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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五三章 人心馬力 文 / 阿菩

    晉北的形勢,一日三變。

    由於這邊和中原關係密切,所以晉北的變化,很快就傳到了洛陽。

    當初石敬瑭在朝廷上發動戰爭,用的理由是要收復燕雲,但大軍分為三路,西路在雁門關月餘不進一步,東路被契丹一喝就停足,中路更是進入蔚州,甚至將可能和天策唐軍發生衝突。

    這些形勢,有外在就能看出來的,也有軍中人士透露到後方來的——石晉王朝的軍隊,如今紀律越發敗壞了,且隨著石敬瑭人心漸失,軍隊中的一些人也在有意無意地跟洛陽的一些政治實力派靠攏,就是各地主管後勤的官,以及軍隊中管理後勤事務的職官員,更是和洛陽方面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以馮道的地位和影響力,可以很快地收集到各方面的消息。

    以馮道的智慧,配合他對石敬瑭的理解,再加上這段時間來所收集到的訊息,自然很容易就能判斷出石敬瑭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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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大軍此刻北進,到底是否會與天策一戰?」

    洛陽大殿之上,馮道語氣不失恭敬、卻單刀直入地問道。

    他是宰相,在五代時期,武人——或者說軍閥——專權達到了歷史的頂點,馮道的老命全在石敬瑭一念之間,本來是不大敢忤抗人主的,但天策打唐的崛起,使得石敬瑭無法對內為所欲為,當他要動員國內的人力物力時,再不敢貿然以武力壓人,而需要去籠絡能為他徵兵徵糧的馮道,間接便抬高了馮道的地位。

    石敬瑭臉色有些不好看:「馮相何處聽來的謠言?」

    馮道問道:「陛下說是謠言。臣就放心了。有陛下這句話,所謂連胡攻漢之謠傳,就可不攻而破了。」

    石敬瑭的臉色越發黑了下來。馮道這話,明顯是在給石敬瑭下套,如果將來晉北發生唐晉戰爭,石敬瑭便要落人口實了,只一瞬間。石敬瑭幾乎連殺死眼前這老貨的心都有了!

    你這老傢伙,做著我的宰相,但心到底是幫誰?

    這次契丹以燕雲十六州為誘,邀他出兵攻擊天策,以為拖延之計,此事如果傳揚出去有可能會落人口實,石敬瑭又何嘗不知。但對石敬瑭來說,他已無別的選擇。當初得國既已不正,現在有很多事情。就沒法名正言順地幹。

    眼下整個大北方地區,正上演著三家爭衡的現實版三國演義,天策強,中原富,契丹暫時落入危險性的下風。天策若吞併契丹,石晉勢難獨存。

    他石敬瑭與契丹之間。可能會存在共存的關係,但石敬瑭與張邁之間,卻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所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管張邁說過什麼樣的話,天下人都知道到最後張石只有一人能夠存留。

    所以在當前的形勢下,天下漢人都仇恨契丹,但石敬瑭卻必須保住契丹這個外援,這事影響聲譽,石敬瑭卻不得不為。

    「戰場之事,哪裡能在後方說得清楚。」石敬瑭壓住怒火,淡淡說道:「這次契丹願意歸還燕雲,中原人盡皆聞,但天策貪婪猶如餓虎。若趁機也要來搶奪燕雲,我大晉將士,自然也不能容他!」

    馮道聽了。就知自己得到的消息並非空穴來風,急道:「陛下,我軍北上,對天策最好保持克制。契丹是一頭餓狼,到口的肉怎麼肯輕易吐出來,事若反常必有妖異!我們要防著契丹是以燕雲為誘餌,引我們與天策自相殘殺!」

    其實對話的兩個人都知道契丹就是準備這樣幹的,不同的是石敬瑭是自願上鉤,而馮道則極力想阻止這件事情。

    石敬瑭道:「天策乃是西北胡種,假冒唐人,蠱惑人心,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就算真起了爭鬥,也算不得什麼自相殘殺。」

    「華夏入夷狄則為夷狄,夷狄入華夏則為華夏,既然天策朝野上下都認為自己就是唐人,則他們就算身上帶有胡人血統又如何?其心歸話,其語唐言,則他們就是中國之人,中國之人與中國之人之間起了戰爭,就是自相殘殺啊。到時候只會是讓契丹漁翁得利而已。」

    桑維翰上前,想要幫忙辯解,石敬瑭卻已經一揮手道:「契丹也改國號為遼了,耶律德光也改了漢姓為劉了,他也會說中國話,按你這樣說,他不也是中國之人了?」

    馮道一愕,心想契丹只是字面上改了一個國號,和天策政權全體上下真心以漢家為榮怎麼會一樣,還要說時,石敬瑭卻沒給他機會,揮手道:「再說收回燕雲之後,契丹便退出漢地,中原便金甌無缺。到時候,我和張邁之間勢必要爭一爭天下!秦失其鹿,天下逐之,逐鹿之時,但看誰強誰弱,誰還能顧忌是否漢人?馮相,你這時候來跟我說什麼不得與天策起衝突,你的心,到底是向著誰?可還知道忠君二字怎麼寫麼?」

    有些話,石敬瑭也沒盡說——我現在就是和契丹結盟,就算契丹是胡,天策是漢,但連弱抗強,這才是我石敬瑭的利益所在,之所以不直接說連遼抗唐,而要說收復燕雲,就只是一塊遮羞布罷了,桑維翰知道這是遮羞布,還幫忙遮擋,這才叫忠臣,而你馮道現在來阻止我們和契丹的好事,就是要扯了我的遮羞布,你這麼做到底是為誰——這話沒法在朝堂之上挑明了說,若盡說了,他和馮道的君臣就沒法做了

    但就算這話也已經叫馮道顫抖下跪,知道石敬瑭已經懷疑他對自己的忠誠,在王朝制度之下,什麼民族大義都是假的,忠君才是第一位的,若其為臣不忠,無論其為名臣還是能臣,都可開刀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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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策七年四月。

    這個四月。按照張邁記憶中的說法,是「陰曆」的四月。嶺南

    地區已經開始變熱,中原有些地區也間或迎來了一些熱天,當然,在晉北、敕勒川這邊,暫時還沒有一點熱起,但經過暮春之後。天氣已經全面轉暖。

    今年敕勒川的水草豐茂極了,牛羊吃得歡騰。去年冬天,天策軍趕著契丹人的尾巴,擄掠了足夠二十萬人吃一個冬天的牛羊——這個數量何其巨大!

    如此龐大的牲畜群,有一部分留在了秦西、甘隴,成為今年天策政權肉食的巨大補充,也有接近三成被帶到了敕勒川。再加上薛復抵達敕勒川後,又收伏了來歸部落,將其畜牧群也納入治下。此刻敕勒川的畜牧業便顯得無比繁盛,度過了去年那個最難過的冬天後,如果今年能夠保證牛羊繼續養膘一直到秋天,光是敕勒川這邊的畜牧出產,就足以支撐一個十萬人的大部落聯盟了。

    當然,這裡的前提。就是得讓牛羊能夠就地養膘。

    從現在一直到秋天,是一段非常重要的日子,如果牧民們能就此休養生息。敕勒川將會恢復生機,成就草原上的繁榮,但如果這時候發動戰爭,那就是透支馬力,還沒有從去年冬天的嚴寒回過勁的牛馬將在劫難逃——在寒冬,熬不過來的牛羊都已葬身風雪,而熬過來的牛羊馬匹,則處於耗盡精力後的虛弱期,這時候最是經不起折騰。這時候如果不顧惜戰馬的習性,強行驅之以戰。則可能許多馬匹很可能在經過激烈戰鬥負荷後大病一場,熬不過就死,熬過了也可能廢!

    敕勒川的情況是如此。臨潢府那邊的情況也類似,不過在天時上,那邊會比敕勒川這邊約略順延半個月左右,而黃龍城那邊,又要比臨潢府那邊順延約半個月——越往北方,夏天來得越遲,冬天來得越早。

    去年攻破漠北的楊易,囤聚重兵於臚駒河畔,其南下意圖已經昭然若揭。臨潢府面北的門戶——永安山與曳剌山之間的通道已經被漢人控制,鷹揚軍一旦南下,潢水流域再無天險可以阻遏其馬蹄,到時候雙方就必須正面一決死戰!

    那楊易會是什麼時候南下呢?

    「應該就在半個月到一個月後!」

    這個時間判斷,是北方宿將如耶律朔古、智士如韓延徽、帝王如耶律德光共同的結論!

    這個時候,正是馬力被嚴寒摧折到極點,然後經過春日的將養,馬力漸漸恢復,正在懶洋洋的時刻。若再往前,北方的一些道路冰雪尚未解凍,未能恣意廝殺,而若再往後,馬力就會恢復到一個可以折騰的水平線上了。

    這一場大戰如果打下來,無論勝負一定是兩敗俱傷甚至兩敗俱亡的結果!

    人,不一定會死很多,但馬群的傷亡,卻可能會是士兵傷亡的十倍!

    漠北民族,以馬為命,顧惜馬群而不惜人命,一般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開戰。

    「但南人不會考慮這一點,甚至我覺得張邁會利用這一點」韓延徽在今年初春的時候,就已經對耶律德光說:「這次大戰,無論勝敗,都能極大摧折大漠草原的生命力,如果北群一空,漠北三十年難以恢復生機!那時候,張邁他便有足夠的時間來進行他在大漠南北的佈局,所以臨潢府一戰,一定就在夏初!張龍驤他不但要殺漠北的人,還要摧殘漠北的馬!」

    這是誅心之論!

    如果正面辯論,張邁絕對不會承認他有這樣的用心,但韓延徽卻認定張邁有——如果說楊易的思維能夠考慮到整個天下的戰略佈局,那麼這位龍驤元帥,在考慮到戰略佈局之外,還經常會將思維延伸到整個政略佈局上。

    韓延徽的這個判斷,不但得到耶律德光、述律平的首肯,就是蕭轄裡、耶律屋質也都認同。

    「薛復此番北上,定是要設法去增援楊易,」耶律屋質說道:「而他要增援楊易,現在也差不多是時間出發了。」

    敕勒川和臚駒河之間,還沒辦法實現交通的暢順,但是,正如韓延徽等會對即將到來的這場大戰作出預判一樣,張邁、楊易和薛復對這場大決戰肯定也心中有數。也就是說,楊易與薛復之間甚至都不需要再約定日期傳遞消息了。

    「因此,我們只要拖住汗血騎兵團,使他們不得全力向北,那我們在戰略上就已經成功了。」

    至於區區的應州、朔州甚至雲州,在契丹面臨滅族危機的時候,就都顯得不重要了。

    但是。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沒見薛復動彈!

    耶律屋質從秦西歸來、路過平安城的時候,薛復已經大張旗鼓在整軍備戰了,但從那時到現在,平安城一直是雷聲大雨點小,沒半點出征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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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蕭轄裡道:「難道韓相他們,對鷹揚軍南下的判斷有誤,還是說薛復其實不準備北上支援?」

    「對鷹揚軍南下的判斷,應該是無誤的。而且。這也不是韓相一人的判斷,而是陛下和諸位詳穩共同的判斷。」耶律屋質道:「至於薛復這邊……」

    耶律屋質沉思片刻,才說道:「或許他的異樣舉動,和那個傳聞有關係。」

    「那個傳聞?你是說……」

    「汗血馬群病了。」

    耶律屋質本來不想說出來,卻還是說出來了。

    從耶律屋質第一次進入平安城開始,他就已經接觸到了這個消息。再之後,又有各方面的蛛絲馬跡從各個渠道傳來。

    一開始,薛復似乎還想隱瞞這個消息。他將生病了的汗血馬群帶到陰山下一個較為隔絕的牧場放養,但由於馬群疫病的範圍實在太大——超過三分之一的汗血寶馬都出了問題,還有三分之一可

    能存在問題——以至於消息終於沒能徹底封鎖住。

    更何況這幾個月來平安城和雲州之間較為自由的商貿氛圍,使得兩個地區之間在信息傳遞上變得更加多元化。終於到了最近,薛復大概覺得再進行消息封鎖已經沒有意義,似乎就沒再作這方面的努力。而恰是這時,一個畜醫提出了他的一個建議,認為汗血馬群在開春之後病情一直沒有改善,和之前的牧養條件有關——薛復之前為了保密,將生病馬群趕到陰山南坡。對馬群來說,那是一個比較狹隘、較為憋屈的地方,上千汗血寶馬聚在一起。就顯得過於密集。

    「養馬不是養豬,馬性樂馳,尤其對汗血馬來說,需要較為開闊的地方進行跑馬,讓他們出汗,讓他們溜躂,讓他們去啃食更為青嫩可口的草葉,那對他們馬力的恢復會很有好處,我們的寶馬都是通靈的,心情不好時自然萎頓,如果能保持他們的好心情,興許那時候寶馬的病就能不藥而癒。」

    薛復允諾了這個提議,便將佔據整個汗血馬群三分之二的汗血寶馬,全部拉到平安城西南方最開闊最肥沃的牧場,任其樂馳。

    可能是這個「藥方」果然有些效果,也可能和天時有關,短短數日過去,馬群的精神狀態就有了些許起色,但這樣一來,消息就更瞞不住了,許多經過的商人,其中甚至還包括一些奸細都因此而看見了這個巨大的汗血馬群的情況。

    「汗血馬群,的確是病了。」耶律屋質說道:「我接觸這個消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最開始聽說的時候,曾懷疑那是一個計謀,但現在從各方面的消息看來,這是真的。」

    人可以裝病,要馬裝病就難了,更何況是要上千馬匹在精通馬情的細作面前裝病,那更是不可能事情——契丹一族也是養馬的行家!漠北畜牧業之發達當世首屈一指,要想在這個問題上作偽瞞過契丹的畜牧高手幾乎是不可能的!

    蕭轄裡道:「汗血寶馬病得很嚴重?」

    「也不能算是很嚴重。」耶律屋質道:「現在還能吃,還能跑,若能將養到秋天,興許就什麼事情都沒有。甚至強行驅趕也還可以作戰,但薛復要真那樣做,這些汗血馬在大戰一場之後十有**就都得廢了!我估摸著,汗血寶馬會出問題,和去年冬天汗血騎兵團的高強度作戰有關。」

    去年的關中大戰,付出最大的是陌刀戰斧陣——那整個兵團幾乎就是八死一廢!存者幾希!而汗血騎兵團衝擊斬首、兵不留行,表面上自身的損折極小,因此而威震天下,其實深通畜情的人便都知道其在無損的表面下其實已受了嚴重的「內傷」!

    「汗血騎兵繼陌刀戰斧陣之餘烈。衝我皮室中軍,以至於差點斬奪我軍大纛所在——那場戰鬥的激烈程度我想不用大家就能理解了。而經歷如此激烈的戰鬥之後,汗血騎兵團不但沒有替換休養,反而一路尾隨跟進,從秦西一直追襲到黃河以北,這樣千里奔襲,汗血寶馬就是鐵打的也熬不住!薛復能熬到佔據敕勒川才停下腳步。他這批汗血駿駒,已不愧寶馬之名了!」

    「所以汗血寶馬這場病,是累出來的?」

    「有這個可能。興許也還得加上水土不服的原因。」耶律屋質道:「南人視馬命猶如草芥,如果說,南人之中還有一個惜馬如命的將軍,那這個人就是薛復。我相信,這位大宛王子不會冒著汗血馬群死廢過半的危險來進行這場戰爭的。」

    「以馬為命」,這是只有同是「馬背上的民族」才能理解的事情,有時候。草原上一時戰爭的成敗,都遠遠不如良馬種系的傳承來得重要。

    「而缺少了三分之二的汗血馬,汗血騎兵團的戰力也將大打折扣!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曹元忠面對我們時的底氣不足。要知道在秦西的時候,他們天策君臣可不是這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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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汗血寶馬生病的消息,不同立場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反應。

    耶律屋質知道後在疑心中帶著高興。蔚州境內的高行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卻是有些歎息。不但是他。他那個還沒滿十八歲的兒子更是一副扼腕的樣子,對高行周道:「爹,咱別去打敕勒川了,人家的馬病著呢!沒有汗血寶馬的汗血騎兵團,咱們就算打贏了那也是勝之不武啊!」

    高行周呸了他一聲,道:「胡說什麼!兵者國之大事!咱們這是去打仗,不是去打架。不能與汗血騎兵團正面一決固然可惜,但私名勝負和國家大事相比,自然是國事為重!軍令既出,別說薛復只是馬群生病。就算他全軍都病倒了,該動手時我仍會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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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折德扆趙普聽說這個消息之後則在懷疑中帶著震驚!一開始,他們懷疑這只是薛復放出來的煙霧彈。但隨著各個渠道消息的傳到,他們幾乎沒法去否認這個消息了。

    但是,對折德扆和趙普來說,接著傳來的消息才更加要命!

    平安城那邊竟然傳來了消息,要折德扆和趙普看好應州的東西門戶,薛復也即將派人過來接掌應州!

    「這是怎麼回事!」折德扆幾乎要跳起來:「汗血馬病了,薛將軍也病了嗎?竟然要來接掌應州,難道他不知道石晉的兵馬已經囤聚在應州的東、南兩路了?這可還是我送去的消息!」

    趙普沉吟著,道:「或許,薛將軍是另有打算?」

    「誰知道!」折德扆道:「我只希望這是薛將軍對付契丹人的計謀,但是如果這是計謀,也不一定有什麼效用!以雲州城內那幫人的智計,無論薛將軍做什麼,都很難打消他們的各種疑慮的。」

    相對於薛復、曹元忠來說,折德扆和趙普這兩個少年都還太小,他們的資歷與地位決定了二人甚至連去質問薛復的資格都沒有,他們所能

    做的,只是領命。

    數日之後,便有一支黨項騎兵開進應州,再跟著又一個更重大的消息傳來——平安城那邊,薛復的大旗終於動了,但這一動,不是向東北而去,而是直接移師東進,威逼雲州!

    在薛復開來的大軍之中,核心部隊無比顯眼,那就是一千沒有患病的汗血寶馬!

    雲州城內的曹元忠,在得到消息之後,對耶律屋質的態度也變得強硬了起來。

    至此,折德扆對於薛復的戰略意圖也不免懷疑了起來。

    這位薛將軍,到底是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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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血寶馬生病的消息,不但在向東傳,也在向西南傳,在趙普他們聽說了消息的大概十天之後,秦西的也開始有了類似的傳聞!

    「汗血寶馬病了?」

    慕容春華、馬繼榮聽說消息之後都匆匆趕來,作為來自西域的將領,他們自然很明白汗血寶馬對汗血騎兵團戰力的影響程度。尤其是慕容春華,他可是安西唐軍現存將領中排名前五的騎將。

    張邁點了點頭:「是,其實這件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影響軍心民氣,所以沒說。」

    慕容春華道:「那臨潢府的大戰該怎麼辦?沒有汗血寶馬,薛復還趕得及去支援鷹揚軍麼?」

    「薛復如果能夠趕到,南北會師,那自然最好。萬一不行,按照現在的形勢,我們在漠北的人馬,其實就算獨力作戰,運用得好,也能壓臨潢府契丹一頭的。」張邁道:「所以,薛復無論怎麼做,我都放權給他。不過,燕雲那邊新出現的局勢,卻讓我覺得有必要對敕勒川的行動進行支援。」

    慕容春華和馬繼榮一聽,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我去!」

    張邁搖了搖手,道:「鄭渭說過,我們兩年內只怕打不起仗!所以這次去,主要不是要打仗,一是威懾,二是練兵。我想將新練的陌刀戰斧陣拉過去,就在敕勒川集訓。這支人馬從秦西出發,然後坐船順流而下,耗費不大,而且駐守甘隴、防備劉知遠的兵力不動,也就不會影響大局。」

    慕容春華道:「那主將要派誰去?黑虎麼?」

    「黑虎的統兵能力,已經足以獨當一面,但他的威懾力不夠,尚不能去到讓敵國大帥聽到他的名號就心生畏懼的地步。」張邁說到這裡,歎息說:「如果郭師庸將軍還在,他可以去得。或者奚勝沒死……」

    說到這裡,張邁心中又是一糾,奚勝在去年關中大戰之前,還只是張邁麾下一員較為出色的部將而已,聲勢還遠不如郭威,更別說像郭洛、楊易這般執掌方面大權。但經歷去年一戰之後,他的意義已經變得完全不同,如果他沒死,以他在環馬高地所展現出來赫赫軍魄,是足以令契丹、石晉名將都失色膽寒的。

    可是,奚勝已經死了!

    張邁黯然良久,慕容春華和馬繼榮也都不說話,如果張邁要他們衝鋒陷陣、戰旗殺將,他們都願意領命,但要形成「威懾力」,那就不只需要能耐,還需要威名了。而在天策軍內部,擁有光憑名字就威壓敵國者,其實也沒幾個,一個巴掌都沒有,至少他和馬繼榮都不是。

    「那不知元帥準備派誰去?」

    「誰都不派。」張邁道:「現在我是陌刀戰斧陣的最高統領,既然是要拉去練兵,那自然是由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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