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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 昭武屈術支的出路 文 / 猛子

    第七十七章昭武屈術支的出路

    龍勒鷹揚府官邸又名龍勒明園,是一座佔地極廣的庭院式建築,前有巍峨宏麗大門,內有中堂、北堂和東西廂房,有迴廊連通各房,院落相串,層次重重,寬敞、幽深而又有恢宏之氣。

    西廂房裡燈火明亮,昏黃的光芒映射在屋外潔白的雪面,幻化出絢麗色彩。

    伽藍、毛宇軒和昭武屈術支圍坐於火爐之旁,飲酒笑談。

    昭武屈術支一直藏匿在鷹揚府,伽藍叩門而入那一刻,驚喜交加,以為伽藍和石蓬萊帶著雪兒順利抵達敦煌。驚喜過後便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和憂鬱。雪兒現在在龍城戍壘,有石蓬萊照顧,並無太大危險,稍遲便會趕來敦煌,至於東去長安的事情,卻是杳無音信,只能無助等待。

    伽藍也不隱瞞,把兩人分手之後所發生的事詳加述說,並分析和推衍了西土局勢的未來發展。伽藍安慰屈術支,蔥嶺東西兩地的局勢對突厥人並不利,射匱可汗對栗特人所採取的策略顯然是錯誤的,牙帳內部的矛盾會越來越大,只待大葉護阿史那翰海繼任了可汗,昭武屈術支必能重返康國。

    伽藍這番話透漏出一個訊息,那就是突厥牙帳對待中土的策略還是結盟,以便保證絲路暢通,獲取絲路之利,從中土獲得一些急需的戰爭物資,以便集中力量經略蔥嶺以西的廣袤疆域,聯手大秦夾擊波斯。如此突厥人既需要與中土大隋的長期盟約,還需要忠誠於它的昭武九國的幫助,這樣推算下來,昭武屈術支的確有很大機會獲得中土大隋的支持,繼而重返康國。

    「射匱可汗與栗特人之間的矛盾非常激烈,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容易。」昭武屈術支歎道,「我想重返康國,不僅僅需要中土大隋的支持,更需要突厥人的支持,沒有突厥人的支持,我即便回到康國,也無法奪回王位。」

    昭武屈術支望著伽藍,神情悵惘,「這一點你也很清楚,你不也是期待大葉護能成為牙帳可汗嗎?。」

    「你相信我嗎?。」伽藍笑著問道。

    「我當然相信你。」昭武屈術支說道,「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敦煌對我來說可望而不可及。」

    伽藍伸出三個指頭,「三年。」伽藍說道,「三年後,我保證你重返康國,做康國之王。」

    昭武屈術支稍感錯愣,不知伽藍為何如此肯定。

    毛宇軒看到昭武屈術支的驚愣之態,在一旁打趣道,「伽藍會看天象,會占卜,只要掐指一算,就能知道未來。」說完衝著伽藍撇撇嘴,目露嘲諷之色。在他看來,伽藍根本沒有辦法達成昭武屈術支的心願,大隋人更沒有實力對突厥人指手劃腳,更不要說去干涉蔥嶺以西的事務了。伽藍這是擺明了欺騙昭武屈術支,鼓勵昭武屈術支堅持下去,然後利用昭武屈術支的康國流亡王子身份,帶著一群西北老狼秘密東赴長安。

    「你說你相信我。」伽藍笑道,「既然相信我,那就不要懷疑。從這一刻開始,你就以三年時間為期,具體籌劃重返康國的策略。」

    「伽藍,你肯定三年後我能重返康國?」昭武屈術支不敢置信地問道。雖然他知道這話問得很愚蠢,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得不問。

    「在冬窩子,大葉護告訴了我很多事情。」伽藍說道,「大葉護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通過我,把他的想法傳遞給長安的黃門侍郎裴閣老。裴閣老是皇帝近臣,過去一直負責擬制西土策略,我們都曾是他的手下。」伽藍指指毛宇軒,繼續說道,「大葉護希望與大隋保持長期盟約,而長安當然求之不得,這種情況下,你的事情順理成章,長安不可能不答應,而大葉護也不可能不答應長安的條件。」伽藍做了個自相殘殺的手勢,「在如何控制栗特人、鐵勒人、龜茲等西域諸國以及處置與中土大隋的關係,牙帳內部矛盾激烈,手足相殘是必然的事,就像當初射匱可汗在泥厥處羅可汗的背後狠狠捅一刀一樣,所以,以我的推測,未來三年內,突厥牙帳必有劇變,大葉護依靠西廂弩失畢五姓部落的支持,肯定能順利拿下可汗之位。」

    「大葉護有此野心?」昭武屈術支將信將疑。

    「我熟悉泥厥處羅可汗,與射匱可汗和大葉護也往來頗多,以我的觀察,泥厥處羅可汗不如射匱可汗,而射匱可汗不如大葉護。」伽藍不以為然地說道,「西土信奉強者為王,崇尚勇武,像大葉護這樣的強悍人物豈肯甘居人下?」

    伽藍是西土的草根英雄,傳奇人物,伽藍的自信有時近乎狂妄,但卻能感染別人,昭武屈術支顯然就是一個,他頹喪的情緒突然好轉起來,伽藍的話仿若一道陽光穿透了他心中的陰霾,讓他感覺天亮了,希望就在眼前,勝利唾手可得,體內冷卻的血也開始消融,開始奔騰起來。

    假如真的在三年內返回康國,時間對昭武屈術支來說就非常緊張。試想從康國到長安有萬里之遙,快馬加鞭,一路順風,至少也要四五個月乃至半年時間,以目前西土混亂而變化萬端的局勢,這一路不可能順風順水,如此即便趕路就要耗去一年半載,那麼留給昭武屈術支完全支配的時間也就剩下一年半載,而這個一年半載不但要覲見大隋皇帝,說服大隋皇帝影響甚至改變大隋的西土策略,還要在大隋人的幫助下重返康國,這其中就包括了大隋人和突厥人之間的談判,雙方使者的往來,等等,所以怎麼算這個時間都極其緊張,根本不夠用。

    昭武屈術支忽然站起來,深躬到地,恭敬說道,「請伽藍指點一二,日後事成,誓必相報,康國和昭武九姓會牢記伽藍的恩德。」

    伽藍急忙起身相扶,「三王子言重了,言重了。昭武九姓源自中土,你我同根同源,伽藍別無所求,只求栗特人與我大隋世代相好。」

    這是大話官話,沒有實際意義,昭武屈術支心裡清楚,伽藍如此相助,必有所求,否則他就不是名震西土的西北狼,而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薩了。

    「衛府馮帥和王帥已經把你的事情稟奏長安。」重新落座後,伽藍慢條斯理地說道,「本來這應該是老狼府的職責所在,衛府有越俎代庖之嫌,但那時長孫都尉正在婼羌城,考慮到局勢緊迫,故衛府臨機處置急奏長安也在情理之中。」

    「這是一份密奏,由馮帥和王帥的老官長右翊衛將軍薛世雄轉呈黃門侍郎裴世矩。薛將軍和裴閣老曾同征伊吾經略西土,有袍澤之情。今同在皇帝左右,裴閣老又曾主掌西土經略,所以這份密奏是否呈送皇帝,最終由裴閣老定奪。」

    「以我的估猜,裴閣老考慮到西北各勢力之間的複雜爭鬥,必不敢貿然插手西北事務,以免給人留下爭權口實,因此,我可以肯定,這份密奏現在還在裴閣老手。」

    昭武屈術支眉頭微皺,沉默不語,雖然心中焦慮,但他對中土的事尤其長安中樞幾乎一無所知,現在只能倚仗伽藍給他出謀劃策了。

    「龍城是關鍵,衛府的策略更是至關重要。」伽藍說道,「假如馮帥能在最短時間內化解龍城危機,確保糧草輜重能迅速運抵婼羌城,確保大隋依舊在名義佔據著鄯善之地,那麼長安在得知西土局勢驟變後,會大加讚賞衛府處置危機得當,對河西衛府的馮帥和王帥更是褒賞有加,而這時皇帝為了解決西土危機,所能倚重的也就是熟悉西土事務的裴閣老。如此,裴閣老就能名正言順地插手西北事務,並乘機向皇帝呈奏康國三王子避難河西向大隋求助一事,再給馮帥和王帥記一功,同時會獻策皇帝,以幫助三王子重返康國為契機,與突厥人建立長期聯盟,並以暗中結盟大葉護阿史那翰海來激化其與射匱可汗的矛盾,繼而壓制和延緩突厥人重新崛起的速度。」

    伽藍說到這裡停頓了片刻,稍加思索後,又說道,「按照我的估計,最快年後,你就能接到皇帝召見聖旨。」

    聽到這裡,昭武屈術支心裡的那絲怨念不翼而飛,反而有一絲愧意。對伽藍把雪兒和石蓬萊仍在龍城獨自跑回敦煌之舉,屈術支嘴不說什麼,心裡頗有怨意,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怪了伽藍,伽藍正是因為要確保龍城的安危才先行飛馬而回,依靠自己對衛府統帥的影響力,說服衛府能夠接受他的策略,繼而確保局勢按照有利於昭武屈術東土之行的方向發展。由此他對伽藍的才智有了更深的認識,欽佩之致。

    「但如此一來,老狼府與衛府之間,留守府與衛府之間的關係就緊張了,矛盾就突出了。」

    「西域都尉府做為經略西土的獨立官署,未能及時發現和處置這次危機,尤其長孫都尉還親自趕赴婼羌坐鎮指揮,結果不但未能力挽狂瀾,反而差點全軍覆沒,他所失去的不僅僅是顏面,其能力也必將遭到質疑,結果就是承擔所有罪責,丟官去職,狼狽而走。」

    「長孫都尉一走,裴閣老是不是就能重掌老狼府?不可能,如果中樞權爭如此簡單,去年就不會有伊吾道之禍,裴閣老也不會拱手讓出老狼府的控制權,所以長孫都尉如果敗走老狼府,其結果必然是中樞權爭再度激烈,如此必將影響到裴閣老的西土策略,影響到皇帝的西土決策,最終也將影響到三王子你的復國大計。」

    昭武屈術支自小就掙扎在權爭的漩渦中,對伽藍之言自然是心領神會,當下急切問道,「請問伽藍,計將何出?」

    「長孫都尉敗在樓觀道之手,他這次是被樓觀道算計了。」伽藍說道,「長孫恆安能夠主掌老狼府,是關隴權貴們努力的結果,而藏在關隴權貴後面的樓觀道也是功不可沒。關隴權貴和樓觀道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長孫都尉代表的是關隴權貴的利益,樓觀道想謀取西北之利,首先就要控制老狼府,控制長孫恆安。樓觀道本想利用這次就會順便實現這一目的,但謀劃失敗了,於是他們把腦袋一縮,躲起來了,所有的責任都退給了長孫恆安,兩者之間的矛盾由此擴大,可以說是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

    毛宇軒有些不耐煩,舉手打斷了伽藍的話,「你打算把衛府的功勞分一半給老狼府,給長孫恆安,是不是?」

    「正是。」伽藍笑道,「衛府和老狼府本來就是矛盾重重,面對今日西土局勢,如果雙方矛盾激化,利益損害最大的無疑就是他們自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很淺顯,但這件事衛府不能直接出面,假如馮帥和王帥出面,那不僅僅有施捨的意思,讓長孫恆安羞憤難當,更會引起長安方面的關注,比如裴閣老,就會懷疑馮帥和王帥是不是有向關隴大權貴示好的意思,是不是與樓觀道有了利益方面的合作,等等。」

    毛宇軒望著伽藍,連連搖頭,「怪不得當年明公喜歡你,老帥也喜歡你,都喜歡把你帶在身邊,原來你當真有本事,把一件很簡單的事想得如此複雜。既然如此複雜,這事自然由你出面處置了。」

    「我算什麼?突倫川的戍卒,且末鷹揚府的逃兵,我能公開出面?」伽藍搖搖手,衝著若有所悟的昭武屈術支笑道,「此事自當由康國三王子出面,我等藏匿其後,為其出謀劃策,奔走左右。」

    「伽藍,你是否徵得了馮帥和王帥的同意?」昭武屈術支面有難色。

    「這種事,不可言傳,只可意會。」伽藍笑道,「長安遲遲不來消息,說明裴閣老把密奏壓下去了,裴閣老的意思很明確,他處在風口浪尖,此刻即便有機會插手西北事務,但也不能重掌老狼府,以免激化中樞矛盾,延緩了西土決策,耽誤了國事。」

    「裴閣老的意思明確了,要繼續讓長孫恆安主掌老狼府,那麼馮帥和王帥就不能獨攬其功,所以馮帥幾次試探我,查詢我東去長安的目的……」

    「你要去長安?」昭武屈術支又驚又喜,激動地問道,「伽藍,你說你要去長安?」

    「中樞權爭激烈,假如皇帝這次繼續採用裴閣老的西土策略,那無疑你就變成了中樞權爭的棋子。」伽藍嚴肅地說道,」假如你死了,裴閣老的西土策略如何實施?既然施捨不了,裴閣老的策略沒有用了,皇帝接下來會採納哪一方的策略就不得而知了,而皇帝無論採納哪一方的策略,事實哪一方都有很大可能完全掌控西北,而誰掌控了西北,誰就掌控了西北最大一塊利益。」

    昭武屈術支暗自吃驚。中樞權爭他耳熟能詳,但這一刻他剛剛踏足中土,便被捲入長安權爭,這未必太過危言聳聽了。

    「我不得不去長安。」伽藍手指毛宇軒,「他也去,我那一幫兄弟們都要去,目的就是一個,確保你的安全,直到你見到了皇帝。」

    昭武屈術支感激涕零。這一刻說什麼都說多餘的,將來有機會再報答。

    「馮帥的用意很明顯,他以為我和裴閣老一直保持著秘密聯繫,他想知道裴閣老的意思,但又擔心長安權爭會影響到他的前程,所以躊躇不安。」伽藍話歸原題,「我們就利用馮帥的誤解,由三王子出面拜會長孫恆安,拿出一個讓衛府和老狼府平分功勞的計策。」

    「什麼計策?」毛宇軒追問道。

    「三王子從逃離碎葉川到進入敦煌,都是出自長孫都尉的謀劃。」伽藍笑道,「包括石蓬萊,都由老狼府所雇。我在突倫川接應,布衣和江都候在天馬戍接應,長孫都尉親自到冬窩子接應。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完成這一歷時年餘的龐大謀劃,而目的就是以扶助栗特人來遏制突厥人。」

    「也就是說,西土局勢雖然緊張了,但老狼府已經提前做好了佈局,長孫都尉高瞻遠矚,運籌帷幄,技高一籌。」毛宇軒嘲諷道,「老狼府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當然,此次老狼府不但摧毀了鐵勒大聯盟,招降了契苾歌愣和契苾部落,還埋下了遏制突厥人再度崛起的種子,可謂一箭多雕。」伽藍正色說道,「衛府配合默契,與老狼府聯手合作,最終還是掌握了西土局勢的主動權。」

    「這種局面下,我們還掌握了西土局勢的主動權?」毛宇軒嗤之以鼻。

    「誰會告訴皇帝我們丟掉了西土局勢的掌控權?衛府會說?留守府會說?老狼府會說?裴閣老會說?」伽藍質問道,「誰說誰就激起了眾怒,誰就是眾矢之的,必死無疑。」

    毛宇軒啞然。

    昭武屈術支驚歎,好謀劃,如此一來,老狼府有功了,與衛府的關係改善了,長安的裴閣老也不會與政敵爆發直接衝突了,而他的西土策略基本就是老府的策略,如此西土策略的實施也就有了保障,而昭武屈術支的安全隨即也有了保障,重返康國不再是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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