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四章:凶宅 (10) 文 / 安娜芳芳
第四章:凶宅(10)
李元芳搖搖頭,輕聲道:「你繼續睡吧。」起身便走出了屋。狄景輝想了想,也跟著他走出去,與李元芳並肩站在西廂房門口。已是黎明,東方有些微微的發白,兩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的臉色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都顯得很蒼白。李元芳沖狄景輝微微一笑:「你不去睡覺,跟我跑出來吹冷風?」狄景輝撇了撇嘴:「你這人說話不明不白的,鬧得我都不想睡了。」
又是沉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元芳扭過頭來,輕聲對狄景輝道:「今日……哦,不,是昨日之事,我應該向你道歉。」狄景輝一愣:「道歉?為什麼?」李元芳收回目光,仍然面對著紛紛揚揚飄飛的雪花,語氣平淡地道:「你說得很對,我近幾年來受了很多重傷,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像昨日在冰河上救人,如果是過去,我不會需要別人幫忙。還有方纔,我也不應該睡到對周圍的動靜一無所知。」他停下來,狄景輝仍然不解其意,困惑地望著他的側臉。許久,李元芳才垂下眼瞼,繼續道:「抱歉,是我做得不夠好。」
狄景輝恍然大悟:「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唉……你這又是何必。」停了停,又笑道:「我看就是我那老爹,把你給搓磨成這個樣子。」他輕輕拍了拍李元芳的背:「其實昨日的事情,你要是不提,我早就忘了。行了,外頭太冷,咱們還是回屋吧。」
李元芳搖頭:「你回去吧。我不想睡,我在這院裡走走。」狄景輝皺眉道:「噯,你還真熬出癮來了?離天亮還有段時間呢,好歹歇一歇吧。」李元芳道:「不是,我坐得背痛,還是走走舒服。」狄景輝無奈,只得自己回屋去了。
李元芳沿著西廂房的廊簷慢慢走過堂屋前,天漸漸亮起來了,周圍的景物已經能看得比較清晰。李元芳望了望東廂房緊閉的房門,房前昨日阿珺和斌兒的足跡已被後來落下的雪給蓋住了,看上去就像無人進出過似的。他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便轉了個彎,向後院折去。繞過堂屋,李元芳一眼便看見從後牆跟開始的一行雜亂腳印,一直通到後堂的正房門前。他緊盯著這行足跡,觀察了片刻,臉上的神情愈來愈凝重。
李元芳正自思量著,突然感覺到背後有動靜。他迅速地往旁邊一閃,轉過身來正對著低頭匆匆走來的阿珺,輕聲招呼道:「阿珺姑娘,你起得真早。」阿珺吃了一驚,旋即微笑道:「李先生,你不是比我還早嗎?昨夜我聽你們很晚都沒去西廂房睡下,怎麼李先生現在就起來了?」李元芳也微笑著回答:「他們倆剛睡下,我索性就不睡了,出來走走。」
「哦。」阿珺點頭,正要往前走,又停下腳步,朝李元芳溫柔地笑著,問:「李先生,你們不急著趕路吧?」李元芳遲疑道:「阿珺姑娘,你的意思是……」阿珺還是低頭微笑:「昨天聽你們說要一路西行,可你和狄先生,還有小斌兒,你們的衣服都太單薄了。行李也沒多少,想必御寒的衣物是不夠的。我想,如果你們能多留一、兩日,我便給你們做幾件裌襖,你們往西北去時,也好預備著。」李元芳忙道:「我們在此逗留,已經很麻煩阿珺姑娘,怎麼還好意思?」阿珺輕輕搖頭:「一點兒不麻煩。阿珺昨日說了,二位先生就是我阿珺的兄長,要是阿珺做得不夠周到,以後堂兄知道了,會怪罪我的。」
李元芳略一沉吟,小心翼翼地問:「阿珺姑娘,沈槐賢弟常和你們來往嗎?」阿珺的臉上泛起紅暈,輕聲道:「李先生有所不知,我的伯父伯母亡故得很早,堂兄其實是由我的爹爹撫養長大的,他從小到大都住在我家。」「一直都在此地嗎?」「倒也不是。爹爹為了治病四處求醫,搬了好多次家,這裡是五年前搬來的。」
李元芳微笑著問:「阿珺姑娘,如果不是因為當了狄大人的侍衛長,沈賢弟是不是也該回家來過年?」阿珺輕歎一聲:「往年他都要回來的,可這次爹爹說他不能回家了……不過,卻來了李先生和狄先生,堂兄的二位好友。他若是知道,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李元芳看了看越來越亮的天色,道:「阿珺姑娘,你先忙吧。」阿珺點點頭,欠身從他的旁邊走過,朝正房而去。李元芳看著她的背影,眉頭越蹙越緊,趕上幾步,輕輕攔在她的面前,但仍微笑著,問道:「阿珺姑娘,你是來找你爹爹?」阿珺愣了愣:「是啊,每天早上這個時候我都要來伺候爹爹起床。」她看著李元芳的神情,困惑地問:「李先生,有事嗎?」
李元芳指了指地上的足跡,低聲道:「你看得出這是誰的腳印嗎?」阿珺搖頭:「看不出……不可能是我爹爹的,他跑去後牆那裡幹什麼呀?」李元芳道:「你隨我來。」兩人一起走到正房門口,都一眼看見正房的門是虛掩著的。阿珺驚得輕輕摀住嘴,低呼了一聲,舉手就要推門而入,被李元芳一把握住了胳膊。她抬起眼睛詢問地看著李元芳,李元芳正色道:「阿珺,你站到我身後去。」
阿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李元芳抬高聲音叫道:「沈老伯,沈老伯。」沒有任何回音。他不再等待,一下便把門推開了。屋內桌翻椅倒,一片狼藉,一個人仰面躺倒在屋子中央。蠟燭早已熄滅了,但藉著清晨的光線,仍然可以清晰地辨別出那張猙獰可怖的面孔。只是現在,這張臉比平時更加恐怖許多,兩隻血紅的眼睛瞪得溜圓,嘴角邊溢出白沫,五官全部扭曲變形,看去已經不太像一張人的臉了,而更像一個——惡魔。
即使是從離開幾步遠的門口,李元芳還是一眼就能判定:這個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