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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文 / 蘭色幽香

.    曾國藩可沒有楊輔清想像的那麼傻。他的屁股比誰都沉。

    曾國藩是什麼?一個酸儒而已。一個憑借權臣的賞識,用了九年時間走了別人半生,甚至於一生都走不完的陞遷之路的人。他是真正在滿清朝廷中極罕見的那種受益者,因為他畢竟是個漢人的血統。他從來沒摸動過刀劍,他所處的時代早已不是凡書生必要置劍的年代了,書劍書劍,那是老祖宗的榮耀。他更沒看過什麼兵書戰策,因為對他來說,那東西沒用,他混跡的是官場,而不是戰場。

    因此,他練兵打仗,從一開始,運用的就是一種在別人看來最笨,而只有聰明人才會明白其中奧妙的笨方法。練兵就不說了,那也許是他偶然不知道哪天閒暇無聊的時候,翻看到了戚繼光,就留在了印象中,現在照貓畫虎的先學上一番。當然他還沒忘了一個「發明」,高軍餉養悍兵,人為財死,鳥為食兒亡嗎。不管它怎麼樣,反正自己不喜歡錢的人,斷然想不出這種辦法來。

    在這點上,他比其他的掌握軍隊的人顯然要聰明很多,他甚至竊笑其他的大員們,那些靠剋扣軍餉企圖發財的人。愛錢不是那種愛法的,兵跑光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最後也會賠進去,這樣摟到錢給誰花去?淺薄,太淺薄了!

    說到打仗,他不會打,可是他笨人自有笨方法。他做任何事情只追求結果,把這種思想運用到戰術之中,那就是步步為營,打一仗需要花多長的時間無所謂,關鍵是要獲取最後的勝利。所以,他要求各營隨營伕役,什麼不帶也要帶夠吃的喝喝的,更關鍵的是用的。什麼鍬鎬鋤頭之類,多多益善,一旦用起來必須達到人手一個。伴隨著充足的後勤供應,是他和部下們百說不厭的戰術策略。太平軍不是喜歡固守城池或者營壘以逸待勞嗎?那好,咱們就到了他們眼前先築壘,然後深挖溝,像蜘蛛網似的朝前一點兒一點兒的推進,直到抵達對手的營壘下,或者是城牆邊。至於是用上一個月還是一年的時間打下一個營壘,還是攻破一座城池,都無所謂,就是和他們泡蘑菇似的慢慢拼。

    他其實真的是很聰明,聰明到滿清入關要說是漢民族的最大恥辱時,那麼如果再要叫他靠剿滅太平天國發跡起來,這種恥辱就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是他這個號稱是漢人儒學、理學文化大家的無恥之徒,給中國人背上了一部更加沉重的恥辱史。

    被視為蠻族入侵並最後統治中華大地的,數千年漫漫的歷史長河中,也僅有兩次,一個是蒙元,再就是滿清。

    漢文化博大精深,禮儀治國。也許正因為如此,歷史上雖然也曾無數次的強大過,卻一直未能根除來自北方蠻族的入侵。漢民族太善良了。善良到即便是在強漢對匈奴投降者,還要採用優撫政策,甚至有漢武帝的「胡降者數萬人,皆得賞,厚賞,衣食仰給縣官,縣官不給。天子乃損膳,解乘輿駟以澹之」。而盛唐則更是有禁止掠奪突厥人、吐蕃人、回鶻人、新羅人為奴婢的禁令。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去徹底毀滅那些所謂的蠻族。

    可反觀蒙元,滿清呢。在蒙元統治的時期,漢族是第四等,也就是最卑賤的民族。在蒙元殘酷殺戮、欺搾漢民族的同時,它也沒忘記蹂躪漢民族的文化。在兩宋以前,中國人「對龜的崇拜是至尊至深至全的」,萬世一系,皆出於黃帝,而黃帝族就是一個以龜為圖騰的民族。在傳說歷史時期,中華民族每向文明邁進一步,無不求助於或者是歸功於龜。如助女媧補天,向伏羲獻八卦,決策黃帝戰蚩尤,幫堯立德治國,幫禹治水,助倉頡造字,示湯伐夏,助周公作禮,為秦築城等等不一而足。即使是財神,也不是後來人們所知道的那個趙公元帥,而是龜。在幾千年的悠久歷史中,中國人把龜當作是最公正、最靈驗、最現實的財神。

    到了唐代,人們更是把對龜的崇拜推到了頂峰。將傳統的調兵遣將虎符改為龜符,北方邊陲的都護府改為龜林府。至兩宋時,中國人凡戰前,甚至一定要去行龜卜,求龜助。戰爭中,將士們都形成了一個堅強的信念:只要還有龜旗在,攻、戰無不勝。龜成為了不可替代的軍膽,軍威。但是元朝的民族征服,卻使龜由至尊之位,跌入了污穢的深淵。因為中國人崇龜,具有今天人已無法想像的精神力量,忽必烈認為這才是他損兵折將的總禍根。於是,他以一個征服者的姿態,全面開始消除「龜患」。

    元以前的二十二史,歷代都有以龜為名的人和事立傳入志。而自元明清的三史中,全再無以龜為名的人事蹤跡。甚至在《史記》上記載的八種名龜之一的「八王龜」,當年這個被人們作為求之不得的「官星」、「財神」,元以後竟也被篡改為了「王八龜」。進而演繹出「王八蛋」、「王八羔子」等等罵人的髒話。可笑嗎?中華民族近五千年的文明史中,四千多年的龜文化就是這樣被徹底扭曲了。

    蒙元的統治儘管極為野蠻,但中國人還是保留了自己的民族服裝和髮式。也許開始的蒙元只是把它當作了一個劣等民族的標籤,留下它以更方便區分。

    而滿清則不然,它對中國漢民族文化的摧殘更陰毒、更純粹到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滿清直到滅亡之時,總人口也只不過區區500萬。做為少數民族統治者,滿清是要本能地來推行其「民族主義」。和蒙元簡單粗野的赤裸裸「四種人」制度相比較,滿清推行的是所謂「全方位的民族主義」,也就是集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為一體的全方位「民族主義」。

    楊州十日,嘉定三屠的獸行就不說了,都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單只從文化角度看,滿族就的確是個蠻族,它也只是在努兒哈赤時代,才創建的滿文,文化之落後自是不言而喻。入關後,滿清卻只能、也就最重視利用文化作為精神武器統治漢民族。他們的所作所為達到了幾千年蠻族來對中原文化破壞的頂峰,也達到了對漢民族精神文化破壞的頂峰。

    第一個表現,就在對漢民族自尊、和民族傳統文化全面絞殺的剃髮令。歷史上,少數民族入侵、入主中原,如雖有「亂以氐、羌、突厥、契丹、蒙古之風」,但多被擁有悠久文化積澱的漢民族同化。元朝也曾最後試圖過要改變漢民族的統一服飾,結果卻釀了元末漢族大暴動的重要誘因之一。

    滿清的剃髮令不僅是對漢民族的極大污辱,更是對漢民族集體自尊和自信力的毀滅性打擊。它還使漢民族數千年的髮式、服飾傳統陡然間蒙難,「唐製衣冠蕩然無存」還是其表,使漢民族從此失去了往日的驕傲、自尊和自信的精神境界。

    而比剃髮令更陰毒的精神統治是尊孔。多爾袞剛一入關,就立即大張旗鼓地祭拜孔廟。這是一個令人落淚的天大笑話。滿清的辮子兵們一邊兒殺人放火,無惡不做,一邊兒卻在祭拜孔廟,以顯示他們如何地崇尚禮儀。這個「孔聖人」的地位也就是在這流淌的血海和如山的白骨之中,達到了「集千聖、等百王」的前所未有的「崇高地位」。

    誰會相信這是真的?孔府的後人們相信過,也曾低賤地去哀求他們滿清的新主子,期望能保留下延續了三千多年的孔家衣冠,可遭到是什麼?只有那慣常的以句話,即「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

    非但如此,滿清還更是特別重視和利用「理學」這一「太監學說」,來奴役和宰割漢民族的傳統精神。

    理學第一次由在野成為官學,就是在異族入主中原的蒙元之時,做為非凡的政治家,忽必烈有著敏銳的嗅覺,把理學做為官學,這樣才能更有利於統治人口眾多的漢民族。忽必烈並以「儒教大宗師」的名義號令天下。但忽必烈的後代少有他這樣的智慧,蒙元一朝,文治相當差勁,甚至連科舉這樣一個大可收買人心的舉措,也是常常的荒廢。

    滿清卻不僅承繼了蒙元的鐵血政策,更比蒙元大大的狡猾無比,使有清一朝二百六十多年的「右文之盛,前古罕見」。這右文之勝不僅表現在康熙的《舉博學鴻儒詔》,特別的盛舉是四庫全書,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有系統的對漢民族英雄史進行空前絕後的荼毒和大肆的誹謗。滿清手段的高明和陰毒,不是焚書,而且「全毀、抽毀、剜去」之類的也姑且不提。最陰險的是刪改了古書的內容,其目的非常非常的明確,即叫你「永不會覺得我們中國的作者裡面,也曾經有過很有些骨氣的人。」

    應該說,他們成功了。經過滿清二百多年的精神奴役,到了曾國藩們的這個時候,滿清基本上已經完成了使漢民族忘記血史,永不會覺得漢民族中還有過什麼很有些骨氣的人的目的。「清人纂修《四庫全書》而古書亡」!亡的豈只是古書,失去了的豈止是髮式,衣冠,這是漢民族精神傳承的大斷裂和大毀滅。

    魯迅先生曾說過:「對我最初的提醒了滿漢的界限的不是書,是辮子,是砍了我們古人的許多的頭,這才種定了的。到了我們有知識的時候,大家早忘了血史,其實,這大家早忘了的血史,四庫全書還是功不可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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