來討份工作,偏還被人揍得鼻青臉腫。不消說,肯定是主人家干的,沒準就是因為手腳不乾淨或者色膽包天調戲小丫鬟被轟了出來,要不是沐春堂前一向生意太好缺人手。薛頭兒還真不想用他。

    只是過了段時間。薛頭兒對李清的印象還大為改觀了,這拿事的人就得會在邊上觀察的,干身這活麻利地道,不錯,還真是幹過的,而且搶著幹,沒事了就靠著牆發呆,不各其他的混帳行子們一起磨嘴皮,當然最關鍵的是李清地工錢可是比人家低一大截。所以這幾日生意清淡了點。他也沒想辭退李清。

    自己當初急著為了找個藏身的地方,在薛頭兒面前可是吹了牛的。說自己啥活都會,現在吩咐下來了,沒辦法。李清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心裡倒有些打鼓,不知道咱大宋的敲背手藝究竟到了什麼水平。

    還好。一進了梨花木隔成的單間裡。人家曹老爺子就吩咐了。老胳臂老腿,經不起搓揉。今天泡得舒服,你便幫我敲敲好了;一聽這話李清可開心了,正經按摩是不會的,拿肩手勁不夠,拉板筋找不對地方。就捶背會上這麼一點。

    捶背的確是簡單,這玩意說起來大家都會的。即便在大宋,那些大戶人家裡的丫鬟也是要經常幹這活,手勁不夠也簡單,拿個木棒,一頭纏上些棉布絲綢就成,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美人錘」。這麼敲敲也沒啥大地保健作用,叫人肌肉放鬆,散脫散脫筋骨而已,說白了就是消乏。

    只是浴室裡的捶背卻有些講究,就是聲音要好聽,節奏錯落有致,單調協調,一般分三種,就是空拳聲、空掌聲和銅錢聲,手勢如何便不多去介紹,想弄明白的不如立馬上浴室裡去泡泡。

    這個李清卻是會的,當年也是瞧著好玩,纏著按摩的小妹妹教了他,不過聲音高低、節奏快慢卻是沒記住,只是這個對他來說就簡單了,老爺子身上蒙了塊薄布趴在木榻上,李清雙手虛握空拳,這背上麼。來個將軍令。屁股那算有些肉的,給他來個倫巴,大腿還是空掌敲的好,只是雙手合在一起節奏不好太快了,得,給他來個香檳探戈。

    結果麼,一頓敲擊下來,李清有些心虛的問人家舒不舒服,老爺子卻一疊聲地說道「好聽。好聽!」見了外面候著地薛頭兒也是這話,把個薛管事納悶地不行,從來敲完背出來的客人只會評價舒不舒服,乍今天變成好聽了呢?莫非這傢伙在那唱小曲?

    點頭哈腰地把這老頭送出去,明兒還來啊!這就是廢話了,人家當然還要來聽的!薛管事回到屋內,沖李清一擺手,姓柳的小哥,過來替我捶捶。我也要聽!

    薛頭兒趴在那。簡直就是一座肉山,李清很有些替他媳婦難過,也別三座大山,有這麼一座肉山已經算是殘酷壓迫了,只是幫這肉山捶完,手都有些軟了,這可是自己米飯班主,光了三個聲調還不行的,李清可是把當年練爵士鼓的基本功全拿出來了,在這肉山來了一通獨奏音樂會。屁股那肉特多,剛好做高帽使使,李清揚手便是「啪」得一巴掌拍過去。

    屁股幾乎被拍紅的薛管事起來絲毫不記仇,爬起來很沒覺悟的就給李清漲了工錢,三十文!這可不少了啊,好好幹,以後再給你漲!從今兒起你就別做干身的活了,專門敲背去,大池裡的客人就不用你招呼了,上貴賓房去!

    貴賓房就是貴賓房,如同飛機上頭等艙與經濟艙的區別一樣,並不僅僅是椅子寬大些、食物可口些和空姐漂亮些,其實是代表著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如同後世有些桑拿浴室裡掛著油畫,而有的地方是掛裸女圖。

    當然咱大宋暫時不興裸女圖。至於李清這號齷齪人以後會不會提這各建設性的意見就不清楚了,不過假如他在這行當干地時間要垂。出現了也不奇怪;這不一樣的生產方式並不是牆上掛著山水畫就要高雅茶葉高級些就是檔次,而是來貴賓房的客人不怎麼愛八卦,這聽八卦對李清來說。本是一個極好的瞭解外面世界的渠道,即便他成了採花賊。如果李清還在大池裡做干身工作的話,也許他能早點改變處境了,只是世界上的事,都是福禍相依的,對李清如此。對沐春堂又何曾不是呢。

    剛開始薛頭兒還要向來賓推薦李清。這推拿按摩,其實主要是消除體力上疲乏,要是你龍精虎猛的很。作用並不大,而進貴賓房的,又有幾人是干體力活的?一聽有了新鮮玩意。哪能不湊個熱鬧?

    好麼,幾天下來。為但薛頭兒不需要再去向人推薦,而且已經挑起客人來了,收費暫時不好提高,那麼身份地位不夠的。您哪先等等如何?咱們柳哥兒可不得閒。這可把李清累死了,從早上一開門做生意,到晚上子時還沒收開,搞得一天下來,薛頭兒還要找人給他李清按摩才行。

    邊著兩天都這樣。李清不幹了,按說現在一個逃亡者的身份。有地方管你吃喝拉撒。本不該挑三揀四的。可也得撐得下來啊。咱是人不是機器,這手臂也是肉長地啊。個個跑來聽個響,李清覺得自己的手指頭都粗了一號,合不攏了都;最氣人的還是那些公子哥兒,你說見識下就完了,偏第二天還來,還鬧著要聽更新鮮的!

    「薛管事,如此這般下來,小的可撐不住,這樣可好?我教與他人罷。」李清站在薛管事面前,有些頭昏的說道,想不昏都不行,這還沒到中午呢,已經敲了快二十個了。李清這話剛落音,薛管事眼睛一亮,馬上便應承下來,好,你即刻便開始教人罷,工錢……工錢給你漲到五十文!

    李清如釋重負的癱坐到小凳上,有氣無力的擺擺手,工錢不工錢的就別提了,先讓咱休息一會成不?

    做起師傅來就是要輕鬆一點了,那些空拳聲、空掌聲和銅錢音地確不難,那十幾個徒弟最長地也是只花一天功夫就敲得像模像樣了,教節奏就不同了,想當初李清爵士鼓基本功也是花了好幾個月的,再說李清現在也多了個心眼,這些東西教人倒是不在乎得失的,咱莫非還想一輩子做個敲背的不成?只是外面風聲還沒過去,這浴室裡可是個安全地方。咱要在這裡多藏幾天。

    工錢的確不高,可李清的地位就不同了,如今薛頭兒都是陪著笑臉和李清招呼,手上香茗這麼一端,一個三連音便可以教上一天,至於想學倫巴節奏,別心急啊,三連音不過關,倫巴也是敲不好的。

    這有的人還就是音樂細胞偏少,不是個個都能應節而舞,咱這畢竟是敲背行業不是?又不是搞音樂地,只是李清還就特別地耐心,學地慢的還就特別輔導。至於那些學地快的,好辦,再去練練!練熟了總是有好處的!不知道咱就是要拖時間麼。

    只是旁人哪知道李清是打這個念頭啊,都以為李清是真正的誨人不倦,誰有個一技之長不是敝帚自珍的。瞧人家柳哥兒,一點不藏私,傾囊相授,而且態度還好,這人品,嘖嘖,真是沒處說去,而薛頭兒也是很認可這一點,至少李清從不嚷著要漲工錢。

    當然,某些個客人還是需要李清親自侍候的,比如。第一次的那個曹老爺子,這老爺子好啊,基本上不用李清花多大力氣,而且也不叫著要聽新鮮的,這一來二去的,還混熟了。得知人家的真實身份,還把李清嚇了一跳。

    老爺子是江寧府的孔目官,如今劉知府抱病,這江寧府裡論資排輩,一般的事務,正是這曹孔目拿事,這孔目官不幹別的,專管的就是刑獄。可別覺得昏頭轉向,怎麼這又來個管刑獄的了,不是專門有提點刑獄的官麼?幾時論到什麼孔目了,更何況現在主持江寧府的工作,這算怎麼加速呢?

    宋朝官多。職責範圍本就糾纏不清,就像范仲淹當時做個司理參軍,管的也是刑獄,這可要分清楚,范仲淹那個司理參軍可是官,而孔目卻是吏。就像後世市政0府裡也有人專門負責司法一樣,而主持江寧府的日常工作就更正常了,不是說江寧府裡沒有級別更高的官了。你總不能市長出差去了。便找個法院院長來主持市政0府的日常工作吧。人家可是各有不現衙門的,這年頭又沒有副知府這一說。

    如今知府裡數得上吏也不少。孔目官、勾押官、開坼官、勾覆官、押司官等等,各有各的權職範圍,而曹老爺子在江寧府混飯吃的日子可就長了。前後侍候過五、六任知府,宋朝做官兒,不但不在本地,而且是三年一任。流水官,為地就是不讓官兒在一地混的時間太長,盤的根深了可以為所欲為。而吏就不樣。新來的官兒沒有熟悉本地情況的老吏幫襯著,根本當不好官。

    既然不多拿俸祿且又要擔責任,何況老爺子的確比較資格老。劉知府一抱病,文書也早就送上京城了。可來接替的官兒遲遲不到。於是,幾個胥吏一合計,便公推曹老爺子主持品嚐工作了。無非是多些應來送往的,其他的反正大家都是干熟了地,該怎麼做怎麼做,有沒有知府問題不大。

    曹老爺子被推上第一線,不是因為他好權。而是因為他就是個老好人。你想啊。級別不夠又要拿事,做好了沒有名分。做壞了要挨罵,人家論官兒都比你大一級,整個一受氣包的身份,好人到啊都吃虧。

    曹老爺子跑浴室裡來,可不就是為了散散悶氣麼,沒個名分真的難辦事,就是別的地方的知府為了點事情開口。自己都沒法拒絕,這不。江南江路的漕司張大人發下話來要江寧府幫著找人。還說的的嚴重的很。什麼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又不願說明緣由,聽說還是給京城裡發下來地待罪之身,只是泰州知府和鹽監范大人都一起來要他幫忙。這情面上也是過意不去了。那幫著找吧。

    大規模搜索自然要勞動廂軍了,可那班龜孫子幾個又是善碴?他又拿不出什麼別的報酬,自然要挨罵。比如那個小白將軍,這哪是什麼將軍,不過一個指揮使罷了,仗著自己老子是都監,經常讓老爺子為難。可又用什麼法子?都監可是掌一府的兵權,正經的官兒,曹老爺子自然要忍氣吞聲了。

    泡個舒服再讓李清「滿漿」燙燙背,然後在辟辟啪啪的聲響裡打個盹兒,這精神就放鬆下來,何況李清也是小意的奉承,於是曹老爺子自然要感歎下人生,發發牢騷的,只是他自己都不清楚找那個李公子究竟是為了什麼。自然李清也是不明白,只是暗暗慶幸自己躲的這地方夠陰暗了。

    按說曹老爺子幹的是孔目官,這點職業警惕心應該是有。李清這年紀相貌加口音可不正對著要找地人了。只是李清給他幹身地那一手著實麻利,敲背敲出個職業味道來,叫曹孔目一點都沒起什麼懷疑心,為啥滿世界找李清不知道,可李清在京城裡地底細還是清楚的,哪有個有錢的公子哥幹這些下人的活這麼拿手的?

    這世上事總是那麼陰差陽錯的,要是李清不幹的這麼買力,興許這際遇就不一樣了,哪怕還在大池裡給人干身,聽到的八卦也不同啊,現在天天教徒弟不說,他知道外面正在滿世界找他,還特意窩在房裡不露面,心裡得意著呢。

    「輕重要有致,比如這個三連音,第二下要輕且快,而第三下就要重些。這樣以後換成別的節奏理,單調就好聽,可休要輕視了。此乃是基礎。」今兒活不重,李清一邊品著香茗,一邊給幾個人學得進度快的敲背師傅上小課。

    匡噹一聲門就給人撞開了,李清扭頭去看有些奇怪了,連薛管事現在見著咱都是輕言細語了。不知道咱在教課麼?怎麼這麼鹵莽啊。

    來人正是當初好心帶李清見管事的那個知客,見了李清也不多話。扯著李清的手就往外拖,口中叫道:「柳哥兒快走,外面有群尷尬人說要找你呢,看架勢不是好來路的。」

    這下李清毫不遲疑,將手中的杯子一甩就衝出了房門。門外薛管事正候著呢,一見李清便急道:「你跟著他趕緊從後門出去,其他人等隨我去前面攔著,怕不是善碴兒。快些!」

    麻煩,居然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不對啊,曹老爺子言語中應該沒對我起疑心才是啊,難道這傢伙老成精了不成?靠,這會還是別去想什麼原因了,趕緊溜掉才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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