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四章 烏江堤,為你寫詩】 文 / 鄒久官
明亮清幽的月光下,篝火晚會還在繼續。
在這個與眾不同的大漢帝國,男女大防雖然還存在,但卻遠遠不如明清那般嚴酷。
晚會前詹姆斯這些組織者已經購買了足夠多的肉串和茶水點心,但依然供不應求。越來越多的學子圍攏過來,事先準備的二十幾堆篝火已經不夠,後來的學子們自發的點起篝火,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烤肉暢談。
他們之中有男有女,相談甚歡。當然,酒是沒有的。更沒有人摟摟抱抱。
這裡是帝大廣場,聖祖皇帝的雕像就在正中。誰敢在聖祖皇帝像面前做蠅營狗苟之事呢?!
當然,歡聲笑語跟沈雲這堆篝火前是絕跡的。
一刻鐘過去了。可馬固和諸葛允依舊滿面愁思。沈雲出的這個千古絕對讓他們想破頭皮都想不到能夠對仗工整的。
最苦惱間,馬固還抬頭望著一旁的呂振。呂振卻回瞪一眼:「看俺作甚?俺是個老粗你又不是不曉。」
這個呂振的確是個老粗。粗眉粗眼,粗胳膊粗腿,臉上還長著絡腮鬍,袒露的結實胸脯上還長著粗黑的胸毛,在篝火光下閃著黝黑發亮的光澤。
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武功呂布的嫡系子孫,仍誰都不會認為這麼一個粗漢竟然是「人中呂布」的後代。當年武公呂布是「頭戴三叉束髮紫金冠,體掛西川紅錦百花袍,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鎧,腰繫勒甲玲瓏獅蠻帶」,端是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弓箭隨身,手持畫戟,坐下嘶風赤兔馬,征戰沙場、所向披靡。現在可好,生個兒子跟人猿泰山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變異。
不過沈雲還聽說呂振的大哥,也就是這一代武公世子呂嫻也是人中龍鳳,英氣逼人,不輸先祖。不過他這個世子可沒有在帝大求學,可是進了大漢帝**事學院。沒辦法,人家是武將世家嘛!
呂振的這番話讓馬固更加難堪。沈雲也不催他,只是笑瞇瞇地品嚐著手裡的烤肉。諸葛允長歎一聲,正要說話,忽聽一聲脆啼。
「好一個千古絕對!沈淵讓,你什麼時候這麼博學了?」
眾人齊齊扭頭,卻見端平公主周惠身穿裁剪合體的天藍色校服,腰間青雲攏紗絲帶,雲錦薄紗披肩,上繡雲鳳彩紋,端是飄渺欲仙。夜風吹拂下,絲帶裊裊,堪稱佳人。
在她身邊,鄢如月似空靈明月般站在那裡,沒有過多的修飾,只是隨意的對襟穗花披肩,加一條毫州薄紗外套,但那傾國傾城的容顏已經堪比一切美麗,略施粉黛的精緻臉龐更是完美無瑕,晶瑩剔透堪比靈珠的眼眸掃了一眼沈雲,卻快速地轉了開去,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兩人身後,步嬋卻是一身平素的打扮,長髮盤起,衣服也還是白天上課的那一身,連絲帶和披肩都沒有換,就那麼背著手隨意地走了過來。邁開的**修長,簡直奪人眼球。
三個美女,各有千秋。周惠嬌蠻,如月溫柔,步嬋火辣,三人走來,頓時吸引了無數眼球。
馬固趕緊站起,正要對端平公主作揖,周惠卻一屁股坐在了諸葛允的身邊,嬌笑道:「南山哥哥,你也對不出沈淵讓這傢伙出的對子麼?」
英公家族與智公家族可是世家交好,這一代智公之女諸葛穎嫁給了英公幼子周沖,周惠跟諸葛允算是表兄妹關係。兩人自小就有來往,所以周惠喊他「南山哥哥」。
鄢如月和步嬋也走了過來,詹姆斯已經拉著沈雲站起來,有些緊張地搓著手說:「那個,學姐,步嬋姑娘,你坐我這邊吧!」那羞澀模樣,就像第一次談戀愛的初哥。
鄢如月見那位置就在詹姆斯和沈雲邊上,那股羞澀之意湧上心頭,正要拒絕,步嬋卻無所謂地說了句:「好啊,謝謝!」邁開長腿便坐了下去。不過她坐的卻是沈雲身邊,反而把詹姆斯邊上的位置留給了鄢如月。
沈雲沖詹姆斯點點頭,重新笑著坐下。鄢如月眼眸裡閃過一絲失望,但還是坐了下來。
諸葛允有些頭疼地望著這個一向刁蠻的表妹,苦笑道:「是啊,表哥對不上。你開心了吧?咦,你們早來了?」
「嗯哪。」周惠好像很依賴這個哥哥,笑著說,「來了有一會兒了,正聽見沈淵讓出對子呢,結果把你們都難住了。不過,『煙鎖池塘柳』,哇,真的好難哦!鄢姐姐,你才思敏捷,能對上嗎?」
鄢如月蹙著好看的秀眉想了一會兒,搖頭道:「對不上,淵讓君這個對子實在算是千古絕對了!」
詹姆斯這個東道插嘴道:「哈,那步嬋姑娘應該能對上吧!」
步嬋白了他一眼,**地說:「連帝大對子王諸葛南山都對不上,憑什麼我就對得上?這五個字蘊含五行偏旁,工整至極,意境還有深遠,我肯定是對不上的。所以也不想對!」
她本來是不想來的,不過禁不住周惠和鄢如月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來了。一來就聽見沈雲出的千古絕對,心裡瞬間一過便知道自己對不上,所以壓根就沒想那邊去。而這個詹姆斯情人眼裡出西施,自以為自己所喜愛的女人無所不能,這下把馬屁拍到馬腳上了。
馬固看見鄢如月坐在那邊,早就有點火冒,再聽所有人一說,頓時冷笑數聲道:「淵讓君,你出的這個上聯,不會連自己也不知道下聯吧?按照規矩,如果自己對不出下聯,我們可是不給錢的!」
沈雲奇道:「還有這種規矩嗎?那南山君不也沒有給出下聯嗎?」
「如何對不出,」諸葛允站起身道,「聽好了,長風展卷風雲畫,大海揚聲潮浪歌。」
言罷,看了沈雲一眼道,「淵讓君,你不會是在哪本古書上看過這麼一句無人能對的千古絕對來為難大家吧?如果真是這樣,你這可是借用前人智慧作弊,是可恥的筆蠹!」
蠹,即蟲。筆蠹就是罵沈雲抄襲了。這在珍視個人信譽的漢帝國,已經算是非常厲害的罵人之詞。
鄢如月忍不住蹙眉道:「南山君,淵讓君不是這樣的人,你這樣說似乎太過了吧?」
周惠也嘟起嘴,似乎對自己的哥哥這樣說人家頗為不滿。雖然她也看沈雲不順眼。
馬固看鄢如月如此護著他,一股無名火起,恨聲道:「如果不是就讓他對出下聯來啊!哼,沈淵讓,你若對不出,那你就是筆蠹之輩,為人所不齒!」
沈雲本有些羞愧,這對子本來就不是他的,他的確也是抄襲,可是看馬固那種嘴臉,他又實在氣不過,起身道:「哼,我既出得了上聯,自然對得了下聯。聽好了,上聯是煙鎖池塘柳,下聯我對炮鎮海城樓!」
馬固一滯,他現在氣息混亂,也不知這下聯對的是不是好,所以趕緊回頭看向諸葛允。
諸葛允沉吟道:「煙鎖池塘柳,炮鎮海城樓。規格倒是工整,但這意境卻差了許多……」
「別急,我還有別的下聯。煙鎖池塘柳,桃燃錦江堤!」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這下沒人懷疑沈雲了。這兩句下聯都是工整至極,特別是後一句意境上也跟上聯匹配,雖然還欠缺一些華麗優美,但已經是無可挑剔的極限。
諸葛允不再吭聲,靜靜坐了下來。馬固咬著牙恨聲道:「好,這次算你略勝一籌。十個金幣我明日給你!」
那邊小東尼也趕緊道:「既然這樣,淵讓君,我的十個金幣也明日給你吧!」
「哈哈哈哈,不打緊不打緊,有了南山君和顯鈺君的十個金幣,已經夠我一個月之用。你那十個金幣還是留著吧!」沈雲痛快至極,長笑坐下。
詹姆斯見氣氛有些難堪,趕緊道:「要不,咱們玩點別的吧,我聽說……」
「不!」馬固道,「對上對之後便是賽詩,淵讓君可敢與我一賭?」
「哦?賭什麼?」
「就賭詩詞歌賦。任意出一題,誰能夠在一炷香之內作出絕句佳篇,讓眾人心悅誠服,那便是贏家。如何?」
「你與我賽詩詞歌賦?」沈雲挑眉。
馬固哽了一下,才道:「當然是你跟南山君賽,我下綵頭。」
這就有些難度了。沈雲還沒自負到這個地步,所以有些猶豫。
馬固挑眉:「怎麼,怕了?」
誰都以為下一句沈雲肯定硬氣地說:「怕什麼,賭便是。」
可是,沈雲卻輕輕點點頭:「嗯,怕!」
所有人愕然,馬固差點沒背過氣去:「你,你怕什麼?」
「我怕輸!」沈雲很老實地說,「我已經贏了二十金幣,若是答應跟你賭,萬一我輸了肯定不止輸這二十金幣。你也說了,我一個月也只有這點錢過日子。我不想這麼快向家裡伸手,所以……我不賭!」
所有人都無語。周惠看向沈雲的目光裡更加帶著鄙夷。其他人更是這樣。
馬固心裡恨極,但嘴上卻裝作無所謂地道:「既然淵讓君承認是無膽匪類,那我也不勉強了。」
沈雲無所謂地聳聳肩。他發現,鄢如月和步嬋的眼神同時看了過來。但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意思。鄢如月的是安慰,步嬋的卻是……欣賞?!
沈雲不參加,但並不表示別人就不能玩。所以賽詩還是進行中。
「知榮辱,懂進退,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乘人不注意,步嬋偷偷湊近沈雲耳邊說了這麼一句。
被美人誇獎,沈雲自然心裡甜絲絲的,剛才本來有點鬱悶的心情也隨之一掃而空。本來嘛,自己不會寫古體詩,詩詞歌賦就九年義務教育的那幾首。這種出題作詩的事他肯定做不來,還不如直接不賭。
當然,沈雲還有一個安慰自己的理由:「我最討厭命題作文了!」
步嬋和沈雲交頭接耳能夠瞞過別人,卻瞞不過一旁的鄢如月。看見步嬋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什麼,沈雲就笑的差點合不攏嘴,那種淡淡縈繞心頭的醋意又升了起來,以至於馬固跟她說話都沒聽見。
「……如月,如月?」
馬固叫了兩聲,鄢如月才回頭:「啊?顯鈺君,有事嗎?」
詹姆斯道:「學姐,該你了!」
「什麼該我了?」
馬固趕緊說:「哦,現在是我出題,就以當年叛賊青徐曹氏為題,作詩一首。現在輪到你了!」他臉上帶著一股討好的笑,可不知這一題卻是戳到了鄢如月最不願意提及的柔軟部位。
鄢如月怔然,不易察覺的苦澀浮上心頭,眼眸上的水汽也有點浮起,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沒有出聲。
沈雲是知道鄢如月的苦衷的,看見她哀怨淒苦之色,不由憐惜心起,站起身道:「這首我幫如月作吧。」
「你?」馬固正在奇怪鄢如月的表情,再看沈雲突然出聲,不禁奇怪地看著他。
「不錯。」
馬固譏諷道:「你不是不會作詩嗎?」
沈雲道:「不是我不會。而是不想將詩文作為賭博的工具罷了。不過你說以青徐曹氏為題,我倒是有一首詩可供大家一聽。」
他不看馬固,巡視一圈,最後將眼光落在鄢如月身上,款款道:「當年青徐曹氏曾起兵誅國賊董卓,後坐鎮青徐,勸課農桑,大興水利,於國不敢言功,於民卻是大益。今烏江堰便是青徐曹公所修,當地人稱曹公堤。我便以此堤作詩---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言罷落座,不發一語。
鄢如月卻大滴大滴的淚水滴落,然後快速掩袖拂去。臉上愴然,心頭卻是甜蜜如潮。
他為我作詩,為青徐曹氏作詩了!
……………………分割線…………………
ps:這裡說的烏江是安徽和縣東蘇皖的那個烏江,不是貴州那個。也就是項羽自刎的那個地方。古時,這條江便是江東和中原的分界線。真實歷史上,曹魏最南邊的勢力也也就延伸到這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