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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八一章 戰爭的理由之二 文 / 阿菩

    第一八一章戰爭的理由之二

    慕容春華和奚勝進入涼州的消息,整個河西知道的人不超過十個,這其中魯嘉陵和薛復知道還是通過非正規途徑。所以他們的到來沒有給涼州帶來任何波瀾,反而是另外一個人倍加引人注目,這個人就是桑維翰。

    桑維翰是第三次來求見張邁了,也是第二次進入涼州,不過這一次他的身份和態度都不大一樣了。這一回,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樣偷偷摸摸,而是以一個相當正式的身份進入境內。而且在這秋天將要到來的季節,桑維翰不但背後有了一個越來越穩定的石晉政權在做他的背書,甚至就連天策境內,也有一股勢力在給他作助力——天策政權內部有一部分人希望與石晉政權談和,而這部分人的希望的背後,則是有一部分民眾的期待。

    因此,當張邁聽說桑維翰入境,要拒絕時,滿殿大臣便有許多人反對,其中連楊定國也站了出來,道:「兩國對立,也當通來使。」

    張邁冷笑道:「什麼兩國!石敬瑭是***篡逆***,我若與他勾結,那是自污!」

    曹元忠道:「元帥,石敬瑭誠然是***篡位的賊子,但如今邊境通達,商人互貿,民間往來不絕,而我們卻不許他的使者入境,傳了出去,諸國都要心生疑慮,若是石敬瑭因此而關閉邊境榷場,那時候不但誤了民生,而且天下人都會將此事的責任怪在我們頭上。」

    范質魏仁浦也道:「正是。」魏仁浦道:「大唐年間,安祿山也是***,但派遣使者前往議事,也不見得就擋在門外,納桑維翰入內,未必是自污,只要我們堂堂正正,就無人能夠責怪我們,不納桑維翰入內,卻反而顯得我唐唐天策,器量狹小了。」

    張邁這才揮袖道:「既然這樣,也罷,放他進來吧!」

    魯嘉陵又問接待的禮儀,張邁道:「是你們說,要看看他說什麼,我可沒說要接待他!你與元忠兩人去與他談判吧。」

    楊定國道:「元帥,這不大好吧。」

    張邁道:「我既不承認石敬瑭是中原的皇帝,便不承認那桑維翰是什麼使者,只當他是個傳話的人,有什麼話就讓他說完滾蛋!我沒那麼多功夫應付他!」說完拂袖入內,解散了會議。

    楊定國等面面相覷,各自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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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維翰這才入境,涼蘭兩州商人聞訊,紛紛奔走,均盼天策軍與石晉軍自此和平相處,他們好做買賣。不想桑維翰剛剛入境,後蜀那邊也派來了使者,天策軍的這番款待又自不同了。兩撥使者,都由魯嘉陵接入涼州,張邁先見蜀國使者,擺開了筵席,好生款待,席間問起蜀國使者此來之意,蜀國使者盧紀成道:「我主派遣臣下前來,一是為增進涼蜀兩國邦交,致我主弟恭之意,二來是受洛陽所托,希望做一番和事老,望兩家就此化干戈為玉帛。」

    張邁勃然變色道:「你說什麼!」

    張毅侍宴,也覺得奇怪,道:「蜀國與中原,不是死敵麼?當初貴國初立,第一個去攻打巴蜀的,可就是石敬瑭啊。」

    他說的蜀國開國初年的事了,那時孟知祥剛剛割據西南,石敬瑭奉命討伐,雙方曾有一場大戰。

    盧紀成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再說那也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國家大事無私仇,只要對百姓有利,我主亦不願意為一樁陳年舊仇,搞得生靈塗炭。也希望元帥能夠體念上天好生之德,讓關隴百姓,過上幾年和平安定的日子。」

    張邁聞言一拍几案,將忙桌酒菜全迸飛了,盧紀成吃了一驚,張邁怒道:「什麼冤家宜解不宜結!狗屁話!」

    他竟然在這等外交場合上爆粗口,張毅也不禁有些汗顏,范質魏仁浦亦覺得不妥,張邁指著盧紀成罵道:「孟昶年少無知,也就算了,可不是還有趙季良王處回輔佐麼?他們也老糊塗了不成?」

    盧紀成老臉一陣***,心想:「人道張邁自西征之後跋扈異常,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涼蜀同盟,雖然有張兄孟弟之名,但那也是張邁年紀較大之故,兩國論交並沒有分大小,張邁竟然在外交宴會上,當著蜀國使者的面指責孟昶年少無知,這可是十分失禮的事情了。

    楊定國見狀,忙對盧紀成道:「那石敬瑭***求榮,割疆裂土,致使國家金甌有缺,此事人神共憤,我張元帥對此獠深惡痛絕,聞名便生無名怒火,一時失言之處,還請貴使不要見怪。」

    又對張邁道:「元帥,蜀國與我乃兄弟之邦,就算孟國主的建議有逆耳之處,我等也應該聽完了再作應對。」

    張邁道:「那還有什麼好聽的?左右不過是收了石敬瑭的賄賂!所以就不顧國家大義了。什麼國家大事無私仇,石敬瑭殺了李從珂,那也就算了,但他竟公然割燕雲十六州給契丹,這樣的***行徑,是私仇麼?什麼體念好生之德,什麼讓百姓過幾年安生日子,全他娘的都是借口!我看此事若成,漢中東部,只怕就會有一些州縣要從石敬瑭處,改劃到孟昶囊中了!」

    盧紀成臉色微微一變,似乎被戳到了痛處,卻馬上鎮定下來,道:「元帥此言,太也欺人!我主乃是為天下百姓之故來作這一番和事老,實希望關隴罷兵,自此三家同好,永為友邦,如此豈非美事?元帥不納也就是了,卻出此咄咄逼迫人之言,作此無狀辱人之詞,莫非真當我蜀無人了麼?蜀國雖小,但自有山川之固,兵將雖寡,卻還有禦敵之勇,兩國交好時,我蜀有蜀錦為獻,元帥若欲動怒,我蜀亦有巴刀為御,蜀人雖然斯文,卻亦不怕西涼騎兵之橫!」

    楊定國忙要打圓場時,張邁哈哈大笑,道:「你這是向我宣戰麼?還是準備給埋伏在隴西南部的幾萬大軍找一個開打的借口?」

    盧紀成起身拂袖道:「元帥這是什麼話!我主好心派遣臣下前來,元帥卻將我主的一片好心當成什麼了!」

    張邁悠悠道:「當成什麼?我估摸著,孟昶大概是年紀漸大,變文聽得多了,便真以為自己也能與我一般縱橫沙場、逐鹿天下了。嘿,你不妨回去告訴他,我認他這個弟弟,是看在他還算老實,又無過錯,所以才給他好日子過,但他若敢勾結***石敬瑭,那就等於間接勾結契丹,也就是與***賊同是一夥!對於***之徒,我可從來不會手軟!什麼山川之固,什麼禦敵之勇,在我看來就是太久沒事幹脖子癢癢,找死了!」

    這段話說將出來,滿殿文武無不臉色大變,盧紀成更是氣得大怒道:「張元帥,這話,可是你說的!」

    楊定國趕緊咳嗽了一聲,道:「元帥,你醉了。」向馬小春使了個眼色,馬小春只作不知。

    張邁笑道:「我醉了?我酒都沒喝兩杯,哪裡會醉?」對盧紀成道:「你大可將我的這幾句話,轉達給孟昶,好好勸勸你家主公,在家玩玩蟋蟀也就算了,真長大了就玩女人去!蜀國文士眾多,詩文做得也好,就讓他吟詩作對去!別跑到關隴來瞎摻和,逐鹿的事情,不適合他!」

    盧紀成氣得全身發抖,在拂袍袖,大怒而去。

    楊定國一張老臉也十分難看,忍不住道:「元帥!蜀國使者的言語,就算再怎麼不合你意,但看在多年交好的份上,咱們也不該這樣對待他們啊。」

    張邁冷冷道:「多年與他交好,是看他還算懂事。現在變得不懂事了,做哥哥的自然要教訓他一番,這有什麼不對?石敬瑭***求榮,我恨不得馬上就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孟昶卻不分是非,與勾結外敵的***賊沆瀣一氣!我只是口頭罵罵,已經算輕了!我什麼都可以妥協,唯有在這大是大非的原則上不能妥協!」

    「這!」楊定國一時語塞,又因在這等場合多有外人,議論不得機密要事,長歎一聲,也退去了。

    第二天一早,盧紀成便匆匆離去,涼州城內聽到消息不免議論紛紛,許多商人都暗中歎息,以為元帥變了。

    郭汾聽到了風聲,來對張邁道:「夫君,自你東歸之後,我一直沒過問軍政之事了,不過看你最近幾個月來,聽說卻是得罪了不少人。」

    張邁笑道:「打仗治國,哪裡可能不得罪人?那些身居高位、左右逢源的好好先生,害死的人才多!」

    郭汾道:「雖然如此,但民心民意,總要顧及的。」

    張邁冷笑道:「民心民意?我看是商心賈意吧。我也有派人往鄉間打聽,那些屯田的軍漢,那是墾殖的農夫,可都見不得石敬瑭竊據中原,為了自己當皇帝連國家都賣了,田間一提起來,農夫們個個都罵,軍中一說到此事,個個恨不得馬上打到燕雲去收復故土、解放同胞!只是中下層的士兵百姓,心中雖有是非,卻沒人替他們代言,那些大商賈卻有大把的錢財來買通御史官員,甚至影響到國老、重臣!乃至諸將!所以涼州上下,聽見的就都是他們的聲音!人啊,生活過得越好,耳根子就越軟了!」

    郭汾道:「雖然如此,但士農工商,都是民。難道只聽農夫的,就完全不顧商賈了不成?」

    張邁笑道:「我若不顧及他們,這回早打過去了!就是要讓他們再發一會財,所以才沒動手。但我也不能因為照顧他們發財,就忘了大是大非,忘了國家完整,忘了真正的百姓福祉!眼前勉強維持穩定換來的小利是假福祉,激盪之後千百年的大發展,才是真福祉!」

    郭汾慌忙道:「妾身是擔心夫君得罪的人太多,四面樹敵,那時候會陷入極端不利的境地。」

    張邁道:「蜀國不足為患,孟昶不是沙場搏殺出來的皇帝,而是個奶娘喂大的少年,沒打過仗就手癢想試試,真打起來他得尿褲子!石敬瑭看似位置越坐越穩,其實也就是用漿糊糊起來的鐵架子,看起來堅固,但只要找到駁接點,一戰他就垮了!而我的背後則有上百萬的軍心民心與我一體,這不是幾句議論能動搖的!我唯一沒有把握的,只有契丹!耶律德光不算昏君,契丹又合族同心!我在輪台打敗了他一次,套南又打敗了他一次,卻還是動搖不了他的根基。」

    郭汾道:「契丹一族從中唐以來勢力漸長,自耶律阿保機開國之後更是蒸蒸日上,要打敗他們,也不是三年五載的事情。至於要剷除他們,或許還需要一代人、兩代人的努力!」

    「一代人兩代人!哪裡等得了那麼久!」張邁道:「現在石敬瑭已經將燕雲割給了契丹,每多過一日,契丹人在燕雲的統治就會穩固一日,越是往後遷延,事情就會變得越加棘手,若真的等個三年五載,甚至十年八年,讓契丹人在燕雲站穩了腳跟,那時候我再要收復燕雲就更難了,燕雲不復,漠南就無法平定,漠南不定,漠北東胡就永遠是懸在咱們子孫頭頂上的一把刀!這才是國家的千年大患!」

    郭汾聽得動容,張邁又道:「可笑涼州滿城商賈,人人計算的只是口袋裡那點蠅頭小利,有誰會去想到那麼遠?燕雲、東胡,有沒有在不在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關係!但他們不想的事情,我卻要想!他們沒興趣做的事情,我卻得做!就算是冒一冒險,我也要咬緊牙關將此事給辦了!現在是我軍上下士氣最盛的時候,也是最能打血戰、苦戰、死戰的時候,過了這個階段,我再想組織起一支能長驅萬里的軍隊就難了!現在的外部時機確實有些不利的地方,但內部好不容易形成的這股力量卻一定要用好!就算是要冒一冒險,我也認了!」

    就在這時,馬小春來報:「唐仁孝將軍到!」

    郭汾微微一驚:「唐仁孝?他不是在寧遠麼?」

    「我將他調來了!」張邁道:「西方已定,暫時不需要打大仗,你哥哥又在康居坐鎮,亂不了。疏勒是我們的老巢,更加不怕。因此有些人馬,在郭洛手底下閒著也是閒著。」

    郭汾驚道:「你連那裡的兵力都調過來了?」

    張邁道:「現在且休動手!讓那些想吵鬧的人吵鬧去吧!待得秋收之後,那時軍糧全足,而且商人們考慮大雪封山,也都要開始罷市以等來春。在秋收之後、大雪之前的那段時間,就是我們動手的時候了!不打則已,這一打,就要驚天動地,就要席捲萬里,就要直搗黃龍!汾兒,你看著吧,只要上天還肯顧念漢家運勢,還肯給我最後一點運氣,那我們的大旗,將會在那一兩個月內,插遍胡漢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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