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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兩百九十三章 這也叫嘉賞? 文 / 猛子

    十五日夜,裴世矩召見了伽藍。

    伽藍和龍衛軍已於兩天前返回懷遠鎮。之前伽藍曾與楊恭仁、崔遜在平壤城下深談,又在鴨綠水畔聆聽了薛大將軍對東征結束後帝國政局走向的分析,基本上明瞭了自己和龍衛軍目前所處的不利處境。

    伽藍堅決執行皇帝和中樞的命令,堅決以最快速度打到平壤,這一點無可指責,但龍衛軍血屠烏骨,並一把火燒掉了這座千年古城,爾後更是直接摧毀了平壤,一把火燒掉了高句麗的都城,置高句麗於死地,這卻直接改變了半島乃至整個遠東的政治版圖,由此影響到了帝國在遠東的國防和外交戰略,未來還將影響到帝國在整個北部疆域的國防和外交戰略,而這一點則必遭詬病。

    所以,伽藍和龍衛軍在這場戰爭中所建下的功勳,未必能夠抵償他們給帝國帶來的損失,尤其就當前帝國所處的內憂外困的現狀來說,這場戰爭的結果,可能讓帝國背上更重的負擔。

    皇帝始終沒有下旨嘉獎伽藍和龍衛軍,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問題。

    伽藍卻是感歎不已,他原以為憑借第三次東征的輝煌勝利,讓皇帝和中央能夠重建威權,讓帝國的改革派能夠在政治上贏得勝利契機,同時推動歷史車輪逐漸偏離原有的軌跡,然而,讓他失望的是,事實證明他錯了。雖然這一次他的確改變了歷史軌跡,不過,歷史車輪不是向著有利於拯救帝國的方向發展,而是恰恰相反,它加快了帝國走向崩潰的速度。

    事實上伽藍根本沒有想過要摧毀平壤,他也的確沒有去摧毀平壤,但陰差陽錯的是,平壤的貴族們自己摧毀了自己的都城,他們一把火焚燬了高句麗的根基,讓高句麗轟然倒塌。

    這怨不得伽藍。也怨不得龍衛軍,只能說是天命使然,天要滅高句麗。與伽藍無關,但伽藍卻百口莫辯,不論他怎麼解釋,也不論他有多少理由。他都無法洗刷自己焚燬平壤的罪責。試問天下,誰會相信他的辯白?就連平壤貴族們都認定了伽藍是罪魁禍首,很簡單的事實是,假如沒有伽藍這個幕後黑手,高平和高臨叔侄會自相殘殺?甚至就連龍衛軍的將士們也同樣認定平壤是毀在伽藍手上。證據很簡單,伽藍曾下令火燒王宮,血屠平壤,雖然這一命令因為瞬息萬變的戰局未能得以執行,但將士們相信,他們的統帥英明神武,無所不能,以一己之力便摧毀了高句麗。正是因為如此強大的存在。平壤才匪夷所思的化作了一堆廢墟。

    今日的伽藍,已經不能用「異軍突起」來形容了,而是「一飛沖天」,現在他已名震天下,在他赫赫聲名的背後,則是摧毀高句麗的功勳。摧毀烏骨和平壤兩座重鎮的榮耀,還有斬首幾十萬的血腥殺戮。他是一個所向披靡的戰神。也是一個惡貫滿盈的魔鬼,他就是阿修羅。

    伽藍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聲名。只要能拯救帝國,只要能挽救中土蒼生,他寧願做個十惡不赦的阿修羅,但他失望了。

    聽完伽藍對整個戰事經過的詳細描述,裴世矩冷峻而憔悴的面孔上慢慢露出苦澀之色。真相大白又如何?錯不在伽藍又如何?事已至此,再無挽回餘地。

    良久,裴世矩歎了口氣,說道,「陛下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不予召見。」

    是否得到皇帝召見的機會,伽藍無所謂,但他還是勉為其難地擺出了一副遺憾和懊悔之情。對他來說,現在最為關鍵的留在遼東發展實力。如今帝國不得不重兵鎮戍遠東,投入巨大,那麼龍衛軍可以就近取利,發展得更快更好。而從近期皇帝所下達的一系列聖旨來看,薛世雄和楊恭仁十有**要留在遼東,而做為「罪魁禍首」的伽藍和龍衛軍,理所當然也會留在遼東,起到威懾遠東諸虜的作用。

    只是,皇帝詔令龍衛軍返回懷遠鎮,原因何在?目的又是什麼?如果皇帝有意把龍衛軍留在遼東,那麼龍衛軍當前最佳位置就是平壤,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伽藍隱隱約約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皇帝對龍衛軍或許另有安排。假如龍衛軍未能留在遼東,那麼伽藍之前所擬的以遼東為根基發展壯大的策略也就失去了實施的可能。伽藍暗自祈禱,祈禱上蒼不要打擊自己,不要擊碎自己拯救帝國的夢想。

    裴世矩看到伽藍沉默不語,於是以安慰的口氣繼續說道,「其中緣由,想必你也估猜到一二,某不再贅述。當然,你的功勳不可抹殺,該賞的一定會賞,只是你年紀太輕,官爵倘若升得太快,會遭人嫉恨,一旦成了眾矢之的,那就與獎賞的初衷背道而馳了。」

    伽藍躬身感謝,「明公,某只求與龍衛軍兄弟生死與共,更願與兄弟們共鎮遼東。」

    裴世矩撫鬚而笑,搖了搖頭,「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讓你和龍衛軍鎮戍遼東,大材小用。」

    伽藍的不詳之念更甚,胸中更有窒悶之感。難道某和龍衛軍當真要離開遼東?

    「已經入秋了,遼東的戰事很快就要結束。」裴世矩不動聲色的看了伽藍一眼,慢條斯理地說了下去,「遼東那一攤子事自有觀國公(楊恭仁)處理。鎮戍北平的依舊是滑國公(李景),陛下非常信任這位李大將軍,繼續委以重任。舞陰公(薛世雄)還是東北道大使,但不再鎮戍懷遠,也不再檢校燕郡太守,而是轉任涿郡留守,遷左御衛大將軍。至於現任涿郡留守晉昌公(趙才)則轉任右候衛大將軍,隨侍於陛下左右。」

    伽藍頓時有所明悟。第三次東征,最大贏家理所當然是遠征軍陸路統帥薛世雄,而東北道大使和涿郡留守這兩個要職共集一身,再加上薛世雄在東征三年戰爭中所建下的顯赫功勳,使得他威權大增,完全有實力掌控東北道的五個郡。至於李景,沒挪窩兒,鑒於他在東征中的表現,可能是不賞不罰,功過相抵了,而趙才肯定在第三次東征中起到了不好的作用,皇帝則乘機剝奪了他的兵權,變相懲罰。

    伽藍暗自心喜。如此一來,自己的「潛龍在淵」之策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且因為薛世雄掌控了整個東北道,使得這一策略的實施基礎更為強大,一旦成功,就是集中了整個東北道的力量,這必定能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拯救帝國於即倒。

    伽藍估猜到自己和龍衛軍的鎮戍位置了,必定在涿郡,在薛世雄的身邊。龍衛軍做為薛世雄手裡的刀,既能威懾到東北乃至整個北疆諸虜,又能對河北、代北乃至整個山東地區形成威懾。

    不同的地位決定了不同的眼光,皇帝和中樞對龍衛軍的使用,合情合理,而且最大程度地發揮了其強悍武力。

    裴世矩從伽藍的眼睛裡看到了他的喜悅,似乎有心讓伽藍完全消化掉這個好消息,他停頓了許久,然後問道,「對於陛下的嘉賞,你可滿意?」

    伽藍不好回答,因為他估猜不到皇帝會給予自己怎樣的嘉賞,畢竟他的功過難以相抵。

    「你給陛下爭了臉面。」裴世矩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陛下嘴上不說,但心裡很高興,所以,他給你的賞賜非常奇特,任何人都不會想到。」

    到底是怎樣的賞賜?伽藍好奇心起,對答案異常期待。

    「涿郡太守。」

    涿郡太守?伽藍吃驚地望著裴世矩。這真是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涿郡是中郡,中郡太守是正四品,相當於軍中的武賁郎將,算是官升一級,但是,伽藍從軍隊轉到地方,從一個職業軍人轉為地方行政長官,這個變化實在是太大了,顛覆了他的正常認知。

    「龍衛軍呢?」伽藍不假思索的問道。

    「龍衛軍的建制取消了。」裴世矩對伽藍的反應非常滿意,眼裡更是掠過一絲得意之色。對於帝國政治中樞來說,此次龍衛軍連續兩座血腥屠城,犯下了罄竹難書的「罪行」,即便從仁義的角度出發,從以德治國的立場出發,龍衛軍都要被解散,何況龍衛軍本來就是一個臨時建制,又是皇帝手中一把鋒利無比的刀,皇帝的政治對手們豈肯錯過這樣一個消滅它的機會?

    「也不在衛府之列?」

    裴世矩點頭,「他們隨你一起轉至地方,是去是留,由你決定。」

    一股怒氣頓時從伽藍的心底湧出。這也叫嘉賞?你當某是癡兒啊?

    涿郡有臨朔宮,算是皇帝的行在所在,所以涿郡常常設留守,但這個留守要麼兼任地方行政長官,要麼由地方行政長官兼任,這是常規,以免出現軍政對立之局面。此次薛世雄是留守,伽藍是太守,看上去軍政分離了,但薛世雄和伽藍是門生故舊的關係,伽藍敢不聽薛世雄的?敢與薛世雄對立?根本不會,伽藍對薛世雄肯定是言聽計從。也就說,伽藍這個行政長官就是個擺設,而這正是皇帝手段的高明之處,既讓伽藍本人無話可說,也堵住了反對者的嘴。

    此事伽藍可以接受,但把龍衛軍將士趕出軍隊,他就無法接受了。你這即使不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也是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做得太過了。

    「明公……」伽藍的聲音生硬了。

    裴世矩搖了搖手,阻止了伽藍的話,然後抬起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目露期待之色。

    伽藍驀然意識到什麼,凝神沉思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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