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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五十三章 囈語遲,閱盡還家】 文 / 鄒久官

    若有人問沈雲,嚮往不嚮往沙場征戰的英雄豪情,他肯定回答「嚮往!」

    但如果再問他,願不願意去戰場上與敵人刀兵相向、甚至馬革裹屍,他肯定回答「不願意!」

    無他,不必耳。

    大漢帝國有御林軍與羽林軍,有常備甲等軍團九個,常備乙等軍團五十個,總兵力達兩百萬之眾!更有數量數量驚人的丙等軍團和預備兵員!兵部官員曾說,若全國總動員,在一年時間裡,大漢能夠編練出一千萬的可戰軍隊!這還是保證軍隊素質能夠達到乙等軍團水平的前提下!若恢復聖祖以前的兵制,煌煌大漢,六億人口可提供六千萬軍隊不成問題!

    在擁有如此龐大規模軍隊的大漢帝國裡生活,身為貴族之一的沈雲實在找不到要自己上沙場的理由。

    其他人入伍參軍,無非兩個原因,第一,能夠吃飽飯,減輕家庭負擔;第二,繼承爵位無望,希翼在軍中能夠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可這兩點都不能成為大漢渤海侯捨棄爵位不要,而去穿綠軍裝的理由。

    當然,侯爵參軍也可以說是為了給君父分憂,「明犯強漢天威者,雖遠必誅」之類的豪言壯語。但這些都是哄騙民眾的,對於已經繼承爵位的貴族來說,安安穩穩在後方出謀劃策、捐錢捐物才是真正的為君父分憂。不然敵方若是在戰場上擒殺了大漢侯爵,這打擊的士氣還不夠之前彌補的呢——這也是聖祖定下規矩,但凡貴族參軍者,必須先找好繼承人的原因之一。

    所以聽了方謄的話,沈雲真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

    去吧,自己實在不願意放棄現在的優渥生活去戰場上打生打死,特別是沒有必要自己去的情況下。不去吧,方謄正在興頭上,這麼說無異於潑冷水——有一剎那沈雲都以為方謄是被「情聖」附體了。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想去當兵!

    「滕宇兄,這是你一時興起還是最後決定?」花架下,沈雲鄭重地對方謄說道。

    此刻已是晚間,月上中天,花架下涼風習習,倒是談心的好時候。

    方謄也鄭重回答:「這是最後決定,今日我已寫信回家。將事情向父親表明了。」

    「方伯父不會答應的!」沈雲乾脆地說,「你可是方家唯一的世子,你兩個哥哥已經戰死沙場,你再有個三長兩短,讓淮南侯家如何繼承下去?」

    方謄神色黯然了一會兒,卻又抬起頭。堅決地說:「淵讓,我明白你說的這些,可如果我不去,我始終過不了心裡這一關……」

    沈雲氣急,指著從遠處端了果盤過來的李師師道:「你只想著鄢如玉,你可想過師師的想法?沙場上刀劍無眼,若是你出了事。你讓師師怎麼辦?」

    李師師娉婷走來,將果盤放在花架下的石桌上,順手抽出軟墊,跪坐在方謄身邊,溫婉地說:「侯爺不必責怪宇郎,其實是妾身鼓勵宇郎去參軍的!大丈夫『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這不是侯爺所做的詩句麼?如此大氣豪邁方為我大漢男兒!若宇郎有個不測。妾身也決不獨活就是!」

    沈雲拍著大腿叫道:「哎呀,那是作詩,現在可是要去作戰,這能一樣嗎?你這傻女人,不勸勸你家男人不說,還慫恿他去送死,你這……」

    「誰說此次參軍就是送死?莫非侯爺認為我大漢還平不了區區月氏嗎?」李師師突然正色反問。

    沈雲頓時愕然。

    還真是。這次月氏人鬧得這麼大,帝國肯定會派最精銳的軍隊前去平叛,到時候輪不輪得到方謄這批新兵上戰場還兩說呢!這麼說來,去軍隊鍍鍍金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沈雲托著下巴沉思起來。

    方謄開心地摸了摸李師師的髮梢。輕聲道:「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李師師朝方謄溫婉一笑,忽而又轉頭對沈雲問道:「敢問侯爺,若此刻身在西北的是如月姑娘,你又會如何選擇?」

    沈雲一怔,眼神中閃過一抹決然,喃喃道:「若她要去西北,我定是拼了爵位不要,也是要阻止她的。若是阻止不了,我便也會如滕宇這般,想方設法趕去找她!」

    「這便是了,」李師師笑道,「侯爺跟宇郎都是有情有義的大漢男兒,又何必再糾纏於這點呢?!」

    沈雲突然想開了,既然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又何必去責怪方謄?只是,李師師身為女人,自己男人為了別的女人去拚命,她就一點都不吃醋?

    當沈雲將這個問題擺出來後,李師師卻給了沈雲一個非常難以理解的回答:「若宇郎不為如玉姑娘這麼做,那妾身怎麼能肯定,宇郎日後會不會為妾身這麼做呢?為了一己之安而捨棄心頭所愛的男人,不值得我李師師為之付出一生的守候!」

    這女人的心胸,果然是跟胸部的大小成正比的。沈雲偷偷瞟了一眼李師師鼓囊囊的胸口,心裡暗暗道。

    「就這麼定了,過幾日我便去燕州。」方謄一拍軟椅,乾脆地起身道。

    「等等!」沈雲也站了起來,看著方謄笑道:「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你若要去,我便陪你走這一遭!」

    這回輪到方謄愕然了,看著沈雲的眼睛,他明白這不是沈雲一時興起,而是真有了這個決定。一時間,竟是什麼也說不出來,淡然一笑,朝沈雲胸口捶了一拳:「好兄弟!」

    「好兄弟!」沈雲也給了他一拳,兩人把臂大笑起來。

    月色撩人,花架,石桌,還有一旁靜靜看著的絕色美人,這一切都看上去如此美好。

    只希望,這種美好能夠持續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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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河畔,河水潺潺,兩岸風清柳動,別有一番景致。

    沿著河畔的長堤,沈雲和鄢如月並肩走著。

    「淵讓,你確定要去投考昭武大學了?」如月的話似河中的清風。帶著一股朦朧的舒適。

    「嗯。」沈雲輕輕應道,伸手牽過如月嬌嫩的小手。

    握在掌心裡的手兒有點涼,似乎還有點顫抖。沈雲盡量淡然地說:「別擔心,我報考的是昭武大學,祭酒可是胡公殿下,有他老人家在,你還用擔心我的安全嗎?」

    「嗯。我明白!可我還是會不自覺的擔憂!」鄢如月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沈雲的臉,輕聲道:「淵讓,答應我,一定要安全的回來!妹妹去西北的事我不敢告訴家人,這已經讓我萬分焦慮。現在你又要棄筆從戎,我這心裡……」說著,美眸中已經落下兩滴清淚。

    沈雲心疼地將之擦去,又輕撫著她唯美的臉頰,道:「傻瓜,我這還沒上戰場呢,擔心什麼?也許。等我從昭武大學畢業,這西北的仗都打完了!我就不少一根毫毛地從軍中回來娶你,可好?」

    說起這個,如月羞澀地閉起眼睛,長長的睫毛還在微微顫動,嘴上說道:「呸,誰要嫁你!」

    「你敢不嫁我!」沈雲蠻橫地將她拉入懷中,在她耳邊呢喃道:「你要是敢不嫁給我。我就天天去你家裡鬧,哼,我可是撒潑侯,我怕誰?!」

    埋在沈雲寬厚的胸膛裡,鄢如月閉著眼睛,嘴角微翹,陶醉地啐道:「無賴!」

    「無賴。也只是賴定你的無賴!你跑不掉的!你就是我的!」沈雲將她擁的更緊,更緊……

    秦淮河畔,燈火閃爍,似情人的眼睛。更似戀人的癡纏。如此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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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英公別院。

    剛從皇城回來的英公周勃,頗有些疲憊地脫去外衣,光著腳踩在書房的地毯上。兩個身穿勁服的漢子就站在門口,看著威嚴的英公,大氣也不敢出。

    「你們急急忙忙從金陵趕來,有何事?」英公在書桌後坐下,疲憊地問。

    其中一人道:「大夫人讓小人給殿下傳話,說是族中子弟想報考軍校,請殿下定奪。」

    英公哼了一聲,道:「讓他們考就是,省的他們整日裡藉著英公府的頭銜在外面招搖。那周章就是前車之鑒,回去告訴夫人,讓她一定要對子弟多加告誡,別老覺得江南一帶就只有我們英公府最大,哪天被人打死了,可別怪老夫沒把醜話說在前頭。」

    英公口氣不善,似乎對族中子弟的驕橫非常厭惡。說完這些,才長出一口氣,對另一人道:「你呢?又有什麼事?」

    那人頗有些猶豫,但在英公一瞪眼的威勢下,趕緊彎下腰,顫抖地說:「稟告英公,老夫人,老夫人讓小人來傳話,小小姐她,她……」

    「蕙兒?」英公突然打起了精神,問道,「蕙兒怎麼了?可是病了?」

    「沒有!」那人似乎鼓起了勇氣,咬牙一口氣說完:「小小姐在一個月前失蹤了,老夫人當時不敢派人來報告殿下,生怕殿下擔憂,直到現在有了小小姐的行蹤,才讓小人來稟告。」

    聽了前半段還提了一口氣的英公,到後來又鬆了,笑罵道:「那傻丫頭又跑哪兒玩去了?沒闖禍吧?找到了就行,讓人帶回家,告訴老夫人,別太責罵她也就是了!」說著,英公端起書桌上的茶杯,輕啜一口。

    提起周蕙,英公的臉上就滿是寵溺的慈愛。

    可在這時,那下人又接著道:「殿下,小小姐現在,現在在燕州。」

    「嗯?」英公一瞪眼,「她跑胡公的地盤上去做什麼?」

    那人似乎也是豁出去了,閉著眼睛大聲道:「小小姐報考了昭武大學,現在已經入了騎兵科!已經是,已經是帝國女兵中的一員了!」

    「什麼?」英公霍然站起,桌上的茶杯頓時傾倒,滾燙的茶水頓時散發出厚厚的熱氣,將英公那張怒氣勃發的臉籠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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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椒房殿,鸞鳳閣。

    閣中有祛暑的冰塊,整個環境顯得非常涼爽。

    椒房殿乃皇后寢殿,鸞鳳閣更是皇帝和皇后常待的地方。不過今日,鸞鳳閣裡沒有女人,只有四個男人。

    鸞鳳閣的主座上。皇帝威嚴地掃視了一圈,揚聲道:「西北之地,暗衛必須在明年開春前將眼線布下去,最遲明年三月,大軍就要開拔,屆時朕要知道月氏逆賊的一切。」

    坐在下首的,正是剽悍異常的羽林暗衛最高統制屠龍屠嘯天。而在他對面坐著的,是戶部上書公甫效。

    這是三個人,至於第四個男人嘛,他就站在皇帝身後,似一個影子一樣,從來沒說過一句話。而且永遠都隱藏在黑暗之中。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時。公甫效還努力的想要看清他的臉,可不管怎麼看,似乎都是朦朧一片。

    這個人只要皇帝在皇宮中的任何一個地方,他都會出現在皇帝身後。而且永遠都是太監打扮,低頭斂肩,不出一語。

    公甫效曾問過屠嘯天,這人是誰。屠嘯天卻很嚴肅地回答他:「有些你不應該知道的。就永遠不要去問。」

    自那之後,公甫效便不敢再問了。不過對於這個人,公甫效始終保持著一份好奇,每每與皇帝單獨相處,這個如皇帝影子一般的人出現時,他都會仔細打量。可越打量,他越發現這是個普通到極點的太監,看不清臉。身材也很消瘦,但他卻就那麼站在皇帝身後。而皇帝似乎也從來不知道有他在一樣——反正公甫效就從來沒見皇帝吩咐他做過什麼事。

    屠嘯天行禮道:「陛下,暗衛人手已經悉數調派過去,不需等到開春便能佈置妥當,唯一可慮的,還是羅馬人。臣下已有線報,塔里木河河谷之戰中。羅馬冥王殿的人曾活躍其中,想必此次月氏逆賊敢於興兵舉事,與羅馬人不無關聯。」

    皇帝淡淡地揮揮手:「此事朕已知曉,不過羅馬未曾公然出兵。朕也不好做過多表示。此事你且上心,多派人手將鐮刀砍斷便是。」說完這件事,又轉向公甫效,「戶部那裡,愛卿多費心。另外,你明日讓馮閣老將此次戰役失敗的奏章押後一天再遞上來。」

    公甫效作揖道:「喏。陛下可是擔心馮閣老不能妥善總結此次戰役失敗的結果?」

    皇帝歎聲道:「帝國軍隊近百年無大戰,承平日久,朕是擔憂他們根本看不見自己的缺點。塔里木河河谷之戰,連續三任主帥當場陣亡,是何緣故?難道單單一句『逆賊勢大』便能遮蓋過去?依朕來看,這問題還是出在咱們自己身上。必須讓樞密院好好總結反省,明年開戰之後,朕絕不想再次看見這種事情發生!」

    「喏。」公甫效低頭行禮。

    事情談完,屠嘯天和公甫效準備離開,這時,屠嘯天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躬身抱拳道:「陛下,還有一事。臣下今日得到消息,那渤海侯與淮南侯世子似乎想棄筆從戎,報考昭武大學。這事,可需要通知胡公殿下一聲?」

    皇帝顯然一愣,忽而笑道:「沈淵讓和方滕宇棄筆從戎?效仿班超麼?呵呵,他們兩人若是真能入軍中磨礪一番也是好的。讓胡公考核的時候別手軟,嚴厲些便是。」

    皇帝並沒有當回事,只道少年心性而已,等吃了苦便喊著要退出了。到時候叫過來好好教訓一番,再藉著從軍的經歷,給上些獎賞放回家去享福,也不枉他叫自己伯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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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元1002年,七月二十五日夜。

    明日沈雲便要和方謄啟程前往燕州,在渤海藥房的後堂裡,鄢如月、李師師都在。

    還是那個花架,這裡成了他們晚上最喜歡待得地方。

    今夜無月,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綴滿了繁星。靠在軟椅上,透過格子狀的花棚,能夠清晰看見那一顆顆閃爍的星星。

    「明日我與滕宇就要出發了,你們兩個女人有沒有什麼禮物相送啊?」沈雲打趣道。

    李師師坐在石桌前,邊剝著的葡萄皮,邊笑道:「妾身的禮物已經給了宇郎,如月,你的可送上了?」

    「哦?還真有啊?是什麼呀?」沈雲本是隨口一說,聽見李師師的話,頓時來了興致,從軟椅上起來,走到同樣坐在石桌前剝葡萄皮的鄢如月身後,壞笑道。

    鄢如月剝開一個葡萄,送到沈雲嘴裡,沈雲吃了葡萄不算,還輕吐舌尖,吮吸了一下她潔白蔥指的指尖,鄢如月頓時心頭一顫,快速地收回手,眼波橫轉,嗔笑道:「他這撒潑侯壞死了,人家才沒禮物給他!」

    李師師也將葡萄送入方謄嘴裡,倒是沒注意到那邊兩人的小動作,只是笑道:「如何沒有?昨日裡,妾身看見妹妹不是在繡錦帕麼?」

    「哈哈,禮物都知道了,如月,趕緊拿出來送給為夫吧?」

    鄢如月紅著臉頰,埋怨地瞪了一眼李師師,這才從懷裡拿出一方錦帕,塞到沈雲懷裡,羞道:「吶,給你。不知羞,硬是要人家送禮物。」

    沈雲開心地展開錦帕,道:「男兒上沙場,怎能沒有愛人的贈物?!據說有了這個,才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呢!不然哪天不知道哪裡飛來的箭矢……」

    「呸呸呸,不許說!」鄢如月忽然上前摀住了沈雲的嘴巴,嗔怪道:「不吉利的話不許說。」

    那邊方謄和李師師同時笑了起來。

    離別在即,所有人都在苦中作樂罷了。不管是鄢如月,還是李師師,似水的眼波橫,眉峰卻如山般緊蹙。眉眼盈盈處,那一抹愁緒總也沖淡不了……

    攤開錦帕,藉著月光,沈雲清晰看見了那方錦帕上繡著的,是一朵倚靠牆邊的梅花。還有一首小詞,透露著鄢如月濃濃的不捨和眷念。

    「不寄紅箋寄素帕,君若解語應識它。

    春風後,又生發。

    陌上新枝芽,一朵搖曳鬢邊斜。

    君若見我憐韶華,蟬聲遠,蛙聲近,透窗紗。

    西域柳並菩提花,君若看遍早還家。

    三五夜,數盈缺。

    獨坐抱琵琶,當時一去萬里沙。

    君若念我消年華,風和雪,書莫絕,情難罷。」

    沈雲輕念,卻覺得眼眶也微微濕潤了。

    方謄和李師師也似乎被詞中的眷念感染,兩人輕輕相擁,感受這臨別前一夜的擁有。

    鄢如月靠在沈雲耳邊,哽咽輕道:「郎君此去,定要時刻想著妾身還在家中等候,莫要讓妾身獨自惆悵。這『夢中攜手看晚霞,共了明月隔天涯』的事,妾身是絕不想感受的!」

    「嗯!我保證,我一定會回來!」沈雲將錦帕握在手心,將一顆芳心都掛在自己身上的鄢如月摟進懷裡,堅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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