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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世間吾與汝 第三十八章只為汝妻 文 / 鏡中影

    第三十八章只為汝妻

    下雨了。

    天地織玉珠,塵世處煙藹。

    煙藹般的雨氣,滅減了夏末暑氣,也將幾日烈陽高照帶來的悶熱一併消去。

    不必再勞煩那個盡職的碧瀾丫頭置冰降溫以使她好睡,這一夜,清涼舒爽,必然是酣眠呶。聆著窗外瀝瀝水聲,與肚裡的小東西絮絮說完了話兒之後,諶墨閉了眸,向周公老頭兒的棋盤靠攏去……

    嗯?黑白分明大眼晴倏爾掀開,黑麗的眼珠轉過幾轉,牢牢盯住了床尾,那廂有一道頎長形影,背著桌上小燈的淡芒負手而立,美眸遂瞟出不屑眼白,「……江南怪醫,你又在裝我夫君?你的丹藥毀得不夠是不是?」

    她當然知是他,但順便能把那個敢動念頭戲弄自己的江南怪醫拖到水去,也不錯……

    果然,來者細眸閃過戾色,「他裝我?他做過什麼!」他竟敢如此?!

    長睫兒飛眨,無辜又純潔:「……你是……唔唔……」

    香唇遭欺,芳舌遭戲,那小別三月的相濡以沫,那唇齒相依的靈魂交逢……諶墨睫毛掀掀,見得自家夫君一對鳳眸已動情闔上,嘻……

    噫?彷彿,在自己小嘴內放肆掃蕩的舌上,帶有淺淺的甜息,就似自己平日常用的酸梅湯?嗯,睡前有放了半壺在桌上,他定然是給偷喝了……為確定猜測,小舌又舔上幾下,以來慢慢品嚐確認……

    「小妖精!」男人喉內一吼,已將她那條調皮惹人的小舌勾進薄唇,火熱品嚐!

    很快,諶墨發現自己腦內的所有頑皮念頭均融化作水……唉,在床上,她從來不是這個男人對手……

    「不行哦,肚裡寶寶……」

    「我問過你的現在已可以!」

    他竟向大夫咨問這些?「……你不要臉……你……」

    「……別動……墨兒……」

    「……」

    雅室內,女子的低低呻吟,男人的促急低吼,和著窗外淅瀝雨聲,匯出最羞人耳膜的天籟……

    「墨,墨……」待室內一切方歇,男人的薄唇仍抵在紅唇上不肯稍移,

    「走開,我要睡覺啦……」這只巨蟻,連臃腫的水桶都吃得如此起興,色到無可救藥了……

    墨兒

    傅洌捧著這張掛著嬌艷紅暈的臉兒,難移瞬時。孕婦都會如此美麗麼?眉如翠山,鼻如懸丹,滿頰的紅暈延至眉梢,如一朵盛開的粉蓮般綻放,芬芳得屏人息,嬌媚得勾人魂……他敢確定,與「情人眼內出西施」的約俗無關,這個人兒,的確是更美了……傅洌心底忽躥酸氣:這妖人兒,沒有他在身邊,過得很好?

    ……這三個多月來,但有一寸閒暇,相思之毒就會浸心浸身,分他全副筋骨。他熬剪如此,她竟然……但是,送她離開,就是為讓她很好,不是麼?……猶如此,仍是……這人兒這人兒!

    「你做什麼啦……」下唇遭輕咬,女子被擾醒,語出糯軟嗔聲,「你是狗哦?」

    「想不想我?」

    「不想……」眼色又要變?「怎可能?想,想極了哦……」笑?這樣就高興?好好哄……

    「墨兒,小墨兒……」

    「小墨兒在肚子裡,嘿嘿……會動哦……要不要摸摸?」舉眸望見男人猝深的瞳色,啐道,「是要你摸摸小東西啦……你又在想些歪邪了是不是?大色狼!」

    唉

    怎麼辦?怎麼辦?傅洌竟生無措了,世上,怎會有這人兒?一顰一笑,一嗔一怨,一絲一發……都已讓由皮及裡,由肌至髓,無處不愛,無法不愛,原來,愛到極致,竟亦會無措,因不知除了愛,還能給她什麼……這人兒,這個只屬於他也只能屬於他的人兒……陡然,他想起:「江南怪醫冒允我騙你?除此,他還做了什麼?」

    嗯?正在他專注沉溺的眼波籠罩下舒適得昏昏欲睡的諶墨一怔:「他……扮成你的模樣,接近我而已……」

    「他可曾做過別的?」

    「別的?」

    「他若一根指頭碰你,我斬他一根指頭,他若整隻手來碰你,我斬他一隻手,他若……」

    喔唷唷,教壞小孩子哦,不過不過,好奇咩……「他若整個身體碰我,你待如何?」教壞小東西,我是壞心的娘,嗚嗚嗚……

    傅洌雅顏遽變,虐神附體:「我將他整人撕碎!」長軀便待疾起……

    諶墨雙手抱住:「沒有沒有,他沒有碰我一絲一毫啦……」乖乖,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竟有這副模樣?殘冷,邪虐,陰狠……他說他要將人撕碎?她竟相信,他不是說說而已!小東西,不要學哦,那樣很噁心很血腥很暴力很不優雅……不要學不要學……

    「他扮著你的模樣踏進院子,不得不說,他的易容術天衣無縫,就連儀態氣度也模仿得極像,初始我的確以為是你……」纖指抹去這男人眉間的陰戾褶皺,四目相抵,「但他的眼神是破綻,你望我時,眼內是兩汪暖融融的春江之水……」碧瀾丫頭,謝了。「他卻以莫名意味的笑意望我,當下我即生疑。尤其在他近我三步時,身上那濃濃的藥草味……」抿笑,「我猜出是他,所以向他撲抱過去,那廝嚇得掉頭就跑,哈哈……」

    傅洌雙齒又在她唇上一合,「你向他撲抱,你要抱他?」

    小氣男人!小牙不客氣地回咬,「是嚇他嘛,他只是為了好玩,怎敢有些許親近?為回敬,我還將他煉丹的爐子給毀了,碧丫頭從旁相助喔,你沒見他那時的表情,說是如喪考妣也不為過,哈哈……」

    「他若敢呢?」

    「噫?」

    「他若敢對你親近呢?你的撲抱豈不正如了他的意?嗯?嗯?」

    這……他……小東西,這就是你的小氣爹爹,娘說了恁多好玩的事情,他不陪娘笑,卻只揪這個不放,小氣啊小氣!氣死娘了!

    「怎不說話?他若敢呢?若敢呢?嗯?」

    「好累哦,好困哦……」掩口哈欠打下,美眸徐徐闔攏,螓首偎進男人胸口,「夫君,您的問題放到夢裡請教周公老爺子如何?睡罷睡罷……」

    男人瞪著這張嬌艷小臉,氣猶難平。

    江南怪醫,你很好哦,很好哦……

    此際,正在某間藥廬體煉丹藥的江南怪醫,陡地一個寒慄:噫,降雨使氣寒,開始冷了……

    「阿洌。」晨起的諶墨慵懶尚存,一指親暱挑撥著眼前男人的鬢髮。

    「嗯?」傅洌正為她系衣束帶,口內漫應。

    「我只做你的妻子。」

    嗯?傅洌微怔。旋即聽出,這並非妖人兒的突來表白。她是在告訴他,她只做他的「妻」,不做『其它』。

    「我知道,現今後位仍是空缺,我不管你打算將來如何,但我不會讓自己成為那個華麗牢籠的一員。我可做帝王之妻,但不做帝王之後。」

    「我明白。」傅洌抱她到鏡前軟椅,持起案上暖木篦梳,舒理妻子雲發。

    「但是,縱是我自己不做,你的後宮若有她人出現,我便再也不是你的妻。」此話尾音落時,水眸仰抬,與鏡中的細密視線交逢。「我自己不做,別人亦不能做,是不是任性得緊?後宮無主,你近來必受了言官、御史、公卿各方的不盡奏諫,可是,我可以疼你入骨,愛你如命,唯獨你的後宮,不能有任何女人……」

    男人雅顏微震:「再說一遍!」

    諶墨挑眉,「你的後宮,不能有任何女……」

    「不是這一句!」傅洌擲了梳,頭俯嬌妻薄肩,唇俯她耳,切切道,「前一句,再說一遍,墨」

    諶墨驀然明白,嫣然一笑,「我可以疼你入骨,愛你如命……」

    「墨!」傅洌忽如獸狺,一雙薄唇噙了嬌妻嫣色朱唇,吻盡千種綢繆……

    疼你入骨,愛你如命!

    活過二十七年的歲月,跋過漫無盡頭的黑境,原來等得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此一句話,他的墨,他的妻,他今生今世唯一的妻!

    「阿洌?!」在陡感頸間有溫熱液體滴落時,諶墨愕住,隨之而來的,是心尖上某處的刺痛,這刺痛,初始並不強撼,卻如滴墨浸宣,緩緩向四圍擴延,直至整顆心兒,都為這個俯在肩上的男人擰緊痙攣……他的淚,由她的頸,落在她心……

    見得自女兒房內出來的男人,蘇遠芳妙目淺瞇,「碧大當家?」

    男人舉手微禮:「岳母。」

    岳母?蘇遠芳心花怒放,那個偏執王爺,就從來沒有這般知禮過……「嘴甜也無用,我有話對你說。隨我來。」婀娜姿影一逕轉身。

    「照顧好夫人。」碧笙對從旁碧瀾淡然吩咐一聲,掀步隨去。

    蘇遠芳用了輕功,在碧門樓閣間騰躍,直至駐足,螓首未回。當身立至一叢枯花前時,身後全無聲息,卻聞得——

    「岳母,請指教。」

    這個女婿,不錯哦。蘇遠芳細指一挑跟前枯花:「你認得這花麼?」

    碧笙搖首。

    「它叫月牙花,因花開時形如月牙得名。」蘇遠芳摘下一瓣枯葉,一瓣殘花,「但現在,已經殘了。你可知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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