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126節 兵部議軍(2) 文 / 嵩山坳
第126節兵部議軍(2)
若是問及戰略之事,眾所周知,兵部最大的長才就是劉銘傳和許庚身兩個。前者是行伍出身,受華爾訓教多年,又有實戰經驗;而許庚身則是天生喜歡,他又是用心極專的性子,一事不通,便要弄得個清楚明白方才罷休,因此,提及此等事,這兩個人最有發言權。
「以北路而言,不外乎分作東南、正南兩途;請容臣為皇上析之。從山形縣向正南,依次是福島縣、櫪木縣、東京都。這種戰法可收最快速解決敵人之效,一旦能如作戰計劃展開,則可迅速瓦解日軍軍心——首都丟失,百姓惶悚;但不利之處在於,一旦如斯行事,則東瀛國內勤王之兵四起,於深入之我方,漸成合圍之勢,再若是加以我軍後援遲遲不能至,前軍又攻不能克,據不能守,便有全軍盡沒之危殆。」
「而若是行以東南為前進之徒,所經之地分別是新瀉、群馬、琦玉、東京都。這樣的路線雖一時無速成之利,但勝在穩妥二字,且給日方以從容佈置之機,沿途席捲而下,能更加大量的消滅敵軍。最後到達東京都時,只怕北路的日軍,也都已經給消滅的七七八八了;於我軍對東京都展開最後的攻防作戰,較為有利。」
「那不利的呢?」
「不利之處在於,戰線太長,費時太久,而軍中的傷亡怕亦會很多。」
皇帝沉吟片刻,並不表態,轉頭問許庚身,「南路的情況呢?」
「南路戰事進展,臣想,也可分作兩途。不過進兵之道,卻只有一條。」
「嗯?你這是什麼話?怎麼叫兩途、一條的?」
許庚身一笑,「所謂兩途,是戰守二字;所謂一條,便是進兵之道爾。」
皇帝也為他的話逗笑了,舒服的在一邊落座,翹起二郎腿,「認真說說。」
「是。」許庚身說道,「臣以為,南路軍當以阪神為最終目的地,此處是日方斷然不容有失之地,一旦戰事打響,必定是你死我活之所。日後為我軍所佔據,更加是日方一心要奪回之地。故而臣想,就讓南路軍在阪神紮下根去,用以消耗日軍有生,為北路軍創造最有利的條件!」
許庚身的這個建議非常大膽,讓李鴻章的部隊佔據兵庫縣之後,不再向前推進,就把神戶當做一台巨大的絞肉機,盡可能多的消滅日軍有生力量,這並非不能做到,但問題有二。第一,日本人會不會按照己方的設計行動?要是他們在付出一定的傷亡之後,甘願捨棄神戶,又當如何?第二,李鴻章為人尖刻而野心極大,讓他就這樣放棄一個攻剋日本首都的機會,這番口舌官司可有的打了!一念至此,他也不自覺的苦笑起來。
「嗯,你接著說,接著說。」
「皇上,臣一直在想,北路還好,南路則距離東京都太過遙遠,一路攻擊過去,消耗時日之外,更會折損兵源,倒不如派人再領一軍,從中路出擊,配合北路之軍,直搗黃龍!」
「你是說,再分派一支中路軍?」皇帝問道,「那,從何處進擊呢?」
「從伊良湖水道進伊勢灣,在愛知縣登陸,或者從駿河灣殺進去,在伊豆半島登陸。」
伊豆半島的名字在皇帝聽起來很覺得耳熟,起身到牆上懸掛的地圖前看了看,很快找到了目標,嘴角含笑的向許庚身點點頭:伊豆半島或者不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提及富士山、箱根,想來很多人就會清楚了。這兩處地方,就是和伊豆半島同屬的靜岡縣境內。從這裡發起攻擊的話,效果是極為顯著的,同樣,面臨的危險也會非常非常之大!
原因無他,靜岡縣距離東京太近了!他是緊鄰神奈川縣,也就是東京都所在地的一處地方,就如同山東之餘直隸省的地理位置一樣。算得上的國家根本,是日方斷然不容有失的。根據大清方面掌握的信息,日軍在靜岡縣和神奈川縣共安排的是日本第一、第二師團和超過十萬之眾的警用部隊、屯田兵部隊,絕對是前進路上一塊最大的絆腳石!
這樣的事情他知道,兵部諸員也知道,許庚身又是言不輕發的性子,既然說這樣的話,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果然,和皇上亮晶晶的眸子一經碰觸,他不露痕跡的避讓開去,「正是因為日本人囤積重兵,我方更要迎難而上,一則可以消滅日軍;二來更可以大大的打擊日軍銳氣——也好讓他們知道,我大清兵士的戰力如何!」
「消滅敵軍?日軍駐防此地的士兵在十萬以上,我方處於攻勢,要派多少人過海作戰,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許庚身一笑,對載澦的話根本不放在心上似的,「其實不必過多,照臣的估計,只要有三萬士兵就足矣在此處站穩腳跟。何也?我方攻擊重點不在靜岡縣,最起碼,先期的作戰目的不在此處,而是在小小的伊豆半島,人太多了,反而施展不開,倒不如盡選精兵,落足島上,等站住腳跟,第二批兵士到來之後,再徐徐展開作戰。」
「……這樣一來的話,日軍不知我軍企圖如何,島上有我軍駐守,憑我大清綠營的戰力,彼此攻守易位,日本人想奪回該島,非付出十倍於我的傷亡不可!時間拖得越久,日軍便會越發心慌神亂,想捨不可,欲奪更加不能,這伊豆半島,便如一顆釘子,楔死在日本人心口上,只等時機到來,便可出兵進擊;即便一時難以奏效,也可以在北路軍進兵之際,穿插日軍身後,助友軍一臂之力,收事半功倍之效!」
朱洪章等人都為許庚身的話說得動了心,眼睛望著一國至尊,「此事啊,你日後擬一個折子上來,朕和軍機處幾個人看看再說。眼下嘛,還不必急於一時。朕想,對日作戰,也不是那麼快就能結束的。嗯?」
「是。」許庚身獻計得售,高高興興的答應下來。
「朱洪章,你剛剛從前敵回來,軍中士卒士氣如何?每天飲食用度,可還能夠支應嗎?」
「一切正如皇上所料。戰士們群情激昂,都想著早一天上陣殺敵,為皇上效犬馬之勞呢!」朱洪章馬屁滔滔不絕,左右皇帝也是不知道的嘛!更何況,自己的話也不能算是撒謊,「至於軍中用度,以臣觀之,尚可支應旬月時日。」
「缺失之物主要是武器彈藥還是什麼?」
「主要是彈藥、醫藥和飲食之物。」
皇帝一愣,前兩者他還能想得到,怎麼士兵們連食物都開始短缺了嗎?「回皇上話,這其中有一個緣故:兵士大多的大肚漢,有時候甚至還要分出一些給當地無所依靠的百姓,因此,軍糧消耗,最為嚴重。」
「此事斷不能行。」皇帝大聲說道,看他大發脾氣,眾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朱洪章更是股慄,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軍糧是只能給綠營士兵吃的,沒的給了日本人,這算什麼?難道要朕為日本天皇撫養百姓嗎?立刻降旨,此事作為永例,絕對不准再做下去,不但如此,要讓日本人都動起來,留他們一條性命不是可憐他們,而是要他們給我們幹活勞動的。從下個月開始,運輸過海的軍糧一律減去三分之一,以每一個月減量三分之一進行,三個月後,糧食問題,就由駐日綠營完全自籌解決。」
「皇上,日本產糧省遠不及我大清之多,況且還有那麼多百姓,若是軍中少了糧米的話……」
皇帝獰笑著撇撇嘴,「把朕的這番旨意告訴李鴻章、胡氏兄弟幾個,他們腦子這麼好,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
朱洪章看著他的笑容,心中一寒。這會兒他已經猜出皇帝心中想的是什麼了——糧食不會就此增加,而要保證士兵的吃飯,自然的,日本百姓也就不能顧及了。或者活活餓死,或者為了一口果腹之物自相殘殺,……想不到,這位主子平日裡溫文爾雅,對待日本人的心思竟然如此狠毒?
皇帝抬起頭,吩咐一聲,「都出去吧,朕和朱洪章、奕山兩個還有話說。」
載澦幾個魚貫而出,暖閣中只有君臣三人,「奕山,過幾天你到直隸,隨同兵船過海,接掌胡大毛的差事,他是武將,打仗還行,統領十數萬兵卒非是能才。沒有朝廷的人在那裡,可是不行的。」
奕山恭恭敬敬的答應下來,「主子,奴才這一次去,主子可有什麼錦囊妙計賞賜?奴才日後做事,也好有一個依歸?」
「你當朕是諸葛亮嗎?還錦囊妙計?」皇帝和朱洪章都笑了起來,「若是妙計嘛,沒有,即便有也不給你,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仗是用不到你親自去打的,你所要負責的只是兵士的飲食用度;總之一句話,要讓戰士們在前線廝殺而後顧無憂。至於其他的,自己想辦法。」
奕山福至心靈,忽然跪倒,「皇上,奴才有不情之請,在此請主子的旨意。」
「是什麼?」
「這是經由朱大人的話給奴才提醒才想到的,日本糧米生產遠不及我大清,我方士兵有時候會為糧米之事發愁,日本人就不會嗎?眼見各處都在打仗,百姓好生惡死,自然都要往安穩之處以求藏身,日本人怕有很多要逃到東京去,這樣一來的話,難道日本人就不會缺糧了嗎?」
奕山的話讓二人同時驚訝,「有道理,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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