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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列子御風 文 / 魯西平

    第二百五十八章列子御風

    「我想見見他!」

    老人的眼睛,彷彿一下子穿過了歲月的長河,回到了那個兵荒馬亂戰火紛飛的年代,依稀看到了那個縱馬關外,來去如風的影子。

    「對,他能殺得了葉天士,就已經是我們這個圈子裡面的人,我的確應該見他一面。」清澈的眼光慢慢的從遠方夜空收了回來,老人的聲音越發顯得堅定,不容置疑。

    當下,在他身後的司徒連忙把王禪出道以來,雖有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一全都說了一遍。隨後,又把自己想要解決雙方之間恩怨的態度表明了一下。

    「如果他真的已經練成了飛劍,那就是劍仙一般的人物,你們多少人湊上前去也是自己找死。龍門武當傳承數百年,一直都是國內有數幾家還能在現在依然保留了完整傳承的門派,葉天士雖然是龍老道代師傳藝,但在民國時候就已經是天下聞名的劍客了。以他的本事還奈何不了這個王禪,那這個年輕人恐怕也是還有別的遇合,練了別家的功夫神通?好傢伙,刀槍不入的十三太保橫練,再加上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的飛劍……這麼年輕,簡直就是妖孽一般的人物。怪不得林家權勢滔天還被他逃出國內,無可奈何!」

    詳細的聽了司徒的介紹,就連這老人都感到十分驚訝,大大出乎了他原本心裡的意料之外。

    「這次事情,就如你剛才說的,咱們洪門弟子都不要參與進去了。不過,你要馬上聯繫一下國內林家,就說我要回國一趟,見見林家的老人。至於,咱們和他之間的恩怨,你要和外面那些不安分的主兒,統一一下口徑,不要鬧的門內不合。你的想法很對,王禪這個人,已經入了魔,身上有神通,普通人是無法面對的,能不和他鬧的太僵,就不要讓事情繼續惡化下去。總之,小唐的事情,就由我來替你們辦了,正好老胳膊老腿的,時日無多,也能趁著這次機會,回國訪訪當年的老朋友。」

    沒有風的時候,冬日的西伯利亞大森林裡還是十分寧靜的。尤其是雪後初晴,登高遠望,千里皆白。

    在憑空矮了一截的石山頂上,當王禪從最深沉的入定中慢慢甦醒過來的時候,他一睜眼就看到了面前,澄淨如水的天空,不知為何突然心裡一動,就那麼站起身來,抖落掉了身上頭上厚厚的積雪,一聲長嘯,張開雙臂,從百十米高的山頂上一躍而下。

    幾天前和龍道人,許長春之間一連兩場的連番大戰,固然是令王禪從中吸收到了無窮的好處,同樣的卻也叫他前所未有的疲倦欲死,以至於在他慢慢走回龍道人所在的石山頂上之後,只一個跌坐下去,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足足三天三夜的時間裡,他的呼吸幾乎全部停頓,口鼻間氣流全無,整個人都彷彿是回到了沒有出生前的母體當中,盤坐在地,一動不動,活脫脫就是一個被凍死凍僵的死人。在此期間,天空中不斷飄落的雪花,把他從頭到腳埋了個嚴實,遠遠望去就像是在山頂上被人堆出來的一個雪人。

    直到這時候,王禪慢慢醒來,沉寂的精神猛地從腦海中沸騰起來,並在一瞬間穿越擴展到了他的身體上下每一處所在。王禪只覺得自己頭腦一片清明,週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似乎在大聲的歡呼雀躍著,慶祝著自己的新生。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根本就是沒有任何先兆的,王禪就在自己心裡突然一動的時候,整個人從山巔之上魚躍而下,偌大的身子,展開雙臂,就好像是一頭居高臨下,自由滑翔著巡視自己領地的大鳥,呼呼風中,掠便超過三四百米。隨後身形下降,腳尖輕輕點在距離自己最近的樹冠上,口中長嘯不絕,竟是一伏身便從高達數十米高的樹冠上竄了出去。以他自創出來的草上飛輕功絕技,雙手振翅如飛,腳下奔騰如電,居然就是在這一望無際的西伯利亞大森林上,凌空當風,踏樹而行。

    而且這一次,他也全然沒有任何的目的,只是隨心所至,任意奔行,肆意而為,彷彿鷹擊長空,白虹經天。

    身體裡面的勁道如同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王禪在這一瞬間毫無保留了施展出來了自己當下最強大的功力,把剛剛恢復過來的體力,精力,爆發力,全都迸發了出來。兩隻胳膊帶動背部的肌肉,脊椎一聳一聳,舉手一揮,人就如同是一隻碩大的仙鶴,凌空飛起,一掠一兩百步,雙腳交替點動之下,身法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只是一轉眼的功夫,人便在森林頂上轉了一個兩三公里的大圈子。

    在這一刻裡,王禪心裡出奇的平靜,非但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想法,甚至就連眼前和身外的一切也都全部忘在了腦後。在他的眼裡只有那無邊無際,碧藍一片的天空!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當頭頂的太陽逐漸西沉,天色漸漸暗淡下來的時候,王禪已經一口氣,踏著樹梢,如同千里馬般一口氣狂奔出了七八百里,這才覺得自己的體力衰竭,從那種奇異的狀態中徹底清醒過來,於是他的身體猛的一停,站在了一棵巨大的落葉松頂。

    他體內的勁氣一收,慣性消失,腳下手指粗細的冷硬樹梢立刻就經受不起他的重量,卡嚓一聲脆響,斷裂開來。好在這棵松樹巨大無比,樹冠展開,下面的枝杈一層層平鋪開去,就像是一個個撐開來倒著放置的雨傘,很好的抵消了他下墜的重力,最後如同一隻大手一樣,把他平托在了半空中。

    「真是舒服呀!不破不立,只有把體力發揮到極限之後,才能在最疲憊的狀態下有所進步。」

    王禪的拳法武功本就極高,自從下了虎頭嶺之後,爭鬥無數,無論碰到什麼樣的對手,都能游刃有餘,並最終取得勝利。就算是國內密雲山區被林家麾下一兩百號全副武裝的精銳傭兵,攜帶重武器,狙擊步槍和武裝戰鬥直升機包圍下,他都只是佔據地利,隨形就勢,沒有用上最後的本事。

    而在那之後,來到俄羅斯這不到半年的時間以來,他修為精進,幾次出手,暴風雪中悟出五行變法拳,和前來追殺自己的「海外追捕小組」,以及魏長江,白宿,虞玄機,周銀橋,廝殺搏命,體力依然是漸漸增長到了人類的巔峰狀態。甚至是許長春與龍道人這樣的絕頂高手,在這一點上也不及他。

    到了三天前,最後一戰,他拼盡全力,殺招盡出,殺了龍道人,打殘廢了許長春之後,神似渺渺,整個人又是大有收穫,頓悟出了一些自己從前沒有想到過的「道理」,對於《莊子》中所描述的列子御風,逍遙,飄然,自由的境界,大為嚮往。於是才想到就做,藉著今天體力剛剛恢復過來的機會,一口氣施展出渾身解數,肆意奔行,隨心所至。位的就是要驗證一下,自己體力的極限所在。

    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

    「一瞬間爆發出全身的體力,再一口氣不斷,以胎息法門交換內外,全力奔行八百里而不虛脫!這就是我目前的體力極限了。」身子下面厚厚的松針好像毛毯一樣托住王禪的身體,他對自己的狀態又有了一番明瞭。

    這一次長途奔行,完全不同於數日前他與許長春,龍道人兩個沿著鄂畢河一路狂奔的情形。在西伯利亞原始大森林的樹梢頂上飛騰縱躍,雙手,雙腳,一動之下,週身皆動,身體裡面的內家真勁時刻不停的穿行於每一處筋脈之間。尤其是心臟跳動起來的時候,砰砰砰砰……,恍如擂鼓,每一瞬間都能將血液以平時幾十倍的力量傳送到身體最細微的所在。

    他的動作,踏樹而行,凌空虛渡,場面情景比什麼高科技電腦製作的武俠片的難度都要高上一百倍,電影《臥虎藏龍》裡李慕白提劍和玉嬌龍飛騰於萬頃竹海上的動作,和他一比,完全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把戲。雖然沒有龍道人和許長春一樣催發潛力的秘法,可以讓心臟隨時跳動的劇烈無比,但此時此刻王禪心臟跳動的頻率,換了普通人來,只一個加速,全身的血管就會承受不住這股突如其來的壓力,一下子全都炸裂開來。

    這樣能把極限爆發的功夫,平平常常,隨隨便便施展出來的,不是王禪這樣的高手,任何人想都別想。

    即便是到了現在,他感到體力衰竭,一口氣洩了,整個人從樹梢上跌落下來,到了一個極限,但身體上的本能卻還沒有失去,就算不被松樹接下來,也斷然不會一個跟頭栽到地面,摔傷。這是他千錘百煉後,身體自發形成的本能。

    而且他自由練習橫練法門,週身上下的皮膚筋骨都強韌無比,單純的肉身力量也有橫曳九牛的威力,就算現在耗盡了體力,也絕不會和普通人一樣,完全失去行動能力。

    正如同他現在,仰面朝天,舒舒服服的躺在茂密的松針中間,透過被自己一落砸開的空隙,仰望天空,王禪的心思一下子便又都沉靜了下去。對他而言,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去反思,反省,三天前的那一場生死大戰了。

    腦海中不斷的閃過之前一幅幅的畫面,不論是龍門武當的偃月殺法,繞指柔劍術神通,先天太極劍,劍心通明,玉玄歸真還是少林禪宗秘傳的降魔獅子吼,雷音,大金剛杵法,金剛佛魔神通,不壞法體,金剛般若波羅真言,甚至是魏長江的火焰刀,虞玄機的內丹雷法,和白宿的峨眉慧字門三十六路神打功夫,以及周銀橋神乎其神幾乎可以媲美百步飛劍的槍法,都鉅細無遺,清晰無比的展現在王禪的眼前。

    這一年多來,他經歷過的所有往事,一場場爭鬥,也彷彿是聞了腥味的小貓一樣從心底最深處全都湧了上來。

    自從偶然在兩肺之中凝聚出太白精氣,從葉天士口中翻譯過來了半本《北極北斗紫薇經歌》之後,王禪已經是徹徹底底踏入到了拳法之外的另一個境界,每一次和人交手,都會再三反思自己的不足,去蕪存菁,把敵人手中的東西變成最適合自己的法門,融進自家的拳法神通李米娜。在那之後的這段時間裡,他幾乎無論是坐臥行走,還是呼吸,打坐,還是生活當中點點滴滴的小事,都當成了一種促進自己成長的修行來看。

    漸漸的幾場追殺,大戰之後,他體內精氣內斂,鋒芒返璞,往昔身上如同惡虎般腥風撲面的猛惡氣息已經全然消失不見,氣質越發顯得深不可測,要不是最基礎的換血洗髓功夫還沒有最終大成,他幾乎就已經到了「一粒金丹吞入腹」的至高境界了。

    孔子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大千世界,一切手段只要到了最後,其實都是殊途同歸的,道家的理論中,最簡單的東西往往才是最真實的。把生活當做一種拳法上的修行,這樣的境界,已經是遠遠超出了一個武道大宗師的水準,進而昇華到了追求真理的地步。

    三思而行,行而後斷,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洞徹事物的表面,發覺真知真如。

    其實王禪自己心裡也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這種進展,始終是源於龍道人和許長春這兩大高手對他的磨礪。同樣的,這兩個人也是他在這世間僅有的勁敵,不能除而後快,他始終都好像是在心頭上壓了一塊大石頭。

    現在,這兩個人一死一殘廢,再也威脅不到自己,王禪心頭頓時一鬆,拳意精神就好像是被長久壓住的強力彈簧,猛地一下子反彈起來。這好比是一個一直在地球上生活的普通人,突然有一天有機會踏上了月球的地面,本來一步半米的距離,一下子就能飛一樣跨出好幾米遠,跨欄速度比劉翔還快一樣。

    對王禪這樣的人,壓力越大,反彈就越厲害!

    剛剛經歷了一次,完全狀態的巨大消耗,經過一番休息過後,他已經調勻了呼吸,漸漸緩和下來,王禪在一陣奇妙的韻律中一下感受到了心臟中發生的巨大變化,似乎是原本的心臟經過這一番長途奔跑,劇烈跳動後,猛地縮小了一圈。於是他很自然的,把精神從腦海中分出來一部分,關注到了左胸口下面,頓時那一顆不斷跳動通體鮮紅,如同一團熾烈火焰般的心臟圖像,立刻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了他眼前。

    這一刻,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王禪的腦海中依舊在觀看著自己以往的各種經歷,各種各樣的拳法神通走馬燈似地展現出來,可同一時間,他卻又如同分心兩用一樣,看到了自己身體中既熟悉又陌生的心臟。

    雖然這不是用肉眼親眼看到的場景畫面,但在腦海和意念中,王禪卻能夠清晰無比的捕捉到自己心臟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一切的構造,大大小小的血管,心房和心室,隔膜和間瓣,以及一去一回兩種顏色的血液,甚至他還能聽到這些血液流淌時候發出來的聲音。

    嘩嘩,嘩嘩,簡直和大地上的江河溪流沒什麼兩樣。

    練拳的人,功夫到了一定的地步,會在某種情形下產生奇妙的內視效果,在寂靜中看到自己身體中某個部位的圖像,這並不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情。要不然,早在中國古代幾千年前,還沒有解剖這門學科的時候,我們的老祖宗又怎麼會清楚的描繪出人體中最詳細精密的穴位經脈走向圖呢?

    但是這時候,王禪的感覺,卻又和傳統意義上的內視有所不同,他不但看得更加清晰,更加敏感,還能任意的穿透組織內部,看到一個個稀奇古怪的細胞結構,而這在科學研究中是只能通過顯微鏡才能觀察到到的。

    注意力慢慢的轉移,王禪的眼前不斷變幻出一個又一個畫面,從宏觀到微觀,從微觀到整體,他甚至看到了自己骨骼深處,一道又一道顏色半白半金的骨髓,還有一些最隱秘的地方積累起來還沒有排出體外的雜質和毒素。

    普通的人從一下生開始,身體接觸外界,就自動封閉了先天之源,轉為後天之本,然後五穀雜糧,漸漸長大,身體中也由此而來積蓄了越來越多的雜質和毒素,到了晚年身體機能下降,新陳代謝已經無法維持平衡,這些雜質和毒素就是人身一切疾病的根源和致死的原由。和普通人的一生不同,練拳有成的習武人,卻是反其道而為之,一生都在為重新回到嬰兒時候的先天狀態而努力,他們通過練拳吐納,呼吸調養,不斷淬煉著身體各個部位,同時排除體內積攢的雜質。

    只不過,這種行為已經是相當於逆反自然,和自然規律相互違背,所以歷代以來能在有生之年,排淨體內雜質毒素,重返先天的人還是極少,而且這種人也大多出自於清心寡慾的方外人中間。所以不管道士還是和尚,只要修煉有成,在老百姓眼中就被很自然的冠以神仙和活佛的名諱,這也不算是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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