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玄幻魔法 > 狄仁傑探案之九連環

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三章:亂局 (4) 文 / 安娜芳芳

    第三章:亂局(4)

    集賢殿內外,酒過三輪,宴入佳境,歌舞昇平,君臣同歡,好一副其樂融融的盛世佳節之景。狄仁傑一邊頻頻把酒言歡,一邊仔細觀察著席內官員們的神情,表面的喜氣洋洋之下,的確能感覺到明顯的不安和惶恐。狄仁傑的心裡很清楚,他們在擔心什麼,害怕什麼,又在期待著什麼。人聲喧嘩之中,他突然感到強烈的緊迫感,這感覺壓得他透不過氣來,抬頭望向正前方,那個身穿明黃團龍袍的人,正臉漲得紅紅的,侷促而慌亂地履行著他的職責,舉動間都是那麼不自然不自信。狄仁傑在心中深深歎息著,這個人,太子,他真的能夠撐起這副江山社稷的重擔嗎?他真的能夠成為瀝清眼前的亂局,並最終撥雲見日的那位真龍天子嗎?狄仁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感到胸口隱隱作痛,他告誡自己必須要再多做一些,更多一些,越多越好。

    沈槐無聲無息地來到他的身後,輕聲道:「大人,您的臉色不太好。您沒事吧?」狄仁傑點點頭:「沈槐啊,老夫不勝酒力,你替我擋擋,我出去走走。」「是。」狄仁傑又敷衍了幾句,便轉身悄悄退出了集賢殿。

    站在殿外廊簷下的陰影裡,冷風拂面,狄仁傑感到頭腦清醒了不少。殿外的宴席因不在太子跟前,各人更加放鬆,也鬧得更歡,一時竟沒有人發現狄仁傑。狄仁傑沿著廊下的陰影慢慢走開,再次感到強烈的孤獨,這個除夕之夜,他即便是再努力,也終於無法抗拒自心底最深處湧起的思念。是的,他想念他們,那兩個已經遠在幾千里之外的孩子。他以為把他們兩個放在一起想會感覺好受些,但此刻他才意識到這只不過是自欺欺人。最可怕的是,他們離開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是會一遍遍地質疑自己,當初的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

    狄仁傑回頭望向殿內,沈槐正在和幾位大人推杯換盞,十分融洽。李元芳就從來不肯幫他做這類事情。狄仁傑記起曾經試過讓他替自己應酬,結果這個傢伙硬是陰沉著一張臉自始至終誰都不理,活活把狄仁傑氣了個半死,從此後便斷了這種念頭。旁人都以為李元芳對狄仁傑言聽計從,只有狄仁傑自己心中清楚,李元芳只做他願意做的事情,「一切都聽大人的吩咐。」狄仁傑對自己苦澀一笑,這小子終於聽話聽到了離我而去。真是個傻小子,不,真是兩個傻小子啊。

    已經一個月餘一天了,這兩個傻小子至今沒有給過他一個字。年輕人終究是心腸硬啊,狄仁傑很想當面訓斥他們一頓。狄春說得很對,李元芳一向就是這個作風。出去辦事的時候,不論是走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三個月,除了遞送最緊急的案件線索,從來不給他寫封報平安的信件。邗溝案時倒是寫了一封短信,結果還差點成了遺書。很久以前,狄仁傑也曾頗為正式地向李元芳指出過這個問題,當時這傢伙無奈地笑著,強詞奪理地回答道:「大人,您就別為難卑職了。我實在不知道給您寫什麼,再說,我總覺得我自己比那些信走得快。等我都回來了,您再收到我寫的信,我會覺得很尷尬。」

    這算是什麼道理?!然而,狄仁傑接受了李元芳的理由,就像接受並且縱容李元芳的其它很多行為一樣。在宦海沉浮一生,狄仁傑見識了太多虛偽的情誼,和言不由衷的表白,所以才更明白那些質樸的言行之後的赤子之心。很多時候,狄仁傑會情不自禁地想要好好保護這份難能可貴的真誠,但卻總有太多的牽絆太多的需要太多的顧慮,使這種保護變得無力,最終化為虛無。

    今天,在這盛大的皇家夜宴之前,狄仁傑又一次默念:是我太自私了。可是,再換個角度想,又覺得似乎自私得還不夠吧!紛亂的朝政,難測的亂局,靠一己之力終究太辛苦太為難,狄仁傑從來沒有像這一個月那樣,體會到自己對李元芳的需要,可是李元芳已經走了,走得那麼堅決,為了離開,情願付出最沉重的代價。

    當阿珺姑娘站在明亮溫暖的堂屋前愣神的時候,她可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猶如從天而降的這兩個狼狽不堪的陌生男人,竟會與大周朝最高層次的權力和地位有著最密切的關聯,此時此刻還讓大周宰相在皇宮的守歲宴上牽腸掛肚,思緒萬千。

    正在她發愣的當兒,躺在地上的那個老婦人發出微微的呻吟,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過去。因屋子裡暖和,這老婦人又被那梅姓壯漢放到了火盆近旁,只一會兒的功夫,那老婦人身上凍結的冰霜,和著她全身上下的冰水,流得遍地都是。這老婦人眼看著就是躺在一個小水泊之中了。梅姓壯漢有些為難地看著阿珺:「阿珺,這個老婦人,你看……」

    他的話音未落,阿珺已經快步來到老婦人跟前,蹲下身瞧了瞧,又伸出手去摸摸那老婦人的濕衣,便回頭對梅姓壯漢道:「梅先生,你快把這大娘扛到我屋裡去,我先替她把衣服換了。」

    「好。」梅先生駕輕就熟地將那老婦人往肩上一扛,便隨阿珺出了堂屋。狄景輝這三人被扔在堂屋裡頭,一時無所適從,主人不在,他們也不好隨意走動。李元芳在冰河裡泡了一回,身上本已濕透了,又加一路上的冰雪,熱氣一熏,現在也是從頭到腳的往下淌水。狄景輝看著他的樣子,惡聲惡氣地嘟囔了句:「快把這身衣服換了吧,你總不會想把人家姑娘的屋子搞成澡堂子吧?」

    李元芳不吱聲,從行李包袱裡取出乾淨衣服,走到一邊脫去上衣,還沒來得及換上,門被「彭」地推開,梅先生大步流星地踏入屋內,恰恰看到李元芳背上密佈的傷痕,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涼氣。狄景輝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些,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好在那梅先生頗有涵養,見李元芳換好衣服回過身來,便立即遮掩起訝異的表情,態度自然地向二人微笑著施禮:「真是慚愧,梅某蒙二位的救命之恩,這一路慌亂,竟還不曾問得二位恩公的姓名。小可梅迎春,不知道二位是……」他的話音剛落,李元芳便抱拳答道:「在下李元芳。區區之勞,何足掛齒。梅兄不必多客氣。」緊接著,他又問了句:「閣下不是中原人士?」狄景輝一聽這話,才猛然發現方才光顧著救人,竟未注意到這位梅先生原來是位高鼻深眉,碧眼棕髮的胡人,看年紀和他二人相仿,也是三十來歲,生得人高馬大,威武雄壯,方才冰河遇險救人時很有些江湖豪俠的風采,但此刻的言談舉止卻又彬彬有禮,儒雅生動,顯得十分有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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