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九十七章 欲雪恥,殘騎裂甲】(上) 文 / 鄒久官
大旗翻轉,對面那些羅馬人所在的丘陵那裡,羅馬人也在喘息休息,但是已經有壯健之士起身再度成列,將卸下的重甲披在身上。替換的重劍也送到他們手裡,兩翼輕騎也換上了備馬,準備再度發起衝擊。
他們也不敢置信,七八次衝擊下來哪怕是日耳曼蠻族最強大的雷神科爾的大軍也早已崩潰,但眼前這些已經追擊一日,早已疲憊不堪的漢軍陣型已經被壓迫得縮小了一半,但是仍然保持著完整的陣列面時著他們。
漢軍士卒每個人都站得筆直,在這一刻,連在大漢皇旗左近的傷員們的呻吟之聲都戛然而止。羅馬戰士們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就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
「漢軍威武!大漢萬歲!」
這呼喊聲山呼海嘯一般撲面而來,而漢軍列陣士卒手中的長槍戰刀也如裡海的海浪一般微微晃動著。在陽光下反射著成片的耀眼光芒。
在這一刻每個羅馬戰士都悚然動容。眼前這個漢軍方陣似乎是一支他們不能摧垮的時手!
阿巴斯已經徹底崩潰,望著漢軍的陣列,滿眼通紅,嘴唇卻在不斷的哆嗦,彷彿一頭受了重傷的野狗,想再撲上去撕咬獵物,卻又沒有那種膽量。
康格涅斯之前略顯輕鬆的神態也完全不見,代之以凝重的表情。說起來,康格涅斯在羅維尼斯的面前,脾氣總是表現的非常暴躁,但真等到他獨領一軍時,卻又顯得很冷靜。這種雙重人格是怎麼造成的?
斯利文森已經稍稍往後退了幾步,眼裡望著站在最前面的大漢渤海侯,已經滿是敬畏。這麼可怕的對手,斯林文森引以為傲的計算能力失去了效果——按照他的計算,這場伏擊戰不論怎麼打都應該是贏得呀?!怎麼會打成這樣?
斯利文森不懂,紅衣軍團的羅馬軍卒們也不懂。
在這裡。漢軍已經從最初的四千八百人,銳減到現在兩千人多人。飛騎衛還好,還有六百多騎,但中間擺成步戰形態的漢軍卻是減員最嚴重的,死傷加起來超過了一千五……若是西方的軍隊,減員達到三成就已經要撤退,當達到四成時。就已經可以宣佈這支隊伍的編制消失了……
紅衣軍團苦戰這一個時辰,躺在這裡的也超過了一千多人,密密麻麻的屍體將淄木這個小平原擠得滿滿當當。
大漢之北,這個漢軍方陣仍然挺立在天地之下,與羅馬軍團遭遇激烈廝殺,雙方都付出了相當大代價。現在。就看誰能拚得過巨大傷亡的承受力了!
夏日夕陽的光線斜斜的灑在這方陣中,依舊帶著灼熱的熱浪。漢軍的槍尖刀口和他們的盔甲上,每點光芒都在反射著森寒的光芒。
康格涅斯一咬牙:「揮旗,示戰!」
羅馬軍卒再次鼓起力氣,向漢軍席捲而去。
羅馬戰士不管是步是騎,本來不過暫時退下來依托主帥所在的丘陵稍稍喘息,就要再度殺上去。對於他們來說不管這場戰事要衝殺多少次只要敵人未曾崩潰就沒有結束。
每一次衝擊讓他們以為這些漢人就要土崩瓦解了。但是這些漢人面對他們的每一次衝擊都挺了下來。那些漢軍步卒努力的站穩著隊列,向他們槍刺刀砍,倒下一個就有個補上來。他們後面的騎兵也在不斷換馬、不斷的向著呼嘯席捲兩翼的月氏騎兵迎上去,雙方在馬上激烈的拚殺,大聲的互相咒罵。每一次都沒有讓兩翼包抄的月氏騎兵真席捲到這個方陣的後路去。
披重甲步卒的突擊無論幾次突入了漢人的陣列當中,總有人拚死的纏住他們,傷卒倒在地上還抱著他們的腿,要將他們摔倒。直到一次次的再將他們打出來。
這些羅馬戰士都是紅衣軍團的精銳甲士,更是羅馬軍團中的悍狠之輩,幾次真刀真槍賭上性命的拚殺,濺出了漫天星火讓他們也紅了眼睛。這一次退下來一個個都沒有喘勻了氣息,就準備結陣再度撲擊。
他們也咬緊了牙齒在心裡面發誓:這一次,這一次定要將漢人的陣列擊垮,讓他們掉頭就跑。將他們那面始終獵獵舞動的大漢皇旗踩在腳底。追殺他們讓他們一個個臉朝著西方。讓羅馬戰士的戰靴踩在他們臉上……
但是眼前突然爆發出來的這聲呼喊,還有始終不見散亂的陣列,讓他們第一次突然感覺到眼前這支漢人是不可能在今日被他們粉碎的。
在丘陵之上,韓彪策馬來到阿巴斯身旁。反覆七八次衝陣,慘烈的廝殺,強硬的時手,已經讓這個阿巴斯身邊暴躁的頭號猛將的血液沸騰了!
月氏第六軍團的警衛部是不能再戰了,老卒都快死光了,總要留些種子。但騎兵還可以!他麾下還有四百騎兵,他一定能在羅馬人的幫助下打垮漢人!
「殿下,老韓準備上了!」韓彪臉上的剽悍之氣顯露無疑,雖年過四十,但那股子捨得一身剮的氣息卻是愈發明顯。
阿巴斯遙望著漢軍方陣前方始終不退的沈雲,雄偉的身軀,耀眼的鎧甲,還有那雙在頭盔下嶄露鋒芒的眼神,無一不體現了他的勇氣和能力。
「韓叔,咱們真的能打贏嗎?要不,要不算了吧……」阿巴斯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猶豫和動搖。這一刻,他對月氏人的未來失去了信心。
這個認知讓韓彪徹底狂怒起來。他煩躁的策馬團團轉著,看著阿巴斯身後的那面皎月浮海大纛,在他身邊還有幾十名特地挑選下來,保護全軍後路的騎兵,皆是養足了體力馬力,隨時能發揮最中堅力量的軍事武裝。
每一次撲擊下來,退至左近的羅馬輕騎都大聲的嚷嚷著,漢軍不成了,漢軍不成了,下一次衝殺過去定然讓他們粉碎。
每聽到這樣的呼喊,韓彪就急切到了萬分,下一次撲擊只要他帶著麾下精銳出擊,就能立下斬將奪旗的最大功勞!可這個時候阿巴斯卻猶豫起來,難道這位王子殿下已經失去了進取的野心嗎?難道因為今天這場戰爭。讓這位被所有月氏人寄予厚望的王子就要從此聞漢色變,一蹶不振了嗎?
不行,絕對不行!
韓彪突然暴起,狠狠地閃了阿巴斯一個耳光。聲音響亮,驚得丘陵上所有人都望了過來,連康格涅斯和斯林文森都被這響動吸引,奇怪地望著兩人。
阿巴斯一臉茫然。既而暴怒而起,正要說話時,韓彪卻噗通一聲,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阿巴斯身前,痛心疾首地哭吼道:「殿下,我們還沒輸。我們還能贏!讓我上吧?俺老韓說不出別的豪言壯語,但我知道,漢人是我韓家的死仇,此生我臨淄韓家將世代與漢人作對!若是殿下覺得沒打贏的希望,那我老韓願意用滿腔的熱血向殿下證明,漢人絕對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能贏!」
阿巴斯愣了愣神,臉上依舊火辣辣的。但他終於清醒過來,猶豫閃躲的眼神又恢復了往日的沉著與冷靜。他冷冷道:「韓彪,你以下犯上,按罪當誅!現在,我命令你去把大漢渤海侯的人頭拿來將功抵罪!」
韓彪老臉上喜色一閃,騰地跳起來,大叫道:「殿下看著吧,俺老韓定能拿下大漢渤海侯!」
在羅馬紅衣軍團的這一次撲擊之後。雖然漢軍竭盡全力才算穩住了陣列,可誰都看得出來這個陣列已經單薄到了一定程度,幾乎所有漢軍士卒都累得直不起腰,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在他們的皇旗之下,傷卒已經密密麻麻的躺得滿地。
陣列當中的漢軍軍官們不住回頭張望——這是軍心已動不堪再戰的表示。
身負滅門大仇,從十歲開始跟著月氏王,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的韓彪清楚不過。兩軍列陣而圓,**搏殺的時候,最忌諱就是回頭觀望。因為一人回頭就會帶動十人、百人,乃至千人回頭。前面的人看不見後面發生什麼,後面的人也同樣不知道前面的袍澤為什麼回頭,在這種情況下就非常容易動搖軍心,導致全軍崩潰。所以一般在戰場上發現有人回頭之時,軍官都會執行陣前軍法,將這人立即斬首以穩定軍心。可如今連漢人軍官都回頭了,這不是代表他們已經不堪再戰了嗎?
再看軍陣外的飛騎衛,這一次迎擊下來。不少人連下馬再度換馬的氣力都沒有了——飛騎衛就是再精銳,他們也是人啊!
這個時候不上陣,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這也是韓彪的信心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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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軍陣列再度嚴整起來,每個人都挺直了腰板,戰刀如林,盔甲映射著陽光。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就向立馬雙頭鷹旗之下的兩人席捲而來。
康格涅斯看著勢如猛虎般的韓彪撲下丘陵,突然低低笑了出來:「還以為要在羅維尼斯閣下對上大漢胡公元帥時才能看見這麼大個驚喜!沒想到就在這裡,我就能見著了……我羅馬軍團有多少年沒有碰到過這麼強硬的對手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還是五百年?」
在他的思維裡,包括日耳曼蠻族的軍隊在內都不能算是精銳,那只是一群拿著武器的野蠻人,就跟北海州東部的野人部落一樣,順風仗時一往無前,稍遇挫折就狂退數里,然後再次聚攏,尋找羅馬人防護力量薄弱之地再戰。至於那些農民起義軍,在康格涅斯看來更像是一場鬧劇。跟他們打,還不如去突尼斯行省和哈里發人賽駱駝呢!
五百年啊,五百年裡時勢興衰,東西方兩大強國竟然都沒有再大規模的正面衝突過,這種列陣而戰的情況更是從未出現。誰都不知道這個盤踞世界頂端的帝國是否還如五百年前驍勇善戰,是否還能用他們的勇武為漢人掃除一切障礙,從新撐起一片天空!
現在看來,漢人的武魂未滅,大漢軍魂更加耀眼,幾乎要將羅馬軍團給比下去了!
轉瞬之間,康格涅斯輕鬆的語調就變的如鐵一般冰冷,他策馬向前,看著丘陵左近正在結陣,同樣呆呆的看著漢軍陣列的羅馬戰士。大聲疾呼:「羅馬的勇士們,這些漢人是值的你們去認真廝殺一場的真正軍人!我們羅馬軍團縱橫西方,從來沒有遇到時手。五百年前,他們的祖先更是將我們擋在了這裡海之西,但是今天,我們來了。當年凱撒大帝曾經兵臨亞歷山大,他寫信給元老院。就說了三個字『我來,我見,我征服』!今天,你們也來了,讓凱撒大帝見證我們的勇氣,我以羅馬皇儲的身份在此立誓。你們的英勇會讓羅馬的國旗更加榮耀,讓國人看看,我們同樣能夠『我來,我見,我征服』!!
衝上去,為了凱撒,為了帝國。為了羅馬!衝垮他們,讓他們以後看見我們的雙頭鷹旗就倉皇逃竄,衝垮他們,讓他們知道,神聖羅馬帝國的勇士們從不畏懼任何敵人,因為,我們的凱撒將他的英魂附在了國旗上,他。正在看著我們!衝啊,撕碎他們!」
羅馬人本來就不缺乏的血性,凱撒更是羅馬帝國永遠的驕傲,他的光輝形象不亞於漢人的高祖、武帝、乃至於聖祖皇帝!頓時,他們就被安敦尼的呼喊聲喚起了鬥志。是啊,他們可是神聖羅馬帝國的精銳戰士,
這天下沒有人是羅馬人的對手——不論西方。還是東方!
每個阿司長(羅馬軍的基層軍團)頓時都在大聲傳令,羅馬戰士成列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帶了傷,本來準備退下來休息的甲士再度掙扎起身披甲,那些輕騎也翻身上馬。甩著已經酸麻的胳膊準備再度拉弓放箭。
號角聲嗚咽響起,羅馬戰士也同時大聲吶喊起來,兩翼輕騎也已經率先而出,居中甲士也緩緩而前,更凶狠的撲擊就要由這些彷彿不知道疲倦的羅馬軍卒再度發起。
激鬥如火,大漢和羅馬亞細亞軍團的戰士們捨死忘生的糾纏在起來,戰鬥比前面進行的還要酷烈十倍。每個人彷彿都在透支自己今後幾十年的精力血性。漢軍絕不後退。除非戰死才從自己戰列當中倒下。而羅馬戰士就不顧死傷拚命要衝進對方的陣列當中,打開缺口再將缺口變得巨大,投入更多的人進來,直到將眼前這個彷彿不可能被撼動的方陣徹底粉碎。
糾纏著倒下的雙方甲士只要未死,都還在地上扭打著,直到一雙雙穿著包鐵戰靴的腳,在這些地上扭打的甲士身上踏過,只要沒有及時被自己袍澤硬拖下去的,往往被踏成肉泥。
沈雲立在陣後,看著一列列的士卒向前填了進去,大家都忘記了思考,只要看見哪裡出現了缺口,陣列當中哪裡出現了羅馬人那裹著紅色披風的身影,就在軍官的率領下朝那裡填了進去。殘酷的肉搏過後還能退回來的人往往就少了一半還多,其他的不是變成了屍首就是成了傷號,抬到了皇旗左近。
在皇旗左近的傷號已經密佈,有戰到脫力的,也有帶傷的。他們只要醒轉,只要發覺自己傷得還不甚重,往往掙扎著爬起,無法在披甲奮戰,往往就這麼用身體去撲向敵人,再次加入這似乎填不滿的絞肉機般的戰鬥裡。同樣傷痕纍纍的軍官們看到他們加入,連一句勉慰的話都來不及說,最多只是拍拍他們的腦袋,就一起並肩廝殺起來。
雙方的激戰的吼聲,似乎連天上的夏日都被撼動了,快速的向西墜了下去,整個天空頓時陰晦莫名起來,只有天邊一道道霞光,殘留的餘光仍舊照耀著這片血雨腥風的小平原!
一旦到了天黑,苦戰一天的羅馬人無法追擊不說,漢軍也能乘夜色撤離這片戰場。雖然後來會怎樣無人能夠預料,但最起碼這場戰鬥漢軍在絕對劣勢下獲得了生機。這對羅馬人和月氏人來說絕對是極大的打擊!所以,必須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他們擊潰,這是所有羅馬人的想法!
兩個不同國度,不同膚色,甚至不同語言的戰士就這麼怒吼著撲在一起,進行著最慘烈的廝殺。
在這短短的兩個時辰裡,羅馬人又連著發起四次撲擊,每一次都是同樣的凶悍。他們的騎兵同樣一直在漢軍方陣兩邊游戈,大漢游騎迎上,雙方都沒有太多精力提起馬速,迂迴著、蹦跑著再提弓放箭,而是變成了同樣激烈的戰馬對沖廝殺。雙方在側翼交戰範圍甚至都延伸到了五里之外的樹林之內,數不盡的屍首和馬屍倒在地上,雙方呼嘯喊殺聲順著夏日的晚風,向四面八方傳遞出去……
激戰至此,漢軍仍然沒有後退半步。
這場雙方都未曾預料到的遭遇戰,其殘酷激烈哪怕是劉楨和朱能這些飛騎衛的精銳都從未曾經歷過。他們也沒有想到,已是疲兵的他們居然能支撐到現在!不論最後勝敗如何,這都是沈雲這個年輕的大漢侯爵創造的奇跡!
而羅馬戰士們也沒想過,這樣連續的衝擊,每一次都如此凶悍,怎麼就不能將眼前的對手擊退?
沈雲板著一張臉,拄著戰刀站在皇旗之下動也不動。他身邊已經沒有一個能戰之士,所有人,包括方謄、趙信、周蕙他們全部都填了進去。都在陣線的最前面拖著傷疲之軀,大呼酣戰。
眼前羅馬戰士又隨著號角聲,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漢軍當中不少戰士都忘記了人正常的感覺,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時有人突然吐了兩口血,軟倒在陣列當中。身邊人急急探視,往往發現這戰士身上胸甲當面已經被羅馬人的重劍深深砸得凹了下去,肋骨斷裂,已經插進了內臟。
如此重創卻仍然堅持到羅馬人退走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