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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魅影危機 第十四章:暗鬥 (7) 文 / 安娜芳芳

    第十四章:暗鬥(7)

    張昌宗轉過頭來,灰白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恐懼,他支吾著問:「你……你到底知道什麼?」武三思突然聲色俱厲,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你們所圖之事斷然不會成功!我也知道,今天入宮面聖的那人更不會讓你們成功!我還知道,此事一旦為聖上所知,你們必遭滅頂之災!六郎,煩你今天回去,給五郎帶句話,就說我武三思還不著急,奉勸你們也別太著急。欲速則不達,小心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

    上陽宮內延亙一里的長廊,沿著洛水蜿蜒而下。靜幽的水面之上,幾片青青柳葉悠悠地旋轉著落下,驚起數尾錦鯉,競相吐啄。微風過時,叢叢蓮葉泛起碧綠的浪濤,在午後的靜謐之中帶出颯颯聲響。長廊之中,狄仁傑深深地吸入一口春日的馨香,鼻子裡面癢癢的,是柳絮的輕觸。暖陽和煦,春風蕩漾,彷彿有一隻溫柔的小手調皮地牽動起,他那身沉墜凝重的銀青袍服的下擺。

    此時此刻,狄仁傑卻似乎對週遭的一切茫然無覺。他的視線,已然越過眼前迤邐動人的大好春光,也越過了千山萬水重重阻隔。他看見了嗎?塞外大漠之上嚴峻凜冽的春天,不一樣的朔風、沙塵,卻是一樣的危機和艱險。他又感覺到了嗎?那息息相關無法割捨的牽絆,越遙遠越緊密,愈長久愈深沉。

    耳邊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有人小心翼翼靠近身旁。狄仁傑沒有掉轉目光,他知道,是自己在等待的人來了。「狄閣老好心情啊,在此賞春。」

    狄仁傑稍停片刻,才冷冷地回答:「不,本閣並非在此賞春,本閣是在等你,張少卿。」「哦?」張易之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今日聖體稍安,既召閣老入宮,想必是有要緊的事情談,閣老為什麼卻在此流連?」「因為本閣要與張少卿談的事情,比任何其它事情都要緊。只有談過了這件事,本閣才能面聖。」

    張易之又是一愣,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緊張,恰在此時,狄仁傑轉過身來,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慢吞吞地問:「張少卿可知本閣要和你談什麼?」張易之瀟灑地朝狄仁傑拱了拱手,笑容可掬地道:「易之不知道,還望狄閣老賜教。」

    狄仁傑點了點頭,臉色仍然沒有一絲的笑容,他再次抬頭眺望遠方,淡淡地道:「古人有戰術云:混戰之局,縱橫捭闔之中,各自取利。遠不可攻,而可以利相結;近者交之,反使變生肘腋。」狄仁傑停了下來,張易長略一躊躇,訕笑道:「遠交近攻,戰國策范睢之謀也。」「嗯,」狄仁傑輕輕捋了捋長鬚:「本閣聽聞張少卿飽讀詩書、素有謀略,並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人,今日方知此言非虛。」

    張易之臉色驟變,咬著牙隱忍不發,勉強擠出張笑臉,躬身作揖道:「狄閣老過獎了。」狄仁傑冷冽的目光掃過張易之的頭頂,藐視著面前的這個人,即使憤怒和憎恨已經讓他的胸口隱隱作痛,此時,狄仁傑還是要求自己冷靜,他沉著地開始說話,但卻在語調之中帶上了千鈞的份量:「這麼看來,張少卿是熟諳『利從近取,害以遠隔』的道理。可今天本閣想要提醒張少卿,遠隔之害終歸是害,而且是大害!近取之利,如果是以山河受損國威破碎為代價,這利又取之何堪!張少卿,本閣看你還算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懂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的道理吧?!」

    竭力平息了一下翻滾的激情,狄仁傑再度開口:「張少卿,今天本閣不與你說是非,只同你講利害。希望你能曉以時務,懸崖勒馬,不要讓自己成為千古罪人!當然了,假如你們一意孤行的話,本閣也不是沒有辦法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你!你敢威脅我!」張易之的嘴唇煞白,圓睜雙目,話雖說得強硬,聲音卻兀自顫抖不止。狄仁傑嘲諷地上下打量著他,好似在欣賞一個小丑的演出,良久,才輕鬆地道:「張少卿,本閣要去面聖了,少卿請自便吧。」說完,他輕拂袍袖,揚長而去。

    張易之在原地呆了半晌,便開始沿著長廊疾步如飛,剛來到觀風殿前,迎面跑來了張昌宗,同樣面如死灰,疾疾如喪家之犬,剎那間,暖陽消弭,黑雲壓頂,寒意浸骨,對於張氏兄弟來說,天,要塌了。

    沒有人知道,這個春日午後發生在上陽宮內外的一切,究竟是事先策劃共謀的,還是不約而同的;就像沒有人知道,狄仁傑和武三思會不會在某種特殊的境況下,選擇合作。這個問題,不會有人試圖去問,他們也絕對不會回答。但事情的結果卻是明晰而肯定的,二張與默啜暗中勾結的陰謀,在極其機密之中啟動又在極其機密之中終結,隱蔽地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當然,也許還有好奇的人想問,武則天究竟知不知道所發生的這一切呢?這,依舊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實際上答案也並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這一切只不過是一連串更巨大危機的開端,武周聖歷三年的初春,所有跌宕起伏和驚心動魄的故事,才剛剛拉開序幕。

    洛陽城外的洛水亭側,茶樓林立,酒攤四設,楊柳青青和著絃歌三疊,多少離人執手相看淚眼,此去一別,便是天涯永相隔,良辰誰與共。

    洛水亭中,有一位老者負手而立,褐色的常服在微風中飄揚。亭內亭外的人們,個個沉浸在離愁別緒之中,並無人識得眼前這位素樸的老人,他的身軀依舊偉岸挺拔,端嚴的面容卻隱顯疲憊,他接過身旁青衣家人捧上的酒盞,雙手平平端起,慈祥的語音中隱含著始終不變的威嚴:「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啊。來,梅先生,老夫就在此敬上這杯離酒,祝梅先生此去一路順風,前程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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