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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客似雲集 文 / 狐雲

    水雲莊又一次的冠蓋如雲,人是一樣的多,可層次不一樣。

    僅用鮮衣怒馬來形容京城裡的貴介公子,的確太蒼白了些。

    時至今日,李清才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等級,什麼是禮節。咱中國可是禮儀之邦,啥都能隨便,這個上面可不行。

    儘管很多是熟人,比如高公爺,當初買馬的時候就來過李清的莊子,那會子可根本沒講究那麼多的,幾句請請就應付過去,這次可不一樣,李清換了身行頭,大開中門,只差放炮迎接了,因為人家是唱名拜莊的。

    「渤海郡王、燕國長公主嫡孫,世襲翼國公、左金吾衛大將軍高遵裕過府拜莊。」

    等到了大門口迎接,李清才知道壞了,人家把夫人也給帶來了,李清趕緊叫人入內院叫若英帶丫鬟出來迎接,這要行什麼禮數李清也不知道,作個揖就往裡讓高小公爺,還好高小公爺也不是個在乎人,等接完了張管家才在邊上提醒李清,就算李清有了士子的功名在身,見了國公爺最少都得一躬到地的,怎麼胡亂一揖就完了呢?何況李清還什麼功名都沒有呢。

    這邊禮節還沒討論完呢,門口又叫上了,「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少公子、忠訓郎王乾元王公子過府拜莊!」

    剛請王六公子坐下,這茶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寒暄話也未講兩句,李清告了罪一溜煙又跑到門口去了。

    「世襲鎮遠侯、通侍大夫錢蔚錢公子拜莊!」

    「殿前捧日軍都指揮使公子劉衡劉公子過府拜莊!」

    ……

    「曲大人,又陞官了?怎麼今兒得閒也跑過來了?」李清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新任禮部郎中曲大人還是一臉的猥瑣,這陞官了一點都沒長形像的,咧著嘴笑道:「三郎,你且忙,我自行進去就好。」

    「曲大人,這官升了幾級?」李清問道。

    曲大人左右望望沒人注意,在袖子裡伸出兩手指頭沖李清比劃,「兩級,兩級。李公子,下次要是再整些新鮮事物,可要先告知下官才好。」

    李清瞧著人家那一臉的得意沒好氣的說道:「官都升了兩級,如何拜莊只帶了這些物事,適才忠訓郎王公子可是裝了有半車的。」

    「禮輕情重、禮輕情重的,三郎你忙,下官先進去了。」話沒說完。曲大人自己一溜小跑就進去了。

    「鎮西侯少公子、殿前司龍衛軍指揮使王德顯王公子過府拜莊!」

    李清很想先下手為強的,反正他要不一拳擂過去,王德顯也要一拳擂過來,只是這一拳揮了一半,才發覺王德顯後面還跟了一頂小轎呢,一掀轎簾的,居然是個嬌嬌俏俏的小媳婦坐在裡面,這手停在半空中很不得勁,而王德顯也破天荒的沒有還李清以老拳,而是有些扭捏的對李清說道:「賤內今日也吵著要來。平日在家裡也怪悶得慌。便帶來一道散散心。」

    好你個王德顯,下次你要是一見面再打我,我就告訴你媳婦。你經常上秦時樓鬼混的,手還到處亂摸!哈哈,瞧這一臉的不自在,原來平時蠍虎的少將軍是個怕老婆的。

    你說這都添什麼亂,連個起居舍人都跑過來湊熱鬧的,有職司的指揮使就來了四、五個,還有兩個副都指揮使的,咱連認都不認識啊。

    軍中來些人都還罷了,畢竟李清多少還和這些人扯得上關係,這文官也來添亂。就有些不好理解,曲大人有淵源的,來了不奇怪,可那些御史、翰林來幹什麼?咱李清和他們不對付啊。

    既然文官都來了不少,所以張先帶著一幫學子們過來,李清一點都不奇怪了,張先那丫的神氣的很,一副勞苦功高的樣子,慎重的向李清介紹這都什麼什麼騷人,那都什麼什麼墨客,來的都是朋友,堅決抵制什麼鳥赴闋請命的,劉胖說了,他昨兒連夜賦詩百首,卻是歌頌咱大宋皇帝的仁義和李三郎高風亮節的,正準備出個詩集,原則上圍繞延州大戰做文章,當然少不得要牽扯上秦時樓的,咱李三郎可是士子代表,要是都不在風月上頗有涉及,那不成了粗鄙武人了,既然和三郎這麼熟,潤筆就免了,只是這出版費得掏掏,現下刻套版可貴。

    不就是來吃白食麼,說那麼多幹什麼?高山仰止、如雷貫耳了半天,一群風度翩翩的士子們施施然地進了大門,李清在後面瞅著那個氣啊,基本都空手,敢情制考都沒白食吸引力大的,說什麼堅決抵制赴闋請命,笑話了,要沒傳出去那些田是天子賜下撫恤陣亡將士的,保證這裡面很多人絕對會去赴闋請命,沒準口號喊的最響,不殺李清無以謝國!

    張子野你等著,以為咱水雲莊就是個吃飯不要錢的地方啊,這筆帳遲早要算回來的,要不那梨花海棠的,換我來壓壓?

    水雲莊又一次的陷入了人手危機,夫人娘子的都來了十幾個,堂堂的國公爺過來拜莊,居然引路的人都沒有,還好現在莊子裡人多,反正哪裡最亂就往哪去絕對錯不了。

    莊裡的幾個丫鬟全弄去侍侯女客了,只好讓延州那班子兄弟在正廳端茶遞水,李清還沒走到正廳呢,就聽裡面「啪,嘩啦。」一陣亂響,得,定窯的瓷啊,這麼糟蹋好東西老天會用雷劈的。

    土根漲紅著臉站在廳裡也有些無措,本來這茶杯就小得有些袖珍了,不知道怎麼的斬馬料那麼好的身手可抓這個杯子就是不穩當,好不容易才斟滿杯茶,正要遞過去呢,誰知邊上來人一把扯住肩膀:你就是傳說中救了若英娘子兄弟的那個土根?聽聞你箭術了得,一戰殺了上百個黨項人!來來來,快好好說道說道,我給你倒茶了好了。

    土根一陣榆木疙瘩亂顫,因為他的身材實在不好和花枝聯繫到一起,你給我倒茶啊,娘啊,你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俺才是一都頭。這都差十好幾級呢,沒得折了我的草料。

    到處都是亂糟糟地,這可都是些貴人,正式拜訪的禮節隆重的很,公侯都是超品的官,出行是要淨道的,閒人迴避,高小公爺的儀仗裡前面舉牌子的都有四個。大白天提燈籠的從人都是一串,更別說誥命夫人也來了,長什麼模樣匆忙之間李清沒看清,反正帶的丫鬟夠多,連家裡的痰盂都捧了來。

    除了轎夫、車伕,其他的從人可沒得讓人家在門口候著的禮,所以都得請進來,進偏廳廂房歇息,可麻煩的是這偏廳還沒蓋好,廂房在張管家的堅持下已經拆了準備重起。於是這上千號人就在園子裡那些磚瓦木料中坐的坐,跑的跑。

    還好李清一直是當甩手掌櫃的,否則要他考慮上哪弄那麼多茶杯來他都得愁死,張管家這會忙得滿頭大汗了。據說張家莊裡的所有的鍋碗瓢盆已經全借過來了,敢情張家莊今天集體絕食,張管家正打發安小哥叫來的幾個幫閒,趕緊套上車去虹橋那,只要和陶瓷掛鉤的通通都買來,記住嘍,那花盆也是可以裝菜的。

    女眷在內院由若英招待,李清都想得出來該是什麼腳忙手亂的樣子,不過應該比外面好些,因為內院裡小丫頭們學些琴棋書畫的。那筆筒筆洗都有不少,斷斷不至於用花盆。

    所幸王德顯、王乾元這些個相熟的,都吩咐自己帶來的從人幫著莊裡張羅,否則肯定會更加亂的。

    李清站在正廳門口東張西望了半天,發現他自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得,眼不見心不煩,咱也進廳喝茶去。

    自從上次都林苑賽馬盛會後,咱這大宋汴京目前流行讓客人站著說話了。手端那麼個杯子,說話起來可以指手畫腳,果然是有風範的很,不見書上說了麼,魏晉名士可是喜歡躺著說話的,並且還經常袒胸露腹,咱別一下那麼超前,慢慢來,從站著開始。相傳有過一次人少而凳子多的宴客,主人家豪氣一上來,叫人把凳子還都扔出去了。

    李清進了正廳,才發現叫延州那些兄弟們到正廳來端茶倒水委實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他們都失職的很,慕容一禎左手端著個茶杯,右手在空中舞啊舞的,正在形容黨項騎兵怎麼衝過來,王乾元端著個茶壺一臉fans表情的立在他邊上,見茶杯一空趕緊往裡加水,誰知道慕容一禎說得正高興,左手也晃蕩上了,這水還都潑曲大人身上了。

    王德顯把劉叔和孫五也帶來了,之前太混亂沒顧得上招呼,現在李清就是有心想上前和人近乎下也不可得了,因為劉叔邊上都圍著十幾人,王德顯一臉得意的在邊上聽劉叔細細道來,很有幸與榮焉的味道。只是最可憐就是孫五了,本就不擅言辭,現在被人圍在當中,「孫兄,據聞你神箭可是能百步穿楊,是不是特將那首首留與李三郎建功的?」「孫五啊,那一弓三箭正是破敵之妙術,是不是你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下若英娘子的?」

    「我沒有。」「不是我。」老實人就是倒霉些的,孫五站在那裡很有股子打碎別人家玻璃的負罪感,就差要數手指頭了。

    個個都說的開心,就是沒什麼人搭理李清,咱中國人是有美德的,絕不能說自己怎麼怎麼了得,謙虛可是第一重要,其實李清吹牛水平也湊合,只是別人都覺得他應該有美德,所以想聽故事的人都不來找他。

    見別人都是衝他點頭招呼下就完,而那些小圈子李清也不好意思湊過去,你說你腆著臉聽自己的英雄事跡害不害臊的?況且那些故事經過很多藝術加工都走形了,比如李清戰前絕對沒說過「勤勞王事,丈夫平生之志耳。」事後更沒有瀟灑的長吟「不叫黨項進延州」。而是被人扒出來,直接抬到床上的。

    聽得多了就有些臉紅,並且人家聽到開心處還要衝他點頭示意的,李清現在有些後悔沒守著柳七等他把故事編完,至少也該審核下的,這也太離譜了點。

    無地自容的時候最好有地洞可以鑽下去,沒有地洞的時候自然就要找角落,等李清找到角落了,才發現妙玄早霸佔了那裡,妙玄也支著耳朵在聽呢,關於延州的事情。他在那些兵士嘴裡零零散散也知道了些,可那些人嘴笨的,哪有這般說了叫人聽了淋漓盡致的?

    其實有時候不怪那些寫小說的有時候編得漫無邊際,你不見咱古人都喜歡yy一點的內容麼?

    先把妙玄從角落裡揪出來,然後李清自己閃身躲進去,「閉嘴,不許問話。」見妙玄一臉孩子氣的想問問題,李清先封上他的嘴。

    這麼一大幫子人來捧李清的場。絕不是憑勾欄瓦肆裡的姑娘們宣傳的結果,還是曲大人比較有情趣,湊過來嘴輕輕的對人群一撇,完全像個脫俗的世外高人了。

    三郎也休要介意,皇后娘娘頗為嘉許三郎的作為,已經頒旨免延州三年的錢糧了,有了娘娘的肯定,這些人當然是要來湊趣了。

    靠,你不也一樣麼?

    除了內院女眷不能怠慢外,其餘的桌子椅子湊在一塊。也只能勉強安置廳裡的這些貴重人物了。張先和那班士子們就要對不起了,不是喜歡風雅麼,還請站著吃去。不過張子野畢竟是歷史上傳名的風**,人家還就帶著人上沒修完的閣樓上去吟風誦月去了,據說還發現了一種殘缺的美。

    站了那麼久,有的坐了就該消停些罷,可想是國朝歌舞昇平了十幾年,那些金戈鐵馬的往事已經快消散在風裡了,突然眼前便發生這麼一場戰事,而且當事人還不是什麼久經沙場的老將,而是平時曾經一塊喝花酒的齷齪人,這認同感當然就要強烈些。以至於肉塞在嘴裡都沒堵住口。

    酒桌上奉承話李清收了好多籮筐,在與座諸公高度的評價了李清的愛國熱忱和大無畏的民族主義精神後,總算有人發出不和諧之聲了。

    這個李清完全沒有介意,倒不是他心胸就有多大度的,而是柳七同學詞填的一流,估計就是想像力豐富了點,所以寫起這話本也是天馬行空的很,估計是唐傳奇小說看多了的,這樣的好作者不去後世裡大寫網絡小說,的確是生不逢時了。

    一聲長嘯,迎著一千鐵騎就衝殺了進去?這不是英雄,這是有毛病,萬馬軍中勝似閒庭信步可以歸結於夢遊,稍後悠閒的那麼一抬手,對方主將野利都赤就中箭落馬,和後界沒關係,這是神仙。至於施展八步趕蟾,將那逃散的敵兵一一殺個乾淨,這個李清都不知道怎麼理解了,咱後世的網絡小說yy得那麼厲害,也找不出一個原型來。

    要是李清也是一個聽眾,絕對是先靠上一聲,你當我小白啊,都市小說一夜七次郎都還罷了,這好歹也是戰爭小說,也別太離譜了好不?什麼鳥人可以這麼牛的?之所以李清沒有靠出來,可不是他的涵養有多深,只是因為那傳說中的鳥人,就是他自己。

    咱大宋人可不小白,這要是沒點異議出來,怕是李清都要鄙視的了,何況現在廳裡坐著的,大多是軍中勳貴子弟和在職軍人,本是李清和慕容一禎笑談著將那些不著邊際的傳說稍加解釋下,可說著說著,這話題就轉了風向了。

    「李公子此戰獲勝實屬僥倖,此乃我朝鴻福齊天所致,但僥倖可一不可再,若是再有此類戰事,應避戰為上。」捧日軍都指揮使的公子劉衡說道。

    「劉公子此言有理,夫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多算勝,少算不勝。李公子敵情不明,以弱兵撼強敵,為智者不取,僥倖之說未為過也。」邊上鎮遠侯錢蔚也隨聲應和。

    確實是僥倖,這個李清承認的,最好不要有下次,不過李清還想解釋一下為什麼自己要打這一戰呢,這也是沒辦法啊,你以為我李清不想逃麼?

    他還正斟字酌句考慮怎麼說呢,邊上御史周峻啪地一拍桌案,沉聲喝道:「此言大謬,我天朝雄兵豈可懼蠻夷,孟子有云: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即便身死敵手,也正合聖人取義一說,李公子之舉,上合天理,下應民心,如何不取?」

    李清詫異的睜大了眼睛,雖然這兩種說法他都有些不贊成,可年輕氣盛的小公子老謀深算,這周御史鬍子一大把了卻像個憤青,這算怎麼回事的?

    既然有人開了先河,自然就有人不甘人後,咱們可都是將門虎子,別的不懂,打仗的事情明白啊,咱在娘胎裡可就是受這教育的,一時間紛爭不已了,剛開始還是爭論打還不打,和李清同桌的可是軍中人多,都是會家子,很快問題便轉向了應該怎麼打才好,反正李清在天宇山的一戰已經定性為僥倖得勝了,要論打仗,那還得看咱們這些虎子的。

    旁邊幾桌還在為打還是不打爭得不可開交呢,李清這桌兩個人為各自兵種的優劣已經爭出真火了,一個是王德顯的頂頭上司,帶的是龍衛軍,也就是馬軍;一個是捧日軍的副都指揮使,正好是步軍,這雙方還就和天宇山一戰兩邊的兵種一樣。

    一個說以少敵眾,還是以步軍對馬軍,絕對不能取勝。另一個反駁到,李公子不就取勝了麼?

    哼,那是鴻福。

    理論、數據、戰例什麼都擺了出來,誰叫人家是行家呢?

    誰也說不服誰,偏誰都不肯放棄,這兩人又是掌實權最高軍職的,別的人還真不好勸的,慕容一禎望著李清,意思是叫他這個做主人的出來勸勸的。

    勸啥?誰厲害誰不厲害打打不就知道了?沒事,花盆不值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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