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七章:投親 (8) 文 / 安娜芳芳
第七章:投親(8)
沈槐被梅迎春說得直搖頭,無奈道:「梅兄這幾句話令得我都無言以對了。」他朝四下看了看,又問:「梅兄此次進京會住多久?是來探親訪友還是有其它事情要辦?哦,我不是別的意思,因沈某在洛陽還任了個一官半職,不知道是否有可效勞之處?」梅迎春淡然一笑:「沈將軍的好意梅某心領了。梅某在洛陽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只不過是隨便看看,領略下大周神都的風土人情。」「哦,梅兄果然是個有心人啊。既然如此,沈槐就先告辭了。明天一早,我便來接堂妹去家中居住。待安頓下來,一定請梅兄過去做客。」
「沈將軍太客氣了。到時候梅某一定上門叨擾。」梅迎春拱手致謝,目送沈槐離開。回到房裡,他的心中隱隱浮現一絲不快,沈槐顯然對自己懷有很大的戒心,剛才的幾句話既是試探也清晰地表示了某種牴觸,看似禮數周全,實際上卻欲拒人以千里之外,梅迎春心想,莫非這就是大周朝廷官員的派頭?他又一次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個除夕夜,難道一身將軍服色就會讓人發生根本的變化嗎?不,他不相信。梅迎春現在可以確定,李元芳和他的這位繼任者沈槐之間,有著非常大的不同。
梅迎春又轉念一想,也怪不得沈槐。誰讓自己無意中探得了沈庭放暗中所幹的見不得人的勾當呢。當他剛開始住進沈庭放的家中時,倒也沒想到會有後來的發現。只是有一次他在翻看沈庭放的藏書時,自沈庭放的書桌上看到刻有突騎施標誌的金錠時,突然產生了極大的好奇。這種金錠平常在中原是根本見不到的,只有這次鐵赫爾一行人隨身帶了些。聯想到鐵赫爾賭博輸得精光的情況,以及沈庭放常常寅夜外出的古怪行徑,梅迎春決定要探個究竟。經過幾次夜間的跟蹤,梅迎春震驚地發現,沈庭放居然是金城關外那個地下賭場的隱秘組織者,他花高價僱傭了一批打手和賭徒,訓練他們,讓他們在自己的安排下有條不紊地誘騙無知的人們,引他們陷入賭博的泥潭,再借給他們高利貸,一點點地把他們身上的錢全部搾乾,最終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由於沈庭放自己從不直接露面,因此那些被逼到走投無路的人並不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是什麼人。官府也從不出面干涉,大概是被沈庭放用某種。總之,金城關外亂墳崗上的那處破爛的廟宇,就好像是個獨立王國,幾乎每夜都在上演著殺人不見血的殘酷戲碼。梅迎春無法想像,沈庭放從中到底得到了多少財富,至少從他和沈珺的日常生活中看不到絲毫富有的跡象,尤其是沈珺,過著連下等僕役都不如的日子,讓梅迎春情不自禁地對她產生深深的同情。也正是由於這種同情,才使得梅迎春投鼠忌器,最後還是放過了沈庭放,沒有將他的惡行公諸於眾。否則,光是那些家破人亡的賭徒們找上門來,就足以讓沈庭放死無葬生之地了。
現在沈庭放雖然死了,沈槐卻仍然要擔心他身上所繫的秘密會影響到自己,畢竟沈槐是位居高位的朝廷武官,而且還是當朝宰相的衛隊長,身份十分重要又敏感。假如狄仁傑瞭解到了沈庭放的劣跡,會怎麼想呢?是不是因此就會失去對沈槐的信任?梅迎春想到這裡,便覺得又能夠理解沈槐了。
梅迎春朝桌上看去,父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突騎施最偉大勇士的神弓,在燭光下閃著黝黑的光澤,深沉而凝練,卻又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和勇氣。這是他最強大的武器,也是他最珍貴的寶藏,它意味著權威的繼續,更代表著血脈的傳承……梅迎春突然探手入懷,拿出了那張紙。究竟是什麼人,竟敢擅動他最寶貴的東西?!
將紙展開,梅迎春的眼睛立時瞪大了,捏著紙的手顫抖起來,震驚、懷疑,還有慌亂,把他的整個身心牢牢地佔據住了。
沈槐回到狄府外時,已經快要三更天了。他的手中持有千牛衛將軍的特別憑證,因而可以在宵禁的街坊間通行無阻。來到邊門旁,他正要舉手敲門,突然敏銳地感覺到身後有動靜。沈槐緩緩放下右手,至腰間緊緊握住劍柄,猛地轉過身來,身後之人嚇了一大跳,倒退了好幾步,抬腿像是想逃,沈槐已經攔在了他的面前,寶劍並不出鞘,只是將他的去路橫擋。
今夜的月光很清亮,照在這個蓬頭垢面、一身污穢的叫花子身上,讓人感到說不出的陰冷和詭譎。沈槐滿腹狐疑地端詳這個叫花子,拿不準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此人的樣子已經頹唐到了極點,唯有一雙眼睛閃著狂熱的光芒,似乎十分興奮,又流露著深深的恐懼。在沈槐的劍鞘前,他哆嗦成一團,站立不住,只能半蹲在地上,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沈槐。
沈槐皺起眉頭問:「你想幹什麼?」叫花子嘶啞著嗓子開了口:「您……您是沈槐沈將軍嗎?」沈槐大驚,他居然還知道自己的名字!於是聲色俱厲地低聲喝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你找我幹什麼?!」
那叫花子從懷裡掏出張紙條,伸著黑灰的手朝沈槐遞過去。沈槐接過紙條,厭惡地避開上面的黑指印,展開來一看,立即變了臉色。他一聲不吭地再次從上到下地打量那個叫花子,許久才低聲問道:「你叫楊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