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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17節 再戰福山(1) 文 / 嵩山坳

    第117節再戰福山(1)

    肅順想要請托的人正是驚羽。二十餘年來,她一直是伺候皇上飲食起居,一動一臥無不關注,在皇帝面前也是榮寵不衰,若是能夠給得到她的幫助,想來將此事大事化小當不會是難事。

    驚羽也覺得此事有一些小題大做了,幾次想在皇上面前為楊全仁說幾句話,但看著他扳起了臉龐,話到嘴邊,每每又吞了回去;不但是她,主審這一次欽命案子的刑部尚書剛毅也有些不以為然,「不過是遭店中的夥計冷遇,難道就要殺人嗎?此事不妥。」

    「話不是這麼說,皇上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而且這一次又發了這麼大的火,我看,還是順應聖意的好。」

    「不行,」剛毅斷然搖頭,「此為非刑,皇上要是一定要殺的話,逕自降旨好了;本部不能屈法而行。」

    刑部上下知道剛毅的性情,他是刑部所謂的八大聖人之一,律法精通,鐵面不阿,其實,不但是他認為這件事皇帝的處置過於粗暴,就連朱光第也多有他辭,幾次在皇帝問及案子的處置上時,他總是含糊以對,意圖將此事矇混過去。

    但皇帝終於不肯放過,在軍機處叫起的時候,再度問及此事,「刑部做事如此疲沓,朱光第,你怎麼說?」

    「皇上,臣以為,全聚德店中下人言語辱及聖躬一案中,楊全仁只有疏於管束之罪,按我大清刑律,當判三年流刑。」

    「混賬話!什麼叫疏於管教?」皇帝左右搜尋了一下,當時在他身邊的臣下如今一個也不在殿中,也無人可以為自己做一番佐證,「你沒聽見朕數日之前給你的旨意?楊全仁為富不仁,縱容店中夥計辱謗朕躬,如此大罪,你居然和朕說什麼管束不力?」

    朱光第心中暗想,皇帝分明是在胡攪蠻纏,亂入人罪,以一己之私,行殺伐決斷之實。他也是戇直的脾氣,把頭上的大帽子取下來,跪倒在御案下,「臣奉旨久掌秋曹,皇上若是執意行以非刑,斷斷不敢奉詔!」

    「混賬!」皇帝勃然大怒,「朱光第,你是在威脅朕嗎?」

    「臣不敢。臣受皇上十餘年信重之恩,心中最是崇敬聖主,豈敢有半點不敬、脅迫之想?只是,皇上,若是惡法為一人而開,後世子孫有樣學樣,豈不使皇上當年所說的話付諸東流?臣……」

    皇帝氣得一個勁的翻白眼兒,但又給朱光第的話頂得一句答對也說不上來。誠然自己當年是說過,例不可因一人而開,想不到今天倒給他拿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他恨恨的一擺手,管自進殿去了。

    眾人面面相覷,好笑之外,更佩服朱光第的這番犯言直諫的勇氣。只不過,這件事不能就這樣放著,總得拿出個解決之道吧?

    為了朱光第直言不諱,皇帝表面大發雷霆,實際上在心中卻很覺得滿意,這種君子正色立朝之風,十餘年間已經不見廟堂了!更多的人都是唯唯諾諾的領旨辦事,根本不會想一想,自己的話是不是有未盡之處,僅從這一點而言,朱光第不但不能貶斥,反而要大大的嘉賞!旁人不明其中,白白為他擔了半天心。

    等到軍機處灰頭喪臉的轉回直廬,六福一步跨進,站在門口一聲長喏,「有旨,朱光第接旨。」

    朱光第還不及坐下,趕忙又奔了出來,恭恭敬敬的請了聖安,跪在地上,雙手撐住身體,「軍機大臣朱光第……」六福只說了幾個字,故意停頓了一下,低頭看看,朱光第趴伏在地上一動不動,讓他這番做作全落到了空處,除了暗罵一聲『老傢伙』之外,心中也有幾分佩服,當下不再戲耍,「……入值以來,勤勉奉上,而秉性戇直,執法清明。著賞加他一級,食雙俸。欽此!」

    若說朱光第一點不害怕未必是實,但自幼飽讀詩書,養成了君子不苟的習性,自問寵辱不驚其心,但等六福念完,還是不自覺的楞了一下,「還有,著朱光第、肅順到三希堂見駕。欽此。」

    「臣領旨,謝恩。」朱光第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碰頭領旨。

    兩個人彎著腰進到三希堂,因為這裡放有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王獻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遠帖》,故而得名,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層涵義,即「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

    三希堂的面積小到離奇,不過三五平米,半間屋子是一張方炕,皇帝居於炕東端的半圓形寶座上,正在低頭看折子,屋內除了一個驚羽,再無旁人。「臣恭請皇上聖安。」

    「刑部那邊,你等一會兒去傳朕的旨意,就按部中所擬的罪名吧,不必加重。」他放下折子,苦笑著歎了口氣,「朱光第,你是飽學之士,朕問你,自古以來,做天子的不下數以百計,像朕這樣,做到沒滋沒味,成天給你們這些臣下頂撞的,可有幾人?」

    聽他說得委屈,肅順。暗暗好笑,朱光第卻正色答說,「正是為了有皇上善納忠言,虛聽己過,才有今日我大清威加海內,四方臣服之景。皇上若說為臣等頂撞,請恕臣大膽說一句:像皇上這般,成就天人之道,使海內昇平,萬民景從的聖主,史上又有幾人?」

    皇帝為他這番話說得飄飄欲仙,「人言朱光第為人忠懇,辦事坦誠,惜乎言語無趣,今日一見,可知是謬言!這份諛辭滔滔,便是肅順也不在以下呢!肅順,你聽見了嗎?你說,朕說得對不對?」

    「是,奴才都聽見了。」肅順說道,「奴才卻以為,朱大人性情忠直,所言實為心聲,並非逢迎。」

    「行啦,你們兩個也不必在朕面前說這樣的話——楊全仁免去死罪,但活罪不能逃!讓他把歷年所得盡數捐出,以為國用。」

    「是。」朱光第心知皇帝又在藉機斂財,但能夠掙得這樣一個結果足以面對天下,至於傷一些財物,不在話下,當下碰頭領旨,答應下來。

    「皇上,奴才還有件事,全聚德的京中名店,乃至有四海往來賓客,只為一饜所欲。奴才請皇上的旨意,這家店,可還能容它在京中開下去?」

    「這件事啊,朕再想一想,但即便准許他重新開店,也要認真徹底的管束一番!朕知道你也是他店中常客,卻睜目如盲,到處都是一些頭戴國家名器的官員堂然而入,你就沒看見?」

    「是,是是。」肅順立刻碰頭,「都是奴才監察不利,請皇上恕罪。此間事了,奴才一定派人多方巡視,斷不會再讓此情此景再在京中上演。」

    「不但是全聚德,京中所有的酒樓、茶肆,都要嚴厲懲處。再發現一個,不管是部院大臣還是王公耆宿,一概貶為白身!其身不正的東西!」

    揮退了兩個人,三希堂中恢復了剛才的寧靜,皇帝手托折本,懶洋洋的靠在抱枕上,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問道,「驚羽?」

    「驚羽在。」

    「這旬日以來,你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和朕說?」

    驚羽嚇了一跳,慌忙前行兩步,屈身跪倒,「是!驚羽有事,但始終不敢開口。」

    「是肅順托你的吧?」他問道,看驚羽嚇得以頭觸地,簌簌發抖的樣子,心中一軟,「朕知道你的性情綿軟,為人赤誠,又不會像六福、楊三之流那樣,為求私利,不論是什麼人的孝敬都敢入手。所以這些年來,一直留你在身邊,但正是因為如此,朕不想壞了你我數十年的情分——這種事,你以後少摻和。懂嗎?」

    「懂,懂!驚羽都記住了。」

    「你也不必害怕,可能在你看來,楊全仁一事也實在是有可憫之道,所以才答應下來的,是不是?」皇帝不等她回答,管自說道,「驚羽,你和我情分不比常人,朕一直在想,等有了那一天,朕總要先安排你個退步無憂才是。但唯一的前提,就是你不可干預朝事。記住了,嗯?」

    幾句話嚇得驚羽無可如何,一個勁的碰頭如搗蒜,「行了,你下去吧,朕還得看折子呢。」

    八月初六日,來自雲、桂、滇、黔四省的綠營士兵在福山港下海登岸,這一次領兵前來的是項名達、單朝詔、游大琛、陳耀庚四位總兵官,兵士一共是70,320人,和前往北路支援作戰的兵士全部由商船、民船運輸不同,因為胡小毛統兵在福山城下大敗虧輸,這一次朝廷將南北洋海軍能夠開動的炮艦一股腦的全部派了出來,剩餘之數,則是由商船組成運輸隊。

    廣西、越南兩地組成的士兵在福山城外死傷慘重,能夠隨統帥安全撤出戰鬥的不足三千人,胡小毛從軍一生,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大敗仗!軍中有四個管帶,四十九名隊正陣亡,還有一個嚴廣儒下落不明,可以說,這持續了兩天的戰鬥,把胡小毛軍中所有的指揮官都報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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