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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魅影危機 第二十章:硝煙 (3) 文 / 安娜芳芳

    第二十章:硝煙(3)

    潘大忠止住笑聲,咬著牙道:「好吧,老子今天就讓你做個明白鬼。武校尉,多的我也不解釋了,而今就只告訴你一句,沙陀磧裡從來就沒什麼土匪,就算是有,那也是咱們伊柏泰編外隊的人馬。簡而言之,過去幾年來肆虐沙陀磧的,一直就是呂嘉率下的這幫弟兄們!」

    武遜的黑臉膛頓時變得煞白,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原來真的是這樣……」老潘一笑:「現在懂了吧,可惜為時太晚了。」武遜昂起頭問:「那麼編外隊,哦,不,是土匪所用的兵刃又是從何而來?今天你也可以給我解釋清楚吧?」

    「這個嘛,」老潘瞧瞧自己手中那柄精鋼短刃:「當然也都是在伊柏泰這裡打造的。呵呵,不瞞你說,在你和李元芳來到此地之前,地下牢獄裡的囚犯,每天都在編外隊的監督下,從早到晚地鍛造兵刃,否則咱們憑什麼在此地花大力氣拘押這些犯人,乾脆把他們殺光不是更省事嗎?想必你還記得,我帶你和李元芳去木牆之內時所見到的那四棟磚石堡壘吧?」武遜大驚:「難道那就是鍛造兵刃的所在?」老潘洋洋得意地道:「正是!當時差點就讓李元芳那傢伙看出破綻來,萬幸最後還是讓我矇混過關了。」

    武遜咬牙點頭:「我明白了……想必錢刺史大人對這一切是瞭如指掌的,否則呂嘉絕不可能在此地做下這麼大的買賣。」「嗯,果然快死的人多少會變得聰明些。沒錯,這一切都是在錢大人的授意之下進行的。當初你嚷嚷著要剿匪,錢大人把你打發到這裡來,就是想借呂嘉之手把你給收拾了,呵呵,沒想到李元芳和蒙丹摻合在裡面,使局面一度變得複雜,而我老潘急中生智,又反借你們之手報了呂嘉的殺弟之仇,結果你這莽夫對我深信不疑,卻把李元芳擠走,這便徹底落入我的彀中。」「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把我殺了?還要委曲求全等到現在?」「這個嘛,一來長官沒有命令,我不好輕舉妄動;再說你已完全在我的股掌裡,多留你幾天性命問題也不大。」

    武遜接著又問:「可我還是不明白,錢大人身為朝廷的四品命官,在伊柏泰秘密鍛造兵刃,又假冒土匪打劫商隊,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僅僅就是要搶奪來往商隊的貨物嗎?」老潘不耐煩了:「武校尉,你平時不像是喜歡尋根究底的人嘛,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好奇?長官的心思我可不懂,也不敢懂,你就更沒必要懂了!你只需要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就足夠了!」

    語罷,老潘作勢直取武遜的脖頸而來,武遜厲聲怒吼:「慢著!」潘大忠和兩名手下冷不丁給他吼得一愣神,卻不料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那武遜突發蠻力,竟猛地甩開摁住他的兩人,變戲法似地從被褥底下突然抽出隨身的長刀,左右開弓劈倒那兩名兵卒,翻身跳下土炕,老潘還未及反應就被武遜踢倒在地,武遜左腳踏住老潘的後背,右手舉刀刺向他的後腦,老潘殺豬似地狂喊起來:「武遜!你敢殺我!編外隊的弟兄們立時就會把你剁成肉泥的……快來人吶!」

    武遜冷笑:「潘大忠,你以為編外隊的弟兄們還會來救你嗎?那好,就讓你看看外面的情形吧!」他一手就把老潘像拎小雞似地拎了起來,推搡著來到營房門口,抬腿踢開房門,撲入眼中的是整個伊柏泰的營盤,被篝火照得亮如白晝一般。

    老潘驚慌失措地四下張望,這才發現除了通常所燃的篝火之外,還有數排黑衣士兵高舉火把,難怪今天的夜色更比往日輝煌!可是不對,他又震驚萬端地看到,這些士兵個個寬額隆鼻,居然都是突厥人,而站在他們前面威風凜凜的一男一女,正是哈斯勒爾和蒙丹!再往旁邊看,編外隊的其餘三個火長,俱弓腰曲背地被突騎施騎兵押在隊前,而剛才在他的指揮下集結起來的心腹隊伍,也不知何時全被繳了械,圍困在營盤正中的空地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潘的腦子瘋狂亂轉,怎麼是蒙丹的人馬?她和哈斯勒爾不是已經離開了?還有武遜這塊囊中之肉分明都到了嘴邊,怎麼又生生地掉了出去?!這邊老潘理不出個頭緒,那邊蒙丹向武遜點頭致意:「武校尉!你沒事吧?」「我沒事!」武遜把老潘推倒在地,聲音竟哽咽起來:「李校尉說的果然沒錯……果然沒錯啊!」

    揪住老潘的脖領子,武遜紅著眼眶,一字一句地道:「潘大忠,沒想到吧,你這麼個奸詐狡猾的人,今天也會中我武遜的甕中捉鱉之計!」老潘剛要張嘴,武遜揮拳把他打了個滿臉開花,隨後他扔下老潘,一個人跑上營盤前的高台仰天大笑:「哈哈哈,我武遜終於剿匪了,終於剿匪成功了!哈哈哈!」他笑著叫著,苦澀的淚水在黝黑的臉上肆意縱橫。

    望著武遜幾近狂亂的模樣,蒙丹的一雙碧眸中不覺聚起微瀾,她的身後慢慢走出一個高大威武的身影,蒙丹輕喚:「哥哥……」梅迎春伸開臂膀,容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他們的面前,突騎施騎兵隊的人馬整齊無聲地肅立在火光之下,暗黑無邊的夜沙漠中,伊柏泰一片火紅,真如傳說之中的煉獄。

    此時的庭州城,卻是分外靜謐和安詳。白天熱鬧非凡的巴扎裡現在空無一人,寂寥落寞中帶著些許的詭異和神秘,曲曲彎彎時窄時寬的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商舖或空或遮,散落在地上未及清理的碎紙布屑,隨著一陣微風吹過,飄飄蕩蕩地捲入半空,又浮沉無依地落下,數日前還鋪滿雪白梨花花瓣、如詩如畫般的小徑上,如今只餘下這些骯髒破敗的垃圾,點綴出滿目的無奈和淒惶。

    李元芳孤身一人在這深夜的巴扎上徘徊,二更之後他就從小院後門溜出來,輕而易舉地避開周圍監視的耳目,來到這裡漫無目的地遊走,已走了有足足一個多時辰。三天前他和梅迎春、蒙丹以及他們的騎兵隊在草原營帳前告別,計算時間,一切就應該發生在今夜的伊柏泰。李元芳深知,自己正在展開一場豪賭,他已傾盡所有,卻還是難卜吉凶,這些天來他夜夜都無法入睡,精神倒是好得驚人,就連一直以來折磨著他的傷痛也感覺不到了,全部身心都在孤注一擲的決絕中燃燒。

    回想在伊柏泰度過的那些日夜,武遜這魯莽又實誠的傢伙,要他尋求沙陀磧匪患背後所掩蓋的真相,也就是要他懷疑翰海軍和庭州官府、乃至錢刺史大人才是陰謀的元兇,真是太不容易了。雖然他多少可以認同老潘有鬼的說法,也承認伊柏泰裡埋藏著種種可疑,但李元芳這個外來者,費盡了口舌也始終無法徹底說服武遜,萬般無奈之下,最後李元芳才爭取到與武遜達成共識,由他們兩個共同來執行一個誘敵現身的計策,讓事實來驗證一切。

    計劃是這樣的:首先,武遜在老潘面前刻意表現出對李元芳的不滿和猜忌,並藉故將李元芳趕離伊柏泰,這樣老潘便會對武遜失去戒心,越來越多地暴露出他的真實意圖,而武遜可以更方便地探查伊柏泰地下監獄和木牆內的秘密。同時,李元芳回到庭州繼續調查,因為他堅持認為,事件的大部分真相必須在庭州才能找到答案。他倆約好以阿蘇古爾河畔的小屋傳遞情報,知道那個地方的人寥寥無幾,它又位於庭州到伊柏泰的中間位置,對雙方都比較方便。

    果然很快李元芳就在庭州查出了眉目,而武遜也從老潘的行止中察覺到更多的蛛絲馬跡,並漸漸熟悉了地下監獄和堡壘的構造,他將一部分情況整理出來,送到了河畔小屋的炕洞中。恰在此時,對手加快了動作,沙陀團被困成了他們計劃之外的突發事件。高長福的兒子高達逃離圍困來到庭州,與父親商議之下決定投奔伊柏泰,將情況報告給他們唯一信任的沙陀團老團長武遜。高長福本已帶著老伴連夜離開庭州,卻又折回來給李元芳通風報信,不慎被王遷的手下發現,兩位老人慘遭毒手。但慘劇的發生也讓李元芳決定立即進入沙陀磧與武遜聯絡。

    高達逃至伊柏泰,武遜很機智地立即將他保護起來,沒有讓老潘看出問題。而高達的敘述也終於讓武遜痛定思痛,決定將完全的信任交託給李元芳。正好當天夜裡他看到了李元芳發自河畔的火箭信號,知道雙方的行動已經協調一致,於是高達便肩負著沙陀團的危信來到河畔與李元芳會合,並在李的安排下,飛速前往洛陽向狄仁傑傳遞軍報。在軍報中,李元芳把他在庭州所瞭解到的一切悉數陳述,他知道從庭州到洛陽最快需要多長時間,他也知道自己多半來不及等到洛陽的回信,他更知道,這私相勾連的行為犯了朝廷大忌,狄仁傑如果在朝堂上拿出這份軍報,要承擔多大的風險。但是這些都沒有關係,只要能夠提前給狄仁傑警告就可以了,他信賴狄仁傑的智慧和膽識,知道自己的苦心和努力決不會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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