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百九十五章 楚雲館攻防戰(一) 文 / 狐雲
驕陽似火,萬里無雲,還無風。
楊大和孫五兩人不錯,安安靜靜的下棋,幾乎一句話都不說的,李清和楊二這邊就不行了,沒下幾盤已經吵三回了,安小哥也真是,一旁傻看著就不知道幫幫我,李清很有意見,不就悔幾步棋麼,男子漢大丈夫心胸要寬廣,別忘了這五子根還是我教你們的!
楚雲館的地界雖然不是繁華路段,大白天的,來往行人也不少,這行人瞧著李清他們幾個的做派可就起了疑惑了,這大熱天的怎麼不去屋裡下棋呢,至少也得找個樹蔭啊,如果說是看門的無聊打發時間,可有這麼看門的麼?幾個人全坐在門檻上,這還要不要人進出了?
李清也是沒法,關門可不是辦法,不堵在門口拿什麼找碴呢?可大太陽的天,這年頭也沒太陽傘賣啊,還好蟲娘不停的打發人送來冰鎮的酒水,時間也沒那麼難熬,就是楊二不准他悔棋,很讓人惱火,誰叫他心不在焉呢。
還好,很準時,辰時剛過,遠遠的便見四、五十號人朝著這邊過來,打頭幾個騎馬的,後面跟著的人還抬著幾個箱子,箱子上也是披紅掛綵,雖然和民間婚嫁相去甚遠,可花花綠綠的也有了些喜慶的意思。
見幾十個人過來,安小哥就拿眼睛瞅著李清,意思是現在該不該去叫人了,李清抬眼掃了過來的這幫人,「不用,小哥,就這麼幾個人怕還不夠咱們收拾,你搬了救兵來,人家還敢動手麼?就是動上手,咱們人要多了,那還是他們欺負咱們麼?」
那行人來到近前看見李清他們的樣子也很是納悶,看門的?生面孔,前兒也沒見過啊。再說看門的哪能客人來了照舊低頭下棋那麼囂張的,不是應該牽馬隨鐙小心侍侯著嗎?
騎馬上的那幾個沒動彈,倒是湊前一個管家模樣的,話還沒說便是滿臉堆笑,拱手笑道:「幾位小哥辛苦,還請給蟲娘通報一聲,曹府來接人了,這一弔錢拿去買幾角酒喝。」
楊大和孫五依舊下期頭都沒抬一下。楊二卻大叫起來:「怎麼又悔呢?先前你這裡偷偷多放一子我已經不計較了,放下!」李清手上拽著一子死活不肯放到剛才下的地方去,還無自振振有詞的說道:「這便是你不對了,你先前不計較現在就更不應該計較了,你為何先前不計較?
為何現在便計較!不行,再讓我悔一招。」
見幾個下棋的都不搭理他,來人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不由得提高聲調又叫了幾次,安小哥沒好氣的橫他一眼,「你瞎嚷什麼?小哥這裡只有一個。他們可不是叫小哥的。再說小哥又是你可以叫的?這一吊小錢上哪買酒喝?不知道楚雲館是什麼地方?」
那人一聽,敢情是敲詐錢財的,這也好理解。施二娘可是楚雲館的搖錢樹,這樣被強行要都任誰都是心有不甘的,想必蟲娘便叫手下人來刁難一下了,於是這管家模樣的就跑到那騎馬人跟前將情況一說,再回來的時候果然加錢了,不錯,兩吊!
李清一聽,差點把口裡的茶全噴出來了,不錯,兩弔錢擱一般人那確實是不少了。可這是楚雲館,兩弔錢連茶錢不行,何況你還要帶走館裡最紅的姑娘,這也太摳門了。不過李清沒抬頭還是繼續下棋,只是楊二不給他賴,估計馬上要輸了。
那管家模樣的還和安小哥在糾纏呢,旁邊同來的人不幹了,只聽馬上人一喝道:「休要和他們羅皂,今兒帶了彩禮來。已是給了蟲娘體面,有賞錢還嫌少?本公子還不想給呢,咱們進去!」
聲音確實很大,語氣也很威嚴,他隨行的那些人應答得也很整齊,不過門口坐著的幾個人卻是憂若未聞,照舊下棋,只見一人伸手在棋盤上亂抹,口中說道:「這盤不算,重來,有人在邊上大聲亂嚷,擾人心神,再來一盤,就是不悔棋我也能贏你。」
這可把人家氣壞了,從馬上噌的跳下來!
來人正是曹訥,五短的身材,年紀倒不大,估摸著三十來歲,頜下無須,一雙三角眼狠狠地盯著剛才說話的人。他可不認識李清,別以為李清在水雲莊小校場上贏了龍衛軍就真是個大事了,小孩子玩鬧逗太子開心呢,曹訥一來不是那個圈子裡的,二來也不屑去湊這個熱鬧,這算什麼?當年咱叔叔面對著契丹幾十萬大軍,照樣毫不退讓,據理力爭,那檀淵之盟沒咱叔叔能簽得下來?
私自調兵械鬥可不是小事情,只不過看在太子的面上不與追究罷了,咱叔叔可是樞密使,當朝一品,全國的兵馬都歸他管的,那李清要是親自到府上來,再謙言恭詞的,沒準他曹訥也就有興趣去瞧個熱鬧,不過,怕還是沒空罷。
曹訥的心思的確不在這上面,如果李清在水雲莊開個秦樓楚館的姑娘們無遮大會,曹公子怕是要不請自到的,不過這些年來人家在京城煙花界混得很不順當,當紅的姑娘就沒一個甩他,都是不開眼的女人啊,咱堂堂樞密使的侄子聽聽你的小曲難道還要花錢?
姑娘們不喜歡他可不代表他就不喜歡姑娘,特別是見了施二娘之後,就像現被勾走了一樣,整日茶飯不思就幻想著能一近芳澤,無奈施二娘對他這堂堂樞密使的侄子居然不理不睬,只對那些文人騷客有好臉色,簡直就不知所謂!
一個賤籍的煙花女子而已,不過是稍微有人抬舉下,居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不,剛好開封府的官兒有事求咱叔叔,也不用怎麼威逼利誘,這文書可不就到手了麼,進了咱的府,還怕你不低頭?
「你們是什麼東西?給你們賞錢已經是本公子今日高興,居然還敢得隴望蜀,不要擋本公子的去路,還不快快與我閃開了!」曹訥喝道。
李清這才抬眼瞧瞧這曹訥,帥鍋鍋都不是,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李清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等的確不是什麼東西,敢問這位公子,你是什麼東西?」
「大膽。這位乃是當朝樞密使的親侄,從五品騎都尉曹訥曹公子!」剛才還有笑容的管家變臉叫道。
李清依舊坐在門摟上沒起身,卻是笑嘻嘻地抱拳說道:「失敬失敬,原來是位大官,品貌端方儀態不凡,果然威風的很,只是不知這位大人可知我是何人?」
那曹公子上下打量了李清兩眼,瞧著李清身上的衣著也不是個奴僕打扮。看著他的眼神雖然在笑可含著嘲諷,心想別是施二娘上哪找來個有身份的相好出頭了?只是李清看起來年紀也不大,京城裡似乎也沒這號人物,口中不由客氣幾分,也是抱拳回道:「的確不知這位小哥府上誰家,還要請教。」
李清拿拇指對安小哥一指笑道:「他才是小哥,我卻不是,實不相瞞,在下是楚雲館看門的!」
見自己的親隨都使勁在憋笑,曹訥心中那個氣啊。敢情是消遣我來著。既然不肯報家門,得罪了也就是不知者不怪了,管你是誰家的。想擋我帶走施二娘便是不行,那曹訥喝道:「快快與我閃在一旁,休要羅皂,今日本公子是非要帶走施二娘不可。」
「憑什麼你要帶走施二娘?莫非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敢搶人?」李清說道。
「哈哈呤。」邊上那個管家模樣的笑道:「誰說我等是來搶人的?小哥想為人出頭也該問清緣由的,施二娘的身契文書便在我家公子手裡,按大宋的律法就得跟我們走!」
李清問道:「那施二娘的文書如何會在你等手上?」
曹訥嘴角一撇冷笑道:「施二娘乃賤籍中人,身契文書自然在開封府,如今卻在我手,還不快快閃開道路,如若不然。我可叫開封府的衙役將你拿到大牢裡去。」
李清故做驚訝的說道:「原來開封府也做買賣人口的勾當,不知所費幾何,曹公子不妨告知一聲,待我也去買幾個當紅姑娘來。」
又是那個管家模樣的搶著說道:「少來說嘴,我家公子要人何須銀錢,勸你識相便早早離去,否則別怪我等得罪了。」
媽媽的,果然牛得很,連錢都不掏。李清冷笑一聲說道:「施二娘即便入賤籍也罷,可她按的是大宋的律法,入的也是大宋的賤籍,不是你曹府的賤籍,勸你識相點快快離去,莫說蟲娘和二娘不答應,就算她們答應了,小爺我也不答應。」
那曹訥聞言眼光一寒,口中說道:「果然便是尋釁鬧事的,如此休怪本公子無情,來人,給我打將進去!」話剛說完,身形還沒動呢,曹訥便大叫一聲哎喲。
他帶人的還沒準備好呢,可李清等的就是這句話,磨蹭半天不就是想你開打麼,你老講道理的怎麼把事情鬧大?所以曹訥話剛落音,李清劈面就是一拳,正中面門。
既然你說了要打,那咱可不能傻等著你先動手,劉胖的帳還沒算呢,李清撲過去準備把利息都要回來。別看楊大和孫五一直坐那下棋呢,其實精神早集中了,一見李清動手,楊大起身拗住那管家模樣的手臂,照屁股上就是一腳踢飛,孫五還搶上前護在李清身邊,那楊二早等得不耐煩了,衝入人群,腿腳掄開就是一頓胖揍。
按照事先的安排,原說好對方肯定人多的,所以動起手來李清這邊還要裝著乍吃點虧的,安小哥便去邊上酒樓通知王小將軍,誰知道李清說打便打,也不給他個信號的,楊二更是如虎入羊群一般施展開來,安小哥猶豫了一下,覺得似乎不需要去叫人,估計等叫得人來,這架早打完了,這不沒得玩了麼?安小哥將袖子一擼,也撲上去了。
有孫五在邊上幫著拆擋,李清打的很是爽快,先來側踢,然後一旋身子再來個側踢,感覺不錯,似乎爆發力全用上了,等李清還想接著爽呢,一瞧人家都是夾屁股跑了,特別是曹訥,不就挨了一拳麼,眨眼間便騎到馬上去了,你也太沒架品了,李清急得大叫道:「楊二你給我住手,你也緩點手啊。都叫你一個人打完了,那我幹什麼呢?」
叫住楊二的時候已經晚了,沒得玩了。
別看曹訥今天帶的人不少,不過人家可不是來打架的啊,抬箱子的就有十來個,不過是府中打雜的家丁,還有七八個平日跟他一起臭味相投的官家公子,今天不過是一同看看熱鬧的。一見打起來了,這些人溜的絕對比免子還快。
而那些隨他欺男霸女的隨從,別看平日裡狐假虎威像那麼回事,大幾恃強凌弱的人也絕對欺軟怕硬,身手本就是街頭混混級別,哪能和楊大、楊二這樣的行家過招,一上來就給哥倆放倒七、八個,他們哪有一拼到底的硬氣,一見自家公子跑了,還留這幹嗎?趕緊護衛著公子跑吧,也算是護駕有功不是?
話說了半天。打人沒撈著幾個,不爽,李清氣得瞪著楊二。好麼,今天就你一個人爽了,大劍客了不起是不是?楊二也明白今天自己佔了便宜,低頭躲到他哥哥身後去了。
「公子,這幾箱子絲綢怎麼處置?要不叫人抬入楚雲館裡?」安小哥問道。
李清不屑的掃了安小哥一眼,瞧你這小家子勁,就這麼幾箱絲綢便動了貪心了?抬進楚雲館算什麼回事,別管,就扔這街上,讓那曹小子也明白明白。沒人希罕他的東西!安小哥你今天表現也不好,不是安排你和王小將軍聯絡麼?不需要聯絡也應該在一邊觀察情況,你跑進來搶生意幹什麼!
今天還就孫五表現好,都讓給我打了,李清衝著曹府那班人遠去的身影狠狠的呸了一口,得,沒意思,打架都只打個一半!
李清掉頭就往門裡走,看來今天就只能這麼著了。架是沒得打了,這種公子李清量他也不敢再來打,事情當然沒完,估計曹小子這會不知道找誰哭訴去了,一會沒準開封府就得來人,能欺負就欺負,受欺負就找官場出面,本就是紈褲們的慣用技倆。
才進正廳,蟲娘一臉驚惶的迎出來,剛才才聽到外面起了喧嘩,怎麼眨眼李三郎就回來了?出什麼意外了麼?
李清對蟲娘雙手一帷,「打完了,那姓曹的跑了。」
蟲娘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曹公子可有什麼好歹?」
我倒想打他個好歹呢,可關鍵也要他配合啊,李清不屑的笑笑,「放心,蟲娘,這號貨色向來是溜得快的,你也休要驚慌,我李清也不走,後面便是誰來也自有我擔著。」
這正說著呢,施二娘扶著劉胖進來了,李清怪道:「你不在床上好好養傷跑出來做甚?莫非還惦記著打架?快回房去!」
劉胖還沒張嘴呢,施二娘在一旁嗔道:「三郎如何這般凶法,劉公子也是擔憂對方人多,怕你吃了虧去,卻是不識好人心。」
李清來氣了,還說我不識好人心,這簡直就不講道理麼,不講道理可是我李清的專利,李清抬腿就給劉胖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剛好今天打得不過癮,劉胖帶了傷也不好躲避,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腳,疼得嘴一咧,一旁施二娘急道:「李公子你為何一語不合,便出手傷人,不知道他身上帶傷麼,便也太不講理了。「李清叫道:「我如何便不講理,你幾曾見我出手來著?方才明明便是用腿的,帶傷便不能打麼,心疼了?既然說我出手,那我便真個出手,我還打!」
施二娘急得拽著劉胖的胳膊往後一扯,自己半個身子卻是擋在前面,口中說道:「李公子也太霸道了些,如何還可以再打,這天下便沒有個公道了麼!」
話一說完,卻見李清雙手背在身後,歪著腦袋笑瞇瞇地看著她呢,怎麼回事這?眼光一掃,蟲娘和李清帶來的人都是嘴角含笑的看著她,施二娘猛地醒悟過來,兩頰飛起一抹暈紅,一跺腳,將拽著劉胖的手一甩,轉身便跑入側門裡去了。
不錯,正宗的嬌羞,絕不是裝出來的,好看,李清正回味剛才驚艷的一幕呢,一轉頭看見劉胖咧著嘴也對著施二娘離去的身影傻笑呢,李清沒好氣的給他腦門再來一下,「看,看什麼看?有你什麼事麼?乖乖的給我回房躺著去,以後看的日子長著呢!」
王德顯那邊現在也不用去叫了,就在酒樓上吃喝好了,既然沒用上,就省得過來麻煩人家楚雲館了,等一會開封府來人再讓他們去應付,誰叫人家有身份呢。
既然要等,總不能幹等,蟲娘也早預好了酒宴,李清和安小哥他們一起吃喝開了,蟲娘在邊上相陪,李清便問起蟲娘這楚雲館現下的境況如何,可有什麼新玩意?
這還沒喝上一會呢,便有楚雲館的知客匆匆跑進來,之前李清在門口時可是叫楚雲館的人都迴避的,免得牽扯上人家,這下事情完了,自然這大門上還是換上楚雲館的人了,只見這人驚恐的叫道:「蟲娘,李公子,不好了,外面有人打上門來了。」
李清倒樂了,還真是沒想到啊,居然這曹哥們還這麼有種,知道咱老人家沒過癮,特地又送一些來,李清將筷子一扔便要往外跑,蟲娘到底心細些,既然人家能打上門,自然是有準備的,忙道:「李公子何不上樓先看個究竟如何?」
李清想想也對,倒看看這曹訥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三步兩步的來到樓上,李清將窗推開,將頭伸出去一看,不由得倒吸口涼氣,乖乖,這麼多人啊。
大門早就被楚雲館那些會看風頭的知客關上了,可院牆外黑壓壓的一片人,不下五、六百之多,喧喧嚷嚷一片曹雜,敢情這曹訥在京城是混黑道的?他上哪這麼短時間叫了這麼多人啊,捅大漏子了。
本來那些人在外面叫著要楚雲館交人呢,不交人便要砸門了,李清這麼一探頭,院牆外的人便瞧得真真的了,一個聲音高叫著:「就是他,樓上那人,就是他打了曹公子。」不正是之前像個管家的那人麼。
眼瞅著對方還在繼續來人呢,本來找不到目標還在猶豫的,一見李清把頭伸出來,外面可就炸了窩,罵什麼的都有,歸納起來的中心思想就是要李清滾出去受死。
後悔都來不及,李清忙不迭的把腦袋縮回來,麻煩了,咱這幾個人要是出了門轉眼踩都給人家踩死了,要是不出去,這院牆也擋不住那麼多人,只怕還要連累上楚雲館了,正猶豫呢,蟲娘倒開了腔:「事到如今,便也豁出去了,公子且不可忘動,這樓上興許還能守上一時,快遣人出去報信的好。」
說的不錯,李清忙叫安小哥趕緊下樓混出去給王德顯報信,又叫蟲娘去把施二娘和劉胖找個地方藏起來,正說著呢,施二娘扶著劉胖便出現在樓梯口上了,劉胖張嘴還想說什麼,李清一揮手,「二娘,你且扶著劉公子在這廂牆角,無論什麼事兒都不可插手,興許他們不會為難一個女流的,放心,李清絕不會叫你被人搶了去。」
施二娘神色出奇的平靜,順從的將劉胖扶到一旁,李清也知道今天的事情怕是難能善了,就看安小哥能不能及時搬來救兵。
一廂情願。
之前沒看見李清還好說,一見到正主了,外面可是人多膽氣壯的,而且看著身手神態就不像是街頭的混混,哪有耐性在外面一直罵,大門叫不開,隨即便有人搭了人梯,轉眼就有五、六個人翻了牆頭,楚雲館的那些知客沒兩下就給打得抱頭鼠竄。
大門開了,外面幾百號人一湧而入,安小哥才剛出小樓,一見情形不對,趕緊閂了門跑回來,李清不由得苦笑了,這閂門能擋住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