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368章:秀麗皇妃3 文 / 瀟湘冬兒
第368章:秀麗皇妃3
胸口的熱一寸寸的冷下去,漸漸凝成了一坨堅冰。她恍惚間又想起了那一晚他對自己說的話,當時桂樹輕搖,月光明媚,他轉過頭來看著她,目光那樣清俊,緩緩的問:「路還沒有走到底,也許還會有別的變數,你怕嗎?」
當時的風那樣輕柔,天氣是暖暖的溫熱,她的衣袖被風鼓起,像是翩翩欲飛的蝶,她當時拋卻了一切心結,靜靜的輕笑說她不怕。然後他就溫和的笑起來了,那是極少見的,沒有尷尬、沒有賭氣、沒有鬥嘴、沒有爭執,他自內心的對著她微笑,然後月色下緩緩俯下頭來,她的唇邊輕輕的吻,有力的手環住她的腰,唇齒摩挲著她的柔軟和芳香,吸允著多年憧憬的甜美。
然而,這個夢還沒有開始,就將要終結了。
歲月於她,已然是千刀萬剮的凌遲與割裂,命運虛無蒼茫,猶如燒過荒原的熊熊野火,撲不,澆不息,永無靜好,從無安寧。
她緩緩的伸出手來,捏起書信,放置燭火之上。火苗高高的燃起,燒得信封微微曲捲,漸漸泛黃,火舌蔓延,終究化作黑灰。
「小姐!」
梅香端著宵夜走進來,驚得輕呼一聲,幾步跑上前來,一把將那燭台推倒,驚訝的問:「你幹什麼呀?」
楚喬也不做聲,只是靜靜的看著已經燒了大半的書信,剩餘的一半也是黑灰翻捲,殘破不堪,像是千瘡孔的蛛網蒙上了黑塵,燈火下,有著蒙昧的光。
「小姐!」梅香驚訝的瞪圓了眼睛,突然抓住她消瘦的雙肩,擔憂的問道:「你不會、不會是打算聽那孫棣的話?」
楚喬就那麼仰著頭靜靜的看著梅香,梅香突然覺得楚喬的眼神似乎已經死了,變成了一片殘灰,沒有半分生氣。她緊張的抓住楚喬的手,使勁的握著,著急的說道:「小姐,這個事情你可不能犯傻,這是一輩子的事,唐皇雖然待你好,但是他已經不了,你只是一個女子,憑什麼要你背起整個大唐江山?」
楚喬仍舊不說話,梅香急的額頭冒汗,眼淚盈眼眶,聲音顫抖的說道:「小姐,你不能再辜負四少爺了,你不能答應,你醒一醒,你可不能犯傻!」
一陣風突然吹來,呼的一聲吹起地上的信灰,幾片還未完全燒完的信箋翻了個個,燈火下隱隱可見幾個清俊飛揚的字跡:切要等我……
等你……
楚喬的眼睛有些模糊了,可是卻沒有眼淚落下,燈火從她的裙角爬起,一寸寸的覆上淺淺的光。她的心抽抽的痛,卻哽噎的說不出話來。
「小姐!」
梅香突然哭出聲來,噗通一聲跪地上,床上的孩子被驚醒,睡眼模糊的坐起身子,看到梅香哭也有些嚇呆了,愣愣的看著楚喬,張開一雙小手,輕輕叫道:「姑姑。」
孩子的聲音驚碎了她心裡的沉寂,楚喬站起身來,就要去看孩子。卻被梅香一把扯住裙角,女子淚眼朦朧的仰頭望著她,聲音那般哀婉,悲聲哭道:「小姐,活人為什麼要為死人活著?」
楚喬的腳步頓時就愣住了,她愣愣的回過頭來,看著梅香紅紅的眼睛,一雙青白的手不自覺的開始顫抖起來。
「小姐,你不能再辜負四少爺了,你不能。」梅香眼淚潸然而下,悲聲說道:「你忘了那歌嗎?月兒照你魂,催你早還鄉,小姐,一定要到失去了才知道後悔嗎?你今日要還虧欠唐皇的債,焉知他日會不會有機會補償四少爺?逝者已矣,難道要讓活人永遠活痛苦和傷心之嗎?」
梅香一個頭磕地上,大聲說道:「小姐,跟四少爺走,梅香求求你,走!」
「壞人!」
李修儀突然從床上跳下來,一把撲梅香身上,就將她撞倒。小小的孩子像是一隻小獸一樣,使勁的去抓梅香的頭,一邊廝打一邊大罵道:「壞人!你是壞人!你要搶走我姑姑,你要讓我姑姑走!壞人!」
楚喬連忙將李修儀抱懷裡,孩子猶自她懷裡掙扎,一雙眼睛充滿恨意的看著梅香,像是一個失去了母狼的狼崽子。
「壞人!儀兒已經沒有父皇和母妃了,還要搶我姑姑,壞人!」
孩子的聲音像是一把刀,尖銳的刺楚喬的心上,那一瞬間,仿若有一口血凝喉間,幾欲衝口噴出。
李青榮也睡醒了,孩子瞪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靜靜的望著屋子裡的幾人,忽見自己的小哥哥哭了,也張大了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奶娘急忙從外面跑進來,也不敢多言,只是抱起榮王就去了外間餵奶。
大殿上的燭火辟啪作響,窗前的梧桐樹影偏偏搖曳,夜那麼靜,除了孩子的哭聲,她什麼也聽不見。
「什麼四少爺?」
李修儀一張小臉突然冷若冰霜,帶著幾分少有的煞氣,一把推開楚喬,跑到床邊就拿起楚喬的寶劍,嗖的一聲拔出幾乎和他一般高的寶劍來,殺氣騰騰的大叫道:「我去殺了他,讓他跟我搶姑姑!」
「儀兒!」
楚喬一把奪過劍來,怒聲呵斥道:「你要幹什麼?」
孩子小嘴一癟,滾滾眼淚從眼底落下來,大哭道:「姑姑不要我了,我知道,你要走了,你不要我了!」
楚喬頹然跪地上,將孩子緊緊的抱懷裡,心痛的猶若凌遲,哽噎的說不出話來。
「姑姑別走。」
孩子伸出小手抱住她的背,哇哇哭道:「儀兒很快就會長大的,我會像父皇一樣保護姑姑的,姑姑別走了。」
這時,門外突然奔來一個白玉般漂亮的小女孩,穿著一身紛紛的小褂子,傻乎乎的站門口,一張小臉又白又胖,雙眼黑漆漆的,像是兩顆養水的葡萄。
李修儀看到她,從楚喬的懷裡跑出來,幾步跑去拉過小女孩的手,抽泣著說道:「瀟瀟快給姑姑磕頭,給姑姑磕頭姑姑就不走了。」
小女孩就是李策的女兒,今年才四歲,因為近來宮不太平,楚喬將他們三人都帶到了宓荷居居住,只是瀟瀟習慣和乳母一起睡,是以就睡不遠的外間。
瀟瀟愣住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懂哥哥的話,竟然站著沒動。
李修儀頓時生氣,大吼道:「讓你跪下磕頭!沒聽見嗎?」
瀟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噗的一下跪下去,兩隻小手撐著地,不斷的磕著頭,一邊磕頭一邊哭著胡亂的說道:「瀟瀟不敢胡鬧了,瀟瀟不敢了,姑姑,嗚——」
楚喬一把拉住也要跪下磕頭的李修儀,將他和瀟瀟一起抱懷裡,心底的酸澀像是一汪碧海,無邊無際的氾濫開來。
「姑姑不會走,姑姑哪也不去。」
她一字一頓的說,兩個孩子撲她的懷裡,後怕的大哭,聲音迴盪空寂的金吾宮裡,合著漏液的鼓,一起傳遞到這哀思的深秋之。
梅香看著三人的身影,一顆心就那麼重重的沉下去,她坐那裡,微微側過頭去,緊緊的抿住唇角,一行清淚從眼底滑下,落入口,那麼苦,那麼澀。
「都是命。」
她無奈的扯出一抹笑來,像是陳年的黃連。
第二日,孫棣來的時候楚喬已經梳洗完畢,穿著深紅色織金的莊重服侍,金絲合披襟長長的垂墜胸前,看起來金碧輝煌。
孫棣看了楚喬一眼,似乎微微有些愣,過了一會唇邊突然綻出一抹笑來,靜靜道:「看來姑娘是想通了。」
女子坐正廳主位上,清晨的陽光照她的身上,有著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光。穿上這樣的華服,她眉眼間的凌厲卻絲毫沒有消減幾分,反而顯得加雍容,她定定的看著孫棣,聲音清冷,緩緩開口道:「還好,想必沒有叫孫大人失望。」
孫棣神智頓時一凌,卻還是冷靜的垂:「姑娘言重了。」
楚喬也不再多言,冷冷一揮手:「估計大人心已有數了,該如何操辦,就全權交給你。」
「是,臣定不負所托。」
轉瞬之間,稱呼就已經改了,楚喬轉過頭去,連冷笑都覺得吃力。
孫棣踟躕一下,隨即試探著說道:「三日之後,就是黃道吉日。」
「三日?」楚喬微微揚起眉來:「不會太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