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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魅影危機 第十九章:剖心 (4) 文 / 安娜芳芳

    第十九章:剖心(4)

    李元芳仍然一字一句地說著:「目前還有些疑問尚待查清,但我應該很快就能弄清楚錢歸南的真實意圖。」他冰冷的目光劃過裴素雲的臉:「即使你不向我透露任何錢歸南的情況,也沒關係,我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裴素雲的嘴唇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傻乎乎地發問:「你、你會殺他嗎?」

    李元芳一怔,繼而冷笑:「我?坦白對你說,我現在就很想殺了他!不過除非他逼人太甚,我不會殺他,因為我畢竟不是劊子手。假如錢歸南真的有罪,自會有合適的人來處置他這位朝廷大吏。」頓了頓,他又輕哼一聲:「再說,一直以來恐怕都是他想殺我吧,自從我來到庭州,他已經幾次把我置於生死一線的境地,而我似乎並沒有得罪過他。」

    「錢歸南怕你,從你來到庭州的第一天起,他就怕你。」裴素雲說著,有些恍恍惚惚的:「那時候我還不明白為什麼,現在我知道了,他怕得真的很有道理。可是,」她突然抬頭朝李元芳粲然一笑:「可是他沒有成功。因此他現在一定更加怕你了。」

    「要我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李元芳也淡淡地笑了:「除非能讓我心甘情願地受擺佈。」「你會受人擺佈?我才不相信。」「我會,只要有那個能夠擺佈我的人。」說到這裡,李元芳的語氣突然變得悵然若失,彷彿沉入莫名的思緒。隨著他的話語,有什麼在裴素雲的心中輕輕崩塌。屋子裡越來越暗,在兩人的眼裡,對方的臉都黑乎乎的,卻又比任何時候都更分明,帶著攝人心魄的魅力。就在此時,隆隆的暮鼓聲自窗外傳來,裴素雲不禁打了個寒顫,離別的時候快到了。

    裴素雲咬了咬牙,不看李元芳,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道:「十年前,當我一心期盼著有人能夠幫助我復仇,救我擺脫藺天機的魔掌,帶我離開深淵時,是錢歸南向我伸出援手。當然,我知道他做這些都是有條件的,但他畢竟做到了,我……感激他,我們在一起整整十年,他還是安兒的親爹爹,因此,現在這個時候,我不可以……我必須守在他的身邊……」她停下來,等待片刻,聽到他用暗啞的聲音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必須提醒你,這次也許是錢歸南要把你帶入深淵。」裴素雲向他仰起臉:「我沒關係,已經……認命了。只是安兒,如果遇到危險,你會救他嗎?」

    李元芳的回答異常冷淡:「安兒,他有爹爹。」裴素雲的臉色頓時煞白,胸口好像堵上塊巨石,彷彿是體會到了她的絕望,李元芳抬起手臂輕輕攏住她的肩膀,低聲道:「難得你能這樣相信我……好,只要你需要,我一定會救安兒。而且我知道,安兒不能沒有娘,所以我不會只救他一個。」

    裴素雲含著眼淚微笑:「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可這不是一句話,這是一個承諾。」李元芳的語氣讓裴素雲不覺一震,她詢問地看著李元芳,聽到他淡淡地說:「意味著我會為了你們不顧一切的。」他的聲音太平靜了,平靜到令裴素雲的心如刀割,她太清楚自己在要求什麼,又得到了什麼,忍了很久的淚流下來,裴素雲全身脫力,再也無法支撐,終於軟弱地靠到他的肩頭,任憑他將自己緊緊地摟在懷中。

    暮鼓聲停歇,巴扎也散了,周圍陷入最深沉的寂靜,裴素雲閉起眼睛盡情感受那溫暖有力的懷抱,還有讓她陶醉的男性氣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深吸口氣道:「我該走了。」

    李元芳輕輕放開裴素雲,她卻握住他的手:「等一下,我再給你診診脈。」李元芳愣了愣:「你不是不會診脈嗎?」裴素雲衝他嫣然一笑:「騙你的。」「可你為什麼要騙我這個?」「就想知道你容不容易騙。」一邊說著,裴素雲將李元芳拉回桌邊重新坐下,纖指輕輕搭上他的手腕,李元芳呆呆地看著她,苦笑著問:「我很容易騙吧?」

    裴素雲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凝神診起脈來,片刻後放開李元芳的手腕,輕輕地歎了口氣,剛拿起桌上的紙筆,李元芳已經一聲不響地點燃了桌上的蠟燭。燭光輕輕搖曳著,裴素雲寫完了,將紙遞過去:「仔細收好了,方子裡有不少西域藥材,中原不常有,但庭州藥市上都能找到……對自己好些吧,要不哪天真病倒了,誰來伺候你。」她正想縮回手去,卻被李元芳一把攥住,她掙了掙,怎麼能掙脫?裴素雲有些慌亂地抬頭,震驚地看到他眼中閃動的點點波光,她又驚又懼動彈不得,愣愣地等著他說話,他卻只是一言不發,許久,才低下頭放開了她的手。

    屋外,夕陽收束起最後一抹光輝,黑夜降臨了。

    庭州的藥市並不在巴扎裡面,而是與巴扎隔了一條街,在一大片沿街搭起的涼棚下齊齊聚集了來自西域各地的藥商。和巴扎中大多數的商品不同的是,這裡交易的藥品並不局限於某個特定的國家或者地區,比如賣馬就以突厥的為主,賣編織品就是波斯人的天下,而香料又是天竺的特產。西域有很多不同的國家都產出具有奇效的、為中原所罕見的藥物,比如大食、波斯、天竺等,因此這些國家的藥商們往往不遠萬里來到中土,將他們手中的藥物高價販出,回去時又運上中原的草藥,這樣一來一去,收益是極其豐厚的。

    在所有各國的藥商中,又以大食藥商的藥材最為昂貴和稀有,大食和中原的距離比其他西域國家更加遙遠,黑衣大食人的外形和風俗也更加奇異神秘,因此大食藥商在普通人看來,簡直與巫師相差無幾,當然實際上,他們仍然只是些逐利的商人罷了。在遠離故國萬里之遙的異邦做生意是件風險頗大的事情,為了互相協助商人們都有自己的組織,黑衣大食的藥商組織算得上是其中最嚴格的之一了。

    巧的很,大食藥商聚集的邸店正是乾門,這天晚飯過後,全庭州的大食藥商們在乾門邸店後院一間穆斯林風格的寬大客房中,正在為他們的前途激烈討論著。離開眾人遠遠的一張地毯上,盤腿而坐一人,黑色頭巾遮住大半張臉,手中長長的水煙筒散發出既乾澀又甜膩的氣味,這人始終沉默著沒有參加討論,此刻他抬起手,拉長了聲音道:「安拉說了,要我們回去。」

    滿屋嘰嘰喳喳的話音驟然停歇,所有的腦袋一齊扭向說話的人。那人吸了口水煙,不慌不忙地又說了一遍:「安拉說了,要我們回去。」人堆裡掀起小小的波動,終於一個老者半跪在地毯上,恭恭敬敬地對那人說:「薩哈奇,我們大家都願意聽安拉的吩咐。只是大家手中都有一多半的藥材還沒賣出去,這一回去,損失就太大了呀。」

    薩哈奇皺了皺眉,低聲道:「我不是都說過了,沒有賣掉的就趕緊找主顧賤價收去,這些藥材帶回去就不值什麼錢了,一路上駝馬保鏢,反而得不償失。」「咳,可這樣我們就虧得太大了,這、這……」人堆中再度激起一陣波瀾。

    「虧!總比送命好吧!」薩哈奇厲聲喝道,頭巾下射出兩道鷹隼般的寒光。他從地毯上站起來,在屋子裡面來回踱起步,一邊狠狠地說:「你們損失大,誰的損失都不會比我更大吧!可是庭州危急,人家把這樣絕密的消息透露給我們,就是為了給大夥一條生路。好了,再多商討也是浪費時間。我來做決定,三日以後商隊就離開庭州踏上回程,剩下的藥材能夠賣的就賣,不能賣的就在郊外找僻靜無人的地方或埋或燒,銷毀了事!」

    「安拉啊!」那幫藥商無奈地哀號著,齊齊跪倒在地毯上,蠕動著嘴唇開始祈禱。薩哈奇陰沉著臉也來到他們前面,帶頭朝西方跪拜磕頭,默誦經文。正在此時,房門打開,邸店的夥計躡手躡腳走進來,先也朝著西方雙手合十祈禱了幾句,才溜到薩哈奇的身邊,湊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薩哈奇臉色一變,轉身朝向眾人,宣佈道:「有人要來買我們的藥。」

    各色頭巾下覆著的腦袋興奮地轉動起來,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聲稱:「是的,薩哈奇,今天下午有人來藥市問了幾種藥品,有安息香、阿魏、給勃羅,正好都是我們大食商隊的貨,而且看樣子是個懂行的,所以我才約他晚上過來詳談。」「既然是懂行的,你和他談個價嘛,要得多就乾脆一塊兒批給他算了,幹什麼還叫到我這裡來?」

    那大食人轉動著眼珠,低聲道:「他還說要買……底也迦和吉萊阿德……」「哦?」薩哈奇皺起眉頭,思忖著對那夥計吩咐了幾句,隨後便朝眾人擺擺手。這些大食藥商們即刻散開,在屋子四周的地毯上盤腿坐下,薩哈奇孤單一人坐在正前方的位置,端起水煙壺繼續「巴啦巴啦」抽著。

    等不多久,夥計果然引進來一個身穿灰布袍服的漢人,一進門,滿屋的大食藥商齊齊向他注目,此人倒也不慌不忙,跨前兩步對薩哈奇躬身作了個揖,笑道:「喲,怎麼一下子叨擾了這麼多人,其實在下不過是想買些藥而已。」

    薩哈奇滿腹狐疑地上下打量此人,看他的穿著實在寒酸,絕不像個有錢的商人,但舉止神態又這樣瀟灑老練,立即就認準了自己是主事的,看樣子是見過大世面的,薩哈奇決定再探探對方的虛實,於是含笑招呼:「我們大食人對客人一向都是最周到的。這位客官請坐。」

    待對方也在地毯上盤腿坐好,薩哈奇笑容可掬地問:「請問客官貴姓?要買什麼藥?」「在下姓狄,要買的藥已經和在座的那位先生說過,他想必也都告訴您了吧。」「是,藥我們這裡都有,只是這些藥可都不便宜,先生您……」

    狄景輝朗聲大笑起來:「行了行了,大家都是這行裡面的人,何必吞吞吐吐,沒得浪費時間。告訴你罷,狄某經營藥材多年,尤其對西域的藥物十分精通,但這回買藥不是為了做生意,只因狄某有一位好朋友身體不適,幫他治病而已。」

    「原來是這樣。」薩哈奇大失所望,立刻沉下臉道:「狄先生,要買治病的藥和我的。」狄景輝坐著不動,饒有興致地看著薩哈奇道:「小生意也是生意嘛。再說了,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看到東西好,價錢合適就突然動了心,決定和你做一回大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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