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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兩百五十九章 溫城之助 文 / 猛子

    正月十四,河內溫城來人了,司馬同憲冒著嚴寒趕到了清河。

    伽藍非常敬佩這位長輩為了家族的利益不辭勞苦地奔波於外,親自到營外十里處相迎,與薛德音一起,恭敬候於道旁。

    北風厲嘯,軺車轔轔。冰冷的車廂內,三人促膝而坐,娓娓而談。

    伽藍問候了祖母高夫人,隨即便把自己所面臨的一系列困難詳細告之。這一次,伽藍在重壓之下,不得不求助於司馬氏,為此他調整了心理,擺正了姿態,執子侄之禮,虛心求教於司馬同憲。

    然而,司馬同憲被伽藍瘋狂的做法震驚了,面如寒霜,久久不語。他抱著希望而來,原以為司馬氏振興在即,家族子弟可以在仕途上走得更遠,甚至包括自己都有可能重入朝堂,哪料伽藍卻給了他「迎頭一棒」,把他打得「暈頭轉向」,一時間竟茫然無措,巨大的失望和對未來悲觀的預期讓他如墜冰窟,悲憤交加。

    「伯父,請相信某對未來的預判。」伽藍望著司馬同憲那近乎絕望的臉,低聲歎息道,「溫城也罷,河東三大豪門也罷,中土五大世家也罷,不僅僅在未來幾年面臨存亡危機,在更遙遠的未來,尤其在統一的中土帝國的統治下,其生存難度會越來越大。這是歷史的潮流,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誰也無力改變。」

    司馬同憲的目光裡有不屑,有輕蔑。也有憐憫。他對伽藍的危言聳聽嗤之以鼻。自魏晉以來,近四百餘年的中土歷史證明,不論中土統一還是分裂,門閥士族政治堅不可摧。雖然中央集權制一次次試圖「東山再起」,但一次次慘敗,而每一次慘敗的代價都非常巨大,中土生靈更是為此飽受荼毒之苦。

    司馬同憲的目光緩緩轉向薛德音,問道,「靈蘊,伽藍所言,你以為如何?」

    薛德音手捻鬍鬚。目光游離,遲疑不語。他對帝國的未來還是頗為期待,遠不像伽藍那等悲觀。在他看來,東征結束後。皇帝和中樞裡的改革派迫於嚴峻的現實,必然放慢改革的步伐甚至趨於保守,畢竟執政理念之爭的背後,是政治派系的鬥爭,是權力和財富再分配的廝殺。如今皇帝和中樞裡的改革派借助楊玄感之亂。重創了政治上的對手,基本上完全控制了朝堂。依照常理,這時候皇帝和中樞裡的改革派必然要進行策略上的調整,總結經驗。吸取教訓,撥亂反正。以穩定朝野,牢固皇帝和中央的威權。也就是說,帝國決不會走向崩潰。只要帝國不崩潰,天下生靈就不會有荼毒之苦,而世家豪門及其子弟便依舊是這個世界的統治者,依舊可以享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榮華富貴。

    「當前局勢下,唯有行險一搏。」薛德音在司馬同憲的逼視下,不得不開口,但他做為伽藍的左膀右臂,又只能為伽藍辯護,「河北乃至山東若想在東征結束後最大程度的減少死亡,最大程度地保全實力,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

    「似乎?」司馬同憲怒極而笑,目光在伽藍和薛德音的臉上緩緩移動,「這裡是中土,不是西土。在西土,你可以以夷制夷,但在中土,此策不適用。伽藍,你這是養虎為患,自取禍患,甚至,會連累到整個家族,整個溫城。」

    伽藍苦笑,他能理解司馬同憲的擔心和畏懼。目前司馬德戡是驍果軍第一軍的統帥,自己是驍果龍衛軍的統帥,都是皇帝和中樞所信任的高級將領,而自己如今更是聲名鵲起,威震天下。司馬氏的未來看起來一片燦爛,但事實上這個「燦爛」是虛幻的,甚至可以說是日暮西山的司馬氏的「迴光返照」。未來司馬氏若想保全子嗣和權勢,就必須在帝國的崩潰過程中搶佔主動,建立自己的優勢,並在恰當的時機裡把這一優勢轉化為權力和財富,否則,司馬氏將和中土所有的世家豪門一樣,隨著歷史的大潮而逐漸化作過眼煙雲。

    「伯父,奏章已經呈送皇帝和行宮,劉黑闥也即將帶著十二個團趕來。」伽藍正色說道,「事已至此,請伯父必須面對事實,當機立斷。」

    司馬同憲勃然大怒,卻無半點掙扎餘地,他被伽藍脅迫了,司馬氏也被伽藍脅迫了,如今他和司馬氏根本沒有選擇,唯有全力以赴幫助伽藍,以便安全度過這場危機。危機過後,是否雨過天晴?伽藍的豪賭,是否會給司馬氏帶來難以想像的利益,就像幾個月前司馬氏在楊玄感之亂中所獲利益一樣?

    司馬同憲逼上眼睛,靠在車座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強迫自己依據新的情況權衡得失,拿出對策。

    伽藍和薛德音緊張地望著司馬同憲,期待他能「屈服」。只要司馬同憲願意代替溫城承擔下由伽藍所帶來的全部重壓,那麼溫城那邊無論發生了什麼,都由司馬同憲一力承當了。

    「此番來,主要有兩件事。」

    良久,司馬同憲終於睜開眼睛,開口說道,「你祖母已經向扶風蘇氏正式提親,要為你迎娶蘇合香。另據說,觀公也在行宮向美陽公蘇威提到了聯姻一事。因為扶風蘇氏與終南山樓觀道關係密切,而你卻是沙門弟子,並在西北與道門結下仇怨,所以蘇氏遲遲沒有回音。年前,工部尚書李長雅、京兆尹李丹兄弟聯袂向蘇氏施壓,終於迫使扶風蘇氏答應了這門親事。」

    伽藍躬身致禮,以表謝意。

    「你祖母非常喜歡蘇合香,邀其長居溫城,直至大婚之日。」

    司馬同憲說到這裡,兩眼緊盯著伽藍,語含雙關。

    蘇合香長居溫城,不僅象徵著河內司馬氏和關中蘇氏有聯姻之實,更意味著兩大豪門在政治上的的謹慎接觸乃至關鍵時刻的果斷結盟。蘇合香的背後就是伽藍,而伽藍的背後是楊氏、司馬氏、裴氏和薛氏,如今再加上蘇氏,那麼其所附翼的權勢之大,在當今帝國,無出其右。

    當然,目前的問題還是伽藍對司馬氏的態度,只要伽藍決心回歸太史堂,一心一意為司馬氏謀利益,那麼司馬氏必能借助伽藍背後的龐大勢力,迅速走上復甦之路。

    伽藍輕輕頷首,不假思索地說道,「阿蘇是某的女人,理所當然要代某侍奉祖母,代某盡孝。」旋即劍眉微皺,面露不滿之色,「某在離開關西之前,曾與寒笳羽衣有過約定,終南山決不會阻撓這門親事。李氏兄弟橫生枝節,從中亂插一槓,目的何在?」

    司馬同憲的眼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他之所以說到李長雅、李丹兄弟,的確是受人所托,不得已而為之,但如今面對身處危局之中的伽藍,卻是難以開口了。

    薛德音一聽就猜出個大概,心知肚明,這肯定是李氏為了解救李密,托付司馬氏求助伽藍。兩家都是親戚,自己與李密更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於情於理都要伸手相助。「伽藍,祖母和伯父都有難處,我們更不能見死不救,一旦法主人頭落地,你讓姨娘和姨父如何面對親朋故舊?」

    「李密被抓了?」伽藍明知故問。

    「他與楊玄感的堂叔父楊詢一起藏匿於馮翊郡的鄉間莊園中,不料被鄰人告發捕獲。」司馬同憲歎道,「王仲伯、元務本等人也被抓了。他們先是一起關押於京兆獄中,年前奉旨押送高陽行宮。」

    「現在在哪?」伽藍問道,「是否已經抵達高陽?」

    「已達魏郡安陽,正在去邯鄲途中。」司馬同憲給出了一個非常肯定而準確的答案。

    伽藍沉吟不語。

    司馬同憲看了薛德音一眼,使了個眼色。

    「伽藍……」薛德音深施一禮,語氣悲切。

    「某一定會救,但某不能出面。」伽藍搖了搖手,「這等小事,伯父和靈蘊兄毋須關懷,易如反掌爾。」

    司馬同憲和薛德音回顏作喜。

    「還有一件事,便是伽藍信中所說之事。」

    司馬同憲說到這裡,臉上疲態更盛,給人一種心力交瘁之感。伽藍信中所說之事,便是懇求司馬氏在組建新軍一事上給予幫助,實際上也就是請司馬氏憑借自己在河內龐大實力,徵募一些鄉勇。

    伽藍目露期待之色。此事難度的確很大,畢竟君子要顧其本,就算河內大小郡望富豪皆附翼於溫城,唯溫城馬首是瞻,但事關自家生存,誰願意平白無故地做出「奉獻」?

    「司馬氏在太行山以北的長平郡,有個長平堂。」司馬同憲緩緩說道,「堂中有個傑出子弟,叫司馬長安。」

    薛德音馬上想到了一個人,當即問道,「丹川大俠?」

    司馬同憲微微頷首,「他要造反。」

    薛德音臉色微變,搖頭歎息,「他自詡為俠,實際上就是個山賊。適逢亂世,以他之心性,豈肯潛匿山林?」

    伽藍卻是頗感興趣,「幾個月來,伯父便是一直奔波於太行南北?」

    司馬同憲點點頭,「某竭盡所能也難以壓制,正好你的書信到了,要組建新軍,某便給他設個了陷阱。」

    伽藍笑了起來,「伯父是否騙他說,先到遼東戰場上跑一趟,一邊增加自的身實力,一邊耐心等待時機?」

    司馬同憲苦笑,「某把他騙來了,至於之後的事,你自行處置吧。」

    「伯父但請寬心,待某先見識一下這個丹川大俠。」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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