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已成追憶 第一章 家(1) 文 / 飛櫻
第一章家(1)
夜,格外漫長。
不知道是不是與心境有關?這一夜靜蓮難以成眠。她與秦清好歹作了將近一年的伴兒,要分開,還是有些不捨得。
嗯,或者比「有些」要更多一點。
他呢?
不知道他心裡會不會難過?
翻過來,又翻過去,怎麼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可以安睡。
胸口好像壓著沉甸甸的大石,終於叫她喘不過敢,她霍然坐起,掀被下床。
早春的空氣還有一絲清涼。她披上外衣,推開房門。靜靜的夜裡,一聲吱呀,顯得那麼清晰。她走到走廊,清華月光灑落在欄杆,她靜靜倚著,看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屋宇,淹沒在朦朧的黑暗中。
遙望月空,那兒離她那麼那麼遙遠,彷彿她從來不曾在上面待過。
一切,都像是夢境。
回不去天界,在凡間也沒有所屬,往後的日子要如何去過?她不知道。前程一片漆黑,連一絲曙光都不曾有。
「睡不著?」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一件帶著和煦溫暖氣息的衣服,蓋到了她的肩頭。她回過頭,秦清神情淡淡地凝視遠方,唇緊閉,一身月白長衫下的身子,高大而削瘦。
「你往後只打算住在山間嗎?」靜蓮啟口。
「嗯,與世無爭,過清淡如風的日子。」「可是一個人不會太孤單了嗎?」他的目光向她凝聚。「你不是不願意去嗎?」「可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孑然一身吧?你還這麼年青……」秦清笑一笑:「你知道麼,在過去很長的時間裡,我覺得我是不祥的人。沒有父母,沒有親人;連根在何方也不知道。那時我身體很差,就時常抱著一種也罷也罷,早死早解脫的感慨。」靜蓮喉嚨像被誰捏住了一般。她別開目光,「太悲觀了。」「嗯,你出現後我有了很大不同,覺得日子還有盼頭。至少有你在依賴著我,令我覺得自己至少還有幾分存在的價值。」秦清靜靜地道,「不過,就算你不在身邊了,我也還是能有堅定的信念過下去,指不定哪天,你若漂泊累了,也能和我作作伴。」他說地誠摯而深情,觸動了靜蓮心底的某一根弦。她哦了一聲,擠出抹兒笑:「好。」「那麼,不必再難以安睡。去歇著吧,離天亮還早。」靜蓮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朝他點點頭,回到客房。
沒有煩亂的心事,她很快就睡著了。
她彷彿聽到有人呼喚她的名字,睜開眼睛,一片霧氣朦朧。靜蓮,靜蓮……有人叫她的名字。
聲音好像罩在杯中,隱隱約約的,克制著的,甚至有些兒變形,使得她聽不出來這是誰的聲音。
終於靠近了,她摸索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是誰?」「我。」她聽不出來那個聲音屬於誰。疑惑地望著它,「你到底是誰?想要幹嘛?」輕輕一聲笑,然後,那個聲音說:「我只是來告訴你,好好地過吧。無論在哪裡,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何須一定要回來?」一席話,聽得她似懂非懂。
她正要上前追問,白光一閃,那個模糊輪廓已經消失了。她在霧氣中奔跑尋找,可哪還有那個人的身影?
是誰,他是誰?
腳上拌到了什麼,她摔了一摔,將她給摔清醒了。
靜蓮睜大眼睛,看到頭頂上的木床架。原來,天已經亮了。
她緩緩爬起來,頭有些疼,不知是否睡得不夠好的緣故?、一直在奔跑,一直在尋找。可她在尋找什麼?
「好了地過吧。無論在哪裡。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何需一定要回來?」夢境裡的聲音,清晰無比地映在她心田里。
心跳得有些快,薄汗滲出額頭。她爬下床,連腳步都有些虛浮。一直到灌了一大口水,心境才漸漸明朗起來。
「叩叩」,兩聲敲門聲推散她的思緒,她迅速開了門,秦清站在外面,一派爽朗。
「吵到你睡著了?」「我剛醒。」「哦,我到樓下大廳等你。」一起用過早餐,走出客棧時,秦清說道:「天下無之散之筵席,既然都要散,那就今日吧。我們,就此別過。」靜蓮定定看著他:「你想去哪裡?」「就在這附近找個山頭。」「不準備讓我知道一下再走麼?難道你不怕我走了之後就找不到你了?」秦清一愣,隨即笑笑:「有緣還能再相見。」如果靠有緣再相見,也許等他老死,他們有可能永不能再見。她撓了撓頭,有些心虛地說:「如果我說,往後的日子我們在一起,你還願不願意收留我?」秦清的眼睛瞬間璨亮,「你……答應了?」「我沒有答應什麼。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生活。別的……再說,好不好?」秦清喜不自禁。「好!」她願意與他在一起,已經邁出了極好的一步。就算他日他們做不成夫妻,又如何呢?
兩個孤單的人不孤單了,有了依靠,互相依附著扶持著往前走,能湊成簡單的一個「家」,秦清足矣。
靜蓮露齒一笑,接著不好意思地笑道:「真害怕你把我趕走了,那我便無家可歸了。」「只要我有一口粥,就絕不會讓你餓死。」靜蓮點點頭。
沒有華麗的語言,但他有一顆真心。她說:「既然要在附近找住處,咱們趕緊找呀。」他們問了附近村民,得知附近的山,都是荒山,不曾有人管轄的;當然,裡面也少不了豺狼虎豹,大部人凡人是沒有那個勇氣在山間種竹養林的,更何況生活在裡面。
靜蓮遙望綿綿山巒,點點頭:「這個地方甚好。」「如果有毒蛇猛獸,恐怕好不到哪兒去。」秦清笑笑,「我們還是另尋別處吧。」「別,就在這裡。」靜蓮說,「是個好地方呢,我能感覺它與別處的不同,毒蛇猛獸怕什麼?有我在,定將他們都捉來給你熬湯喝。」「……」秦清啞然,隨即搖頭,「你武功再高強,哪敵得過一群豺虎?」「怕什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動物應當也有他們的生存法則。」秦清看不懂靜蓮。靜蓮呵呵一笑:「動物也是有靈性的嘛,他們不會隨隨便便就來攻擊你的。相信我。」「倘若哪一日家中闖進來一條毒蛇,你不怕嗎?」「放心好了,我在屋子外面灑雄黃,蛇蟲鼠蟻都不敢進來的。」靜蓮瞇眼看看,「而且,山中估計也有人住的吧。想要隱於市的人,可不止我們二個呢!」秦清聽她這麼說,只好隨她了。
她拉著他上山,明明他走得氣喘吁吁,卻問她:「累不累?」靜蓮無奈,抓住他的背心,將他一把拉上劍鞘,二人在半空中前行。這把秦清驚得變了顏色,他知道武功高強的人會輕功,但在半空中御劍飛行的,他不敢想像……驚疑不定地看向靜蓮,她白皙的臉上洋溢著笑容,感受到他的目光才回頭朝她一笑,「怎麼了?」「你……」「我是妖怪哦,怕不怕?」靜蓮說完,自己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秦清皺了皺眉。妖怪?
她身上一股乾淨清洌的氣息,怎麼會是妖?
他笑,「你又頑皮了。」靜蓮不反駁。他們在山頂停了下來,天然一片好風光,離藍天如此之近,四周有清泉,有彷彿裁剪過一般的草地。
「好地方,好地方。」靜蓮拍著手轉圈,「在這裡蓋一間茅屋,如果有人闖上來,一定以為誤入天界了。」「窮僻之地,怎麼會以為是天界。」秦清放目遠望,「不過確實是個好地方。旁邊的樹木也多,我們砍一些來蓋屋子。」隨即他皺了皺眉,「不過,蓋屋子不是一朝兩日就能完成的,這來來去去著實需要點時間。」「怕什麼?我們有的是時間。」如今他們手中有些許銀兩,既沒有生計的煩擾,自然人也就不那麼吝惜時間的飛躍。
在經歷好一段時間後,一間的木屋終於蓋好了。靜蓮只幫忙做一些力氣活,其餘一切,都是秦清設計操刀。
「哇,好漂亮喔!」裡裡外外地穿梭幾遍,靜蓮興奮地喊,「秦清,你很棒!」「咳,一間簡陋屋子而已,不值得誇。」嘴上雖然如是說,秦清也難掩興奮。他長了這麼大,這是他親手建起的唯一一間屋子。「但願它能經得住得風雨的洗禮。」「放心好了。」她在這附近下一個結界,什麼風雨,都飄不進來。
他們歡歡喜喜添置家當,白天彎弓射箭,時常逮幾隻飛鳥走獸給餐桌添色,夜晚他看書,她或發呆或纏著他玩遊戲,日子過得不亦樂乎。
可是這一天晚上,嘗試著做刺繡的靜蓮指尖不小心被紮了一下,血珠瞬間從傷口溢出。
秦清忙拿了一個乾淨的布條壓住指尖,輕聲呵斥:「不會針線的人,何必玩這個?又不指靠著你做女紅。」「覺得有意思嘛!」她呵呵笑,眼皮陡然一跳。
她怔住了。
秦清感覺到她的僵硬,「怎麼了?很疼?」「不是。」眼皮又輕輕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