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煙雨前塵 第三十九章 水神(10) 文 / 飛櫻
第三十九章水神(10)
秦清正要走,靜蓮連忙拖住對他猛搖頭。秦清低聲道:「我跟他們走一趟,你不用管。」「那個流氓想必已經買通了官府,才敢這麼囂張。你跟他去豈不是狼入虎口?」靜蓮道,「不許你去,我做的事,我來應。」「不可能。」秦清撇下她就要走。
「夠了!」壯漢一聲怒吼,「拉拉扯扯,奶奶的熊!在上演十八相送嗎?把他們全都綁走!」「你們是官差嗎,憑什麼綁人?」秦清怒了。
「就憑我們是邵府的護衛!」那人皮笑肉不笑,陡然一聲喝,「帶走!」靜蓮哪裡肯從,秦清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已經傷了一個人惹來麻煩,倘若和這些人也打起來,那更說不清楚了。
秦清說:「我就跟你們走一趟也無妨。但她是一個姑娘家,不能跟著去拋頭露面,各位還請海涵。」「她打我們少爺的時候,怎麼沒見她海涵?哼,少他媽廢話,全都走!」他們被帶到邵府,而不是官府!靜蓮覺得鬱悶,憑什麼將她帶到邵府來?真有本事,就該去見官呀!
秦清也見不好,站定門口不肯進,那壯漢推他:「腿斷了?還不快走!」「既要見官,就該去官府,到你們府上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想私扣我們不成?」秦清神色凜然。
「邵大人就在邵府之中,去不去官衙有什麼不一樣?」那人冷哼,推著他進去。
秦清看了看靜蓮:「我跟你們進去,這個姑娘卻萬萬不能進!」「不行,是她打了人,憑什麼她不來道歉服罪?」靜蓮悠然打斷他們的爭吵,對秦清輕笑:「去就去,有什麼好怕的?」秦清不悅地瞪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這樣的堵氣話。倘若把人惹惱,她一個姑娘家有什麼好處?他們在這世上沒有背景沒有依靠,一切都要自己多加小心注意,如果妄自逞強,那不叫勇氣,而是自取滅亡!
這就是微弱的百姓的生存之道!
在秦清無可奈何之下,他們二人都被推進了邵府,秦清極怕他們要用刑,他大男人還尚能忍受,靜蓮嬌滴滴的,怎麼能受這樣的委屈?
趁人不注意,秦清在靜蓮身邊低聲說:「一會兒尋著機會,你就立刻逃走。你有功夫底子,要走不難。」「那你呢?」難道他都不顧自己的安危?
「頂多挨一頓打扔出去,能怎樣?」他的唇角彎起一抹笑。
靜蓮胸口一窒。他素來是對凡事避而遠之,萬萬不肯招惹麻煩的,可是因為她,卻得罪了少人,她著實覺得非常愧疚。
「哈哈,」一紀悶笑,從不遠處傳來,接著挨過靜蓮一拳的邵能武遠遠走了過來,眼睛在秦清與靜蓮之間流轉,顯然非常滿意,他停在靜蓮旁邊,陰狠地道,「臭娘們兒,敢打大爺,今天爺就讓你嘗嘗厲害!」語罷揚起手就要打。
秦清忙抓住他的手腕,「邵少爺,對一個女子下手,著實不能是男人所為。」邵且武冷笑,揮開他的手,「男人?哼哼,老子當男人的時候,你還在街邊賣畫!」目光轉回靜蓮臉上,他嗤笑道,「你要是乖乖地到床上好好侍候我一番,我就饒了你,否則,今兒你們兩個誰也別想出這個門!」秦清氣結:「你們……還有沒有王法?!」靜蓮朝他搖搖頭:「這些沒帶腦袋的豬,哪知道什麼是王法?」靜蓮的話惹惱了他們,秦清也跟著一陣緊張,這丫頭沉不住氣,現下的局勢已經夠緊張了,她還挑怒他們,下面的局面不知道會往哪方向發展,不由著急!
此時方覺得,百無一用是書生!他飽讀詩書有什麼用?不消別人幾拳,就能要了他的命!就是……心愛的女子在身邊,他也絲毫保護不了她!
「你這娘們兒,果然不想活了吧?」邵且武眼神一冷,往後面勾勾手,「你們,把她綁我房間裡去!」「不行!」秦清怒喝,擋到她面前,母雞般護著她,「你們這般人,還講不講理?!」「不講理又怎麼樣?給我讓開!」「我雖然不識武術,但也絕不能讓你碰她一根頭髮!」靜蓮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但此時被他藏在身後,看著他單薄的身體,和寬闊的肩背,忽然覺得好感動。
「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邵且武喝道,「你們還等什麼?上!」幾個壯漢一起擁了過來,秦清哪裡會是他們的對手?在一個壯漢的拳頭碰上秦清的肩膀上,硬被她勒住,生生地扭了回去。
「啊啊啊啊……」壯漢嚎叫。他的手,要斷了!
靜蓮輕輕一鬆,他整個人往外彈出幾米遠。站在一旁的人都有幾分怔住了,一個姑娘家,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身手?
靜蓮一臉不屑:「就憑你們也敢和我打!我說邵少爺,你還想斷兩根肋骨嗎?」邵且武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沒王法!」「我我我,我比你有王法!」她學他,「你要有王法,能私藏我們嗎?」秦清點頭道:「按照大唐律例第三十條,私禁百姓,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上牢罰!」邵且武呸了一聲,掄起袖子:「我就不信老子這麼多人還治不了你這個小娘們兒!兄弟們,都給我上!」亂七八糟一陣混戰,秦清其實並沒有抽清楚發生什麼事,那些漢子已經躺在地上唉唉直叫了。
他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古怪。這麼好的身手……以前,除了她打傷邵且武這次,還真沒有發現。
邵且武捂著暴痛的腰站起來瞪她:「你奶奶個熊,一次又一次打傷我,我叫我爹把你關起來!」「去叫啊!不過你調戲良家女子在先,按照大唐律例應當怎樣?」她看向秦清。
「處一年以上,三年以下牢罰。」「是了,走,咱們這就去報官。」靜蓮拉起秦清就走。
秦清回頭看看想追又礙著疼痛的邵且武,還有那些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壯漢,眉頭不由皺得更深。
這個爛攤子,要怎麼解決?
回到勝遠齋,秦清就在收拾東西。把所有的現銀包好,將銀票也帶上,還捲了兩套衣服。
靜蓮在旁邊不解地問,「你要去哪裡?」「你這個傻丫頭,禍到臨頭了也不知道,」秦清無奈地搖頭,望著她的眼裡充滿費解。
她既與他一樣,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不都比別的家庭幸福的人要早熟懂事的多麼?怎麼她好似關在象牙塔裡從未出來過一般……如今得罪官府家的少爺,還兩度將他打傷,此時再不逃難,更待何時?
「邵且武不敢再來惹我們了啦!」「你覺得以他的性格,會不來麼?只會越鬧越大。」秦清下指令,「現在去買兩匹馬,我們立刻離開京城。」要這麼誇張嗎?
輪到靜蓮費解了。
秦清的神情嚴肅,一點也不似在開玩笑。他沉著聲音,「走。」一直到跟著他策馬出城,走到下一個村莊投宿了,靜蓮才問:「我們這樣走了,勝遠齋怎麼辦?」秦清緩緩地說,「沒了,便罷了。」「可是是你好不容易才建起來……」胸口微微的疼,「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用離開京城。」他微惱地看她,「和我需要說這樣生分的話嗎?」「可我說的也是事實。」她咬咬唇,「我在你身邊,只給你帶來源源不斷的麻煩。」他的眉毛一斜,「幾時有?論理,你也沒有錯,難道能由著別人欺負不還手?我們不是聖人。」他輕輕一歎,「怪只怪我們運氣不好,遇到這個土匪惡霸,還偏偏是個官府子弟。」靜蓮有點兒難過。
他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如果不是她,他一定能過得好好的……哎,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秦清開口問道。
「我?」她驚訝他會問她。
「嗯。」「不知道……」她從來沒有打算這種概念。到哪裡,還不是隨遇而安?
而且秦清會盤算啊。
秦清卻認真地道,「嗯。我想找座山,種花打魚,采菊東籬。」「住山上?」她瞪大眼,「你不嫌寂寞?」「嗯。往後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等送你回老家,我們便分道揚鑣吧。」靜蓮怔愕不已。
他的字字句句都像敲在她心上,扼著她的跳動。「不能陪我走……是什麼意思?你在怪我對不對?」秦清目光幽深,「不是。我只是看清了,你對我著實是沒有那分心的……與其如此,倒不如不要耽誤你的青春。」他不要她了?
靜蓮頓時慌亂,有一種要被拋棄的孤寂感。
她給他惹了麻煩,他心裡多少也是怨怪的吧?所以不想要她留在身邊了。一定是這樣的。
難過緊緊攫住了心臟。可她不求他,他既然要她走,她為什麼不走呢?她確實也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
秦清的心高懸著,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每一個神情。
他等著她說:不要,我要跟著你。
可是……為什麼不說?
他的確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要麼她和他走,兩人安安定定地過小日子,要麼,不如不相見。
靜蓮咬了咬唇說:「好吧。」秦清的面色陡變。
她這麼輕易地……就答應了?
「嗯。」他的聲音有一絲不平穩,思緒有一絲苦澀。不過,沒關係。
會過去的。
她如此輕快地做出答案,只能說明她,沒有留戀。
那麼,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