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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66節 京中大審(8) 文 / 嵩山坳

    其時外間已經聽到消息,一片嗡嗡嘈雜之聲,都是興奮的神.有的覺得不可思議,有的誇耀魏振魁的本事,有的為楊乃武和小白菜興奮,有的大罵劉錫彤,有的歌頌朝廷聖明,有是讚揚刑部官員;而一致關切的,則是此案如何結束。

    眼見秩序有不能維持之勢,不得不囑咐兩縣派來的差役上前彈壓,先是大聲呼喝,「別出聲!別出聲!」繼而又用長長的鞭子向出聲的人群頭上揮舞了幾下,頓時鴉雀無聲了。

    已經到了下午,眼見天黑在即,要趕緊結束退堂,這一天重在檢驗,雖然已經有了結果,但還有手續:順天府所有的仵作、以及一干人證,包括餘杭縣的仵作沈祥和楊、葛兩家的親屬,都要一一問明,對檢驗結果『骨白無毒,的結論有沒有異議?

    這是不消問的,連沈祥也俯首無言,於是具結,宣佈退堂。這時暮色已現,刑部眾人先套車回家,留下司官收拾殘局,直到天色黑透,方告竣事。

    「總算有了結果。」剛毅累得精疲力竭,「這一下可以輕鬆幾天了。」

    「也未必。」翁曾桂攔住他的興頭,「檢驗雖然有了結果,棘手之事,方興未艾啊。」

    剛毅為之愕然,「怎麼呢?」

    「你想,這一案要牽扯多少人?」

    「我知道,咱們是按律擬罪,不管巡撫、學政,公事公辦。」

    翁曾桂為之哂笑,「好,子良兄,你試試看?」

    剛毅聽他這樣說話,不免賭氣。

    第二天一早到衙門,擬了一個奏稿,約上翁曾桂抱牘上堂,要求判

    紹祺看看奏稿除了劉錫彤革職之外,其他如楊昌浚、胡瑞瀾、陳魯、邊葆誠幾個全部援引雍正二年的律例,全部革職查辦。

    紹祺是個糊塗蟲,這幾天的時候寶多次約請他過府,要求他從中多方照拂,最起碼也要將劉錫彤的罪名擬得輕一些,但紹祺這個人既無見事通明之才,又無巧為敷衍之術,只得含含糊糊的說道,「再看看再看看,反正案子不也快結了嗎?」

    剛毅大為不滿,但又無可奈何。只得等幾天再說。

    這時候,出了一樁事,河南巡撫裕祿改調山東,他是湖北巡撫崇綸之子,著名的不通的翰林,讀《史記=封禪》茫然莫辯,以為天。

    督撫調動,照例要請旨陛見以便請訓,他到京之時,正好趕上海會寺的一場盛舉,他本來就對刑部干預此案不滿,認為這是刑部過於侵犯督撫的權責,此時得知復驗的結果,越發生氣了。

    「這簡直是胡鬧!」他在朝房裡扯開大嗓門吼叫連連,「人死了三年,毒早就消了,骨頭自然發白這哪裡是可以案情的虛實?」

    他這樣說話,雖然不恭,但終究是一家之言,紹祺還可以不理他,但兩湖的朝士群來相合,因為這一案中楊昌浚和胡瑞瀾分別是湖南、湖北人。兩湖大同鄉,正在想辦法救這兩個人而不得,有了裕祿的話,正中下懷,醞釀著要上折子參刑部官員。

    紹祺很緊張,很害怕,有一天應酬遇見裕祿,想做個解釋,哪知根本不容他開口,裕祿盛氣凌人的說道,「你種案子怎麼翻得?你真糊塗!照這樣下去,外官還做得嗎?」

    紹祺這才知道,此案平反,得罪了所有的督撫,越發恐懼,回到部裡,找來浙江司的司官,「這一案,旨在平反冤獄,楊乃武、葛畢氏既然已經昭雪,就適可而止?」

    翁曾桂沉吟不語,剛毅卻率直問道,「怎麼叫適可而止?」

    「意思是,不可牽涉太多。」

    「是。」剛毅故意這樣說,「案外之人一個不牽累;案內之人一個逃不掉!」

    紹祺給他的話說得很困惑:楊昌浚和胡瑞瀾算不算案外人呢?他使勁眨著眼睛,分辨不清剛毅的話到底是何意。

    剛毅卻不理這些,力主依律定罪,不必有任何顧忌;而翁曾桂卻從他叔叔翁同那裡獲得了很多瞭解,這一案已經不是純然的平反冤獄,不過刑名上的一件案子而已。已經牽涉到大局了!

    首先是兩湖對江浙之爭,這兩省都是用兵東瀛協餉之地,份量極重;但彼此側重不同。浙江主要是協餉北路軍;兩湖則是協餉南路軍。

    南路軍的動作很快,而且進展順利,李鴻章更是在三原城中大發其財,朝廷一再降旨恩賞,兩湖官員與有榮焉的感受之下,走出去都似乎神氣很多。

    浙江的情況就困難一點,胡大毛為人忠直,不大會弄這些竭澤而漁的動作,全要靠浙江支應;所以楊昌浚的怨氣也很大。他和裕祿私交很好,後者也是幫辦差事的一省之長,兩個人說起做督撫的難處,更是詢謀僉同。

    這樣一來,很多京官就有些不安了,因為督撫權重,則小民受苦,裕祿這樣說話,如果不稍微制他一制,百姓更無陳情的餘地,所以那個叫邊寶泉的又擬了一個奏折,特意請他的姻親,叫王昕的江南道御史bp,呈遞了上去。

    這樣做有兩個原因,第一是他已經上過一次很嚴厲的折子,賡續再上,會給人他和什麼人過不去的印象;第二,王昕是蘇州人,由他出面,多少可以表示,這是在裁抑督撫的權利,是直隸言官的公意,料想裕祿必將有所收斂。

    邊寶泉是京中清流鍵筆,文字非常狠辣,這篇奏折一開始就說,「臣愚,以為欺罔為人臣極罪,紀綱為馭下之大權;我皇上明罰敕法,所以反覆求者,正欲伸天下,垂炯戒於將來,不止為葛畢氏一案,雪冤理妄已也。「

    接下來,筆鋒就針對楊昌浚和胡瑞瀾了,他說,「伏查此案,奉旨飭交撫臣詳核於前,欽派學臣複審於後·宜如何悉心研鞫,以副委任?萬不料徇情枉法,罔上行私,顛倒是非·至於此極!現經刑部勘驗,葛品蓮委系因病身死,則其原定招供證據,盡屬捏造,不問可知。夫借一因病身死之人,羅織無辜,鍛煉成獄·逼認凌遲重典,在劉錫彤固罪無可逭,獨不解楊昌浚、胡瑞瀾身為大臣,疊奉嚴旨,何忍朋比而此也?」

    皇帝燈下越看心中越是喜歡!邊寶泉真是懂事,知道自己要下重手處置一干人,便上了這樣一道奏折?再往下看去·分論楊昌浚和胡瑞瀾二人的罪狀,看起來是對胡瑞瀾責備較嚴,其實是聳動聽聞·還是對楊昌浚的指責來得厲害。

    指責胡瑞瀾是心術不端,「胡瑞瀾承審此案,嚴審逼供,唯恐翻異,已屬乖謬,而其前後複審各這篇,復敢枉易負氣,剛愎怙終!謂『現審與初供雖有歧義,無關罪名出入,並請飭下各省·著為律令,,是明知此案,盡屬子虛,飾詞狡辯,淆惑聖聽,其心尤不可問!」

    而指責楊昌浚則是目無朝廷·正是意在裁抑封疆大吏的主旨所在,「楊昌浚於刑部奉旨行提人證,竟公然斥言『應以正犯確供為憑,紛紛提解,徒滋拖累,!是直謂刑部不應請提,我皇上不應允准,此其心中尚有朝廷乎?」

    這樣的文字出現的參劾的奏折中,便已經把楊昌浚幾次放言無忌上升到了藐視朝廷,有不臣之心的程度上,皇帝自然知道,邊寶泉的這篇奏折有一些聳動聽聞,楊昌浚或者狂妄,但絕不敢有不臣之念!

    不過自己一力要重辦楊乃武一案,也不是為了這屈枉的浙江生員——一個楊乃武和小白菜的死活濟得什麼?掩卷長思,皇帝覺得這件事進展到現在的地步,也到了該收官的時候了。

    第二天一早,軍機處進見,皇帝正式問起此案。奕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照例,一二品大員應得處分,要請旨辦理,不過,處分根據罪名而來;失入固然不可,失出亦非所宜。此案觀瞻所繫,務必斟酌至當,宗旨定下來,方可奏擬。」

    皇帝不理他,轉問朱光第,「你說呢?」

    「臣以為,還是應該就事論事,不涉其他。」

    皇帝這樣說道,「就事論事自然是穩妥之法,但你們想想,如同楊昌浚、胡瑞瀾兩個,為葉楊氏和楊詹氏兩次入京呈控,不提你們如何,就是朕,也曾兩次降旨,欽命浙江上下認真研鞫,務求一舉釋百姓、朝臣之疑,最後的結果怎麼樣呢?還不是鬧得滿城風雨,天下皆知?」

    他的語氣一片冰冷的說道,「僅從這一層而言,楊、胡兩個欺罔之罪,就斷不可輕易饒過!」

    奕面色一變,若是這樣論罪的話,哪裡還有這兩個人的活命?偷偷瞄一眼肅順,鼻觀口,口觀心,站在那裡如木雕泥塑的一般,倒似乎對皇帝的話毫不意外?這一下他知道,這君臣兩個一定有過奏答了!

    只聽皇帝繼續說道,「朕臨朝三十年,爾等也是隨侍多年的老臣子,你們說說,我大清朝可有如楊昌浚這般肆行無忌,不將朝廷、不把朕煌煌上諭放在眼裡的亂臣賊子?」

    奕幾個目瞪口呆,正在遲疑該說點什麼的時候,肅順忽然上前一步,「皇上乃天下之主,四海同欽;楊昌浚、胡瑞瀾等妄行不法,屢次對抗聖命,這樣的逆臣,皇上何必為其動了怒氣,左右有朝章法典,按律治罪便是了。

    「還有,那個裕祿,也不能輕易饒過!說什麼此案一翻,外官不可為?簡直是狂妄至極,像這樣的混賬奴才,有一個朕就殺一個,笑話!只要一心為民,公道自在人心,什麼叫外官不可為?他不是說『不可為,嗎?就讓他到刑部詔獄中呆著去,讓他好好涼快涼快!朕就不相信,少了他一個張屠戶,就要吃帶毛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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