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三十六章 因緣會,公孫大娘】 文 / 鄒久官
這種躁動體現在,沈雲和方謄早上起來在大堂裡坐著,卻沒有驛卒送上早餐,而櫃檯後的驛長也不見了蹤影。
兩人去大街上一看,卻見街上好多店舖都關了門,但街上人卻不少,滾動著都朝著城中心跑。人們臉上都帶著某種憤慨和激動交織的詭異神情。
沈雲攔下一個路人,作揖道:「有勞這位大哥,請問你們這是去哪兒?」
路人也是好心,抬頭看了看他們住的驛站,便拱手道:「你們是外地人吧?今天府衙貼了公告,說是西北大月州的州牧反了,還準備西進打西海州呢!朝廷大急,召英公殿下入京議事,這不,英公殿下到了許昌,正在府衙前做講演,斥責張晟逆賊無恥呢!」
英公周瑜第二十九代子孫,執掌蛟龍衛,獨霸金陵城的英公周勃?他在府衙前做講演?帝國有公爵之尊去大街上,跟平民百姓做講演的習慣嗎?
沈雲一頭霧水,方謄也是倍覺奇怪。
照說,這講演之事大漢帝國的百姓倒也不陌生,畢竟都是有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知道講演這種事在西方羅馬帝國很常見,但在大漢嘛,卻是極少聽聞。倒是有一些上告無門的「刁民」會在大街上擺個檯子向普通百姓哭訴一番……這堂堂帝國公爵出來講演,對於許昌府的百姓來說,還真是沒見過。
兩人對視一眼,早飯也不吃了,也跟著人群往城中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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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英公周勃在民間的聲望還是頗高的,畢竟蛟龍衛是帝國最大的甲等軍團,一個軍團的人數都快趕上其他三個軍團了。軍員多,就導致民間當過蛟龍衛的退役士卒多,人一多,稍加宣傳便讓英公周勃的名聲超過了其他幾個公爵元帥。
當代英公周勃出生於漢元950年。十四歲便以神童之名考上了帝國大學政法系。漢元968年,周勃棄筆從戎,報考昭武大學,並以當年第一名的成績入學,編入昭武大學騎兵科。漢元970年,匈奴舉兵兩萬,號稱十萬南侵。進佔北海州戈藍草場,時年二十歲的周勃帶著一百六十名騎兵科學員,進行無負重穿越北海州的訓練,正好抵達戈藍草場,旋即加入北海州第一乙等軍團進行反擊戰。漢元971年夏,擊退匈奴。周勃以斬首十八級的成績於昭武大學提前畢業,晉陞上尉軍銜。他也是昭武大學五十年來唯一一位以上尉軍銜畢業的學員!
漢元975年,西北石國偷襲了兩支漢人商旅,還口出惡言,冒犯大漢,當時的大漢皇帝漢樂帝極為震怒,命西海州州牧遣人前往斥責。周勃那時候已經是中校軍銜,服役于飛騎衛,聽此消息,便直接上書皇帝,言道:「彼撮爾小國,竟屢釁於我,煌煌大漢忍之則彼逾猖狂,辱我大漢者。當如壯侯所言:明犯強漢天威者,雖遠必誅!」
壯侯,即陳湯。陳湯死後數年,王莽以安漢公秉政時曾讓皇帝追諡陳湯為破胡壯侯,雖王莽後來篡位,但這個封賞還是有效的。
漢樂帝其實是個喜好玩樂,不喜征伐的帝王。但周勃的奏折中說僅要「飛騎一部」即可「滅石國,揚大漢天威於異域外邦」,一部人馬不過兩千餘人,算是小規模軍事調動。所以皇帝准予了。這周勃也真是了得,硬是以兩千大漢鐵騎,晝夜奔襲千餘里,破了石國都城上邪,俘獲石國國君及王子,並押之回京獻俘。漢樂帝大喜,晉陞其為大校,統帥近衛軍!
漢元980年,樂帝駕崩,烈帝繼位。繼位之初便又封賞周勃為羽林郎都騎尉,這是皇家封號,算是一種榮耀,與正式官制爵位無關。
漢元985年,周勃之父薨沒,周勃繼承父親爵位,為大漢英公。
成了公爵,周勃不能再當近衛軍統帥,為了補償,烈帝又晉陞周勃為少將,統帥飛鷹衛。
漢元988年,烈帝又晉陞其為中將。
漢元989年,烈帝已漸感身體不適,這個時候烈帝開始擔憂皇子能否駕馭周勃,畢竟周勃權勢太大,位於全國所有公侯之首,為了平衡,烈帝連續晉陞皇子身邊兩位摯友張昕與劉珂,希望能夠壓制英公。
漢元990年,烈帝已經臥床不起,於病榻中下詔免除英公周勃飛鷹衛統帥一職,調其往江南郡,接管蛟龍衛。英公從軍以來,一直都是在騎軍中任職,突然調他去水軍,無疑是斬斷了他之前的關係和臂膀。為此英公周勃有沒有怨言沒人知道,只知英公並不敢抗旨,接旨後第二天就離開飛鷹衛駐地,直接前往江南郡任職。
漢元991年,烈帝駕崩,今上繼位。為了安撫老臣,今上旋即晉陞周勃為上將,不過依舊統帥蛟龍衛。
漢元995年,匈奴再次南侵,英公上表,請求重新統帥騎軍北伐,被今上拒絕。同年,今上任命已繼承爵位的張昕和劉珂率領飛騎軍團和近衛軍團北上。
漢元997年,張昕、劉珂凱旋之時,今上晉陞兩人為帝國元帥,為了安撫英公,也晉陞其為元帥。加上早在樂帝朝便是元帥的智公諸葛旦,帝國四大元帥格局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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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年已經五十有二的英公周勃一點也不顯老,一身印著蟠龍花紋的朱紅長衫,頭戴延翅冠,面闊鼻挺,顎下長鬚,顯得儒雅而又親和力十足。
許昌府衙門口,立了一個高台,英公就站在上面大聲地周圍的圍觀百姓說著什麼。
沈雲和方謄來了太晚,府衙前圍了太多的人,他們只能站在遠處,根本聽不清楚英公說的什麼。只是能聽見圍在英公周圍的百姓不時發出笑聲,還有一陣陣歡呼。
對於這個做派完全不同的公爵,沈雲也是十分好奇的,可惜聽不見。倒是方謄機靈,看見旁邊有個挺豪華的酒樓,便拉上他走了進去。直接拉住一個堂倌,給他一個銀幣,讓他務必把今日英公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記錄下來,然後交給他們看。
許昌可是大城,那些街頭小報的編輯們可算是逮到這麼件大事,早就有人在記錄傳抄英公講演的記錄,堂倌拿了賞錢。樂的屁顛屁顛,將方謄和沈雲送到二樓貴賓間之後,就立即去張羅這件事了。當然,他也沒忘記讓人趕緊送上酒菜。
靠著欄杆,看見下面人群濟濟的模樣,沈雲也不禁感歎。這有權有錢的老帥哥魅力還真是無人能擋啊!
不多時,堂倌便送來了一份,記錄著英公之前一刻鐘的講演內容。沈雲先拿過來看了一遍,然後遞給方謄,嘴裡笑道:「英公殿下果然才思敏捷,才華橫溢,一個講演也說的這般花團錦簇。只是他這說了將近半個時辰,還要繼續說下去麼?」
方謄看完後也道:「更難得的是,他少用文言,而多用口語,使得百姓也都能聽懂。其中這句『欲仿壯侯舉,當思昨日非』,雖有點深奧,可也讓人眼前一亮啊!只是不知他所說的『昨日非』指的是什麼!嘿嘿。淵讓,我看這件事不簡單吶!」
沈雲也點頭道:「不錯,英公在這離帝都不遠的許昌做講演,還說要『思昨日非』,呵呵,且看明日朝會,定然有人會抨擊此句。」
「那英公豈非有點自尋煩惱?」方謄也頗以為然。只是想不通英公為何要這麼做。
沈雲琢磨了一下,道:「也許是想自污也說不定。」
對於這個潛在的老丈人,沈雲還真沒接觸過。一切都是聽別人介紹的。對於英公的秉性和思維方式,沈雲無法揣度。所以只能來這麼一句模稜兩可的話。
方謄正要說話,忽然聽見雅間外傳來一陣爭吵,有婦人的嗓音傳來:「你這奴才,滾回去告訴英公,若不歸還我兒,我定去帝都敲登聞鼓,上金鑾殿告御狀!」
沈雲和方謄同時一愣,齊齊起身來到房門前,正要開門查看時,卻聽見一個似男似女的腔調說道:「大娘這又是何必?令郎是自願入的我英公船隊,並非我等逼迫的,令郎畫押在此,就算告到金鑾殿,也是我們英公府佔著理兒!殿下敬重大娘才藝,這才借進京機會路過許昌,希望能當面見大娘一次,將事情說清楚,以免傷了兩家和氣……更何況,大娘也是巾幗人物,又何必做鄉下婦人態?如此糾纏,我英公府也未必怕了去!」
沈雲心中咯登一下,這聲音怕是太監才能發出來的。而能用太監做僕人的,在帝國除了皇家以外,也只有英公這個有著皇親國戚身份的英公家了。
方謄壓低嗓音道:「淵讓,看來此事真跟英公有關,我們還是別出去了。」
沈雲也是這麼想的,就點了點頭。
不管如何,他和方謄都不是任俠氣濃厚的江湖人士,剛才只是好奇一個女子怎麼能提到英公,有心來一探究竟,可一聽到太監的聲音和那番話,就覺得沒有必要出現了。
兩人的身份並不是絕密,英公府的人若是有心。一查便能查到,這時候出面招惹上英公顯然是不明智的。所以兩人輕輕離開房門,準備當作沒聽見這件事。
就在這時,門外一聲慘叫刺耳傳來,沈雲和方謄霍然大驚,以為那太監居然敢在這裡出手傷人!若是如此,那他沈雲就不能不管了!
可轉瞬那婦人冷冷的聲音就響起了:「好一個英公府的走狗,敢在這裡威脅我?回去告訴周勃,若不把我兒還來,今夜我就去取他項上人頭!」
好霸氣的女人!
沈雲和方謄同時一驚,忍不住打開了房門,只見門口的樓梯處,一個包著青色頭巾、樣貌普通,但帶著股英氣的豐腴婦人,手持一把寒光閃閃的劍,正對著三個下人打扮的男子呵斥。
那把劍上只有劍尖處有一滴淡淡的血跡,可對面的三個男人居然都躺在了地上,驚恐地望著眼前的婦人。
這女人是高手!
沈雲和方謄同時發現了這一點,劍尖只有一滴血,可對面三個男人的左手手腕都在冒血,雖然他們用右手死死摁住,可依然阻止不住血液外流。顯然這個婦人只用了一劍,便同時傷了三人!而那三個男人都有佩刀。顯然不是庸手。
那婦人見有人出來,英氣逼人的眼眸朝這裡瞟了一下,對那三個道:「還不快滾?再過一刻鐘,神仙都難救爾等狗命!」說完,劍花輕抖,長劍便已入鞘,瀟灑地從兩人身前走了過去。
地上的三人早已面無血色。倒是中間那人還有幾分血氣,尖聲道:「公孫大娘,你今日即不給英公面子,來日可別後悔!」
公孫大娘?
沈雲今日可謂被驚的夠嗆。這個英氣逼人,狠辣無情的豐腴婦人就是名震千古的公孫大娘?
沒等沈雲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公孫大娘霍然轉身。原本冷漠的眼眸中透露出一股狠厲,看著那個尖聲的「男人」,厲聲道:「我公孫大娘為尋失蹤的兒子,有何可悔?反倒是周勃老兒,外面煌煌貴胄,內裡卻是男盜女娼,騙了多少無辜男兒去海上送命?爾等助紂為虐。有朝一日才要後悔!今日還需你去傳話,暫且寄存爾等頭顱在頸上,再不滾,莫非以為我手中劍只能舞,不能殺嗎?!」
這番話說的鏗鏘磅薄,氣勢逼人,幸好這酒樓裡大多數人都去外面圍觀英公講演,倒是沒有幾個人。不然非被圍觀叫好不可。
那三人見公孫大娘已然動了真火,忙不迭地跑下樓,只留下一地血跡。
公孫大娘見三人下了樓,眉間那股狠厲才突然散去,眼眸卻忽然抖了一下,一抹愁苦從眼角閃過。驀然驚覺兩個陌生的男人真直勾勾地盯著她,頓時「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欸,大娘留步!」沈雲趕緊出聲。
公孫大娘霍然轉身,冷聲道:「怎麼?你們也是周勃老兒的走狗?還要攔下我嗎?」
沈雲和方謄趕緊上前兩步,躬身行了個揖。沈雲道:「大娘誤會了。我二人並不是英公……呃,英公府的人。在下沈雲,此乃我摯友方謄,我二人皆是方人胥的好友!人胥兄弟有一封書信讓我等轉交大娘,本想明日去臨穎的,卻沒想今日這麼巧,在這裡遇到了大娘!」
一聽見「方人胥」的名字,公孫大娘臉上的狠厲和愁苦都瞬間消失了,欣喜地道:「你二人真認識人胥?他現在在哪兒?書信呢,拿來我看!」
方人胥的書信都放在驛站的包裹中,倒是沒帶在身上,沈雲只能道:「人胥兄弟的書信我等並沒有帶在身上,大娘現在方便否?能否跟我等去一趟東城驛站?」
公孫大娘的臉上露出一絲狐疑。顯然是懷疑兩人的身份。畢竟剛才被英公府的威脅,現在又有人突然冒出來要她跟著走,這未免……
方謄看出了公孫大娘的猶豫,忙道:「大娘不要誤會,我等絕無惡意的。哎,實不相瞞,在下乃淮南侯世子,之前人胥兄弟在敝府做幕僚,這點他應該有過書信跟大娘提起吧?!」
公孫大娘想了一下,恍然道:「哦,原來是淮南侯世子當面,我倒是失禮了。」隨即看向沈雲,道:「你叫沈雲?可是當今渤海侯?」
這番話說是失禮,但可謂無禮至極。這公孫大娘倒也真是有股子傲氣,見了兩個貴族,居然毫無敬意,更無懼色,就這麼直白的問了出來。
不過沈雲是不會跟她計較這個的,畢竟是名人吶,忙道:「正是正是。大娘如何得知?」
公孫大娘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然後又莞爾一笑:「十八年前,在太原府,我跟你父親有過,嗯,有過一面之緣!」
十八年前?那時候公孫大娘豈不是也是十八歲?沈雲奇怪地瞟了她一眼,心道:她跟父親「有過,嗯,有過一面之緣」?這段話怎麼聽著這麼怪啊?
沈雲不及細想,公孫大娘便道:「既是故人之子,那想必不會害我,走,我便跟你們去一趟驛站吧!」
三人旋即下樓,正遇上幾個堂倌急匆匆的要往樓上趕,見一地的血跡,想開口詢問,卻又不敢。
沈雲懶得跟他們解釋,逕直走了出去。
來到外面,發現英公的講演結束了,周圍都是興致勃勃談論此事的百姓,提到英公都一臉欽佩,口氣裡也帶著尊敬。公孫大娘面若寒霜,一言不發地跟在沈、方兩人身後。
回到驛站,人多了起來,街上也恢復了平常。
三人回到房中,方謄拿出方人胥的書信交給公孫大娘,公孫大娘打開看後,心中最後一點狐疑也消失了。寒若冰霜的臉上終於有著一絲溫暖的笑意。
「原來徒兒去參軍了,這倒是好事!這兩年可苦了這孩子了!」公孫大娘微笑道。
沈雲道:「人胥兄弟說,他身為漢人,既已適齡,當先報君國之恩,待到退伍,定然回到大娘身邊盡孝!」
說到「盡孝」二字,公孫大娘卻突然眼眶一紅,忍不住的悲傷之情讓她哽咽起來:「徒兒還懂盡孝,可我兒,我兒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