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百九十七章 流光容易把人拋 文 / 腳丫冰涼
管理局局長辦公會正在召開。趙明武主持會議，各位副局長和唯一的一位局長助理參會，局辦主任、人事處長、財務處長列席會議。
局長會議是真正能決定管理局大政方針的地方，人事決策和經營決策都由局長辦公會決定，類似於企業的董事會和經理辦公會的結合，和地方上的常委會是一個性質的，但是與二者卻又不是完全相同。
一把手自然有資格決定召開辦公例會或者是臨時辦公會，各位副局長如果覺得某些重大問題拿不定主意，需要集體討論決策或者是涉及多個事業部的問題，那也可以建議局長召開辦公會，但是是不是真的召開，決定權在局長。
管理局是個畸形的東西，說機關不是純粹的機關，說企業，更不是純粹的企業，就在兩者的夾縫中游離，誰也鬧不明白，解釋不清。
對與管理局下屬的五十二個二級單位，管理局實行事業部制，拋開人事處和財務處，局辦、設計院這幾家單位由局裡直管以外，其餘單位全部按照特點編組，劃成塊塊。每一塊的自主權很大，經營目標也很準確，實行內部調劑，一定程度上的自負盈虧，即便塊塊內部的某一部分出現虧損，也是內部先調劑補充，然後才上報局裡，所以每一位分管副局長也就是所謂的事業部部長，對內部擁有極高的權限，基本上是一言而決，只有涉及其他單位的時候，才上報局長辦公會協調。
這樣看來。好像是局長就是一個和稀泥的，容易被下邊架空。其實則不然。人事處掌管全局人事，財務處掌管全局財務統籌。局辦掌管上傳下達，調度協調，只要卡住這三個地方，掐住人事，財務和調度中轉站，哪個事業部還敢放肆不成？。
設計院是整個管理局的心臟和發動機，他們不歸局長直管，也有一個事業部，而是高配一位班子成員局長助理。實際上擁有副局長的權限和待遇，在辦公會上享有發言權表決權，有獨立的一票。
政治地位高了，可以參與全局的經營管理，還掌管著核心科技，這要是不加以限制，容易造成獨立王國，所以設計院就成了一個奇葩，院長雖然參加辦公會。黨委會，可以對全局事物發表意見，但他這個事業部與其他事業部領導最大的區別在於，他手下只有一個單位。就是一個設計院，再無其他，而事業部下面一般多則十來個單位。少則三四個單位，權力範圍大了很多。
今天的會議討論的重點是在西北的一個油氣田開採的問題。順手還要討論點人事問題，當然了。在企業裡，人事問題不是最大的問題，最起碼在表面上不是最大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經營戰略，企業嘛，盈利才是最重要的。
新城石油管理局作為國家在路上石油探測開採領域的招牌，工人們技術倒是真拿得出手的，放到世界上和同行較量雖然稱不上頂尖，但也不會丟臉，工人們和施工隊真正稱得上走南闖北了。像管道公司，在全國各地施工，三年兩載的回不來一趟，不過工資倒是奇高，九十年代末的時候每個月一線工人拿個萬八千的不是問題，在這個年代，絕對是高薪，這還是一線工人，管管理幹部和領導層更多。鑽井隊甚至走出國門在遠隔萬里的黑人洲施工，隨時面對戰亂和死亡，工資就更高了，三年一輪崗，帶回來小一百萬來不是事兒，但回不來的可能性也不小，畢竟在氣候不適，語言不通，戰亂多發，瘟疫橫生的飢餓大陸，又遠離祖國的懷抱，一切都非常艱難，管理局四十年輝煌，是他們在奉獻，在犧牲。
趙明武喝了一口水，扣上杯子蓋，緊皺眉頭道：「咱們要充分考慮西北地質的特殊性，地形、地貌、降雨、氣候，植被等等因素，這都關係到施工難度和施工時間，還有前期投入，多做考慮總是沒有錯誤的。勘探隊伍的責任很重大啊，首先要確定到底這一片區域值不值得購買，雖然地底下的東西誰都不能確保，但卻必須有詳實的數據支撐。另外，設計院牽頭，會同勘探、基建，裝備等部門，拿出一個策劃方案來，財務處拿出財務測算，另外，西北民風剽悍，咱們借地生財，要有所準備。局辦和西北油田系統聯繫，咱們在近期派出一位副局級的考察團進行前期探路準備，可以給兄弟單位提供一些設備和技術上的支持，如果對方有合作開發的趨勢，咱們也可以考慮嘛，最起碼能借助他們在當地的人脈，另一方面也減輕一下咱們的財務壓力、、、、、、」。
趙明武雖然不是專業出身，但是在這個系統裡混了這麼多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而且對於投資行為那是非常的謹慎，老趙的目的很簡單，上頭壓下來的高產穩產壓力，新城本地十個采油廠再加上新開發的六棵樹油田也就是第十一采油廠，都不用拚命的打新井，只要在新城現有油井數目的基礎上勒緊一下褲腰帶，就可以完成，也不是說非得對外投資，但是能給後人留下一片可供開採的地方還是不錯的嘛，但是這個投資不是小數目，動輒上百億，數百億，千萬不能打水漂，務必要穩，一旦投資失敗，就是上百億的錢啊，就算管理局家大業大，也不能這麼折騰，而且如此巨大的失敗，必須要有人承擔責任，他這個一把手難逃罪責，所以趙明武事事小心，事事謹慎。
在海外戰略上，新城油田的策略或者說趙明武的策略更是小心開拓，穩妥為上，至於總公司奉行的大踏步搶灘戰略在趙明武這裡很大程度上是陽奉陰違了，這也是他在老領導退下去以後不招現任待見的原因之一。
至於說總公司拿下來的項目，讓他們去做具體的施工開採工作。這個趙明武毫無心理心理負擔，反正出了事兒總公司能擺平。總公司這個正部級的龐然大物，甭說是發改委國資委了。就是政務院想動，那也得三思而後行。
裡邊的利益錯綜複雜，說是無底深淵也不為過，如果揭蓋子，得罪的不是一兩個人的問題，而是數不清的利益集團，徐立志何等人物，何等家世，何等人脈。卻只能委屈做了一個總公司內部上市公司的常務副總，下邊幾十個子公司，新城管理局只是其中之一，每一個在地方上那都是財富和能量的象徵，全國幾個大區的銷售經理，那都是省長的座上賓，每個省想協調成品油氣的配額，少不得大區經理點頭。
甭說大區經理了，就是松江銷售分公司經理。章夕韻這位曾經的省級銷售分公司經理，副廳級的幹部，那在江水城，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呼風喚雨，能量極大。
管理局手上的資金流量遠超同級市政單位，新城市財政勒緊褲腰帶一口氣能拿出二十億嗎？如果拿出來這筆錢。甭說市政建設投資了，全市公職人員這一年都得要飯。而管理局下屬的勘探事業部、基建事業部、裝備製造部都有這個實力。甚至設計院一年的研發費用和人員經費加起來都比這個多。
這也是為什麼新城市和下屬各縣區每年都來管理局打秋風的緣故，也是於振明冒著巨大風險也要插手管理局的原因。
管理局也沒辦法。新城是他們的大本營，是根本之地，不容有失，雖然說新城也不敢過分的逼迫他們，但是借地生財，總是要給地主一個面子，而且於振明不是一般人，四平八穩之間卻游刃有餘，機會抓的很好，是政務院那位副總手下的得力干將，更是派繫著力培養的新秀，管理局也得給幾分薄面。
還有一個因素，趙明武自己根基不穩，仕途之路風雨飄搖，自打他的老領導退了以後，他的去向已經定下來了，沒有機會在系統內輾轉騰挪了，只能提半級調省政府，算是就此告別石油口子了，本來在管理局的時候，他腰桿子硬，敢和地方較勁兒，但是現在眼看調省政府了，那在地方系統內，於振明的發言權可比他一個普通副省長大得多，他都到了這份兒田地了，還抵抗啥啊？。
直接放棄抵抗了，完全的對於振明妥協了，甚至市政系統往管理局派幹部這種被大夥兒罵作「喪師辱局」的事兒都接受了，雖然只是派了倆，還只是一個副處，一個正科，都是中低層，而且走的還是保衛處這一認識歸屬省廳的特殊部門的路子，但畢竟口子一開，最怕如江河決堤，一片澤國啊！。
一把手表態了，下邊各單位自然是點頭稱是，按照方略行事，大家心裡都明白，老趙對這個事兒不太上心，一是投資額度大，風險大，這裡邊的尺度不好掌握，再一個就是老趙要調走了，不想管這爛事兒了，想要留給繼任者去操心，反正這個項目沒二三年看不到效益，沒效益就沒成績，相反還得有巨額的前期投入，而老趙已經等不到出效益的時候了，既然成績咱得不到，活兒咱也部攬著了，誰當家誰看著辦吧，咱是不操那份心了。
「既然大家沒有異議，那就進入下一議題了」。管理局黨委書記，副局長章夕韻抖了一下桌上的文件，環視了一圈。
年過四十的章夕韻依舊是那麼相貌甜美，作為當年管理局最出名的采油女工，那是上過石油部製作的《石油工人有力量，戰天斗地北大荒》專題片的女采油工的代表，在國家電視台播出過呢、。
從那天起，就成了所有管理局一代年輕人的夢中情人，更何況人家在恢復高考以後還考上了大學，變成了天之驕女。當年仰慕她的一代人，正好就是現在坐在會議室裡的這一批人一般年歲。
當年的管理局一枝花，現在已經是孩子她媽了，如果再見當年的校花，結果校花當年嬌嫩的臉上已經佈滿黃褐斑和魚尾紋，小蠻腰變成了水桶，大腿上全是贅肉把褲子都撐成柱子一般了。本來和男孩子走近點都臉紅，現在一張嘴就是帶顏色的笑話。情況若是這般，足以令人唏噓不已。感歎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歲月這把殺豬刀，黑了木耳、紫了葡萄、軟了香蕉」。
可到了章夕韻這裡卻不是這樣，年過四旬的她何止是風韻猶存啊，簡直是成熟風韻更盛青澀當年，讓這幫老傢伙宛若活在夢裡一般，自己這邊當年好幾塊腹肌的腰現在早都出了啤酒肚了，全靠褲腰帶勒著呢。每年給褲腰帶廠家貢獻了多少產值啊，結果女神那邊卻還是當年的盈盈一握。
雖然扒開褲子，裡邊的腰條皮膚肯定不如當年細嫩了，這是可以想像的，但是當年都沒扒下來過，現在肯定是更沒機會了，有啥想法還是放在心裡吧。
「下一個要討論的是保衛處班子的問題。保衛處班子現在只有四名同志，距離咱們管理局最大標配十一名成員的數量差了一大半，咱們局的二級單位現有班子裡七名到十一名的各種情況都有。四名算是最少的了。有同志認為四名實在是少了點，而且這四名同志是雙數，不利於集體決策，同時這四名同志裡還有以為病假的。據保衛處反應的情況，海中金同志病情大為好轉，不日就能回到崗位上。現在有同志提出需要考慮把保衛處班子補齊了」。
章夕韻介紹了一下基本情況之後。就不發表意見了，等什麼呢？等老大說話表態呢。企業裡。老大的權力可比市政系統黨委書記大多了。
黨委領導體制奉行的是民主集中制，民主集中。顧名思義，先民主，後集中，但是這個集中也要考慮大多數的意見，把大多數的人訴求通過一種合理方案表示出來，那才是民主集中呢。
在企業裡，奉行的是廠長經理負責制，廠長對企業的經營活動負全責，既然是人家負全責，責任也會相應的產生權利，這世界上沒有任何無權利的義務，餓沒有任何無義務的隨心所欲的權力，權責對等嘛！。
趙明武雙手捧著水杯刺溜刺溜的喝了幾口水之後，做足了姿態，這才慢悠悠的抬起頭，環視一圈，看到了章夕韻嫻靜淡雅的神情，看到了基建事業部分管副局長趙鳳城滿含慍怒的臉，看到了彭希中苦大仇深的模樣，看到了列席會議的人事處長莫勃興極其輕蔑的表情中夾雜的躍躍欲試的幾分神態，環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老彭身上，慢聲拉語的道：「既然是保衛處的事兒，希中同志，說說你的看法吧」。
彭希中揚了揚手裡夾著的煙卷，聲若洪鐘：「是該考慮考慮了，年底了，盜油案件高發期要到來了，盡快配齊保衛處班子，有利於提高戰鬥力」。
老彭五十大幾的人了，雖然眼看三年兩年就到點退二線了，但中氣還是那麼十足，這得益於老彭的潔身自好，常年堅持在下邊隊所蹲點鍛煉，這一點是其他幾位養尊處優的副局長比不了的。
老彭這個態度，無疑讓某些人鬆了一口氣，最起碼老彭不頂著就好辦，同時也讓人嗅出了一絲別的味道，是不是江風那小子太狂妄了，連老彭都討厭他了？。
一提起江風，趙鳳城心裡是恨的壓根兒癢癢，那晚的事兒他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忘記的，他給江風打電話，讓江風放了被扣押的孫常和，或許是說話沖了點，罵了幾句混賬東西之類的，也趕上江風喝多了，結果江風罵回來了。
這一下，鬧的上上下下所有的中高層都傳遍了，小趙局長想從保衛處撈人，結果沒撈出來還不算，卻被保衛處那位過江龍罵了個狗血噴頭，一下子，趙鳳城就成了笑柄。
為什麼趙鳳城叫小趙局長呢？其實他歲數不小了，也五十歲的人了，但是相對於一樣姓趙的一把手趙明武這位老趙來說，他這個副局長就只能是陪襯的小趙。
這就好比北洋袁大頭的時候，段芝貴那也是一時人物，拜鎮安上將軍,封一等公,督理東三省軍務兼奉天巡閱使，叫一聲大帥實在不為過，卻被人送外號「小段」。這樣的人物都只是小段，那「老段」該是何等人物啊？。
老段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族侄。卻是比他大大有名，乃是北洋之虎，皖系靈魂人物，有「三造共和」之稱的北洋總*理段祺瑞。
按理說段芝貴應該是老段，他侄子段祺瑞才是小段嘛，實際情況恰恰相反，在侄子面前，段芝貴只能委委屈屈的當個「小段」。
小趙局長神情微微放鬆，心說看來今天藉機摻點沙子，治理治理那小子，應該大有希望啊。
套用江風處理保衛一科問題的時候說過的一句話「你也是當領導的人，如果我今天不處理你，那我往後怎麼服眾？你就認命吧」。
小趙局長也是這個意思，你就認命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