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106節 軍中不和 文 / 嵩山坳
第106節軍中不和
前行到海邊,是一片熱鬧景象,新登岸的戰士瞪著新奇的眸子,掃視著異國的土地,似乎想要分辨出這裡和自己的祖國有什麼不同似的;各自的隊正、主官扯開嗓門大聲招呼,「集合,三營集合!第二小隊,都跑到哪裡去了?」
一些下身穿著褲子,上身只餘一件月白色的貼身小褂的是老兵,一派悠閒自得的神態,海中還有人在縱情嬉戲,大聲呼喝著。(,觀看本書最新更新)
張運蘭眼角餘光掃見朱洪章,嘿聲一笑,「大帥,弟兄們都苦了一個月了,這不,眼見新軍到來,卑職便……」
朱洪章一笑搖頭,「這也是對的,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嘛!」他說,「只是不該在兵士落船之地,給同袍看見了,難免心生疑惑:來這裡是打仗來呢?還是享受來呢?」
「是,卑職這就派人去告訴他們,遠遠的避開去。」張運蘭心中對朱洪章的話不以為然,就是為了打過仗,受過傷,吃過苦,才讓弟兄們放鬆一下,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作甚?還不是你朱某人想立威?「老吉,去,告訴弟兄們,都滾遠點!沒點眼力價兒的東西!」
朱洪章明知道張運蘭的話是在指桑罵槐,也不好多說什麼。在張運蘭的部曲看來,他們都是有功之臣,而自己……,聽身後有腳步聲、喘息聲和斥責聲響做一團,轉頭看去,是一群上身**,頭髮剃得光光的男子在幾個手持步槍的清軍士兵看守下向海灘行來,每兩個人負責一輛大車,看樣子,這就是為張運蘭俘虜的日本百姓的士兵了。
領隊的是清軍一個隊正,不緊不慢的跟在隊列的身後,等日本人進入到沙灘範圍,這些人不再前進,而是站在陰涼處,各自三三兩兩的聊天說話,用眼睛盯著開始把放滿在海灘前的物資一點一點搬上大車,隨即啟程,循來路又向城中歸去。「張軍門,這就是日本人嗎?」
「是。卑職想,他們閒著也是閒著,左右還得白白管飯,倒不如就此利用起來,也好為我軍提供一些便利——日本人聽話得很,用起來,也很方便呢。」
「我看他們瘦骨嶙峋的,還是不好太讓他們辛苦了。」
「這一節,請大帥放心,日本人能吃能幹,您以為他們是餓得這麼瘦嗎?其實,都是勞累所致,這些人的力氣,反倒比以前大得多了呢。&*.t最快更新**」張運蘭解釋道,「這可不是卑職說的,是我問過日本百姓,他們自己說的。」
越來越多剛才完成第一次運輸作業的日本人重又推著車回到海灘,像辛勤的工蟻一般,把羅列堆積如山般的物資一點一點裝上大車,然後兩個人一道,費力的推起大車,向城中指定地點集結。這絕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從他們走過自己身邊時粗重的喘息聲和順著光裸的身體曲線上大顆大顆滑落的汗水就能夠清晰得見。
朱洪章琢磨了一會兒,雖然覺得張運蘭對日本人的奴役有一些殘酷,但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這樣的事情總是要人做的,不讓日本人做,難道要清軍戰士做嗎?到時候累得渾身癱軟,還有什麼力量衝鋒作戰?這樣一想,也便無話可說了。「這周圍海面佈防之事,是由誰負責的?」
「周成周大人和馬文順。」吉爾爾托阿在一邊答道。
「就是那個蒙皇上賞賜雙龍寶星的馬文順?」
「是,正是此人。大人可要撥冗一見?」
「暫時不必了。」朱洪章說道,「晉軍和魯軍日前征戰辛苦,我想,這等輪防之事,還是不宜操勞太多——趙永豐,朱汝衡,你們兩個接替友軍,展開海岸灘涂地面的佈防;段士聰、吉年、劉函綱、李青選,你們幾個帶領部下,在城中各處擔任警戒,有任何情況,立刻向我和張軍門等諸位軍門回稟。」
「是!」
朱洪章回身一笑,「張軍門,您以為如何?」
命令都已經發佈完了,還談什麼『以為如何』?顯見是托詞!張運蘭嘿聲一笑,「大帥安排得妥當之極,卑職佩服。」
周圍隨侍各自主官的營中管帶都看出了二人之間的不睦,按照彼此從屬而言,雙方並無搭界處,朱洪章統領的部隊大多是關外綠營組成,但他是兵部侍郎,加尚書銜的北路軍統帥,張運蘭也要受他的節制;不過因為有戰功在身,張運蘭又是心高氣傲的性子,可以說,眼睛裡除了皇帝,也就是一個肅順而已,其他任何人都不放在心上,這一次鶴岡府戰鬥更是有功之將,兩下裡要是鬧起爭端,怕是於大局大大的不利!
杜鑫遠和吉爾托阿各自使了個眼色,「大帥、軍門,海邊終究天氣炎熱,不如請大帥到寺中說話吧?那裡地處陰涼,可供列位大人休憩。」
張運蘭點點頭,「老杜,老吉,你們兩個先陪著大帥前往寺中休息,我一會兒就到。」
望著朱洪章一行人走遠,張運蘭胸中的怒火怎麼也克制不住了,「王八蛋,充什麼了不起?要不是我張某人的弟兄浴血廝殺,也輪得到你來鶴岡府指手畫腳?不識抬舉的東西!可惡!」
「軍門,這又何必?煥帥是皇上欽點的北路軍統帥,大人還是不宜太過得罪他的為好啊?」
「放屁!」張文明的話如同火上加油,激得他更是暴怒欲狂,「你們都看見了?朱洪章一來,就先把我的人都換掉,這算是什麼?搶功勞嗎?不要臉!」
他是這樣的態度,就不必談了,部曲等人都覺得他是在無理取鬧,怎麼人家代替你輪防,就算是搶功勞呢?說起來,倒應該感謝朱洪章才是的嘛!
張運蘭看眾人不理他,恨恨的哼了一聲,命親兵帶過馬來,轉身上馬,「走,我們到城中去。」
「軍門,大帥還在寺中等著您呢?」
「讓他等著去!老子現在不願意見他。」張運蘭愣愣的拋下一句,揚起馬鞭,「哈!」縱馬飛馳而出。
杜鑫遠和吉爾托阿陪著朱洪章、胡大毛、程學啟、林文察一行人到了悟德寺,這裡的環境果然不是城中一團紛雜可比,到處林木叢生,曲徑清幽,在寺中休息了不足一盞茶的功夫,暑熱全消。
朱洪章明知道張運蘭對自己不滿,故作不知,和杜鑫遠幾個攀談良久,「這一次鶴岡府之戰,列位將軍奮勇廝殺,唯可憾者,便是老夫不曾親臨戰陣,一觀我大清將士神勇之資,想來真是慚愧啊!」
「大帥這樣說話,倒讓卑職等汗顏。鶴岡府小小之地,折損將士多名,說起來,這都是卑職等領軍無能之故,何堪煥帥錯勉?」
「是了,成軍門的傷情如何了?可要緊嗎?」
「不要緊。軍門已經由炮艦送回國內去了。」杜鑫遠說到這裡,眉頭緊皺,「煥帥,卑職有一件事,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說,說!杜將軍請說。」
「這一次用兵東瀛,軍中將士多有傷患,卻得不到及時醫治,眼見弟兄們傷痛哀嚎,卑職心裡真不是滋味,能不能請大帥行文皇上,多多派一些醫官過海來?」
「這樣的大事……,張軍門沒有上奏朝廷嗎?」
「上一次禮尚前來,卑職等和他說過,他說回京之後,即刻稟覆皇上,但這一次過海的,還是以兵員為主,所要的人,幾乎是一個也沒有來。」
「這樣啊?」朱洪章琢磨了一會兒,「還不必急,左右十九日之前,還有兩批軍士要落船登岸,到時候再看吧,要是還沒有醫官的話,本官親自上表朝廷,請皇上多多派人過來,你們以為可行否?」
「大帥言重了。」
朱洪章不置可否的一笑,轉而說道,「剛才我和張軍門說起,如今十數萬將士雲集鶴岡府,未免有後援不敷使用之弊,決定派遣一軍,到平田、朝日、騰島三地去,一則是尋找糧米;第二,也要把這三處地方,作為我軍前突陣地,為日後進攻山形縣首府而做準備。我想,就派李培謙、李登螭、李濂、傅文炳、武隆阿、秀坤、永明額、魯垂紳、胡稷、春英、昌伊蘇、李鳳和等十二人各自帶領所部,分頭前往該處,在六天之內,拿下所有三處攻擊目標。」
「大帥,平田三地敵軍人數雖然不多,但畢竟是初臨戰事,情勢不明,卑職想,以每四營為一處攻擊方向,怕有兵力不足之虞吧?」杜鑫遠在一邊說道,「不如也讓卑職隨同前往?」
平田等地的軍力佈置清軍已經從被俘的日軍部隊中瞭解清楚,城中只有少量的警用部隊和屯田兵駐守,根本不足以對付清軍的強大戰力,杜鑫遠這樣說,不過是擔心李培謙等人統領的步卒沒有戰鬥經驗,怕他們吃虧而已。朱洪章自然知道,眼下本來就存在著晉魯兩省的士兵瞧不起這些初來乍到者的情形,如何還能夠讓他們派兵參戰?要是那樣的話,自己帶領的這十餘萬關外綠營,就永遠也休想在同袍面前抬起頭來了!
「多謝杜將軍美意,不過我想,也該是讓他們知道知道真正的戰爭是怎麼回事了!」朱洪章笑著向杜鑫遠點點頭,謝過他的好意,「即便是負傷、戰死,也是身為軍人,保家衛國的本份!」
杜鑫遠聞絃歌知雅意,也不強求,笑著向周圍的眾將拱拱手,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