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62節 最長的一晝夜(11) 文 / 嵩山坳
第62節最長的一晝夜(11)
(這一節的文字會把日本陸軍的由來和主要兵役建制的情況做一番說明,文中所引用的,多是歷史資料,不過因為故事內容的需要,把時間進行了修改)
日軍這一次從縣治山形府、酒田、騰島、朝日、溫海五地以及鶴岡府自有的部隊,合計超過一萬三千大關。在這一萬三千人中,有一個旅團,兩個騎兵大隊,一個炮兵聯隊、一個輜重兵大隊還有一個工兵大隊;合計是6122人。
除了這些隸屬於第二鎮台師團的正規作戰部隊之外,還有專門從酒田徵調過來的屯田兵——這是日軍倣傚中國地方警備部隊創立的特殊組織,有必要解釋一下。
日本的陸軍分作四種,分別是常備軍,服役三年,在營維持平時兵力;第一後備軍,服役二年,每年回營集訓一次,戰時補充兵力;第二後備軍,服役二年,專心從事家業,全國總動員時的預備兵力;最後一個是國民軍,所有17—40歲的男子,全國總動員時負責內部守備。結束常備軍服役者,規定先編入第一後備軍,再編入第二後備軍。
到咸豐二十八年,中日戰起,日本對徵兵令也作了變更。將第一、第二後備役改稱為預備軍與後備軍,服役時間也各自延長到三年與四年。
咸豐二十三年(明治六年)的時候,日本陸軍部開拓次官黑田清隆向政府提出建議書,強調編練兼顧北方防備與開拓的屯田兵。到明治於七年六月,任命黑田為陸軍中將,同年十月又制訂了《屯田兵條例》。
屯田兵是作為憲兵使用的,使其站在軍事警察官的立場解決與外國人的糾紛,同時在有事之際,讓其作為士兵擔當防衛事務。明治八年在宮城、青森、酒田三縣,將士民198戶,男女共計965名組織起來,各自遷移到駐地的新築兵營內,這是首批屯田兵。
屯田兵以二百至二百四十戶作為一個兵村,組成一個中隊;二至四一個兵村組成一個大隊。這一次從酒田徵調而來的,就是屯田兵,總數超過7,000人。這些人的作戰經驗或者不及正規的整編師團,但常年受訓,能力同樣不容小覷。
從山形、酒田等地增援鶴岡府的日軍,本來是可以更早一點到達交戰區域的,不過因為鶴岡府鄰海而建,每年到了夏季雨水不斷,道路泥濘難行,而日軍所攜帶的炮車又從來都是份量沉重,經常是兩側的轱轆陷進泥裡,要十數人乃至數十人一起動手,把它搬抬出來,這樣一來,行軍速度自然大受影響。
等行進到距離城中心的府治大廳還有三公里處的時候,日軍停止腳步,開始進行短暫的休整,為最後一鼓作氣攻進城中心做準備;日軍士兵,特別是從山形縣縣治山形府趕到此處的士兵有903人,這些人長途奔襲,早已經累得不成人形,身上的軍服為雨水、汗水幾度打濕,又幾度被身體上的溫度蒸乾,衣領、袖口等處都是乾澀而磨得人皮膚火辣辣疼痛的鹽粒,真恨不得就此把衣服脫下來,找一個地方認真的洗的澡——那得是多麼舒服的一回事啊?
四條隆歌看看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天空中的一片烏雲遮蔽了十五明亮的月亮,大地更是漆黑一片,而為了達到隱蔽的作用,日軍更是不能點亮照明之物,幸好鶴岡府是自己的駐地,對於這裡的環境,小部分日軍都很熟悉,甚至可以閉著眼走路,陰暗的天色,還不會成為己方的障礙。
「等一會兒再向前推行一公里,命令高垣君佈置炮兵陣地。」
「是的,少將閣下。」作戰參謀點頭答應,轉身下去找炮兵聯隊聯隊長高垣潤一傳達命令去了。
四條隆歌舉起望遠鏡,向城中遙望著,清軍的陣地前,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在閃動,他看得出來,清軍正在佈置防禦戰線,但出現在視界中的清軍人數很少,更多的人還是隱藏在黑暗之中,「希望這一次的作戰能夠順利進行吧。」
他心中如是想著,「即便能夠在今天晚上的戰鬥中消滅了中國人又能如何?中國人的軍艦還停泊在城西之外的海面上,敵人大可以躲回到船上去,到那時,自己就只有望洋興歎了!真是搞不明白,怎麼海軍就會輸得這麼快,這麼急呢?真是一群蠢豬!」
「少將閣下,炮兵已經出發了。」剛才的參謀又轉了回來,「高垣君說,再有三十分鐘的時間,就可以完成部署。」
「我們過去吧,」四條隆歌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讓他和城寶君做好準備,炮擊停止,立刻進攻。」
「哈!」參謀雙手按在雙腿的外側,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禮,起身跟上幾步,又低聲說道,「閣下,不如先讓古門君代替……?」
「不需要。」
這一次,參謀不敢再勸,緊閉起嘴巴,快步跟上了主官的步伐。
九點三十六分,在炮擊進行了四十五分鐘之後,陸軍步兵開始前突,清軍的陣地前到處都是燃起的火頭,為他們的進軍提供了最好的指引,日軍第二鎮台第二旅團的第一步兵聯隊、一個工兵大隊再加上兩個來自酒田城的屯田兵大隊共計4129人端著步槍,開始沿城市中央主路和左側輔路向城中的清軍發起第一波次的進攻。
清軍的兩個重機槍營的320挺重機槍中,有近200挺都在日軍的第一輪炮擊中被摧毀殆盡,人員的傷亡雖不很嚴重,但很多機槍手在戰鬥開始的一瞬間才發現,自己手中竟然連一支槍都沒有,「我們……怎麼辦啊?」
「趴下!」趴在街上阻擊敵軍的同伴一把把同伴拉低,「找死嗎?」
「我們……我們沒有槍!」
「啊?」士兵在戰場上卻沒有槍,簡直比光著身子站在冬天的雪夜中更慘,除了重機槍營的士兵之外,其他人也都是人手一支槍,哪裡來的富裕給他們?「管帶?管帶?」老兵回身大喊,然後一推士兵的肩頭,「去,到管帶大人那裡去,看看他那裡有沒有?」
「哦,哦!」初上戰場,全無經驗的小兵甚至連最起碼的規避動作都忘記了,腰一伸,站了起來,身邊子彈啾啾飛過,總算他命大,沒有擊中,嚇得忙又蹲了下來,這一次記得了,貓著身子,一步一步挪開了戰場。
四營的一個姓于的隊正使勁聚起眼神,向寬闊的街對面望去,周圍太黑了,在這樣的條件下作戰,簡直就是受罪,他從腰間抽出一枚火榴彈,拉燃拋出去,轟然炸開,藉著爆炸的閃光,面前空空蕩蕩,根本連日本人的影子都沒有,剛才的子彈是從哪裡打來的呢?
他琢磨了一下,「小胡?小鄭?」
「是,於頭兒?」
「總這麼摸黑打不行,趁著這會兒日本人還沒上來,你們上前面去,看看能不能點起一堆火來?」
「是。」兩個年輕人答應一聲,「頭兒,拿什麼點火啊?」
「用木頭唄!日本人的房子都是木頭的,你們兩個人過去,把街邊的房子都給我點著了!」
「是!」胡、鄭二人領命而去,各自帶著幾名弟兄分左右而行,不一會兒的功夫,兩側的民居燃起了火頭,迎著吹拂的海風,火苗燒透屋頂,辟啪的爆裂聲和空氣被燃起發出的呼呼聲距離得老遠都聽得見。
「做得好。」於隊正大聲讚美著,「頭兒,有敵人上來了!」
於隊正抬頭看去,果然,日軍本意的偷襲清軍,最起碼也要盡量接近敵軍之後再發起衝鋒,不料對方點起大火,這一來行蹤暴露,對方的指揮官也是當機立斷之輩,改偷襲為明攻!戰刀揮處,日軍同樣放低身段,端著步槍一邊發射著,一邊向前發起了衝鋒。
「等一等,再等一等。」於隊正的手舉在空中,卻並不落下,直到剛才出去執行任務的兩支小隊安全返回,這才大喝一聲,「開槍!」
一聲令下,守衛在左側輔路上的清軍三個營的士兵同時開火,「通通通通通通通!」12.6毫米口徑的重機槍子彈聲震四方,不但壓蓋住了快發步槍的子彈撞擊聲,甚至連火榴彈爆炸的聲音也為其遮掩了下去。
這種武器的優勢在守衛陣地的時候顯露無疑,每一顆子彈射出去,都如同是一面鼓被重重的敲響,而子彈的效果也更是駭人聽聞——從任何地方打進去,都會留下一個標準的圓孔,再發射出來的時候,卻是碗口大的一個窟窿,若是得不到救治的話,用不到數分鐘,傷者就會因為流血過多而送命。
而且,這種大口徑槍彈的威力帶著碩大的動能,人類的身體根本不能抵禦,子彈擊中人體之後,會把人的軀體凌空帶起,拋射到一邊!
明亮的火光中,日軍士兵的死傷非常慘重,十分鐘的戰鬥過去,始終未能取得尺寸之進,反而在拋下一二百具屍體之後,倉皇撤出了戰鬥。
民居中的火勢越燒越猛,而且綿延不絕,正在向著遠處連成一片火海,透過火光,可以清晰的看見日軍的行動,有那聰明的日本軍官,已經開始命令士兵推倒房舍,阻止火勢蔓延了。
一旦失去了火光的照明,只怕又會恢復到最開始階段的那種不利的局面,張文明和陳少奇呆呆的坐在陣地後面的隱蔽處,「現在距離天亮還早著呢,要是日軍繼續趁黑夜進軍,怎麼辦?」
「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硬頂住,希望到天亮,能夠進行反擊吧?」陳少奇覺得臉上發涼,用手摸了一把,「真他娘的糟糕,下雨了!」
夏夜的雨水來得非常急,似乎只是在一瞬間,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這場雨來得真叫大!漆黑一片的夜裡,悶雷一溜一溜的滾過,裹挾著大片的水花,像一片海龍王的狂飆,將天地席捲而過,讓人分不清東南西北,辨不清房屋街衢!
鶴岡府的地勢是東高西低,這樣大的夜雨,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街面上簡直像要發大水似的,雨水匯聚成河,從清軍士兵的身下流淌而過,至於那燃起的火苗,也是越來越小,越來越暗,終歸於無形,只有燃燒得不充分的木料,在雨霧中冒出陣陣白煙,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
「要是不打仗的話,不如找一塊皂角,大家洗個澡也不錯!」張文明略向後仰起頭,把頭上的大帽子中積存的雨水放掉,大聲說道。
陳少奇啞然失笑,「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張文明苦笑搖頭,「要不你說怎麼辦呢?」
「卡嚓!」一聲炸響,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有清軍士兵大吼一聲,「弟兄們,小日本又攻上來了!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