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4節 風起雲湧 文 / 嵩山坳
明治遲疑了一下,問他,「外務卿閣下,你為什麼這樣說,
「陛下,不經任何外交途徑求得事件的解決,單純而粗暴的以武力挑釁,對於一個國家而言,是大大的忌諱!更不必提一旦動武,必然引起中方的強烈反彈,到時候,不論在台灣、琉球、朝鮮,乃至我日本在中國的利益也將受到極大的影響!還有在中國的西洋各國的利益,也會受到戰事的牽連,對於這些,西鄉君從來都不曾認真想過!若是那樣的話,也會引起西方國家對日本的不滿的!」
寺島宗則臉色漲得通紅,語無倫次的大聲辯駁,「陛下,即使您對川村純義君的死亡始終不能忘懷的話,也請您盡量克制心中的怨念!您是皇國的領袖,更是日本國民的希望,您應該把對於中國的怨念放在一邊,一切以國家的利益為重!這才是您身為天皇陛下的覺悟,不是嗎?」
「你是說,朕公私不分嗎?這十餘年的時間裡,朕從來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每一次閉上眼睛,都會看見川村君、太黑田君、早乙女君、齋籐君他們帶血的面孔!你又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天皇厲聲喝道,「難道你要朕在可以竭盡所能,安撫他們為國而亡的忠魂可以在盂蘭盆節上含笑而逝的時候,因為什麼……莫須有的理由,阻止行進的道路?」
「陛下,我也知道,川村君的死亡是為國獻身,為他的忠魂可以含笑天上,總有一天要向中國人討還這筆仇恨。但現在的日本,根本不足以與中國開戰!」寺島宗則眼見不能說服天皇,真有痛心疾首之感,轉過身軀,望向和他一樣,端坐著的同僚·「巖倉君,您是陸軍卿,請您說一句,難道如今日本的陸軍·已經到了可以挑戰中國人的時候了嗎?」
巖倉具視無言以對,咸豐十年的時候,日本男性人口的總數在1,800萬人(這不是虛構的數字,而是有資料可查的),但日本陸軍的常備部隊,只有35萬人·自從明治4年頒布徵兵令之後,到今天不足7年的時間,部隊受訓的程度遠遠不足以應付寺島宗則話中所說的,激怒中國之後可能帶來的惡劣後果。
他既不願昧著良心說話,又不願意因為自己的話干擾到天皇陛下和西鄉從道這君臣兩個的一唱一和,只得選擇沉默不語。
「喂!」寺島宗則心中大急,也不顧天皇在前,用很失禮的語氣叫道·「現在不是你保持沉默的時候吧?這不是在商討《陸軍武宮勳章從軍記章條例》的時候,你的沉默不會代表你的意見,你身為陸軍卿·難道不該在這時候以國家的利益為重,阻止天皇陛下的這樣錯誤的命令的嗎?」
寺島宗則的話雖然失禮,但也起到了作用,巖倉具視給他逼問得無可奈何,不得不表示意見了,「陛下,臣也以為,若論及海上征戰,皇國未必沒有與大清一拼的實力,但若一旦戰爭爆發·未來的走勢殊難預料。要真是激怒中國,將戰火綿延至日本列島,則國家危殆,就在其
「你是說,只要不發生陸上決戰的話,日本是不必擔心中國的?」
「我的意思是說·在場的任何人,都不能有未卜先知的本領,一旦我方率先挑起戰爭,中方會做出何等回應,根本不是我們能夠把握的。」
陸軍卿的意見天皇不能不考慮,確實如他所說,要是只倚仗海軍和大清的艦隊拼上一場,未嘗不可,但一旦發生陸上決戰,後果堪虞啊!他沉吟片刻,又問一力主戰的西鄉從道和西鄉隆盛兄弟兩個,「西鄉君,你以為呢?」
「臣以為,陸軍卿和外務卿閣下的擔憂是沒有必要的。台灣是中國政府政令所不達之所,也就是無主之地。我們皇國出兵,也只是征服了一片沒有主人的土地,難道中國人會因為這樣的原因,和我國開戰嗎?即便就此開戰,我等也絲毫不會懼怕!」
西鄉從道大聲說道,「而即便中國大清有意收回當初的錯誤言論,也只是限於台灣一地——陛下!以數百人的部隊進入台灣,事成可為皇國增添一處堅不可摧的海外堡壘;事敗,也不過退回國內。又有何危機可言?難道諸位以為,中國人真敢不顧西洋各國的坐視,興兵來犯嗎?哈哈,哈哈!」
「難道西鄉君不知道嗎?中國的咸豐皇帝於日本始終抱有莫名其妙-的敵意,要是給了他們進攻的口實,你又如何能夠保證,他們真的不會進攻日本本土?」內閣大臣伊籐博文忽然發問。
「這······」西鄉從道楞了一下,誠然,咸豐皇帝厭憎日本人,這不是什麼秘密,若真的借此機會,發動戰爭,自己就是日本有史以來最大的罪人了!但為國報效的心思還是讓他不肯屈服於對方的質問,「這一點,我想暫時還是不足憂慮的,若中國真要借此挑起事端的話,在下甘願一身承擔!」
「一身承擔?你擔當得起嗎?」伊籐博文緊接著質問,「中國如今尋找借口而無著,你就忙不迭的主動送上,到時候,憑你一個人的力量,又能擔當起多少?難道你可以站在橫須賀港口,對抗中**隊的炮艦嗎?我看,你還沒有這麼硬的身板吧?」
一句話出口,眾人便笑。
天皇也給他的話弄得沒有了主張,「那,照你所見,此事就不能進行了?」
「若陛下一意謀奪台灣,且及此為止的話,也未必就一定不能進行。」
「哦?」
「中國人是好面子的,只要能夠得到西方各國的同意,並願意在事後出面調停,中國人礙於西洋各國的干預和調解,想來事情的發展還不會如所預料的惡劣。」伊籐博文說,「但我想,這件事一定要事先取得西洋各國的同意,方好行進。」
「ど‾卿,閣下以為呢?」
寺島宗則聽伊籐博文的話覺得似是而非,難道有西洋國家的干預,此事就能取得意想中的結果了嗎?「我不能同意內閣大臣閣下的意見。未來的事情又有誰能夠知道?更不必說,西洋各國於亞洲事務,是不是有寧可得罪中國,也要保全日本的勇氣和擔當?」
這樣的回答就讓天皇很不滿意了,「在事先沒有徵詢過各西洋國家的意見的時候,你又怎麼知道他們不會願意?」
「陛下,陛下若一意孤行的話,臣只有請辭一途!」
明智天皇的神情一緊,驀然又放鬆下來,「這若是你的心願,朕也不能不准。」
「陛下?」
他揮手打斷了伊籐博文的話,又繼續說道,「但在此之前,你還不能離開!你是日本的外務卿,很多事還要由你負責——就如內閣大臣所言,你先照會各國公使,先等他們的意見奏答上來再說。
如何?」
寺島宗則知道,天皇的決意已經不可更改,這他讓覺得心中無比痛楚:只是把這一次的任務,當做最後一次為國家,為陛下效勞的機會吧!「是!」
要西洋國家出面做的事情有兩條,第一是徵求對方對日本進入台灣島事件的同意;另外一件是,當中國對此作出激烈反應的情況下,能夠得到西方國家的調停。
這些事都是在極其秘密的情況下進行的,但所謂的秘密,有兩個人以上的人知道,就等於全天下都清楚了。中國人自然也不例外,消息傳到北京,奕大吃一驚:日本若真的以皇上當年的一句錯漏之言而興兵台灣的話,在理論上而言,中國方面是很難拿出什麼反制的辦法來的!難道就任由日本人把台灣霸佔了去嗎?
「蘭蓀,你的腹笥寬,倒說說,歷朝歷代可有這樣的舊例,為他人所用的嗎?」
蘭蓀是李鴻藻的字,他是咸豐二十三年,和沈葆楨、朱光第一起入值軍機處的,其時趙光因病而歿,軍機處只剩下奕和閻敬銘兩個人,他們兩個人的年紀雖然不是很大,但多年執政,勞心勞力,屏顯蒼老神態,皇帝眼見軍機處無人,從朝臣中又選了三個人進來。到今天也已經有五年光景了。
「如今的大變局,千載以下,唯我大清所獨有,又如何能夠有先例可循?」李鴻藻入值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但他是內閣大學士,曾國藩死後的清流領袖,所以入值之後不久,就位在奕之下,成為名副其實的首輔軍機大臣,甚至閻敬銘也為他壓了下去。
聽奕問完,他用黃梨木的小梳子梳攏著頷下的鬍鬚,慢吞吞的說道,「不過,此事若稱確實的話,倒要南北洋海軍加緊台、澎、廈三地的輪值防守了。丹帥以為呢?」
沈葆楨加兵部尚書銜,專領海軍事物,本來以他的資歷和年限,早數年即可爬到這樣的高位,但為了咸豐二十一年越南海上與法國海軍接戰之前,他違旨率先開炮,為清流所不容,雖然皇帝心中諒解,但民議輿論也不可全然不顧,只好又壓了他幾年,等這陣風聲過了,才逐漸啟用。
「蘭公說的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沈葆楨穩妥的回答,「我想,此事還是奏請皇上,請聖上定奪吧。」p