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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百一十六章 破冰 文 / 狐雲

    學美術的人為什麼要畫人體?

    其實這個過程,就是要看看你面對一個精巧絕倫、並且寸縷不沾的女體或者男體,你是用審美欣賞的眼光,還是用齷齪的念頭在看,有的人面對維納斯的雕像,會驚歎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而有的人,即便你裹上厚厚的羽絨服,他也在使勁想你一絲不掛的樣子。

    據說交誼舞在歐洲宮廷裡剛剛時興起來的時候,那會還是基督教正占統治地位的時期,把男歡女愛看成是罪惡之源,借上帝之名號召人們禁慾,對交誼舞當然是大加鞭撻,衛道士們認為這交誼舞必然會帶來社會風氣敗壞,只是上流社會、貴族乃至國王對交誼舞都是偏愛有加,法國國王甚至規定這是貴族必須要學會的宮廷禮儀,之後傳入民間,長盛不衰,到了幾百年後,還有哪個牧師會認為男女跳交誼舞是有傷風化的?

    悠揚的樂聲響起,一個男子彬彬有禮的邀請一個女子共舞,這是一件風雅事,而如果男子為了救濟災民,出錢和女子共舞,一樣的場合一樣的姿勢,這事怎麼就變齷齪了呢?

    可事情不是李清想明白別人就能明白的。

    想要說服人,李清知道很難,但沒想過這麼難。

    並且還不是姑娘們反對。

    水雲莊正廳,石、高二位公爺列席高坐,王德顯湊趣,柳七和膝子京旁聽,宋祁做嘉賓,張先做書記員,女賓以謝大娘、蟲娘為首,飛燕樓的張真奴,胡家窩棚來的是陳宜娘,桑家瓦子來的是林四九娘,還有棋待詔沈姑姑,不多不少正好十人,最得趣的是說經渾經的陸妙靜。明明說的是佛法,人卻是個道姑打扮。

    當然,也不能完全都叫姑娘,半老徐娘不少,特別是沈姑姑,頭髮都已經花白;這可就是逍遙會在聲色行當裡的幫底了,有的還是第一次上水雲莊來,更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京城新晉浪子李三。李清可沒敢怠慢,都是親自在莊門外迎接,那沈姑姑一見李清就道:「聞得三郎亦好棋,且新意不少,老身此來,定要領教一番地。」

    李清忙笑道:「此話在下如何敢當,李清只是愛取巧罷了,稍待沈姑姑還要留情三分下手才好。」

    想是謝大娘早已和諸位講明了內情,等李清提出募捐義演的事情,這十位汴京城裡各處娛樂行業當家的俱無異意,不就是白演三天麼。哪家還缺這三天下鍋的米,待李清說道所有的費用都由水雲莊上出,至於有些家中拮据的姐妹,還可給些補償的。林四九娘笑道:「三郎既有此善心,莫非心道我等姐妹不曉事物?都是平日家弄熟的玩意,哪來甚的費用?休要小看了人去!此番便由奴家的桑家瓦子一力承辦,場地兒可都是現成的。」

    李清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一旁的陳宜娘笑道:「還是林姐姐爽氣的,果不枉稱京城第一家,只是這也非爭強鬥勝之時,李三郎不是說要行義舉麼,桑家瓦子雖好。莫非我那胡家窩棚竟入不得眼了?論地界,怕還是小妹那熱鬧些罷。」

    一時間兩位當家的唇槍舌箭,還爭起主辦權來了。都說哥兒愛俏,姐兒愛鈔,一乾姐妹在廳中爭論起誰出多少來,讓邊上的公子爺們看的是心裡暗暗稱奇,特別是李清說要補些銀錢給家中拮据的姊妹,那陸妙靜冷臉說道:「若是李三郎想行完了義舉,為何叫我等姐妹前來?家中拮据,與災民相較誰甚?望公子還是不要再提的好。」

    這女人家吵起嘴來,李清還真拿著沒招,這不叫大家來商量麼,只是人家吵嘴也是笑語晏晏地,李清想勸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聽石小公爺一聲長笑道:「二位當家也無需再論了,到那日怕不有數千姑娘們獻藝,任是誰家怕也操辦不來罷,何如兩家同辦地?這一干費用便由石府出了罷,到時我自派人手去各處安置。」

    還是人家腰桿子粗,又有名望又有財勢,誰敢和國公爺叫板?不知道人家富可敵國麼?石小公爺一開口,陳宜娘和林四九娘都收住了相較之心,雙雙起身施禮,口中說道:「謹遵公子吩咐。」

    有了石小公爺出面,人家又是當家慣了的主,一應分派井井有條,本來此次會議到這裡就可以圓滿結束了的,各人分頭準備就是,可偏偏李清提出了把交誼舞也當做募捐的一種方法,這可炸了窩。

    而且還是炸了男人的窩,敢情男人炸了窩也和老母雞是一回事,石小公爺大聲叱著荒唐;王德顯指著李清哈哈大笑道:三郎真個不做些驚人之舉怕是不安生的;高小公爺也搖頭說不妥,此番不同上次水雲莊一會,那些個清流士子們豈有不側目的?宋祁上次在水雲莊裡看的心癢癢的想跳,還說自己大哥迂腐呢,這時候自己也迂腐起來指責李清此舉有違民風人情,若是一干小民都依樣學將起來,豈不天下大亂?

    張先只搖頭歎氣做不可救藥狀,柳七則提醒李清,此次還是以賑災為重,若是讓京城裡的重臣都心生反感,豈不壞了范仲淹的大事?

    怎麼會壞范仲淹的大事?那范仲淹也是個倔驢子脾氣,劉皇后變成劉太后,朝政全握在手上的時候,那范仲淹還屢次上書要人家還政於仁宗呢,他認準的事情會善罷甘休?更何況這的確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要不是興化縣城人寡錢少,需要朝廷的財力支持,說不定他自己早就修起堤壩來了。

    千年以後還在傳誦「范公堤」的功績,咱李清幹這點出格的事情,莫非會干擾歷史進程?

    不管,李清站在廳中很有股舌戰群雄的氣勢,不過用的卻是韋小寶的套路。

    高小公爺,莫非在水雲莊一會那些個清流士子不側目,換了眾目睽睽、朗朗乾坤之下,那清流們便要側目不成?豈不掩耳盜鈴?丁相在府中據聞也常跳來著,讓清流們對丁相側目去罷!

    宋祁你休要多言,這跳舞情形你也見著的,有何傷風失禮之處?咱李清還就想小民百姓都來跳,難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王德顯你嚴肅點,如今也是學的差不多了罷,那日你必要上場去跳,如若不然,往日情分便都一筆勾銷了。

    張先你再做這個鬼樣子,我便讓京城秦樓楚館的姑娘都不准你進門!

    見廳裡吵成一團,石小公爺揮手止住爭吵,先是瞪了李清一眼,方出聲說道:「我等為此爭論不休,此事卻是有關姑娘們的清譽,且聽姑娘們的看法如何?」

    也不知道謝大娘是怎麼做思想工作的,那些個風月班頭們卻沒有一人出聲反對,這個事後倒要請教一下,見石小公爺問起,謝大娘也不好出來表示支持李清,誰不知道秦時樓向來和李清同聲氣的?一時俱是無人回話。

    石小公爺等了一會,又出聲問了句:「今日便是商議,各位何不一抒己見?也好讓我等有個計較。願是不願,一言可決矣。」

    半晌倒是蟲娘站了起來,衝著四周道了福方開口說道:「我等姐妹豈有清譽可言?願或不願幾曾有我等說話的地界?能躋身義舉以是幸莫大焉,平日裡又何曾不是琴曲歌舞供人消遣?雖則競價一事有些唐突。然三郎堅持,姐妹們願從,非為其他,唯李三郎素來不曾輕賤我等姐妹。」

    蟲娘說完,整個廳裡都是安靜了好一會。

    石小公爺和李清對視了好一會,見李清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石小公爺歎了一口氣說道:「如此便由的你罷,只是這法子卻要改改,如是三郎不依,石某便撂開手再不過問。由得你去鬧如何?」

    說白了,李清把石、高兩位公爺請來,就是希望得到京中這些權貴子弟的支持,如今的交誼舞也沒傳播開,就是一干姑娘願意,沒些個會跳舞的男伴,也不是空鬧騰一場麼?有了這些公子爺們捧場,這影響力大不說,受的阻力也小些。

    而石、高二位的反對態度也正是千百年男尊女卑的縮影。從來都是女人們唱歌跳舞給男人看的,哪有男人在台上跳舞供大家觀賞?何況還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主?

    現在可不是在乎有了交誼舞,募捐能多弄多少錢的問題,而是李清想借這個機會,光明正大的把交誼舞推到眾人眼前,的確與世不容,的確驚世駭俗,可一味地隨波逐流,一味地和光同塵,百年之後,大宋能逃的過那血光之災麼?

    大宋要改的地方多了,要還這麼下去,拿什麼抵擋一代天驕的鐵甲雄兵,可不管哪個方面,改什麼,新東西出來總是沒那麼容易接受的,一個社會的進步就要不斷的接受新思想,新文化,要是在聲色犬馬這個範疇裡,一個新東西出來都不能接受,還何論政治、軍事上的改革呢?

    大宋並不是沒有人居安思危,前有范仲淹的慶歷改革,後有王安石變法,可大宋強了麼?政治制度改革李清想都不要想,和那些官場老手爭鬥,自己根本就不是對手,改革軍制?拿什麼說服人?憑什麼身份?咱大宋對這個可是忌諱的很,妄言的下場怕是自己先要人頭落地。

    改什麼都不如改觀念,就拿這個交誼舞做破冰之始不行麼?

    而現在大宋的風氣還比較開明,北宋能成為封建社會經濟文化發展的頂峰,還就是與開明二個字脫不了干係,別一提到這個伎字就反感,任何一個朝代,所謂的上流社會始終是少數人,而在大宋的下層百姓裡,女伎卻是地位不低的。

    論她們的大分類,就有身邊人、本事人、供過人、堂前人、拆洗人、針線人等等,不說有燒瓷器與哥窯齊名的女伎哥舒,單就廚娘而言,汴京裡以女子姓名命名的品牌和店舖就很多,特別是宋五嫂魚羹,南渡後在臨安也是因為風味獨特而獨樹一幟,就是千年以後,杭州還在賣宋嫂魚湯。

    宋朝的廣大婦女可不是什麼足不出戶的,幾乎各行各業都有她們的身影,縱論漢唐宋元的經濟,宋朝能以小的多的版圖,卻有數倍於漢唐的賦稅收入,絕不能疏忽了女人在這中間做出的不朽貢獻。

    與其說李清是要求那些姑娘們失了身份。為募捐陪人跳舞,不如說李清是借了募捐的機會,將了這些貴介公子們一軍,這是為了救災民,這是義舉,你們願不願意當眾跳舞給人看!

    不過既然石小公爺退了一步,同意接受讓公子爺們去跳舞,李清有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了。何況人家提的修改要求也很合理,就是把競價跳舞這條改掉,到時候只唱名某某公子捐了多少既可,反正不捐到一定數目那是不行的。

    李清也是一口應諾,其實競價本就一花頭,李清也是一時興起提出來的,現在京城裡會跳這交誼舞的姑娘們不少,可是會跳的男人可不多,就怕到時候沒幾個人上去跳,怕是沒有競價這個情況發生了。

    而募捐的錢。李清早就準備好了。他的目地本就是把那些公子哥兒逼上台去,給交誼舞造造聲勢,可不是要掏人家腰包。以前收了人家不少禮,當時也讓李清好一陣高興,可若英說了,禮尚往來,別看送的貴重,你還也得貴重,還就是個虛數兒,得,咱也別麻煩個往來了,那些收的禮。便以各位公子的名義捐出去罷!

    咱古人就是好,不像後人那麼愛錢,一說到捐款的事情,見李清說是把自己收的禮當做各位公子的款項,別說高、石二位公爺看李清有些不屑,連王德顯都覺得李清很是小家子氣,這眼神李清可看明白了,心裡委屈的很,不就是窮一點。至於鄙視我麼?

    李清還別忙委屈,這廳裡還有比他更小家子氣的人,就是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的膝子京。

    這李清幹什麼去了也沒和膝子京商量過,膝子京也不知道李清究竟對這個事情上不上心,今天進廳裡聽了這麼久,他心裡一個勁地埋怨范仲淹和柳七,之前說什麼李三郎行事放蕩不羈,這哪是放蕩?這是荒謬,是怪胎!

    讓姑娘們募捐義演造聲勢,用民意來迫使朝廷重視修堤防的重要,這個道理膝子京是明白的,可造造聲勢就行了,這錢還是朝廷撥給,可李清說是把自己收的禮都捐出去,幾十萬貫啊,可以做多少有意義的事情了,這個李三郎卻只為了推廣一個男女摟抱的舞蹈而這麼下心?他腦子有病?

    膝子京是范仲淹的同年進士,只是他一直不招人待見,領的一直是個閒職,沒有具體差遣,沒有差遣就沒有權,沒有權就沒有錢,每月領那麼點俸祿,膝子京就是再有什麼想法也做不了,你叫他能不心疼幾十萬貫麼?

    也正因為膝子京是閒官,所以他才早早的跑去范仲淹那裡幫忙去了。

    他李清就不能把錢花在崇教興學上麼?多少寒門學士因為囊中羞澀而中斷學業的,膝子京不由得暗暗心疼,也別怪他這麼想,咱這大宋就有這風氣,有錢有勢的人都喜歡資助讀書人,還能留個獎掖後進的美名,晏殊、錢惟演、王安石他們可是幹過不少的,只是他不知道李清心裡寧願把錢給姑娘們用,也不願意資助那些人去讀之乎者也。

    不過一邊心疼錢,一邊心裡對李清還是暗暗讚賞的,甭管怎麼行為怪異,這幾十萬貫畢竟是拿去賑災地,還真不負希文兄對他的褒獎之詞,換別人做的到麼?

    李清可不知道膝子京在怎麼評價他,能有現在的結果他已經很高興了,反正別的事有石小公爺安排,他也插不上手,不過既然跳交誼舞已經變成了表演性質,他李清還有新想法了,這第一次公開露面,還真個要慎重些,以後推廣起來也容易。

    交誼舞最開始在歐洲宮廷裡流行,也是以一種「宮廷舞」的形式開始的,雖說有些高雅繁雜,拘謹做作,可看起來卻是典雅的很,不正符合了咱大宋講究儀態的現狀麼?

    「謝大娘,相煩你邀些姐妹過來水雲莊,這舞李清倒是還有些新花樣的;這諸公子便要煩高公爺出面邀來,必不叫各位失望。」李清笑道。

    上次李清和若英跳華爾滋,看的邊上人都心癢癢,謝大娘為這個還和李清賭氣呢,現在聽說還有新花樣,謝大娘愛舞如命,哪會不答應,王德顯一旁也嘿嘿笑著要參與,李清怪道:「德顯與李清一同胡鬧,莫非老將軍便不置一詞麼?」

    王德顯知道李清說的是上次打曹訥的事情呢,一拍李清的肩膀說道:「無事的,家父說了,有些時候還就該胡鬧些。」

    老將軍這麼開明?那就好,咱們好好胡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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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之前寫對待戰爭的態度一樣,我想寫到這又有很多朋友要看不慣了,在這辯解兩句,請各位耐心看看。

    我也看了不少抗美援朝有關志願軍的資料,還有《兄弟連》,最近更是反覆在看,那些軍人都是一聲令下,便義無反顧衝鋒殺敵,可事後,都表現過不願意再回到戰場的心情,我們不管如何去看待戰爭本身,可畢竟自然界裡,沒有任何一種動物,同類相殘到人類這個地步,到這個規模!

    當然,我也絕不承認像南京大屠殺這種事情,稱得上是戰爭,即便在戰爭狀態裡,也是不可饒恕的罪行,因此,我不能寫李清殺婦孺,我想,這不是什麼婦人之仁,畢竟,咱們是中國人,總要和那個島國的種群有點區別不是?

    另外說到現在的情節,估計很多朋友認為我小題大做或者純粹扯淡,這裡舉個例子,改革開放後的八十年代初,聽鄧麗君的歌只能偷著聽,因為警察會抓的,知道是什麼罪麼?流氓罪,本人從那個年代過來,沒有虛言的,現在想來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可當年是很正常的事情。

    做為一個小人物,您覺得是在政治軍事上有些變革容易,還是在娛樂上?而隨著思想越來越開明,對新生事物越來越寬容,這很多事情才會容易辦,這就是我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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