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血腥基石 第一八六章 邪惡基因 文 / 騎著王八砍鯊魚
第一八六章邪惡基因
阿爾伯特馬西諾受封為伊斯特伍德家族的頭領,已有二十多年!一直盡職盡責地為伊斯特伍德家族效力。作為回報,伊斯特伍德家族使他發了大財:在他遭逮捕時,他的家產已經超過一億美元。他和他的家人生活得十分舒適富足。但是,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阿爾伯特馬西諾竟然忘恩負義,背叛了一手扶持他,使他擁有今日名位的人。他違背了保密禁規,該禁規禁止向當局透露任何信息。
他被起訴的罪狀之一是謀殺,但是害怕坐牢還不足以使他變節;何況紐約州的法律沒有死刑,而且,無論他的刑期有多麼漫長,伊斯特伍德家族定能在十年後使他重獲自由,他們甚至還會確保讓他這十年過得輕鬆自在。他也知道各種對策。
在法庭上,證人將為他做偽證,陪審員會受到賄賂。甚至在他服刑幾年之後,仍會有人準備新材料上訴,提呈新證據,證實他原本是無辜的。這事有一個著名的先例,一位手下人服刑五年之後,伊斯特伍德家族採取了這種措施。那個人被釋放出獄,政府因他「誤」坐監獄,付給他超過一百萬美元的賠償。
不!~!~阿爾伯特並不害怕坐牢。讓他變節的真正原因是,聯邦政府根據國會為打擊犯罪分子而通過的「被敲詐者操縱及**組織」法案,威脅要沒收他的全部財產。這個法案早先就有,阿爾伯特不能忍受他和孩子將失去安在新澤西的富麗堂皇的家,位於佛羅里達的豪華公寓,以及位於肯塔基的馬場,這個馬場已經飼養出了三匹在肯塔基賽馬會上落選的馬。就因為臭名昭著的「被敲詐者操縱及**組織」法案,允許政府沒收刑事犯的家產,股票、債券,還有那些古董小汽車都可能被沒收。唐伊斯特伍德曾為這個「被敲詐者操縱及**組織」法案火冒三丈,但是他只說了一句話:「富人們會為炮製了這個法案而後悔的,總有一天,政府會根據這個法案逮捕整個華爾街的人。」
出於遠見而不是運氣,在過去的幾年裡,伊斯特伍德家族慢慢地疏遠了他們的老朋友阿爾伯特馬西諾。他太愛張揚,這不符合伊斯特伍德家族一貫的傳統。《紐約時報》刊登過一篇有關他搜集古董汽車的報道,阿爾伯特馬西諾頭上戴著一頂雅致的鴨舌帽,坐在一輛一九零七年出產的羅爾斯-羅伊斯銀靈小汽車裡,手裡握著方向盤;
電視轉播肯塔基賽馬會,阿爾伯特馬西諾出現在屏幕上,手裡握著馬鞭,侃侃而談這項皇家運動的引人入勝之處。那時他的身份是一位有錢的地毯進口商。伊斯特伍德家族覺得他這樣做太過分了,漸漸對他產生了戒心。
就在阿爾伯特馬西諾和聯邦政府的地區檢察官討價還價的當兒,是他的律師向伊斯特伍德家族報告了這個消息。處於半退隱狀態的唐,立即從大兒子艾爾弗雷德手裡收回大權。這樣的情況必須由洛克鎮的老手來處理。
緊接著召開了家族會議。到場的人有唐伊斯特伍德,他的三個兒子——艾爾弗雷德、菲克西奧和漢默,當時的山姆身患重病,唐十分惋惜,不過家族裡並不缺少行家裡手,還有湯米米特尼克接替了山姆的位置。
阿爾伯特的行為,確實會對家族體製造成損害,不過只有基層的組織會損失慘重。這個叛徒能夠提供有價值的情況,但缺乏法律認可的證據。艾爾弗雷德建議,最壞的可能一旦發生,他們總可以把總部移到別的國家去,但是唐惱怒地否定了他的建議。除了美國,他們能到什麼地方立足?美國給予他們萬貫家財,它在戰爭後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這一點無人可以否認,對富裕的公民實行保護。
唐經常引用這句話:「寧可放過一千,不可錯殺一個,」隨後又加一句:「這是個多麼美麗的國度!」問題在於安逸的生活導致人的意志薄弱。在洛克鎮,在聖貝納迪諾,阿爾伯特根本沒有膽量背叛變節,想也不敢想違反保密禁規。他的親生兒子會親手殺了他。何況唐的手裡還有王牌,他相信只要出動這張王牌,沒有任何人敢對現在的家族指手畫腳。不過這事連他的幾個兒子都不知道,所以唐原諒了艾爾弗雷德。
「我年紀大了,不適宜住到外國去,」唐說道:「我不會讓一個叛徒把我趕出家門。」
在唐的眼裡,阿爾伯特的問題似乎是小事一樁,但卻是一種症候,會影響其他的人。像他這樣的人還有不少,他們不再恪守曾經幫助他們富裕強大的那些老規矩。伊斯特伍德家族在路易斯安那州的一個老闆,芝加哥的一個,還有坦帕的一個,都喜歡炫耀自己的財富,讓全世界人來瞻仰。然後一旦被抓住,這些人千方百計想逃脫懲罰,殊不知災禍全由自己的粗心大意所造成。他們逃脫懲罰的方式就是違反保密禁規,背叛自己的弟兄。這種毒瘤必須徹底根除。這是唐的意見。不過,他現在想聽聽別人的意見;畢竟,他老了,可能還有別的解決方法。
艾爾弗雷德就發生的事做了簡要說明。馬西諾正在和政府的檢察官討價還價。他情願去蹲監獄,只要政府許諾不對他實施「被敲詐者操縱及**組織」法案中的有關條款,只要他的妻子和孩子繼續享有他的財富。當然,他也力爭不去坐牢,如果那樣的話,他得出庭作證,指控他所背叛的人。他和他的妻子將受「證人保護計劃」的庇護,改換身份度過餘生。他還將整整容。而他的孩子也將過著富足體面的生活。這就是達成的交易。
不管馬西諾本人有多少缺點和錯誤,他們一致認為他是個溺愛孩子的父親。他的三個孩子都受到良好的教育。一個兒子即將從哈佛大學商學院畢業,女兒伊莎貝拉在紐約第五大道經營一家高級化妝品商店,還有一個兒子做汽車業的工作,為梅賽德斯公司服務。他們應該有這樣的好運。他們是真正的美國人,生活在美國夢裡。
「那麼!」唐說道:「我們給阿爾伯特捎個信,讓他心裡有個數。他可以背叛任何人。把他們送到監獄裡或者扔到海底去。但是,如果他膽敢說伊斯特伍德家族一個字,他的孩子就完蛋了。」
湯米米特尼克沉默了一會,說道:「威脅似乎再也嚇不住人了。」
「這威脅直接出自我的口中!」唐克林特說道:「他會相信的。對他本人不要做出任何承諾。他會明白的。」
漢默說話了。「一旦他被置於『保護計劃』之下,我們根本不可能接近他。」
唐微笑的問湯米,說道:「你呢,我的『鐵鎯頭』,你怎樣看這個問題?」
湯米米特尼克納聳了聳肩,說道:「在他出庭作證之後,他們將把他置於『保護計劃』之下,那時我們肯定能接近他。不過,這事會招致極大的轟動和公眾的關注。值得嗎?那又能改變什麼呢?」。
唐說道:「公眾的關注和輿論的轟動,正是這事值得一試的地方。我們將向全世界傳達我們的信息。事實上,這事一旦要干了,就得幹得很出色。」
艾爾弗雷德在旁邊說道:「聽其自然吧。什麼,都不可能對我們造成滅頂之災,爸,你的辦法有點只顧眼前。」
唐沉思片刻,說道:「你說得不錯。但是什麼事有個長久的解決方法?生活中到處都是不確定的因素,和臨時的解決方法;你是不是對懲治馬西諾能否殺一儆百表示懷疑?也許可以起到這種效果,也許不行。但肯定會嚇住一些人。沒有懲罰,上帝也不可能締造出一個世界來。我將親自和馬西諾的律師談談。他會明白我的意思,並會傳達我的信息。馬西諾肯定會相信我的話。」他頓了一會.又歎了口氣,接著道:「審判結束之後,我們著手做這事。」
「那他的妻子呢?」艾爾弗雷德問。
「她是個好女人,」唐說道:「但是她的個性太美國化了。我們不能聽任一個悲痛欲絕的寡婦,到處申訴她的痛苦,透露一些秘密。」
菲克西奧第一次開口說話:「阿爾伯特的孩子怎麼辦?」菲克西奧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狂。
「如果沒有必要,我們不會大開殺戒。我們不是魔鬼!」唐克林特說道:「何況馬西諾從不對他的孩子談論自己的事。希望整個世界都相信他是個騎手。就讓他到海底去騎他的馬吧。」大家都沉默不語。然後,唐不無傷感地說道:「放過那些孩子吧。我們生活的國家裡,畢竟沒有子報父仇的傳統。」
第二天,阿爾伯特馬西諾從他的律師那裡得知了唐的信息。這些信息的表達,用語很花哨。唐和巴拉佐的律師當面交談的時候,唐表達了他的願望,希望老朋友阿爾伯特馬西諾只保留了對伊斯特伍德家族的美好印象,伊斯特伍德家族時時都會維護不幸的朋友的利益。唐又告訴律師,馬西諾不必擔心他的孩子會遭到任何危險,即使是在紐約第五大道也是安全的,而且唐將親自擔保他們會平安無事。
他!唐!很清楚馬西諾非常愛護自己的孩子;他也知道監獄、電椅、地獄裡的魔鬼,都不可能嚇怕他那勇敢的朋友,唯一擔憂的是子女會受到傷害。「告訴他!」唐對律師說道:「我!我本人!唐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擔保不會有任何不幸降臨到他們身上。」
律師把唐的話,一字一句地告訴了他的委託人,馬西諾回答如下:「告訴我的朋友,同我父親般的最親愛的朋友,我以無限感激的心情信賴他的擔保。告訴他,我對伊斯特伍德家族所有的人,只有最美好的記憶!這些記憶太深刻了,我決不會提到他們。我親吻他的手。」
緊接著,馬西諾當著律師的面唱了起來:「特拉——拉——拉……」;「我想我們最好把證詞再仔細查看一遍,」他又說道:「我們不願牽連好朋友……」
「好的。」律師說。事後他向唐做了匯報。
一切都按計劃順利進行。阿爾伯特馬西諾違背保密禁規,出庭做證,把無數的下屬送進了監獄,甚至牽連上了紐約市的一個副市長。但對伊斯特伍德家族隻字未提。完事後,馬西諾夫婦銷聲匿跡,被「證人保護計劃」看護起來了。
報紙和電視報導洋溢著興高采烈的氣氛,不可一世的黑手黨組織被搗毀了。成百上千的照片和電視的跟蹤報導,記錄下了囚犯們被趕進大牢的情景。有關馬西諾的報導佔據了《每日新聞》的中心頁:黑手黨大教父落網!;還附有照片,上面有他和他的那輛羅爾斯-羅伊斯銀靈小汽車,他的參加肯塔基賽馬會的馬匹,他的令人咋舌的倫敦時裝。真是窮奢極欲的生活。
唐指派湯米查找馬西諾夫婦,並加以懲處。唐說:「這事要做得能引起同樣大的轟動效應。我們不能讓他們忘了馬西諾。」但這項差事花了湯米近半年的時間才得以完成。唐不由的調侃道:「政府的保護計劃,看起來似乎很嚴密!」
法蘭奧斯記得馬西諾,他是一個快活、慷慨的人,給法蘭奧斯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法蘭奧斯隨父親湯米前往馬西諾家裡吃過飯,因為馬西諾夫人做得一手意大利式的好菜,尤其是那道用大蒜和芳草做調料,花椰菜和通心粉一起炒的菜,法蘭奧斯至今仍念念不忘。法蘭奧斯從小就和馬西諾家的孩子們一起玩耍,十幾歲時,甚至喜歡上了他家的女兒伊莎貝拉。那個美妙的星期天之後,伊莎貝拉在大學裡一直給他寫信。趁現在單獨和湯米待在一起,法蘭奧斯說道:「我不願意做這事。」
他的父親看著他,不無傷感地笑了:「法蘭!這種事時有發生,你得習慣才好。不然的話,你是沒法立足的。」
法蘭奧斯搖了搖頭,依然說道:「我不能做這事。」
湯米歎了口氣,這時候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兒子,法蘭克米特尼克,如果不是在和聖奧爾登家族的那場決戰,太過慘烈,想必法蘭奧斯也不會做這一行,不過,無論怎樣,湯米還是愛法蘭奧斯的。說道:「好吧,我會告訴他們,你只參與行動的籌劃。讓他們把塞耶派來做具體的工作。」
湯米開始了徹底的調查。伊斯特伍德家族用巨額賄賂,突破了「證人保護計劃」的防線。
馬西諾夫婦倆更換了身份證、出生證、社會保險號碼、結婚證等證件,臉部也整了容,改變了原來的模樣,使他們看上去足足年輕了十歲。因此他們覺得可以高枕無憂了。但是,他們沒有充分地意識到,身材、姿勢、嗓音仍使他們不難被人認出來。
一個人的老習慣是很難改的。一個星期六的晚上,阿爾伯特馬西諾和妻子一起駕車去離他們的新家不遠的南達科他的小鎮,準備進一家當地政府特許的小賭場去賭博。在回去的路上,湯米米特尼克和塞耶伊斯特伍德帶著六個人,攔住了他們。塞耶在扣動手槍扳機之前,禁不住違反事先的安排,向這對夫婦洩露了自己的身份。
沒有任何藏匿屍體的舉動。沒有拿走任何值錢的物品,人們斷定這是由報復引起的兇殺,是向公眾傳遞了一個信息。報紙和電視的輿論宣傳充斥著義憤填膺的言辭。當局許諾要對兇手繩之以法。事實上,這起兇殺激起的公憤似乎足以危及整個伊斯特伍德王國。不過唐,仍然表現的和往常一樣,在自家的花園裡,澆澆花,種一些小西紅柿。他知道,自己控制了整個上層社會,只有略知皮毛的人,才會懷疑伊斯特伍德家族會受到影響。
湯米被迫在洛克鎮裡躲藏了兩年。塞耶成了家族的頭號鐵鎯頭。法蘭奧斯被任命為伊斯特伍德家族在內華達地區的老闆。他拒絕參加謀殺馬西諾夫婦的舉動已經記錄在案。他沒有當一名鐵鎯頭的氣質。
湯米退隱洛克鎮兩年的前夕,唐伊斯特伍德和兒子艾爾弗雷德最後一次會見了他,為他餞行。
「我必須為我兒子向你們道歉!」湯米說道:「法蘭奧斯還年輕,免不了會多情善感。他的確非常喜歡馬西諾一家人。」
「我們也喜歡阿爾伯特!」唐說道:「他是我最喜歡的人了。」
「那為什麼要殺了他?」艾爾弗雷德問道:「這事招來這麼大的麻煩,簡直有點不值得。」
唐伊斯特伍德嚴厲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沒有規矩,你就無法生活!!一旦大權在握,你就必須用它來嚴明法紀。馬西諾犯了個嚴重的錯誤。湯米明白這一點,不是嗎,湯米?」。
「我當然明白!唐克林特!」湯米說道:「不過您和我都屬於老派人。我們的孩子們理解不了。」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想感謝您,讓法蘭奧斯在我走後擔任內華達的老闆。他不會讓您失望的。」
「這點我很清楚,」唐說道:「我對他的信任不亞於對你的信任。他頭腦靈活,心腸軟,這只不過是年輕人的通病。時間長了就好了。」
一個丈夫在洛克縣當差的女人,為他們烹飪了晚餐,並且一直在旁侍候。她忘了給唐準備一碗磨碎的洛克乾酪,湯米走進廚房取來了磨碎機,把碗放到唐的面前。湯米小心翼翼地把乾酪磨碎,盛在碗裡,然後看著唐把手中的大銀勺子插進那個發黃的小山丘,舀了一勺放進嘴裡,又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家釀的烈性葡萄酒。這是個有膽有識的人,湯米心想。七十多歲了,仍能對一個罪人宣判死刑!仍能吃這些純度很高的乾酪,喝這種烈性葡萄酒。
湯米隨意問了一句:「特麗莎在家嗎?」
「她那該死的瘋癲又發作了!」艾爾弗雷德說道:「她把自己鎖在屋子裡,感謝上帝,不然我們就吃不成這頓晚餐了。」
「唉!」湯米想起了自己的大兒子,他們本來有希望和解的,說道:「我一直以為她會慢慢好轉的。」
「她想得太多!」唐說道:「她太愛她兒子塞耶。她拒絕接受這個事實:世界就是現在的世界,你就是現在的你。」
艾爾弗雷德流利地問道:「湯米,這次對付馬西諾的行動之後,你覺得塞耶怎麼樣?他是不是很有膽量?」。
湯米聳聳肩,不說話。唐不滿地哼了一聲,目光犀利地盯著他。「你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唐說道:「艾爾弗雷德是他的舅舅,我是他的外公。我們血脈相連,可以互相評價。而你則是如同我親兄弟一般的朋友。」
湯米放下刀叉,凝視著唐和艾爾弗雷德。他略帶遺憾地說道:「塞耶有張血淋淋的大嘴。」
在他們的世界裡,這是一句行話,暗指某人在執行任務時殘忍暴虐,暴露出獸性的一面。在伊斯特伍德家族裡,這種行為是絕對禁止的!
艾爾弗雷德聽完這句話,身子後仰,靠著椅背上,說道:「我的上帝。」聽到兒子的感歎,唐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隨後又朝湯米揮揮手,示意他繼續往下說。唐似乎不感到意外!
「他是個不錯的學生!」湯米說道:「個性很適宜,而且身強力壯,行動敏捷,頭腦靈活。但是他卻以殺人為樂。他和馬西諾夫婦糾纏的時間太長。在打死那女人之前,他和他們交談了十分鐘,然後又過了五分鐘,才開槍打死馬西諾。我不贊成這種作法!但更重要的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出紕漏,每一分鐘都十分重要。做其他的事時,他的手段也很殘忍,完全沒有必要!就像是回到了過去的年代,用肉鉤子把人吊死被認為是聰明之舉。我不想再細說了。」
艾爾弗雷德惱火地說:「這是因為這個蠢貨外甥,總穿著短腿褲子!他是個該死的蠢蛋。還戴著那些該死的牛仔帽。他到底從哪兒搞來的?」。
唐幽默地說道:「這得去問黑人。黑人從哪兒搞來的,他就從哪兒搞來的。我在洛克鎮時,人人都戴牛仔帽。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呢?誰又管它是怎麼回事呢?現在,你不要胡說八道了。我也戴過牛仔帽。這可能是遺傳的。從他小時候起,他媽媽不停地向他頭腦裡灌輸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媽媽應該再嫁的。寡婦如同蜘蛛,吐的絲太多!」。
艾爾弗雷德急切地說道:「不過,他做事很出色。」
「比法蘭奧斯強!」湯米也懂得圓滑地說話:「不過有時候,我覺得他的瘋勁趕得上他的母親。」他頓了一下接著道:「有時候我甚至被他嚇壞了。」
唐又吃了一口乾酪,喝了一口烈性葡萄酒;
「艾爾弗雷德!」唐說道:「管教管教你的外甥,幫他改正錯誤。不然的話,家族所有的人都會跟著倒霉的。但是,不要讓他知道,這是我的意思。他年紀大小,我年紀太大,影響不了他!」。
湯米和艾爾弗雷德都清楚這話裡有假,但是如果唐要躲在幕後,肯定有他的道理。此刻,他們聽到頭頂上有腳步聲,有人下樓來了。特麗莎走進了餐廳。
看到她的瘋病正在發作,三個男人不由得有點恐慌。她的頭髮亂蓬蓬的,臉上化的妝很古怪,身上穿的衣服皺巴巴的。更嚴重的是,她的嘴張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很機械地擺動著身體和手,表達她要說的話。她的姿態令人生畏,卻生動傳神,勝過用語言表達。她恨他們,她要他們去死,她要他們的靈魂永遠受到地獄之火的煎熬。他們吃飯會噎住,喝酒會瞎眼,和妻子同床會爛**。然後,她端起艾爾弗雷德和湯米的盤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這些都是許可的,但是,幾年前她第一次發作的時候,她把唐的盤子摔得粉碎,唐命人把她抓了起來,鎖在她自己的屋子裡,然後把她打發到一家特別護理中心住了三個月。即便這會兒,唐的反應也是迅速給乾酪碗蓋上蓋子,因為她不停地吐唾沫。
突然,特麗莎停了下來,變得十分安靜。她對湯米說道:「我來和你告別。我希望你死在洛克鎮。」
湯米對特麗莎產生了極度的憐憫。他站起身來,說道:「我寧願死在洛克鎮,也不願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她冷笑著跑上樓去。
「非常感人!」艾爾弗雷德不無譏諷地說:「我知道法蘭克的事情,不過,你用不著每個月都這樣縱容她。」他說這話有點不懷好意,但是大家都清楚,特麗莎早就過了更年期,發病的頻率一個月不只一次。
唐對他女兒的發病似乎最是無動於衷,說道:「她會好轉的,或許她會死的,如果都不會,我就把她送走。」
緊接著他又對湯米道:「我會通知你幾時從洛克鎮回來。好好休息,我們一天比一天老了。不過得留意著點,為家族招募一些新人。這很重要。我們必須招一些可靠的、不會出賣我們的人,這些人恪守保密禁規,不像這個國家的流氓無賴們,想過舒適的日子,卻不願付出任何代價。」
第二天,湯米已經出發去洛克鎮了,塞耶被召到聖貝納迪諾的大宅度週末。第一天喬治讓塞耶一直陪著特麗莎。看到他們彼此依戀的情景,實在令人感動,和母親在一起,塞耶像完全換了個人似的。他不再穿怪模怪樣的短腿褲,總是陪母親繞著宅子散步,或者出去吃飯。他對母親慇勤侍奉,像一個十八世紀的法國騎士。母親突然歇斯底里地痛哭流涕時,他總是把她抱在懷裡,她的病因而也不會發作起來。他和母親常常絮絮低語,很是親密。
吃晚餐時,塞耶幫著特麗莎擺好桌子,幫著磨碎唐的乾酪,總是在廚房裡陪著她。特麗莎為塞耶做他最喜歡吃的菜,有花椰菜炒雞翅,還有烤羊肉加鹹豬肉和大蒜。
艾爾弗雷德總是對唐和塞耶的親密關係感到驚訝!塞耶對唐照顧周到,先把雞翅和花椰菜一勺一勺地舀到唐的盤子裡,又把洛克乾酪的大銀勺擦了又擦。塞耶調侃著老頭子,說道:「外公,如果你換一副新牙,我們就不用給您磨乾酪了。現在的牙醫醫術高明,能把鋼條植進您的下巴。簡直是個奇跡。」
唐的回答,也帶著調侃的味道:「我想要我的牙齒隨我一同去見上帝,何況,我太老了,經不起什麼奇跡了。上帝沒有必要在我這個老古董身上浪費一個奇跡吧?」。
特麗莎為著兒子的緣故精心打扮了一番,顯露出幾分年輕時的美貌。看到父親和兒子如此親密,她似乎很高興。她一貫憂心忡忡的神情不見了。
艾爾弗雷德也感到心滿意足。令他欣慰的是,妹妹心情很愉快。她不再使人大傷腦筋,烹飪手藝也好多了。她不再用責怪的眼神瞪著他,她的瘋病一時半會也不會發作。
唐和特麗莎都各自回房間休息之後,艾爾弗雷德把塞耶帶到私室裡。這間屋子沒有電話機,沒有電視機,跟其他的房間沒有任何的聯絡設備。它還有一扇厚重的門。屋裡擺著兩張黑色的真皮長沙發,還有一些裝有飾釘的黑色真皮椅子。另外還有一個放威士忌的酒櫃和一個小酒吧,裡面放著一排排的酒和一個擺放玻璃杯的架子。吧檯上放著一盒哈瓦那雪茄。還有,這間屋子沒有窗戶,像個小山洞。
塞耶的臉上,總是流露出他這個年齡層次的人不該有的狡黠有趣的神情,讓艾爾弗雷德覺得心裡很不安。塞耶的眼睛總是閃著過分狡黠的亮光,艾爾弗雷德也不喜歡塞耶的過分魁梧的身材。
艾爾弗雷德調了兩杯酒,給自己點了支哈瓦那雪茄;
「感謝上帝,在你母親身邊,你沒有穿那些古怪的褲子」他說道:「你為什麼穿那種褲子呢?」
「我喜歡!」塞耶說道:「也為了吸引你、菲克西奧舅舅和漢默舅舅的注意。」他頓了頓,又調皮地咧著嘴一笑,「穿上它們,我顯得腿長一些。」此話不假,艾爾弗雷德心想,穿上短腿褲,他看上去英俊多了。他那粗壯的大腿一經褲子的襯托,顯得有些修長,一旦不穿這種褲子,整個人看起來怪怪的,很不和諧。
「外出執行任務時你不應該穿短腿褲!」艾爾弗雷德說道:「那樣你很容易被別人認出來。」
「死人說不了話!」塞耶說道:「執行任務時,我把所有的目擊者都殺掉。」
「外甥,不要強辭奪理了!」艾爾弗雷德說道:「你那樣做並不高明,冒的風險很大。家族不希望擔風險。還有一件事,有傳言說你有一張血淋淋的嘴。」
塞耶頭一次發火了。轉瞬間,他又變得惡狠狠的。他放下酒杯,問道:「外公知道這事嗎?這話是不是他說的?」。
「唐不知道這事!」艾爾弗雷德撒謊道。他是個編謊的專家:「我不會告訴他的。他最疼你,這事會讓他傷心的。不過我得告訴你,執行任務時不要再穿那些褲子,嘴也不要沾得鮮血淋漓的。山姆病得很重已經退休!而現在你是家族的頭號鐵鎯頭,卻把工作當成尋歡作樂。那樣太危險,違背了家族立下的規矩。」
塞耶似乎充耳不聞艾爾弗雷德的話語。他正想著什麼,笑容又浮上了嘴角。「肯定是湯米告訴你的。」他溫和地說。
「沒錯!」艾爾弗雷德回答很乾脆「湯米最在行。我們讓你跟著他,就是想讓你學到正確的工作方法。你知道他為什麼最在行嗎?因為他心腸好,從不把殺人當作取樂的方式。」
丹待再也忍不住了。他爆發出一陣大笑,先是滾到沙發上,又滾到地板上。艾爾弗雷德目光陰冷地注視著塞耶,心想他瘋癲的程度趕得上他母親。塞耶終於站起身來,猛喝了一口酒,非常開心地說道:「你是說我心腸不好!」。
「對!」艾爾弗雷德說道:「儘管你是我的外甥,但我清楚你是什麼貨色。你和兩個人吵架,沒有徵得家族的同意就把他們殺了。唐不會懲罰你的,他甚至不會責罵你。接下來你和一個歌舞女郎鬼混,一年後,把她也殺了。是因為你一時性子上來了。你讓她也消失了,她的屍體不會被警方發現。你自以為是個聰明的小無賴,但是家族掌握的證據足夠證明你有罪,儘管你永遠不可能被送上法庭。」
塞耶安靜下來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心裡在暗暗盤算。「這些唐都知道嗎?」
「知道!」艾爾弗雷德說道:「不過,你仍是他最疼愛的外孫。他說不要追究了,還說你年齡還小,你慢慢會學好的。我不想讓他知道你有著一張血淋淋的嘴,他年事已高。你是他的外孫,你母親是他的女兒,這事會傷透他的心。」
塞耶又笑了起來道:「唐有一顆善良的心。湯米有一顆善良的心,法蘭奧斯有一顆膽小如鼠的心,我母親有一顆破碎不堪的心。我卻連心都沒有?你呢,艾爾弗雷德舅舅?你有心嗎?」
「我當然有!」艾爾弗雷德說道:「我仍在容忍你。」
「那麼,唯一只有我,沒有一顆該死的心了?」塞耶說道:「我愛母親,也愛外公,他們倆卻互相憎恨。我越長大,外公對我的愛就越減少一些。你,菲克舅舅和漢默根本不喜歡我,雖然我們之間有血緣關係。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事嗎?不過,我仍舊愛你們所有的人,即使你覺得我比不上那該死的湯米米特尼克。你以為,我連該死的腦袋也沒有長嗎?」
這番衝動的話把艾爾弗雷德驚呆了。說的都是實情,他不由得警覺起來。「你誤會唐了,他還同以往一樣地疼愛你。菲克西奧、漢默和我也是這樣。我們難道沒有把你當自家人對待嗎?當然,唐是有點疏遠,但他是個老人。至於我,只不過是提醒你注意自身安全。你幹的事危險性很大,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你不能把個人感情牽扯進去。那會帶來滅頂之災的。」
「菲克和漢默舅舅知道這些事嗎?」塞耶問。
「不知道。」喬治說。又是一句謊話。菲克西奧跟喬治談起過塞耶。漢默沒有談過,但漢默生來就嗜殺成性。即便是他,也不太喜歡同塞耶待在一起。
「對我的幹事方式還有什麼別的意見?」塞耶問。
「沒有了!」艾爾弗雷德道:「不要為這事耿耿於懷。我是以舅舅的名義給你提些建議。但是,我得憑我在家族裡的身份再說你幾句。沒有徵得家族的同意,以後不要隨隨便便地讓人直接消失或暴屍荒野。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塞耶說道:「不過我還是家族的頭號鐵鎯頭,對不對?」
「湯米休假回來之前,你一直都是!」艾爾弗雷德說道:「還得看你的表現。」
「我會按你的意思做,少拿我的工作尋開心!」塞耶說道:「行了吧?」他親熱地拍拍艾爾弗雷德的肩膀。
「好!」艾爾弗雷德說道:「明晚帶你母親出去吃飯吧。好好陪陪她。你外公會很高興你那樣做的。」
「沒問題。」塞耶說。
「漢默在附近有一家飯店!」艾爾弗雷德說道:「你可以把你母親帶到那裡去。」
塞耶突然問道:「她的病情是不是惡化了?」
艾爾弗雷德聳聳肩。「她忘不了過去。她應該忘掉過去的事,可她死抱住不放。唐常說:『世界就是現在的世界,你就是現在的你。』這是他的口頭禪。但是她不願意面對現實。」;他疼愛地擁抱了塞耶,接著道:「好了,就當我們沒有談過這些。我向來不喜歡教訓人。」;彷彿他不是唐特意派來勸說塞耶的。
星期一早晨,塞耶走後,艾爾弗雷德把整個談話向唐做了匯報。唐歎了口氣,說道:「他過去是個多麼可愛的小男孩。他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艾爾弗雷德有一個難得的優點。只要他願意,他總是心裡想什麼,嘴上說什麼,對他的父親——了不起的唐也不例外。
「他和他母親談得太多。他的血緣裡遺傳了邪惡的因素。」說完,他們兩人沉默良久。
「湯米回來之後,你的外孫怎麼辦?」艾爾弗雷德問道。
「不管怎麼樣,我認為湯米該退下來了!」唐說道:「塞耶得有機會出人頭地,他畢竟是伊斯特伍德家族的人。湯米到內華達給做老闆的兒子當顧問吧。必要的話,他可以當塞耶的指導。沒有人比他更在行了。同聖奧爾登家族的火並就是明證。不過他應該安度晚年了。」
艾爾弗雷德嘟噥了一句:「名譽鐵鎯頭?」;但是唐假裝沒有領會艾爾弗雷德的玩笑。
唐皺了皺眉,對喬治說道:「你很快就要接我的班了。時刻牢記,你的重任在於使伊斯特伍德家族有朝一日融入合法社會,世代繁榮下去。無論這個選擇有多艱難。雖然現在時機未到,但你要牢記這一點!」
說完,他們各自走了。直到兩年之後,馬西諾謀殺案被官僚主義的迷霧所掩蓋,湯米才從洛克鎮回來。這團迷霧是伊斯特伍德家族一手營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