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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卿心難求 第十九章 事將起 文 / 鏡中影

    第十九章事將起

    「她就是老五送來給你的貼身丫頭?」

    「是。」諶墨小咬一口素餡小包,吃興正濃。

    「聽說你要她助你抄寫帳冊?」

    「她們過手的,都是一些邊邊角角的帳務。」

    「你為何要留下她?」

    「盛情難卻。」

    傅洌撇唇,「怎麼不是你嫌日子太悶麼?」

    諶墨密長的睫毛眨眨,無辜道:「王爺,你很瞭解我呶。」

    傅洌長指捏起她尖巧下頜,細密熱烈的視線逼進她瞳,「本王時常在想,每當你做無辜純真狀來欺騙世人時,你眼內的那抹妖氣去了哪裡?」

    「不如王爺先來說,您每次快要捏斷諶墨手腕的盛怒時,您的優雅溫潤又去了哪邊?」

    記仇的小東西。傅洌以鼻尖輕蹭她頰上柔膚,「太秀園的主廚最拿手梅花熏魚,一定會使你這張刁鑽的小嘴百嘗不厭。」

    提提鼻尖,「我暫且期待……」

    話猶未完,廳門外「噗噗」腳步聲響,整府內,能發得出這動靜的,也只有身大肉沉的顧大管家,果然——「王爺、王妃。」

    一抹惱意染上眉際,「何事?」

    「王爺,小的有話需單獨和您說……」

    「有話盡說!」

    「這……」

    諶墨置箸,冉冉起身,搖頭道:「顧管家,你可以說了。」

    「王爺,方才有人到門前,交來了這個。」確定主母去後,顧全將藏在袖裡的東西取出,是一支碧玉簪花。

    傅洌幽目一沉。

    「洌,當有一日,我拿出這支碧玉簪時,一定是我向你求救命了,你不可以不管我哦……」

    ……

    「安插在那府內的人說,姨小姐的確病了,病得極重,聽說是上次到太子府賀生回府後,就病倒了,大夫請了不少,但沒有起色,就連那廣怡王也急了起來……」

    傅洌抬指,管家戛止。

    「去告訴她,我去看她。」

    「王爺,您不是一早就吩咐奴才……」

    「太秀園的梅花不會今天就謝了。」

    「奴才明白了。」王爺對王妃的心意誰都看得出來,但是,姨小姐也不能全然不顧啊。姨小姐當年住在親王府時,他是目睹過王爺的無奈與掙扎的,走到今日,只能說造化弄人。唉

    諶墨將最後一簿帳冊封完,聽書房外有輕淺的跫音,下一時,優雅如仙的孝親王已進了來。

    她迎向他的目光,「去不了了麼?」

    他壓下的心頭的歉意:「阿墨,明日我會陪你。」

    「明日的事明日再說。」諶墨眨眸,「不過,我可以知道今日去不成的因由麼?」

    「阿墨……」

    「嘻,逗你的。」薄薄嫣唇翹起巧笑,「姐夫夫君不必為難,顧管家既然要避開我的面說,自是我不便知的,我哪還會不識相的追根究底?」

    「我聽人說,你前兩天在牡丹園遇了襲。」而她未向他透露一字。「若是一定要出去,帶幾個侍衛同行。」

    「放心,諶墨有得是讓自己開心的法子,姐夫夫君儘管去罷。」

    傅洌是不甘的。他已感覺得出,這人兒的心門為他敞了一隙,但是,他又無法當真全然棄「她」不顧,這種兩處拉扯的局面,他一定要改變,或者就在今天……「若今日回來得早,我帶你去天香樓,聽老六說,他們又推出了新菜色。」

    「也好。」

    傅洌再看她一眼,緩轉身就步。不過如往常的一個小小暫別而已,心裡怎會有恁多不捨?

    遠山空濛,梅舒千枝,枝頭白瓣玉潔,黃萼嬌柔,幽香滿園,清艷滿目,正是太秀園。

    傅洌說什麼也未料到,自己原來要和妖人兒同游的地方,竟然……

    「好美,洌,上一次我們來時,還是三年前罷?」

    傅洌耳聞吐語嬌弱,回眸見纖不勝衣,歎一口氣,拿過一旁丫鬟捧在臂上的裘氅給她披上,才欲退開,卻被她手兒揪住衣襟,「洌……」

    傅洌未退未進,佇身不動,淺聲道:「你身子原本不好,怎還跑到這處來?」

    碧月橙嬌顏蒼白,美目橫憐,淒楚笑道:「是有人約我來的。」

    眉心淺蹙:「誰約了你來?」

    「諶墨。」

    傅洌眸色驟沉:「你說什麼?」

    「昨夜諶墨到我的閨房,約我未時到此見面。」

    「你……」

    碧月橙美眸逞出惶措無著,「洌,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有心讓你們撞上。她未時才會來,此時還不到午時,你可避在一旁看著,我不知她要和我談什麼,我只是怕啊,怕她……」

    「你確定是她約了你?」

    「她昨夜親口定下的。」

    「親口?」且是昨夜?

    螓首疾點,「翠兒也見過的,是不是,翠兒?」

    「是的,王爺,奴婢也見著王妃了。」翠兒是碧月橙的貼身丫鬟,亦是孝親王府安在廣怡王府的耳目。

    昨夜他晏歸了,無法證實妻子的動向,但,事情仍然透著詭異。「你們約了未時?」

    碧月橙一喜:「洌,你答應留在這邊保護我了?」

    「阿霽。」太子自一案的奏折內欣然立起,喜獲麟兒在前,又因治淮方案得當受天熙帝褒揚在後,躊躇滿志,聲調也輕揚起來,「今日隨我回府,小酌一杯如何?」

    垂眉理整書卷的諶霽聞言恭聲道:「微臣向太子告假。」

    傅涵白淨面皮上浮了關懷之色:「有什麼事麼?」

    「微臣的父親感染了風寒。」

    「對了。」愧色立現,「雲伯侯病體如何了?本王為了忙治淮方略一事,竟將這樁事給忘了。」

    「僅是普通的風寒而已,想來過不幾日,即會痊癒了。」

    「那就好,代本王問候侯爺。」

    「謝太子。」

    傅涵搖頭一笑,「阿霽,你自十二歲就是本王的侍讀,卻總是這一副板正樣子,謹守分寸,不累麼?本王就是那樣一個讓人無法信賴以友相待的人?」

    諶霽垂瞼,「太子抬愛了。」

    「唉。」傅涵無奈,如過往的每一次,放棄。這不過才十九歲的少年郎,偏愛老成持重模樣,無法啊。

    雲伯侯的病體來得快,去得也快。來因,五日前突然意外獲知那位送諶墨歸來的左賢王,便是那個女兒口中提及過的與「髮妻」共築愛巢西湖畔的西域王族,想起自己還曾當面示謝,推懷換盞,氣嘔之下,躺倒病榻。去因,前來探病的愛女諶墨得悉病由後,不遺餘力的冷嘲熱諷,桀桀怪笑,直把不願小人得意的侯爺刺激得猛吞苦藥,大啖補食,病況即愈。

    「你這個不肖女,你想讓為父死,為父偏活給你看,哼!」諶始訓將一碗參湯喝乾見底,對榻畔的不肖女得意揚眉。

    諶墨聳肩:「我只能說,小女很遺憾。」

    「哼!」諶始訓吹鬚瞪目。「你穿這樣出來,不怕孝親王責怪麼?」

    諶眉黛眉一挑,撣著雪色袍衫上不存在的灰塵。「奇怪了,我這樣的打扮,凡是見著的都說好看,唯獨老爹你看不順眼。該說諶侯爺沒有眼光麼?」

    「你少耍嘴皮,出嫁的女兒呆在我府裡作甚,趕緊自為父眼前消失!」

    「呵,若非念著本少爺好歹算是你的血脈,侯爺當我樂意在你眼前晃悠呢?」撇唇翻眸間,瞧見門口月白袍衫的冰人,當即笑逐顏開,迎上前,「冰娃娃,你回來了?」

    諶霽頎長的身形動也不動,任她掛上自己的臂膀,俯眉睇她雪顏:「我以為,你會安份幾日。」

    「為什麼?」冰娃娃小弟唷,明明是鏡中常見的眉眼鼻唇,怎長在小弟臉上,就會讓人止不住流口水呢?

    諶霽告訴自己忍耐且無視這放肆的眼神,「牡丹園遇襲。」

    「連你也知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喔。

    「我正差人找尋赫連銘的行蹤。」

    「做什麼?」

    「問他到底要什麼,我會和他做個了斷。」

    小弟,好感動。「冰娃娃……」

    「如果此刻你嘴裡說出任何惹人氣惱的話來,我會把你扔到西山。」

    「……」不可愛。

    「我要回房了。」

    「喔。」

    「……我要回房了。」

    「……喔。」

    頜下青筋微凸,「我要回房了,但我無意一併拖著你回房!」

    喔。「那你為何不直接請我放手?冰娃娃小弟,你本是為了省話,不覺得如此反而是多說了許多話?」

    「你——」

    不妙,冰娃娃真要火了……乖乖松臂,甩甩小手,伸伸小舌,「我去找冷娃娃玩,這個不孝女,父親病在榻上,竟不見她奉湯端藥,該打……」

    「三小姐。」奉湯端藥的阿寶出聲,「二小姐出門了。」

    嗯?諶霽、諶墨互視一眼,自彼此瞳內,皆見了一脈不安。「她去了哪裡?」

    「二小姐只說約了人,誰也不帶,連小蓉都不讓跟,早膳後就走了。披著厚氅,像是要走遠路的樣子……」

    諶霽倏然旋身,身成出弦之箭疾射出去。

    諶墨凝著雪顏,原處未動。

    過不多時,諶霽去而復返,將一紙透著梅香的薄箋置她手上。

    「……大事交與霽墨,小事恕兒代成。吾今與那無恥婦人,約至太秀園,一柄尖刀,慰姊冤魂……」

    一雪白,一月白,兩條人影,皆遽不見。

    自始至終,遭一對兒女忽略的雲伯侯,此時忽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受重視,大罵出口:「不肖子,不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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